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野原煙花店。
禪宗式的木屋四四方方,屋子西側的檐瓦紅杏出牆,延成了一出溜瓦篷。濯藍色的篷布下,除了箱箱罐罐的火石火藥,還有一襲往來輕敏的倩影——長野原宵宮正忙碌著,橘艷的短發隨意地挽著個短髻,蓬松的發梢魔兒支棱棱地,襯著少女的笑靨,非但不覺凌亂,反而如煙花瓣兒般,在後腦上綻得喜人。
時不時地經過一個人,聞到篷下那濃郁鮮活的火藥味兒,都會忍不住吆喝一聲:“喂,霄宮!今年也辛苦你了!”
“不辛苦!”少女直起身來,叉著腰,雙手往身上一放,青蔥的中指幾乎觸到一起,“煙花節就快到了,人們想得多,年得多,我的開心也就多啊!”
臉是清澈鮮活三月椿,腰是凜然生韌細楊柳,一身衣服色作亮橙,款式卻短的緊,柔軟的布料上下,裸露著的是胸脯與大腿的大片雪膚。也許是為了方便做活兒,少女的左袖擼掉左乳的北半球上還印了個棕紅色的煙花結,結紋沿著乳房的輪廓一路繞上左臂。活動間,堅挺的胸线波紋時起,好動女孩兒的潛藏著的健美肌肉牽動著皓膚,文身便鮮活如生,在雪膩的“天空”上放起了艷媚的焰火,叫人的目光移不開那躍動的花團,恍惚間便循著目线,數著一瓣瓣散開的焰光,墜入春意盎然的深壑中,望眼欲穿地,追尋她呼之欲出的桃色蕊芯。
聲线言行是暖了心神的溫煦,著裝簡練的健美身子又滿是熱辣,清純與艷魅的完美結合,讓人酩酊大醉,卻又記不起最初是從何醉起。
——如果說,長野原煙花店,是稻妻於昏暗之中星然醒目的光亮,那霄宮,就是煤火淬石間的明艷風景。
然而某一天開始,她消失了。
燧石與火藥收得整齊。干淨整潔的操作台,放在本該熱火朝天、煙煤橫飛的煙火鋪子里,就像是沒了霄宮的煙火點一樣,看上去,是扎眼般的格格不入。
人們走過路過,向著鋪子深處看去,向著屋邸的窗子窺著,只想看到一縷桔色的發线。可他們什麼都看不到。
“沒事吧。應該只是身體不舒服。”
人們這樣說著。
第二天,霄宮還是沒有出現。
“身體有問題嘛。歇一天肯定是不夠的。”
接著是第三天、第四天。
眼看煙花節一天天臨近,人們開始慌了。就算是真的有恙在身,對於煙火如此熱愛的霄宮醬,也必然會拖著病軀來趕工吧?能不能出貨無所謂,霄宮自身就是大家內心最璀璨的焰火啊!
到了第五天,篷子下突然出現了一個身影。
“霄宮?!”
人們驚喜至極,然而撩開篷布一看,背光中默默做工的,卻是霄宮的老爹,長野原龍之介。於是驚喜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三分失望,以及七分的關切。
“龍之介,霄宮呢?”“你女兒呢?”
“嗨,沒事兒。霄宮這幾天被天領奉行喊走了。”
“天領奉行?”額角落下幾滴冷汗,“沒事兒吧?”誰不知道長野原與天領奉行不對路啊!
龍之介只是笑,“沒事兒,真沒事兒。煙花節時一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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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天領奉行,地牢。
“還不知罪?”
一聲凶神惡煞的逼問,換來的卻只有靜默。寂寥中,一陣風猛起,接著是“啪”的一聲脆響。一條鐵般黑得軟鞭毒蛇般地,狠狠抽在了一幅皮肉上。
“知不知罪?”
問訊依舊無果。那聲音惱羞成怒,“臭娘皮是啞巴不成?!”
“會不會說話?”
“啪——”
“會不會說話?”
“啪——”
“你他媽會不會說話?!”
“啪——”
一句話,一聲鞭響。
燈影下,鞭影不斷。背著燈影而站的是一個穿著天領奉行兵服的男人。小指粗的皮鞭繞在他腕上,握鞭的右手已攥得發紅。而男人面前,兩米高的門型架下,立著一道纖瘦的身影——是霄宮。此刻的她,渾身上下幾乎是一絲不掛。綁腿與護膝已經盡除,只留了那雙長短不一的黑襪,襪身也爛的不成樣子。絲料開綻的破口,繃出一快快蒼白緊致的皮肉。短袍團了一團,就扔在不遠處的地上,棕泥紅血覆蓋其上,早已看不出本來那靚麗的橙紅。胸際的裹乳布已經盡除,兩只玉乳狀若桃李,豐實菽挺地立於胸前,胸口腰間紋的燦爛煙火毫無遮攔,一整幅豪豪颯颯地潑墨在少女雪膚璧成的畫卷上。從臀到頸,少女的嬌軀只胯間還留了幾圈殘布,透過毛糙、發黑的布沿兒,這穢爛的遮蔽卻依舊蓋不住女孩饅頭樣的陰阜,以及肉阜正中那一痕色作粉嫩的細月牙兒。
門型架下,霄宮低低地垂著腦袋。架子門框的兩角處墜著兩條繩子,分別綁拽在宵宮的兩只腕上。低沉的喘息不時響起,久時的束縛煺干了少女的體力。本來在稻妻大地上傲然筆立的健美大腿,如今略曲地耷拉著,腿腳都墜得很重,腳趾點在地上。於是渾身的重量便都墜在了那雙吊綁在半空的手腕上。曾經,修長的玉臂除了絢爛的煙花,便是一望無垠的天然月白。如今,煙花的紋印已被紅黑交加的汙痕血痕染得支離破碎。而那滿是血汙的胳膊,正被繩子拽的筆直,浸了水的繩身幾乎陷進腕里,腕上吃著繩沿的肌膚在無盡的摩擦與支勒下,早已被蹭得血肉模糊。
鞭子揮舞不斷,一下鞭子,一聲肉響,一道血痕。響聲在板穹下清脆凜冽,血跡在皓膚上縱橫淋漓,鞭子落下,那落腳無處的嬌軀隨著辮子重笞的方向打著擺,身子晃一晃,腰身晃一晃,胸前的沾血白奶包子與臉側的那縷接發也晃一晃,臉龐卻就是不抬。雖是看不見臉,可就這遮藏不住的身段和碎發,便自然地顯著女孩絕美的風韻。眉眼衝著地,腦後扎著的發髻便衝著天,淺朱的髻花兒如同夏末入秋的遲暮之蕊,堪堪將追,卻不減芳美。
看看那鞭子,本來烏油裹棕的鞭身,已經被血染滿了斑駁的紫色結塊,塊面上細細碎碎地,一綹兒一塊兒地烀著帶碎肉的血綢,欲斷還連,蛛網似的。
這邊說宵宮的慘,其實男人的手都磨破皮了,松開鞭口一看,手掌心血淋淋的,一道道全是鞭把剌磨出來的小口。
“混蛋,真緊的晦氣,老子手都磨破了。”鞭子往地上一摔,男人啐了口唾沫,“你他媽的是吞了火藥,還是燒了舌了?做個沒丁當用的破煙花,還能把自己嘴巴做廢了?真就吐不出一個字兒來?”
聞言,宵宮打了個哆嗦,癱軟的雙腿勉強撐直,終於是支起了腰,也露出了臉。眉眼的輪廓與往日無異,可肌膚卻褪盡了血色,地牢的陰濕與鞭笞的痛苦下,昔日里巧言含笑的紅唇已青得發灰,臉是蒼白,眉眼卻又籠罩著死沉的黑寂。
“想通了?哼,還不晚,我……”
話還沒說完呢,“呸”的一口,那男人只覺得臉頰上一涼,拿手去抹,抹下來一堆唾沫,黏糊糊的,冒著泡泡,還帶著血絲。
“煙花……承載的是人民的願望……是對生活的騏驥。你們……你們天領奉行,人也好,狗也好,都是……不會懂的。”
話音未落。又是一綹鞭子。這一鞭既快又狠,竟是衝著宵宮的頭面去的。宵宮也不是什麼善茬,剛才是垂著腦袋任你打,如今抬著頭,眼里把鞭子的去向看得真切,她下意識地就要去躲。然而終歸是嚴刑被拷打好幾天了,渾身的傷,水米少進,肩頸轉的慢了,那鞭稍還是蹭到了臉,就是蹭了這麼一下下,宵宮本來唯一的無傷處——臉蛋,也帶上了一道刺眼的紅。
“臭女人,我讓你說話,你給我吐唾沫?還說什麼人懂狗不懂得,你說的什麼狗屁玄活,懂個屁懂?”
