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轉帖】【裸戲風波 原篇】
作者:不詳
發表於:不詳
【裸戲風波】
(一)
“你真要去演石秀竹?”孫秀琴一邊幫馬清明編辮子,一邊問。
鏡子里的馬清明抬起清澈的雙眼看了看她,又垂下眼瞼,沒答腔。
“你可不會是為了那點兒片酬吧,馬姐?”這位電視台的資深化妝師把馬清
明的兩只發辮扎成兩個抓髻,接著問道。
馬清明只是笑笑,還是沒做聲,順手拿過梳妝台上的一管唇膏,為自己補妝。
“你寫文學本那筆稿費還不夠啊?”孫秀琴看著鏡子里的馬清明,欣賞著自
己的手藝,嘴里還不依不饒地問著。
馬清明依然不置可否,抿著嘴唇將唇膏擦勻。她的一頭披肩長發已經被孫秀
琴梳成高聳的發髻,儼然一副清代閨閣淑女的風韻,比她三十出頭的實際年齡,
看上去至少年輕了七、八歲。
“是不是以為還照你那個純潔的文學本拍呀?你看過胡導她們搞得那個分鏡
頭本了呀?又不是不知道她們添了那種亂七八糟的東西。”孫秀琴又在馬清明的
雲鬢上簪了一朵殷紅色的荷花,給她乖巧的鵝蛋臉上平添了一份嬌羞的嫵媚。
“你肯定是想再圓你那個演員夢。”孫秀琴用雙手輕輕扶著馬清明的兩瓣桃
腮,再次對鏡端詳了一下自己的傑作,又揶揄著補充了一句:“當初你報考中文
專業,沒去考表演專業,我看真是太英明了。”
在電視台她跟馬清明是無話不談的好友。實際上她比馬清明小三、四歲,可
她們在婚姻問題上是同病相憐,所以多了不少共同話題。馬清明剛剛結束了歷時
三年的失敗婚姻,孫秀琴則一直苦於找不到合適的對象,好堵住媽媽那張嘮叨的
嘴。
“我不是說你演不好這個角色,我知道高中時你們學校話劇團在區里匯演,
你扮的朱麗葉特別出色。可我得跟你說,”孫秀琴輕輕拍了拍馬清明的肩膀:
“你演這個角色──不劃算。”
馬清明就像沒聽見孫秀琴的話,她站起身,對著鏡子仔細審視了一下自己的
扮相,笑著輕輕說了聲:“不錯。謝謝。”便轉身向門外走去。
走到門口她停住了,並不回頭,只是輕聲說了句:“我就是想看看自己還會
不會演戲。”然後向攝影棚走去。
孫秀琴看著她的背影,搖了搖頭。
馬清明走進攝影棚時,已經有另外兩個女演員在准備試鏡頭,她們也是想要
出演石秀竹的。
看到她進來,副導演胡艷撇開那兩個人,迎著她走上來。
“妝畫好了?”胡艷和她打著招呼,挽住她的胳膊,抬頭看看她的發髻,說
:“你這真頭發效果就是好。”
馬清明看看另外兩個競爭者,她們顯然是戴了假頭套。
“就衝小孫給你做的這個頭,你就穩K 勝券了。”胡艷在她耳邊笑著說。
馬清明也對胡艷笑笑,向那兩個女演員的方向努了努嘴,問道:“她們倆是
專業的吧?”
