第五章 德妃

　　 檀芳宮

　　 絲竹之聲裊裊環繞，所奏分明是輕快的樂曲，聽在坐上的窈窕婦人耳里卻只覺煩躁，皺著眉頭托著腦袋正思考著什麼。

　　 而婦人身旁坐著一位少女，正手捧一部畫冊看得入神，圓溜溜的眸子一眨不眨的滿眼的興奮。

　　 美婦人像是受不了台上戲班子的嘈雜，抬起頭發出嘖地一聲想要戲班子退下，但見到一旁的女兒那專注的可愛模樣，到喉頭的話又堵了回去。只得暗暗嘆了口氣，伸手小心翼翼地撫著少女的秀發。

　　 少女感受到母親的動作，回過頭來甜甜一笑。圓溜溜的眼睛彎成了月牙兒，一排貝齒間兩顆小虎牙煞是可愛，少女開口道：“娘這畫冊有趣極了，你也瞧瞧嘛。”

　　 婦人只是勉強笑了笑不再說話，但眉宇間的憂色怎麼也化不開。

　　 這幾日隨著薛頻將內宮的人不斷清洗，德妃對內宮的掌控力被毫無顧忌地減弱。與過去十幾年來宮中發生的大小事都會匯報到她耳邊相比，如今的日子就像沒了眼睛耳朵的殘疾人般毫無安全感。

　　 德妃同賢儀是同一批被太後點入後宮的，起初後宮事兒也是賢儀在管，只是賢儀性子憊懶又沒有太大權力欲望，所以後來太後去世便沒了人督促。

　　 德妃心細地發覺過後經歷了兩三番的試探，便也漸漸地將權力交接過來。要說為什麼賢儀那麼容易便將內宮送與了德妃，只說賢儀懶得管是不可能的，還有一層便是當時皇帝已經不能人道，賢儀膝下無兒無女德妃也就只有女兒一個，這樣倒也不用太怕德妃起什麼壞心思。

　　 當年進宮三人還有一人便是可憐的淑妃，為皇帝生下了唯一的兒子。原以為是歡歡喜喜好事一場，但當時皇帝因不能人道已經無心打理朝政，而外廷執牛耳者又是賢儀與德妃的同鄉淮南世家與山東世家。兩地世族為了自己的利益如何也不肯將賢儀與德妃推下馬去，而這個唯一的男丁也只是等上位做個提线木偶罷了。

　　 這樣一來，原以為的好事竟變成了一樁禍事。更滑稽的是，皇帝一死，不等朝臣推舉新皇上台，與他差不多年齡大的叔叔徐均發動兵變，在紛亂的局勢中找准裂縫，帶兵殺入了皇宮。

　　 這位登基未半身先死的大侄子與朝臣如何也想不到，一位如同待置閨中的大閨女般尚未就蕃的興王徐均，發起殺機來真叫一個天翻地覆。

　　 便是這樣，內外被徐均血洗得幾乎干干淨淨，這叫半個屁股坐了龍椅的德妃真如被扒光衣服的小媳婦一般，擋哪也不是。

　　 想到昨晚有宮女與她稟報徐均入了長春宮，聽到這則消息德妃也忍不住忐忑起來。這就也罷了，讓德妃難以入眠的是那報信的宮人一去便沒了生息。未知最是難熬，且不說徐均入長春宮做了什麼，就說這大概已經不測的宮人怕也代表了徐均對她的態度。

　　 坐在一旁的徐菀青見娘親自昨晚開始便一幅緊皺著眉頭，忍不住鼓起臉頰憤憤道：“娘親別擔心，不就是個小宮女嘛，我這就找興王問個清楚！”

　　 說著已經起身，跺著小腳就要向外去。

　　 德妃見罷大急連忙拉著徐菀青坐下，忍不住開口訓斥道：“菀青！你當真還以為是小時候和你一起洗澡的均哥兒了？”

　　 徐菀青聽罷大羞，急忙辯駁道：“才沒有！多小的事還拿出來說，傳出去女兒還活不活啦！再說了，娘親不是也和均哥兒泡過澡麼，均哥兒還叫娘親嫂嫂不是麼！？。”