“呵……”宵宮又低下了頭去,話卻還幽幽咽咽地在說著,“你……就是……天領奉行的……狗。”
“你?!”
男人氣急敗壞,鮮血淋漓的手攥著鞭子又要甩,身後卻突然想起了一個聲音:
“木下君,你在干什麼?”
這聲的音色優雅恬淡,卻帶著不怒而自帶凜然的威嚴。甩到一半的鞭子立時被收住,男人立正而禮,方才的凶神惡煞瞬間便已成了一臉的惶恐:“九條大人!”
是她!宵宮抬起了頭,眼前正是那個人,那個放走了正勝老爺子的將軍、天領奉行家的養子,九條裟羅。鬢角斜扣著的天狗面具下,是齊腮的黯紫直發。紫發中間,裹著的則是那張棱角分明、美艷而淡漠的俏臉。
“是……你。”
“是我。”朱粉的櫻唇緩緩而啟,金色的瞳仁中沒有半分的波瀾,“宵宮桑,沒想到再一次相見的場面,會是這樣一般光景。”
“呵……沒想到麼。”宵宮輕輕一哼,半分苦笑,半分譏諷,“我怎麼覺得,一切都是籌謀已久的意料之中呢?”
“對你而言,或許是這樣。你也算是一名反抗者,對自己的下場有所准備與預見,這也合情理。但對我而言,我所顧慮、所侍奉的,自始至終只有將軍大人的意志。這些年以來,長野原煙花店對稻妻,以及稻妻的人民來說,也算得上是意義非凡。所以從某種意義上來講,我們也算是同僚了,都為將軍大人治下的稻妻做了不小的努力和奉獻。”
“我……長野原的姓氏,為的是……人民與……夢想。你……天領奉行……走……狗。”
九條皺了皺眉,“我其實很早就進來了,剛才你對木下說過的話,我也聽到了幾句,所以,你沒必要再強調一遍。”
說到木下,九條回頭看了看。那個男兵拱著身子,還在一邊杵著,動都不敢動。雖然雙腿站的雖直,腿肚子卻已經打起了抖——九條裟羅,治軍嚴厲,待民體厚。之前抓捕正勝的時候,她明令說過:嚴刑拷打是絕對禁止的。這一遭又被抓了個現形,難怪男人驚慌。握著鞭子的手本來滿是血,現在又沁滿了汗,汗水浸侵到傷血上,鑽心的疼,疼的男人手背發白,卻兀自握著鞭子。
“宵宮,關系到的不只是眼狩令,對於反抗軍也是意義非凡,所以將軍和天領奉行這次催的緊了。采取些極端的手段,也是沒法了吧。”說罷,九條擺了擺手,“木下君,這次我便不追究了,你且走吧。”
“謝大人!”九條話一說完,男人如逢大赦,雙手一拱,轉身立刻溜之大吉。牢門一關,人一走,整個地牢便只剩了裟羅與宵宮二人。
“呵……假仁假義……這次你便待如何?”
宵宮抬著腦袋,半屈的身子下,兩只奶子飽滿地垂著,白玉般的肌膚上一道汙痕,一道血印,黑紅白交映著,宛如一對磨了風霜血白玉鍾乳。身子是矮著的,雙手則被繩子拽往天上,胳膊根是兩塊格外分明的肩胛骨。骨片的輪廓在胳膊反扣的拉扯下,幾乎要刺破雪膚,本來就晶瑩的膚層,被擠破得越發如玉剔透。
九條嘆了口氣,“我說過的,嚴刑拷打必須禁止。”
“然後呢?跟正勝師傅一樣,放了我?”
“那是不可能的。正勝老先生只是個做玻璃球的,放了他,眼狩的過程不過是多了點麻煩,但動不了眼狩令的根本。你就不一樣了,宵宮。正如我所說的,你是個意義非凡的人——無論是對天領奉行而言,還是對反抗者。”
“……我其實也懂的。”宵宮頭一低,硬硌的地板上濕了兩滴淚,“那就耗著吧。其實拷打與否,根本就不重要,反抗軍什麼的,我確實不知,知道也不可能告訴你們。既然不施拷刑,你又能做些什麼呢?”
“問,是一定要問的。但是手段,不一定非要那麼殘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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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 神里屋敷
這幾日來,社奉行家的大小姐,神里綾華,都沒能睡上一個好覺。此刻的她屈在桌前,芊芊如茭的十指在扇骨上摩挲著,折紙扇疊了又綻。水藍渡向月黃的扇面兒收放不停,一如佳人的心情波瀾不定。
她在等一個人。
直直是白雲散了,日落月起,似血的夕陽下,侍衛終於是敲開了門。社奉行獨有的制服上,靠著個滿頭白發的老人。
“報!大小姐,這位老先生……”
“龍之介叔叔!”
不等侍衛通報,神里綾華已立起了身。情急之下,神里流·霰步自然而然地使出,一道冰痕在地板上窸窣而過,最後在侍衛與老人的面前,一痕倩影自平地忽而騰起,白霧冰屑間,較俏的身軀為一頭銀發所圍繞,宛若雪幕中的陡然驚人眼球的那朵孤梅。冷而不凜的冰銀之靄中,又自含著一股融雪般的暖煦與溫柔。
“龍之介叔叔!宵宮她……她還沒回家麼?”
老人便是宵宮的父親,煙花店的前任店主,長野原龍之介了。對比於少女的明艷,老人則如同陰影中的老犬。蒼老的臉頰上,發黑的眉簾包裹著的,是血絲密布的雙眼。
“宵宮啊,宵宮她一點音訊都得不到啊!”龍之介抬起頭,干涸的嘴唇溝壑縱橫,打一個哆嗦,溝壑里便泛起幾縷血絲,“本來我也尋思著沒事兒的,可三天了,五天了,來的只有天領奉行的人。他們一進屋,就是各種翻找,一語不發。問他們宵宮的下落,或者說要去探監,好話歹話我都說盡了,他們就是不理,一直把宵宮醬的屋子翻了個底朝天。我哭著,罵他們,打他們,求他們把我也抓進去得了,可他們根本不管,扔下我又走了……我不知道啊,我不懂啊……”
“龍之介叔叔,你先冷靜一下。”神里一邊說著,一邊使了個眼色。侍衛會意,轉身便離去了,只留下神里綾華與龍之介兩人在屋里,“然後呢?然後怎麼樣了?”
“有一個侍衛……好像叫什麼……佳祐,晚走了兩步,悄悄跟我說,一般人吧,就算是成為了眼狩令的目標,交了神之眼也就行了,不至於被判罪什麼的。宵宮她……可能問題有點嚴重。”
“是。然後呢?”
“所以說啊!所以說,我家宵宮醬,她陷入麻煩了呀!”說到這,龍之介突然想起了什麼,本來渙散的眼神集中起來,如火如炬地直視著神里的雙瞳,“大小姐……不,綾華大人喲,你是宵宮醬的好朋友對吧,你會為她說情的,對不對?社奉行會救她的,對不對?!”
“這……”綾華的神情依舊穩著,眼神卻露了一絲慌亂,“公私不可混為一談,不過我與宵宮私交甚好,拋去社奉行的名義,我也定會救她。其實,前些日子我已經去打聽過了,現在吧……在等消息。為……”
話到一半,龍之介突然跪在了地上,抱著綾華的腿便大哭起來:“大人啊!你一定要幫幫我,幫幫宵宮啊。那可是我女兒,我家的獨生寶貝啊……”情緒儼然是失了控。
“叔叔,你別緊張。且起來再說!”
那龍之介卻宛若丟了魂兒似的,就在那念叨:
“我該阻止她的……我早就該攔著她了……摻和什麼反抗啊,什麼自由啊願望啊……就算煙花再美好,我們也不是煙花啊!我們是人啊!是逃不出稻妻的可憐的小人家啊……大人啊,就算不是為了我,你也要為了稻妻救救她啊……沒人不喜歡她的煙花,她要回來啊,煙花節,長野原……該怎麼辦啊……”
就在這時,大門一開,一名五官立體、頗具異國之姿的金發男子快步進來:“大小姐!聽說龍之介叔叔他……”這便是神里綾華的密友、號稱在離島特別能吃的開的托馬桑了。
托馬這話音未落,就看到了一臉不忍與無奈的神里綾華,以及趴在綾華腿上幾乎哭暈過去的長野原龍之介。
將不省人事的龍之介抬去廂房休息後,托馬折返回來:“大小姐,去往天領奉行送信的人已經回來了。”
“結果如何?”
“還是老樣子……”托馬無奈地攤手道,“天領奉行那邊說,宵宮的事兒是雷電將軍親自盯著的,他們只是將軍的爪牙,奉命行事而已。還說這已經是把壓箱底的消息,都抖給我們了,他們實在是做不了主。”
“所以?”
“……凶多吉少。”托馬猶豫了半天,這才把四個字崩出嘴巴,“天領的人說,一直以來,雷電將軍針對的是神之眼,雖然眼狩嚴苛,但對於子民也並未橫加什麼罪刑。沒想到百姓依舊拒不配合,甚至要欺瞞上目——正勝做假眼的事捅出去後,雷電將軍是真正的生氣了,她認為眼狩令的進一步推行亟需立個典范。”
聽到凶多吉少,綾華的神情已經委頓了不少。如今,托馬越說,她臉上的悲涼越甚。直到現在,綾華的臉已經上了一層寒霜,“所以,那個典范……她選擇了宵宮?”
托馬點了點頭。
再說是為了私教,但凡是綾華一出面,沒人會忽視她神里府大小姐的身份。如今將軍求眼心切,若是出了頭,得罪了雷電將軍,那就是毀了社奉行的前途。可一想到宵宮的那副笑臉……
“罷了罷了。明天便是煙花節,節日那晚,我親自登門去求雷電將軍罷了。社奉行也許平常,但就算是衝著那漫天的煙花,將軍大人也應該賞我一絲薄面。”
一提煙花節不打緊,托馬突然悲從中來,“那怕是來不及了。據說大日子已經定了,大小姐要去須得今早。”
“日子?什麼時候?”
“便是明日的午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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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領奉行,地牢。
“不會……殘忍?”宵宮笑了。盡管這一笑牽動了臉上的那道傷口,但她還是要笑——自己的笑聲,自己的輕蔑、自己的不屈,九條必須要聽得一清二楚才行。她需要這個。“你們……奪走的神之眼,僅僅是一塊石頭麼?……那對一個人而言,很可能是畢生的追求與珍視,你們卻……更別提它背後還有的……意志……願望……”
“我想你曲解了我的意思。”九條打斷道。她舒著眉頭,臉上一半的感慨,一半的無奈,“罷了,讓我用行動來證明給你看吧。”
說罷,九條抬起一雙纖手,以極緩的速度攀上了膛前的那一圈坎肩,然後以肉眼難見的速度輕輕一扯。素白的坎肩飄然而下,九條裟羅腰際往上的衣服便只剩了純黑色的夜行束身。黑絲的材質柔順而有彈性,把女將的嬌軀裹得嚴絲合縫,健美緊致的腰身呼之欲出;胸際本來在坎肩下若隱若現的南半球,如今也徹底釋放,結實的雙峰呈完美的球圓,毫不下墜,深刻地闡釋了“乳球”一詞最為貼切的含義。布料勒著皮肉,鼓脹的乳房也撐著料頭,兩者看似激烈對抗,實則緊密相貼,於是通體的黑絲下,唯有乳房處的絲料泛著若隱若現的月白與粉紅,那是之前在坎肩與胸衣的掩護下為人之禁地的乳膚與奶頭。
入牢以來,第一次,宵宮有些慌了:“你……你要做什麼?”
九條沒有答話,而是繼續地、緩慢而堅定地,松開了束腰的那根百結紅繩。高開叉的裙服也飄然而下。至此,除了袖套以及足脛上的靴襪外,九條裟羅全身上下便只剩了純黑的緊身衣,以及那枚雷電屬性的神之眼。羅蘭色的透亮晶球團在鵝黃色的蝴蝶結上,大團的蝴蝶結又縫在纖腰那根紅繩上,那紅繩已是松松垮垮,搖搖欲落,全靠一對臀部豐滿挺翹,這才掛住了繩緣。緊身衣無肩、無袖、無腿,整個兒呈一種六邊形,中間的方塊包裹住腰身和胸乳,腹肌肌线的輪廓隱約可見,兩頭的尖兒一邊圍著頸脖,另一邊則沿著小腹一路向下,攔在了少女的陰阜上。細長狹窄的布料勒入了肉縫,僅僅能遮擋住桃源深處的穴口與小豆,肥腴的蛤肉則完全暴露在空氣里,鼓鼓脹脹的兩片隨著少女的呼吸而翕動著,本就輕薄緊窄的一痕衣料幾乎被吃進小穴里。
“我要做什麼……你還不明白嗎?”地牢下,陰濕的冷風陣陣而起,吹在肌膚上,突如其來的冷冽刺激,搭配上大片裸露的羞恥與奇妙,所有的體感與心感交匯在一起,九條本來冷峻的俏臉幾乎是立刻蒙上了一層緋紅,“不會再有殘忍了,接下來,我會很溫柔、很溫柔地對待你……”
話一說完,九條也已經挨到宵宮的面前。雙目微闔,長而密的睫毛顫抖著,她翹著紅唇,想要去吻宵宮的臉頰。然而唇未相及,豐滿的乳房卻先頂在了宵宮同樣堅挺的胸脯上。
“不……不要……”
宵宮掙扎著,竭力掀動著反抗的欲望。然而久長的拷打之下,宵宮本已虛弱無力,又有著門型架的束縛,這掙扎與其說是反抗,倒不如說是對自己肉體的委婉炫耀,不大的幅度下,乳房與臀部左右輕搖,泛著不大不小的肉波,白而肉實的長腿時而並攏,時而分咧,盡顯美妙的曲线。四只、兩對的乳球貼在一起,乳首在奶與肉香的海浪里淹沒,洶涌的浪花在宵宮的退縮與九條的進逼下此起彼伏。空氣中的血腥味都變得淡了,轉而留下了紛紛裊裊的乳香味兒。
宵宮還要求饒,九條這次卻終於捉住了她的臉頰。刀唇的紅潤似火印在了宵宮蒼白的小嘴上,血熱的溫度激蕩著少女多舛、多痛的經歷,令她不由自主地軟了身子,敞開心扉。濡濕的舌頭自外界而來,舌尖軟糯,舌骨卻硬挺著,去撬動宵宮的唇。後者猶豫幾刻後,終於張開紅唇,伸出了同樣粉嫩濕滑的丁香小舌,開始了青澀卻熱切的回應。一時間,原本冷寂的地下獄邸,瞬間揚起了無限旖旎的春色。
“宵宮的皮膚……很冰冷。但是舌頭……很溫熱。吸嚕……”九條的話語磕磕絆絆,因為她的舌更多地沉浸在另一條舌的痴纏里。兩張俊俏的面孔幾乎貼在一起,汗臭與女香的味道對立又交融,呼吸可聞間,兩根舌頭如兩條靈活的小蛇,唾液則順著“蛇身”交融、匯聚。長吻結束,分開之時,兩人的舌尖牽出了一道透明的絲來。
“舒服嗎?”九條柔聲道。
宵宮不說話,低著頭只是喘氣。可她本來斐白如紙的臉已染上了火熱的紅。
看看門型架下的佳人不語,九條繼續道:“我就當是默許了——放心,後面還有更舒服的。”
“什……”
疑問句只說到了一半,宵宮眼前一花,黑色的布綢飄然半空,遮住了她的雙眼。等綢布落地,視野復明,眼睛瞬間捕獲的,是一簾的肉色——也不知是用了什麼手法,須臾之間,本來將身子包得嚴絲合縫的黑色夜行衣,被九條須臾之間脫落在地,赤裸的嬌軀就此褪去了勾线寫意的最後一層遮幕,露出了它的廬山真面。乳房呈完美的半球,大而不贅;蜂腰上是堅實的肌塊,纖而不羸。地牢無光,全靠燈燭,燭光下,肉色的肌膚自行鍍上了一層曖昧的昏黃,肌线與乳臀帶來肉感上的層疊與溝壑,在雪膚上投下斑駁而立體的燭影。天領奉行家的養子、幕府的大將軍,養尊處優的貴潤,以及沙場縱馬的健武,在這具肉體上結合得如此自然,如此驚艷。
眼前的女子明明正要對自己圖謀不軌。而某一瞬間,宵宮居然覺得這個情形不錯。
就是這麼一點小心思,回過神來,九條已經貼在了自己的臉上——不對,應該說是身上。打著先鋒的還是舌頭,不過這次,九條尋的不是舌吻,而是宵宮胸前的那對乳房。白嫩而圓潤的乳房如同一對奶包子,而九條就像是一只覓食的小狗,粉嫩的香舌在雪色的肉峰間來回舔舐,時不時地發出吸溜溜的聲響。舔到雪峰巔的那只櫻桃時,再抿著櫻唇,輕輕一吸,整個地下室便都能聽到乳首被嘬的那聲“吱——”,又脆又水乎。宵宮痛覺如一根线般,從乳頭直衝心髒,而那根线接下來擴散開來的,卻是萬般的舒暢。
與此同時,九條的手已經開始攻略宵宮的桃花源。宵宮的肉阜飽滿,而處子之身下,陰唇間那痕縫又是極其的狹促,如桃肚上的那道縫线,細而鮮紅,與“桃肉”的水靈鼓脹對比鮮明。