　　 太後在生下徐均之後不到兩年便病死了，正巧菀青此時也差不多大，德妃便將這位與自己女兒一般大的小叔子接到府上看顧了。雖說輩分相同，但只是一個走路都搖搖晃晃的小奶娃倒也沒誰覺得不妥。

　　 德妃聽罷一時間有些恍惚，不禁陷入回憶里。

　　 在這分不清年月的後宮里，紅牆黑瓦也一同永恒不變。檀芳宮正廳內，一個睜著大眼睛的鼻涕娃徐均坐在一位宮裝美婦人懷里。

　　 德妃無意識地望著門外，外面一群宮女圍著

　　 一個小女孩陪著一條狗玩耍，宮女們的驚呼聲與狗叫時不時響起，德妃卻毫無興致欣賞。

　　 徐均看看門外再看看心不在焉的德妃，開口道：“嫂嫂在擔心李龜卜入內閣麼？”

　　 德妃聽罷點點頭，她看向徐均想問他有什麼方法。盡管長久下來已經目睹徐均超乎年紀的心智，但終究還是個小孩子，自己怎麼拉得下臉來問這麼個小屁孩。她猶豫了一下說道：“昨日你也聽見了，他的資歷若是入了內閣，只怕不少觀望的朝臣會表明態度吧，屆時賢儀的皇後大抵也保不住了。”

　　 原來是前幾日朝會上，擔任禮部右侍郎兼太子少保的李龜卜突然上書言賢儀身為皇後卻無嗣，勸皇帝廢後淑妃上位。

　　 在這個問題上所有人都保持沉默時，李龜卜卻將這一窗戶紙捅破，無疑是與賢儀德妃身後的利益集團劃清界限。

　　 而就在昨日，擔任內閣群輔兼禮部尚書的陳硯柯突然病逝。這一上書的時間點不可謂不巧妙，明眼人一眼便知陳硯柯這是想要坐一坐內閣群輔的位置了，而對如今後宮局勢不滿的朝臣雖不多，但也不可小覷。

　　 更主要的是，淑妃故鄉河南，這件事是否有淮西世家在背後做推手。如今朝堂上淮西世家的官員占了不小的比例，拉攏不滿後宮的官員再輔以李龜卜的資歷，要將他推進內閣恐怕是件板上釘釘的事兒。

　　 自然就由不得德妃不頭疼了，要說放棄那就是笑話。且說就是她自己想放棄，她身後的世族和賢儀身後的世族答應麼？再說了平日宮女太監見淑妃式微，暗地里欺侮她的不在少數，當真淑妃一點不恨德妃賢儀麼？

　　 徐均不開口，只笑眯眯地望著她。

　　 德妃見他這副模樣立馬懂了，笑罵了一句：“小色胚！”

　　 但猶豫了一下還是低頭向徐均的臉上親去。

　　 徐均卻快速扭過頭去，啪唧在德妃嘴上親了一口。

　　 德妃反應過來後臉蛋立馬漲紅了，伸出小手在徐均身上胡亂拍打，羞罵道：“你個小下流貨”

　　 徐均感覺她沒有用力便笑嘻嘻道：“嫂嫂想不想聽嘛？”說著還將德妃抱緊了，頭埋進她的乳房蹭了兩下。

　　 德妃雖有些難堪但只當是小孩子親自己，便也一手摟著他一手在他頭上摸著，哄道：“乖乖說，說完嫂嫂再親你一口。”

　　 徐均便老實下來，抬起頭緩緩開口：“觀望的朝臣又如何？淮西世族又如何？不還得李龜卜做梁麼，這梁沒了不就行了？”

　　 德妃聽罷一驚，旋又搖頭道：“不行，想要不透露風聲難度太大了，況且後患無窮。”

　　 徐均好笑道：“小呆瓜想到哪去了。最近不是有批反賊叫青天教麼，距離李龜卜老家不遠吧，若是江湖義士獻上當朝內閣群輔李龜卜父母的人頭做投名狀欲投效青天教。朝中知道了會如何呢？”

　　 德妃聽罷大驚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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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總之就是這倆中的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