而九條接下來的目標就是那道桃线。在親吻與乳戲的熏潤下,未經人事的少女,下體已經是如春雨漏下了屋檐,點滴漣漣。九條的手指,則蔥然如二月的新花,指尖就是新蕊;香甜的春露被花蕊一點一滴地盡數拂去,然後,濕黏泛光的花莖又更貪婪、更渴求地,往春雨的源頭挺近而去。九條的手指細,宵宮的肉縫卻更細;手指伸進去,仿佛陷入了泥沼,完全拔不動。宵宮技巧生疏,可十幾年來的守身如玉,令她的肉穴自帶絕品方有的緊致,而平日里活潑好動的性格,又給予了她結實的腰腹,以及映射而來的、如情場老手般的甬道吸力。纖腰略一掙扎,狹長的甬道便是不絕的收縮於抽搐,令九條恨不能有一副男兒身,好好征服這具清純與性感完美結合的煙火尤物。
宵宮已經完全失去了反抗之力。痛苦與抗拒逐漸淡去,現在的她不是一介向往自由的雙面斗士,而是成為了迷醉於初戀的純情少女。九條僅僅是出了三兩個手指,便將她玩的神魂顛倒,不能自己。失血的臉色因情欲和羞怯,如今早已成了誘人的緋紅,劇烈喘息的胸脯則帶著一堆玉乳搖擺不斷,明明是含羞帶采的枝頭花,在這一系列無意識的動作里,宵宮卻表現得如欲求不滿的老柿子,軟、甜、膩。手指從肉縫里拔出來,帶了“啵”的一聲響。脆響之間,那指頭上已經掛滿了晶瑩的愛液。而指甲尖卻又帶著一點紅潤,那是已經初破的、屬於宵宮的處子貞血。
九條將那沾著粘液的手指伸入嘴里漱了漱,不卑不亢的動作,仿佛一切都是理所當然。而不知不覺間丟了“初夜”的宵宮,現在還沉浸在適才的刺激中不能自拔。陰唇間的液體,也由一開始的透明,逐漸出現了絲絲縷縷的紅色。宵宮是吊在門字架下的,雙腿半站半跪地吊在半空,陰唇離地一尺有余。望著那翕動帶血的蛤肉,九條矮下身去,肩膀和腳尖撐著地面,腰肢努力往上區起,整個人呈一個倒寫的V字形,而V的頂端便是九條自己的胯。帶著淺紫色陰毛的桃源就這樣,與宵宮的下體貼在了一塊兒。
發了情的雌性自然會尋求東西來滿足自己飢渴的下體,這不是淫蕩,而是天下所有雙性生物為了繁衍而來的本性——宵宮也不例外。九條就像一個老練的瓜農,對於宵宮的每一次挑逗、撫慰都恰到好處,令處女之身的宵宮無比期待著瓜熟蒂落的那一刻。因此,在察覺到肉感的一瞬間,宵宮立刻本能地貼了上去。雖然九條並沒有能長驅直入的肉棒,然而,光是溫熱柔軟的陰肉,對於初嘗人事的少女而言,卻是比肉棒的突刺要溫和得多的、更為體貼溫和的滿足。
這個姿勢很累。但對於常駐軍旅的九條而言,堅持下來的問題不大。而且,她感受到了宵宮熱切的回應——這是對她而言最大的動力。
“宵宮……”九條輕聲呼喚著。
“嗯……嗯嗯……♥……”少女含混不清地囈語著,聽不出是應喝還是在呻吟。一雙腳點著地,勾著足背,竭力保持著重心,以便陰阜能吃到更多的溫存,而九條也默契地挺著腰腹,讓胯頂的更高一些,以便於給宵宮更多的愛慰。兩只鮑魚,四片肥蚌,就這樣紅白相間地貼在一塊兒。黝黑的牢地上時不時滴落一兩滴愛液,而液體滴落的聲音,則淹沒在了肉與肉的撞擊,以及女與女之間的嬌吟里。冰冷堅硬的地牢,就這樣被愛與肉灌滿了銷蝕人骨的百合春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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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天領奉行。
夢見木上,貓頭鷹的咕聲已經變得渾濁。雷電將軍還醒著。昏黃的燈光下,映著一雙皓白的手。低紫襟上,圓碩的北半球在燈火娑影下,順著肌膚球面的圓潤,翻著月白的高光。素手在翻著書卷,紫瞳如炬,所盯的卻不是桌案,而在時不時地掃著窗外。
就在這時,門響了。“篤篤篤”的三聲輕叩後,木門側開,門口走進一個人來,肩上是冰藍色的薄坎肩,連體的裙服上蓋了一層輕和武士甲,舉止嫻雅,冰肌雪顏,卻是社奉行的暫行掌事,神里家的大小姐,神里綾華。
“等你很久了。”對於這位深夜來客,雷神一臉的了然在先,“不過我以為,你會爬個屋檐,破個窗戶之類的。”
神里屈下身子,纖長的身影微弓著,向眼前的人施禮。“以綾華個人的身份來說,那樣的行徑算作從權,也未嘗不可。但我也是社奉行的息女,完全可以行走於天領奉行下的大道上,正大光明地來見將軍大人。”
“‘正大光明’。呵。社奉行的身份也確實為真。公話說的漂亮,可你此行前來,為的卻是公,還是私呢?”
雷電將軍雖然手段專橫,可處起事來也並不是只曉得奶香一刀的武夫,這一席話,把神里綾華說的是完全接不下來。瞠目結舌了半晌,神里一咬牙,本來半屈的身子又是一矮,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膝蓋與木板相撞的聲音硬而清脆,在寂靜的夜空下格外突兀。
“罪女這次前來,確是為了自己的好友——長野原宵宮!以社奉行中人的身份來講,原應唯將軍大人之首是瞻才是,綾華身為社奉行的掌事,更應當嚴禁自守,以作表率。然而聞說宵宮已被定了大罪,綾華難以置身事外,不得已,只得來此相告。此舉與社奉行無關,全是綾華的一己私願,
唯願將軍大人開恩,釋了宵宮的死罪!”
綾華本就是個重情的人,宵宮又是志同道合的摯友。一想到友人的生死安危就在頃刻,說到動情處,綾華真的是鼻頭一酸,淚水都在眼眶里打轉了,雷電將軍卻只不動聲色,一動不動地坐在案前,只淡淡地說了句:“你且起來。”
神里綾華依舊跪著,不願起身。可腋下卻憑空現了一股巨力,托著她的肩臂。大駭之下,神里下意識地想要反抗,腰上的神之眼眼隨心動,幾乎就要綻出冰神的力量來。然而冰藍的光芒只閃了一瞬,然後便黯淡了下去,元素之力如同煙雲般,莫名其妙地就消失不見了。綾華這才反應過來——是將軍大人的力量。
與真正的神相比,只是擁有神之眼的原神還是太過渺小了。沒了元素之力,神里再強,也不過是一介凡人。她不得不憑著那股力量直起了身子。
“下跪是沒用的。”雷神繼續道,“你還有冰之眼,還想反抗,是吧。誠意?”
一咬牙,神里摘下神之眼,放在地上,然後退後三步,將眼石讓在了雷神的面前:“之前並非綾華刻意隱瞞,而是將軍大人賞了社奉行薄面,未來追繳。神之眼為隨心之物,綾華方才受了驚嚇,眼隨心動,所以有所反應,並不是想反抗什麼。如今將軍大人不悅,自當將神之眼奉上,無有推卻。”
天色已經有些淺了。深夜的濃紫已經染上了些微的粉色。雷電將軍終於站起身來,沒理會綾華,而是緩步走到了天台上。望著逐漸消失的夜星,雷電將軍緩緩開口:“違背我意的神之眼,本就遲早會被狩走。你自以為在主動上交,不過是助我完成了應盡之事,沒有任何意義。至於你所說的,‘此番來求我,純是為了友情,與社奉行無關‘。我且問你兩個問題——一,若是與社奉行無關,你如何能進到這里?二、若是與社奉行無關,我又緣何要順遂你一介凡人的心願?”
兩個問題下來,神里綾華沒了話,只有淚。半晌,她梗著淚咽,低低地問道:“明日午時是麼,在哪兒。”
“千手百眼神像前。”看著悲痛欲絕的神里綾華,雷神嘆了口氣,眉宇間出了一絲柔軟,“反抗軍日益猖獗,神之眼持有者蠢蠢欲動。稻妻百姓皆是吾之子民,我本無意殺人,然而迫不得已,實在是需要立一個威儀,而那孩子的腦袋,便會是最好的儀仗——如果社奉行真心從我,便應當理解我的苦衷。”
“……社奉行的凌華領會了。不過,民女凌華還是有一事相求。”
“何事?”
“懇請將軍將行刑時刻改至明日子時。”
“深夜?”雷電將軍皺了皺眉,夜幕重重,說不准要發生什麼,“原因為何?”
“夜幕降臨,也就是酉時前後,煙花大會才會開始,子時左右結束。凌華希望宵宮能最後看一場煙花會,也不枉了她鳴神島夏日的名號了……”
雷電將軍的眼眸閃爍了一二。
“我只能說,我會考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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宵宮也不知自己是何時睡去的。只記得,自己最後好像是昏在了九條的懷里,懷抱很溫暖,乳房靠起來也很柔軟……等她醒來時,自己已被放下了門型架,正躺在一堆干草里。動動胳膊,大臂內側能貼到乳房雪膩的肌膚,滑滑涼涼的,看樣子自己還裸著。不過身子的外圍卻並不甚冷。仔細一看,身上原來蓋了一層毯子。宵宮掙了掙身子,想要起來,可動的服務稍微大點,肉肢上又傳來了撕裂般的痛——那是昨日還沒愈合的刑傷。起是起不來了,宵宮右臂撐著地,上半身則半倚在右臂上,秀發低斂,毯被半落,露了小巧的肚臍,以及胸前的那對白奶包子。正半夢半醒呢,牢門進了一個人來:“你醒了?”
“誰?”宵宮瞬時清醒,而清醒後的少女首先意識到的,便是自己半裸的嬌軀。於是她慌忙把攤子往懷里抱,企圖遮擋胸前的兩點,誰知慌亂之下,力道不斂,這一拽,直接把整個地毯子全拽上了天,於是飄忽的毯檐下,便露出了同樣不著寸縷的修長雙腿,以及春睡一夜,瑩然有著晨露在閃爍。察覺到下體有風,宵宮趕忙一個鷂子翻身,左腿藏在被窩里,右腿翻在被外,狠狠一夾,側著身子,將毯被夾在了雙腿中間。這樣一來,少女桃源的美妙是擋住了,可屁股這麼一來又露在了外面,一番折騰,臀部的兩個肉丘已經是香汗淋漓。
宵宮雖然平日里細膩周全,可終究是十幾歲的少女。走光這種尷尬事兒,真的要把她腦仁蓋兒掀了,眼看著東牆立了西牆倒,滿園的春色越遮越露,幾乎要哭出聲來。來人見了眼前這番又是搞笑、又是青澀的里番場景,一開口,卻是老母親一般的無奈:“藏什麼藏,昨晚我不是都看了個遍麼……”
宵宮一愣,原來牢門口的人卻是九條。九條已經穿回了往常的裝束,白色坎肩、高開口的馬裙。昨夜豐腴健美的將女之軀仿佛是一場夢境,可緊身衣所勾勒出的勁潤线條卻依舊勾勒著美夢的些許痕跡。九條的臂彎里挎著一個竹篾籃子,籃上還蓋了塊粉白的布——這完全就是趕集姑娘所挎的菜籃兒嘛!突兀的小掛件,陪著九條一身飄逸的結束,看起來倒有幾分滑稽。
不過最滑稽的肯定還是宵宮了。遮羞的過程本就怪相百出了,想著矜持,可來人昨晚卻早已把自己看了個遍——不,何止是看!她還將自己玩了個遍,看到的何止是自己的羞處,還有自己第一次的淫蕩……想到這,宵宮也不知該不該遮了,那被子就軟軟地貼在她的身上,乳首下陰在小腹與胸脯的呼吸起伏下,在毯子邊沿若隱若現。
“我剛才去弄飯了。來吃點。”九條走近身去,在臨時拼湊的干草床前蹲下,揭開籃布,濕潤溫暖的水汽撲面而來,蒸的宵宮一個激靈,身子舒暢,血脈都活絡了起來。精氣神一流轉,反應最快的卻是肚子,“咕嚕嚕”的一聲水響頓時暴起,弄得宵宮又是一陣紅臉。
九條微微一笑,伸手摸進籃里,不一會兒摸出四五個盤子來,黃油蟹蟹,鳥蛋燒……都是稻妻很普通,卻也很家常很美味的吃食。
“抱歉,來得比較匆忙,怕你餓著,就只能沿途去買。其實我本來打算親手給你做來著。尤其是鳥蛋燒,手藝真的不如我……啊,對了,籃底還有緋櫻餅,我給你拿出來……”
說罷,九條去摸籃子,轉身的幅度稍大了一點,白色的坎肩飄然而起,露出了肩膀。宵宮喊道:“等等!”
“怎麼了?”
“九條桑,你的……肩膀?”
九條偏過頭一看,自己肩上的緊身衣破了個洞,而洞的中心,則是一道醒目的血痕,半指的長度,雖不甚深,卻也絕非等閒的劃傷。九條不動聲色,將緋櫻餅的盤子拿出來,放穩了,然後才笑著道:“沒什麼,上午出了點戰事,所以受了點傷。不礙事。”
“哦……”宵宮有點心疼地偎了上去,修長的蔥指溫柔地撫摸著九條衣洞處光露的皮肉,“還是……心海她們麼?”
“嗯。反抗軍。”
“哎……”宵宮將毯子撕下一角,小心翼翼地替九條裹了傷口,“如果將軍她……她不那麼專橫,也許……”話還沒說到一半,九條早已溫柔卻打斷了她,溫柔,而堅決。
“立場問題,不必多說了。”
“……立場,有那麼重要嗎?”
看著宵宮明亮的雙眼,九條嘆了口氣:“那如果讓你說出反抗軍,以及藏匿了神之眼的人的下落,你會說嗎?”
宵宮沉默了。
“昨晚愛你,本意就是為了那些消息。結果呢,我們都那麼親近了,你不也一樣不願意說。”
“哦……”宵宮的眼神有點黯淡,“所以昨晚,你……都是為了公事,是嗎?”
“嘛……”九條的臉一紅,“也是有點喜歡你的。咳咳。總之,別去為不可能的事頭疼了。乖,來吃飯吧。”
“乖?”宵宮頓時氣鼓鼓地,“你比我大很多麼?還是說是我老爹?老哥?憑什麼叫我乖啊?”
“現在的我或許什麼都不是。可昨晚,也許……我能算是你的丈夫?”九條冰冷的臉難得地出現了一抹笑,雖然是壞笑,可也讓人如見三月夏花,九月飄雪,驚艷至極。
宵宮的臉頓時紅到了耳朵根。恍惚間,感到一只柔膩的手握在了自己的腕上。不要說,那自然是九條的手了。昨夜的“老公”突兀遞來的肌膚之親,令往昔活潑大方的宵宮瞬間變成了嬌軟的小媳婦,不敢直視九條一二,任憑著對方施為。就這樣,毫無反抗地,宵宮的雙手被背到了身後。直到拮據的毛糙在手腕上剮蹭,宵宮才覺出點異常:“你在干什麼?”
“把你綁上啊。時間不早了,晚上……”
“就要把我處死了,是嗎?”
“嗯……”
方才的旖旎甜蜜瞬間墮入冰窖。少女們兩下無話,只有繩索在九條的手里,不斷地翻動著束縛的花扣。
宵宮對於死刑是不會畏懼的,九條也不願自己的愛人多受苦楚,所以繩索綁的並不復雜,也沒高手,也沒反扣,只是簡單地將宵宮的手臂背在腰後,然後並著手腕縛在了一起。一切都准備好,末了,九條看著雙手後縛、一絲不掛的嬌俏少女。牢獄之災曾令她羸白如紙,情愛的滋潤又令她如枯草逢春。望著她萍水相逢的一夜情人,九條道:“還有什麼願望嗎,宵宮醬?”
“嗯……”宵宮低下了頭。一切已成定局,她理應無欲無求地赴死,以維持自己的體面與矜持。可是,“我……實在是放不下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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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時三刻。
天空已經失去了蒼藍與雲白,取而代之的是從酒紅到鵝黃的絲染色帶。當黃色幾乎被侵蝕殆盡,紅葉開始為紫黑所染時,穹頂下突然傳來“咻”的一聲響。那聲音從低到高,從近到遠。當聲音高遠到渺不可聞時,陡然的一聲“嘭”,紫黑色的夜空便綻開了一朵蕊心艷紅,瓣冠白燦的花火來。
“煙火節,開——始——咯!”
不知誰扯著嗓子喊了一句後,整個稻妻便陷入了歡呼之海。而在這一片歡樂的背後,矗立著的,自然是長野原煙花店。此刻店門還開著。長野原龍之介正站在門口,風風火火地來回奔波著。三個孩子正圍在門店前,探頭探腦地圍觀者這個滿頭白發的老人家忙活。
“來,岩夫,這是你要的滿天星。”
“彩香,你之前預約的茶花螢火。”
不出一會兒,兩支煙火便交到了兩個孩子的手里。唯獨松坂手還空著,小家伙當場就不樂意了:“‘七彩虹’!我的‘七彩虹’呢?”
“誒誒,馬上,馬上!讓爺爺找找!”
龍之介嘴上說著,那孩子卻還在哭嚷:“嗚——為什麼彩香和岩夫都有了,我的卻還沒有?”
“他們倆是爺爺現做的!你呢,你的‘七彩虹’……是宵宮醬之前……之前早已經做好了的,不知道她收哪兒去了,哎……所以我要找一找啊。”
聞言,松坂是不鬧了,可彩香和岩夫又吵吵了起來:“不嘛,不嘛!我也想要宵宮姐姐做的煙火!”
“是呀!宵宮姐姐做的煙火,可以嚇退很厲害的惡鬼!這樣,晚上我們就安全了!”
“誒誒,好!放心,放心啦,宵宮的手藝是我教的,爺爺做的煙花,就是宵宮醬做的煙花!”
話是這麼說著。可小孩子哪里買賬。哭啊鬧的,就是要宵宮,要宵宮親手做的煙火。龍之介被鬧得沒法,渾然不覺兩個帶著兜帽黑衣人摸到了自己身邊。已上了中天的皎皎明月,配著悅動閃爍的花火,點亮了兜帽一角橙紅色的偏耳長發。岩夫眼睛尖,指著黑衣人突然大叫道:“宵宮姐姐!”
連著龍之介一起,一老三少,四雙眼睛瞬間回過去,齊刷刷地盯直了眼。看看混不過去了,其中一個黑衣人撩下帽來。煙花般的發妝下,笑靨明眸一如往昔,只眉梢眼角有著隱隱的疲憊,正是宵宮。
心心念念的宵宮大姐姐陡然出現,孩子們一個個樂開了花,又笑又跳地鬧得不行。倒是宵宮的老爹,一直強顏歡笑的龍之介,眼淚如決堤般泠然而落:
“宵宮醬,你……你回來了?沒事了嗎?”
宵宮看看老爹,幾日不見,本來還算矍鑠的面孔,如今已多了幾痕滯重的皺紋。明明是蒼老的面龐,望向自己的眼瞳里卻燃著熾熱的喜樂,可就是這份喜樂,令宵宮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
“宵宮醬?……是沒事了嗎?”簡單的問題,卻得不到一句簡單的回答。老爹的眼神逐漸呆滯,“你說話?……你說話啊?”
欣喜的語氣先是變得疑惑,然後是痛苦,最後則是麻木的沉默。天空中的煙花不斷,然而在這對父女的耳朵里、眼里,卻顯得分外陌生。
孩子們嘻嘻哈哈地,完全沒意識到氛圍的古怪。絕望的寂靜後,另一個黑衣人打破了沉默:“今晚,宵宮就會被……送走。她來見你最後一面。”聲音剛毅,可聲线卻是優柔的女音——這就是九條了。當著孩子們的面,“被處死”這三個生硬的字,她究竟沒說出口。
最後一絲希望徹底破滅,最恐懼的答案回響在耳邊,龍之介感覺世界都要踏了。他伸出手,想要拉住女兒。可眼前的女兒,明明如此鮮活,卻又是如此的遙遠,如此的縹緲。讓他感覺,那近在咫尺的距離,似乎怎麼夠都夠不到。
這時岩夫問道:“送走?被送走是什麼意思呀?霄宮姐姐以後不在鳴神島住了嗎?”
大人們還沒答話,有一個孩子開始嚷嚷:“不行!霄宮姐姐不能走!我們要霄宮姐姐!要霄宮姐姐的煙花!”這次是松阪。弄到最後,連最乖巧的彩香也忍不住了。她拽著九條的大白袖子,水靈的大眼撲閃撲閃的,一臉的委屈:
“大姐姐,是你要送宵宮姐姐走嗎?可不可以不要送走她啊,送走她,大家都會傷心的!”
龍之介背過了身去。他不願讓孩子們看到自己眼里的淚水。九條別過腦袋——作為愛人走上刑場的推手之一的她,無顏面對孩子們的單純敘說一二。倒是宵宮,蹲下身子,將三個孩子的腦袋一個接一個地揉了個遍,帶著笑說道:“別傷心啊,宵宮姐姐是因為有事情要去做哦,所以才必須要離開了。有應該做的事,如果不去做的話,那就是逃避責任了,是壞孩子,對不對?你們想讓宵宮姐姐成為壞孩子嗎?”
孩子們連連搖頭。彩香姐姐帶著哭腔,低低地嘟囔了句:“宵宮姐姐是好孩子……不對,是好人,很好的好人……”
“那就對啦。宵宮姐姐是好人,好人當然要做自己該做的事啦!大家要乖,也許宵宮姐姐還會回來看你們哦~”
“什麼時候呢?什麼時候會回來呢?能不能早點回來啊?”
“這個……很久,很久之後……也許等你們長大吧。”宵宮想了想,“因為宵宮姐姐,這次要去很遠、很遠的地方,所以恐怕要很晚才可能回來了……”
“很遠的地方嗎?那宵宮姐姐……不會出什麼事吧?”
“不會啦!好人……好人會出什麼事呢?”
龍之介看著女兒。全部的對話中,宵宮都端著她獨一無二的、感人肺腑的那張明媚笑臉。她是如此體貼,如此溫柔,如此周全地顧護著每個孩子的夢境,哪怕她自己,已經命在旦夕……自己的女兒,如此一個敏慧、善良的姑娘,他為她驕傲,又為她心碎——如此優秀的一個人兒,為什麼……
見孩子們依舊面有不悅,宵宮還待分說,九條卻在這時拍了拍她的肩膀:“快走吧,刑……船就要開了,要遲到了。”
宵宮點頭起身,正要離開,衣袖卻突然被拽住了。
“別走!”
轉頭一看,拽著袖子的人卻是松阪。小家伙噙著淚,奶聲奶氣地:“宵宮姐姐,我的七……星星……對了!我的七彩星呢?”
“是了,宵宮醬。我剛才在屋里翻了半天,也沒找到,你能不……?”
“這個簡單。”宵宮轉身入屋,在屋里漆里哐啷地找了一會兒,然後便拎著個虹色的煙火走了出來,“半成品的煙花,都被我藏在妝台的後面了。老爹你也真是的,我跟你說過的嘛,你就是記不住。”
“呵,以後記住了,不會忘,不會忘……”
“那就好。”宵宮一笑起身,“既然如此,老爹我就走啦。您多保重!”
說罷,宵宮將罩頭一戴,裹住一頭秀發匆匆而去,步履之快,猶勝九條。九條看看兩眼已經呆滯的老人,雙手欲抬不抬,櫻口欲張非張地,萬千安慰堵在胸膛里,可總歸是還不了宵宮的一條命來。思來想去,她一狠心,也隨著宵宮快步而去,留下了龍之介一人,守著滿屋的孩子,嘴里一直在低喃著:“老爹以後不會忘了,再也不會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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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花,蒼赤鎏金的色彩是如此的醒目,醒目到幾片島嶼之外的珊瑚宮,也能看到幾絲迸發的色彩。望著煙火逝去的尾色,端坐在茶桌前的珊瑚宮心海嘆了口氣:“可惜了。”
五郎坐在心海的下手。垂頭,埋著面孔。雖然看不到表情,可少年一說話,顫抖的聲帶便自然地掛滿了淚:“對不起,珊瑚宮大人,但是行動隊已經盡力了。”
“不怪你。”心海嘆了口氣,“隱秘行動、影子救援,這本來就是我的設想。所以交到你那兒的人手,雖是精銳,數量上卻總歸不能過多。誰知那九條裟羅竟然覺出了風聲,把你們正面攔了下來。”
“正是。據神里大人所言,長野原小姐的行刑定在午時。末將是辰時到的踏鞴砂,被九條那廝截了個正著。雖然人手有限,但好在弟兄們手腳都硬,短兵相接間,末將甚至還在那九條身上烙了一刀,絕對沒落下風。這時鳴神島的方向突然來了一批快馬,騎者還挑了個白旗,上書‘眼狩令反抗者已處決’的字樣。接著那九條裟羅便對我們說道什麼宵宮已死,再戰無益之類的話。”
“然後呢?”
“末將一看日昝,確實是過了午。本來一直身先士卒,尋思著拼上性命也要見宵宮小姐一面,誰知勝負未分,人卻已陰陽兩隔,悲痛之下也無力再戰,依言收兵回來了。”
“……”珊瑚宮突然陷入了沉思,“那騎士快馬而來,除了一面白旗,便再無別物了?”
“是。”
“他可還說過、做過什麼嗎?”
“唔……無他,也就是什麼‘宵宮之死皆為立威’雲雲,都是些恐嚇的話。末將不才,這點言語還是嚇不到我的,我……”
五郎還沒說完,珊瑚宮突然捶胸頓足而起(雖然她也沒太有胸):“罷了,罷了!可惜,可惜!”
突如其來的反應把五郎嚇了一跳,“珊瑚宮大人,您怎麼了?”
“我沒事,可宵宮怕是有事了!”珊瑚宮掩面道,“五郎君你想,那快馬是鳴神島而來的,來的目的又是威嚇,那最好的威嚇物是什麼?自然是宵宮的首級了!新鮮出爐,頸血未干,往兩軍陣前一拿,效果豈不是事半功倍?可他卻拿不出手來,這是為何?”
“為何?”五郎懵了,“難道……難道當時,宵宮大人其實還活著,未被處死?”
“一定是了!應該是綾華在雷神那做了什麼,延緩了宵宮的死期!”
“可是……前幾日來造訪時,綾華大人她也沒提過啊?只跟我們說了午時行刑的信息……”
“說不定就是這幾日間匆忙所為呢?或者是無心之舉,插柳成蔭呢?風雲莫測,瞬息萬變,除了溝通,行動還得靠自己的判斷。總之,宵宮今日白天應該是活著不假。”
“那……那末將這就率領弟兄們去救人?”
“遲了!”心海悲從中來,“這許多時辰過去,宵宮便有千百根脖頸,也該砍得完了。時機寶貴,稍縱即逝,我卻因悲傷而未能及時察覺,這才高嘆可惜啊……哎!可惜!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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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是熱鬧的煙花節,可千手百眼神像附近的路上,依舊是一片冷清。別過煙花店後,罩衫遮面下的二人一前一後,幾乎是暢通無阻地一路到了天領奉行的門口。漫天璀璨的煙火之下,是天守閣冷峻的高高在上;而在閣眼俯瞰之下的天守入口處的廣場,已經架起了一圈白色的帷幕。
兩個罩袍人如此走近,把門的直江久政當即喝道:“站住!天領奉行重地,閒雜人等禁止靠近!”
於是九條裟羅撩下袍帽,露出了自己的面容:“我可是閒雜人等嗎?”
見是九條,久政讓出了一個身位,“旗本武將職責所在,還望九條大人恕罪。不過另一人……”
“今晚的目標。”說罷,九條往帷幕努了努嘴,“見紅之事,將軍大人應該於你說了。勿要多打聽,於你我都好。記住,把好門口,警巡附近,切莫走了風聲。”
九條的話,久政和宵宮都聽得明白。於是宵宮自跟著九條往內走去,久政也不攔著,不過他也不住眼地瞅著,尋思這將死者到底是何方的倒霉鬼。
一路進了帷幕中央,九條一把揭了罩袍,恢復了她往日英氣勃勃的裝扮。宵宮此時倒有些扭捏了,還是九條幫她掀了袍子——宵宮一如獄中的裝扮,除了足脛多了雙木屐外,全身上下一絲不掛,不過繩子倒是解去的,要不然方才看老人忒也不便了些。本來是挺難為情的,不過四下里一看,除了九條之外,這帷幕中央倒也再無旁人,這才稍為舒心。只見這四周的帷幕幕布純白,高逾一丈,四四方方地攏了三尋的地方,四個方角處各擺了一簇火炬。幕布正中一席巨大的雪花毯,幾乎鋪滿布方里的全部地面,毯子的正中又擺了一方一圓的兩個枕墊。
“一會你就跪在圓墊上。那個圓墊是我親自挑選的,還算舒服。”九條道。
“那方墊是用來做什麼的呢?”
“……擺放你的頭顱。”
宵宮輕輕地“哦”了一聲。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答案呢。走到這一步,任何與死亡相關的話題都激不起她一絲一毫的驚恐或意外——宵宮也沒想到,視死如歸的凜然感,竟然會來得如此平淡、如此自然。她指了指那個圓墊,問道:“我嗯……什麼時候……”
“將軍大人一到。行刑便開始。”
宵宮點了點頭。高聳的帷幕足以隔絕任何的窺探者,卻遮蔽不了夜空。已是亥時將末,璀璨的色彩與熱鬧的爆裂聲密而絢爛地綻放著,將夜色的濃重衝淡,卻淡不了冷冽的夜風。宵宮沒穿衣服,她抱抱肩膀,兩手交叉搓弄著大臂的肌膚,目的是取暖,可也將胸前豐滿的柔軟馱得如溏心蛋般叮咚亂顫。蹉跎半晌,宵宮哈了口氣,看了看候在一旁的九條:“過來,幫我暖一下。”
“暖?怎麼暖?”
“笨。”宵宮紅了臉,“抱抱我。”
“傻姑娘……”九條依言靠過去,修長的胳膊似一條白玉帶,溫柔地環在了宵宮的胸際。豐潤的乳肉彈彈糯糯地,從胸骨與胳膊相交的縫隙間流出。曖昧的動作,使宵宮的羞恥一直紅到了耳根,九條看在眼里,“只是為了讓你更暖和一些。若是無禮,我可以收斂。”
“沒,沒事……”潔白的大腿搓了搓,宵宮的聲音細若蚊蠅,“你可以……再過分點……”
九條也好,宵宮也罷,眼看著臨刑在即,人頭落地血染塵埃的淒慘之事,可酥麻的情欲卻在兩人的身體里莫名其妙地暗流涌動。宵宮僵硬挺直的腰腹,九條順著肌线向下體游動的手,宵宮吞過口水的咽喉,九條怦然躍動的心髒……就在這時,煙火不斷的爆裂聲中,刺耳地響起了一陣木屐,木屐聲不很快,優雅,卻突兀、鮮明,逼人心弦,自帶著冷漠的威壓。如火的熱情就此窒在了兩人的胸膛里。回首一看,天守高高的台階角落立著個人影,玉白臉孔無情,蘭紫發辮曵地,正是雷電將軍到了。
“九條,我於人犯所下的命令,是處決,還是羞辱?”紫色的眸瞳里精光閃爍,櫻紅的唇角卻不帶半分波瀾,“而且你……這算是羞辱?還是在愛撫?”
“末將知罪!聽憑將軍大人責罰!”九條也不多言,立刻單膝跪在地上,留下宵宮一人,赤著嬌軀,光禿禿地站在毯子上。有一瞬間,她的膝蓋也有點軟——某種意義上來說,自己算是九條的人兒了,所謂夫唱婦隨,這是從璃月學過去的傳統,夫跪,婦無有不跪。可打個機靈,想想雷電將軍可是眼狩令的首腦,更是謀害自己的真凶。自己這一跪,豈不是徹底服了軟,半點尊嚴也無了?於是少女矗立著,面孔淒楚,膝蓋卻杵的筆直。
“見了將軍大人,還不跪下?”九條回首質問。沒等宵宮答話,雷神擺了擺手,“罷了,我不會與將死之人計較。裟羅,不想受罰就利索點,煙花節還沒結束,趕時間。”
短短幾句話,將宵宮推向了最後的鬼門關前。
九條行動了。她立起身來,將宵宮的雙臂往身後扳,後者則十分配合地聳肩昂頸,幾乎是主動把手交在了九條的掌握里——綁縛的過程,在地牢中早有演練,兩人均有心得。麻繩的翻花格外流暢,隨著繩神逐漸咬住宵宮的手腕,捆綁的過程,雖是刑者對受刑者的淫威之證,卻也像是妻妻二人在性愛前略顯粗暴的淫蕩鋪墊。有過肌膚之親的前轍,兩名少女的心跳都不約而同地開始加快。
可這畢竟是敵人面前的終局,宵宮不願讓雷神覺得自己是個蕩婦。她試著定下心神。環顧四周,森白的布幕,黯紅的炬火。這一方陰惻、狹小的天地,便是她最後的葬身之所,而即將承載她死亡的圓墊,就在一步之外的地方等著她——一步是多遠?少女若是跪在地上,修長小腿往地上一貼,由腳趾尖到膝骨,長度剛剛好。只要跪下,她的膝蓋便會抵在柔軟的墊子上,而她的玉頸,也將徹底抵在嗜血的寒鋒下……夜風一吹,後頸涼簌簌的,高俏的煙花發髻,本來是為了做工利索,沒想到受起刑來也別有一番便利。
“還在等什麼?”見宵宮不動,雷神皺了皺眉,“你現在是跪向死亡,又不是為了跪我,也要耍什麼牌坊麼?還是說……你根本是在害怕?”
宵宮沒有答話。她的大腿換換前曲,而胸脯挺得繃直,既維持著優雅不屈的姿態,又維固著下跪的重心。宵宮想跪的盡量穩點慢點,不光是為了敵人面前的矜持,也為了膝蓋著地可以不要過於疼痛。可是當膝蓋觸及到墊身,宵宮才發現,自己的擔心完全是多余的——墊子很柔軟,跪著很舒服。
“我會采用平手切的方式,長野原小姐。請您跪直。”
這話是九條說的。當著雷電將軍的面,過於親昵的話語實在是不便出口。於是語氣就官方了許多,連稱呼也由“宵宮醬”變成了長野原小姐。兩人也算是親密無間地相處了一日一夜,這突如而來的敬語,讓宵宮頗有些忍俊不禁。
所謂平手切,就是將刀水平揮砍,這樣的手法最適於砍斷豎直於地的物體——也就是說,受刑者需要挺直腰背,端正脖頸,才能確保行刑的順利進行。這樣的受刑姿勢可以最大限度地留存受刑者的尊嚴與不屈,而對於處刑者而言,水平揮刀將失去重力的佐助,純靠臂力與腕力施為,行刑的難度自然會直线上升。
——當然,這一切對於久經戰陣的九條來說,都不是難事,宵宮對愛人的力量,以及自己脖頸的纖細程度,也都頗有信心。依著九條的要求,宵宮修長的雙腿疊著跪坐在地上已提供穩固的基底,羊脂玉樣的身子則跪得筆直,由脖頸往下直到腰際的肌膚映著火把,在橘紅的火光下泛著玉一般的暈黃。煙花狀的橙色發髻下,長不盈掌的頸脖如一段雪竹,白,光滑,干淨。
雷電將軍探手入胸,本來桑色的瞳孔泛上了一層櫻粉的霧。雷光一閃,豐滿的胸脯間,一柄三尺有余的太刀已擎在手里。九條單膝摟地,雙手過眉,畢恭畢敬地接過了這把殺人之武。刃身作紫,刃流環電,即便沒有轉身,宵宮也能察覺到背後那霹駁閃爍的殺意。
九條橫刀於腰,緊握刀訣;宵宮摟膝挺腰,挺胸拔背。昨晚的恩愛鴛鴦,如今不約而同地為了這一場處刑而付出最後的努力。
突然,長野原煙火店的方向起了一束煙花。這煙花緊促、瘦小,可聲響卻別樣的大,帶著赤白色的火尾一路升至高空後,小巧的火體陡然膨大,爆出了碩大非凡的煙花瓣,花瓣色作七彩,正是宵宮為松阪做的七彩星。
握刀的手已蘊足了力氣。九條正要動手,宵宮突然叫了聲:“等等!”
九條應聲停手。雷電將軍皺了皺眉:“還有什麼要求?”
“這個煙花會,我還沒正式看過呢。”宵宮昂著腦袋,“讓我看會煙花吧。等我允許的時候,煩請你們動手,動的要快,要利索,一刀斷首。可以麼?”
後半句話是瞟著九條說的。九條噙噙眼角的淚,低低說了句沒問題。
漫天的花火在夜空中起舞,而那七彩星則總在宵宮視线的中心。俏麗的面容在斑斕的煙火下明艷動人,金色的瞳孔隨著七彩星的變化而波動著。赤橙黃綠青藍紫,九條不懂煙火,可也明白,天空中最絢爛的那一束,便是少女的傑作。她望著那人,那天,不知所醉的究竟是白晝星空,還是如花美顏,心心念念沉波里,握著刀柄的手幾乎有些松了,這時紫色的光已經逐漸消失,已完全沉浸於煙火百景的九條正意猶未盡呢,就見宵宮斂起娥眉,紅唇輕啟:
“動手吧。”
一夢驚覺,九條下意識地便將太刀橫揮而去。知道自己有些心不在焉,九條唯恐首不能斷,這一刀便揮得有些大力。刀刃的寒芒揮如一抹流星,撕破了色彩斑斕的夜空。劃過脖頸的瞬間,鋒利的刀身似乎並未受過什麼阻礙,就見宵宮的腦袋已隨著刀勢,斜斜地飛離了身子。無頭的身子只順著刀的去向微微晃了一下,接著便又跪直,跪的姿勢還算穩當,不過從肩頭一直到指尖,依舊能看出輕微的顫抖。血泉如赤色的煙火,隨著天空中的絢爛一同綻放著。天空的煙火照明了黑夜,宵宮的頸血打紅了白玉石般的嬌軀。恰在這時,七彩色所消逝的地方,突然又響起了新的爆裂聲。一條碩大無朋的鎏赤金魚顯在了夜空的中央。那金魚的圖案是如此耀眼,如此燦爛,可撐不到十指之數,蓬勃到極點後,勾勒出金魚輪廓的火焰便星星點點地消散在了夜空里。
這金魚花火,宵宮一直沒有提起過。這是給松阪備下的意外之喜,也成了霄宮死亡瞬間的淒美絕唱。是忘了嗎?還是故意的呢?恐怕永遠也不會有人知道答案了。宵宮的腦袋孤零零地落在屍體三步之外的地方。機緣巧合般,她臉孔朝上,眼睛正正好還在瞅著七彩星曾存的方向。煙火已然消逝,宵宮的眼瞳也失去了光彩,不過她的嘴角帶著的,赫然是一縷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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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死囚斬訖,雷電將軍不發一語,轉頭回了天守閣,帷幕里便只留下九條一人。夜深的很了,天上的煙火稀疏了不少。雖然沒了腦袋,那無頭屍身卻依舊跪在原地,腰背彎塌,胸乳幾乎抵到膝蓋,可兀自沒有倒下。九條收刀入鞘,也收起了她於雷電將軍前的冷肅。如今的她,面上多了不少的溫柔。宵宮的腦袋就在不遠處的白布上歪著,頸血沿著頭顱墜落的軌跡,在雪白的布匹上灑下了一线的嫣紅。九條走過去,將宵宮的頭顱輕輕抱在了懷里。
“宵宮醬……”
親密的稱呼重歸於口。抱著愛人離體的首級,恍惚回到了一夜前相擁的溫存中。九條撫著宵宮的面龐,嘴角含笑,眼梢卻流下了清淚。淚水滑過九條的面龐,滴在宵宮的臉蛋上。蒼白如紙的面頰抽了兩下,已經發青發黑的眼瞼皺了皺,竟然緩緩睜開了一道縫。
“九……條……桑”
聲帶與脖子一分為二,僅存一個腦袋的宵宮發不出聲來。可是九條靠著一雙銳眼,還是從那顫抖的唇間,讀出了宵宮對自己的呼喚。
宵宮已經不可能活了。而她在鬼門關前最後念叨著的,卻是自己。
“宵宮……宵宮……”
九條捧著宵宮的面龐,深深地吻入了她的雙唇。往昔滑膩紅潤的櫻唇,如今已蒼白枯槁如同素紙。九條卻抵著宵宮的唇,久久不願分開。普通的親吻還是不夠,九條下意識地伸出了舌頭。靈活的香舌如同初夜少女的手,溫柔卻又飢渴地尋求著愛人的回應。可宵宮已經虛弱得很了。九條的舌頭在自己的口腔里靈活游弋,宵宮還記得一日前,失去初吻的自己內心有多麼的羞澀,回應得又有多麼堅決,可對於如今僅余一個頭顱的自己而言,每動一下舌頭,都會讓自己本就模糊的視野再暗上幾分。她只能靜靜地任由九條施為,自己則陶醉於對方的蠻橫。
可漸漸地,就算宵宮毫無動作,大腦依舊還是陷入了無邊的疲憊。流逝的生命力正飛速削奪著宵宮的意識。似乎有所察覺,口腔中,屬於愛侶的舌頭也開始了瘋狂的索取,將自己的從齒到舌舔了個遍。半睜的眼瞼下,橙色的瞳眸已逐漸地放大、渾濁……
“晚安了,九條桑。對不起,父親……”
翹起的嘴唇,是宵宮最後的喜樂,而微蹙的眉頭,則是她放不下的牽掛與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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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條抱著宵宮的屍首走出了帷幕。她一手托著宵宮的膝拗,一手攔著宵宮的纖腰,將少女赤裸的身子公主抱起,親手斬落的首級則被端正地立在少女的小腹上,失去血色的面頰左邊靠著肉實的大腿,右頰則貼在乳球的下緣。昨夜纏綿的愛人,就這樣重回自己的懷抱,在自己的胸前失去了最後的溫度。一滴淚水清冽而下,打在了宵宮的額角上,順著她蒼白的面頰一路向下,浸染在了斷頸下的濃紅里。
九條很累。每一步都如同拖著千百斤的層岩,幾乎是在地上拖曳的。曾經,日行千里的軍旅生涯,以及掣肘不斷的刀光劍影,都沒能讓她動搖分豪。可不久前那橫著劈過的一刀,卻掏空了這位巾幗英雄的全部力氣。
煙花節近了尾聲,宵宮的屍身也逐漸冰冷。
“煙花節……每次煙花節,你都會受累呢。不過從今天起,你可以休息了。乖,宵宮醬,我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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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就是這倆中的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