“哪兒呀!”胡艷歪頭向那個方向瞟了一眼,不以為然地說道:“一個倒是
專業的,不過是專業的評劇演員,另一個是卡拉OK唱紅的。”
“哦。”馬清明點點頭。
負責試戲的劇務在向胡艷招手,她對馬清明說了聲:“我得過去了。記住,
等她們兩個試完鏡頭,就該你了。”
“嗯,”馬清明答應著:“你快過去吧。”
她找了個椅子坐下,看著胡艷井井有條地指揮攝影、燈光、錄音等人員做好
准備,然後下令開拍。
先上場試鏡的女演員倒是濃眉大眼,可偏要做出一副小家碧玉的神態,根據
她那兩句對白馬清明知道她是在表演情竇初開的石秀竹。馬清明推測她十有八九
是那個唱評戲的,只見她念台詞時還像模像樣地走著台步,到關鍵處還會舉著蘭
花指亮相。馬清明看到胡艷和劇務在一邊偷偷笑,不禁也輕輕搖了搖頭。
馬清明知道她不是自己的對手,包括另一個來試戲的她也沒放在心上。當時
胡艷推薦她時,她就知道自己已經是內定的石秀竹了,現在也就是走走過場。她
自己也有心出演這個角色,做了多年專職編劇,她確實想重溫一下演員夢,在一
部大戲里客串一次專職演員。另外這個角色戲並不重,頂多是全劇的女三號,沒
什麼棘手的戲。
這部戲名叫《關山日月》,是一部清史古裝戲。石秀竹原是官宦人家的千金
小姐,父親石蘭隱官至從四品侍讀學士。俗話說“伴君如伴虎”,不知是受了何
人誣陷,說父親一本詩集里有反詩,好好的京官做不成了,反而進了大獄,被判
了斬監候。石秀竹的妹妹石艷竹早聽到風聲,被親朋藏到鄉間去了。秀竹還不知
有此變故,從做寧州刺史的伯父石蘭亭家回京後,便被候在家中的刑部官吏拘押
起來。
總算是天恩浩蕩,聖上不忍誅殺石家九族,只是罰石家女眷去寧古塔服苦役,
與披甲人為奴。流放途中石秀竹也是屢經劫難,幾次險遭殺身之禍,真正是紅顏
薄命,身世淒慘。
馬清明在改編文學劇本時,就對石秀竹的悲劇命運深感同情,對這個角色情
有獨鍾,還添加了些“私貨”,給她多加了兩場重頭戲。
劇本改編自走紅作家韓樂山三年前的一部暢銷小說。原作實際上是集武俠、
言情、凶殺、推理,甚至還有點清宮戲於一體的大雜燴,可作者把這些因素很巧
妙地揉和在一起,作品非常迎合廣大讀者的口味,那年還獲得了某雜志社的一個
暢銷文學大獎。只是作者當時還不具備足夠的商業眼光,沒有在影視改編權上做
夠文章,被那家雜志社占了先。雜志社借口原作首先發表在該社的一份文學刊物
上,版權與改編權應歸該社所有,半年前一轉手,把改編權賣給了電視台,只象
征性地給了原作者一點補貼。
韓樂山倒不在乎這幾個錢。他原來不過是江南一個中等城市的中學老師,愛
好業余寫作,寫了幾篇小說,小有名氣。後來不知怎麼,他認識了香港某報文藝
副刊的一位女記者,兩人情投意合,相見恨晚,不到半年,就喜結連理。再以港
澳作家身份重回大陸文壇後,身價倍增,一群附庸風雅的富商趨之若騖。電視台
買斷《關山日月》改編權後,卻一時籌措不出足夠的資金,倒是韓樂山自己施展
手段,從商界新交那里拉來了足夠的贊助。
馬清明早就讀過原作。她並不欣賞作者那種嘩眾取寵的創作手法,但很喜歡
韓樂山清新流暢的文筆和瀟灑飄逸的文采。所以當台里把《關》劇文學本改編的
任務交給她時,她愉快地接受了。
這時輪到另一個演員試戲。只見她在鏡頭前扭捏作態,聲嘶力竭,馬清明都
沒注意她在念什麼台詞,只是暗自思忖,這樣的嗓子,唱卡拉OK都會把聽眾嚇
跑。
改編這樣的通俗劇對馬清明來說是駕輕就熟,幾個星期內她就拿出了二十集
電視劇的初稿,比她讀大學時寫那幾個短篇都輕松。不過那些短篇真是她嘔心瀝
血之作,幫她一炮打紅,從此在文壇也小有名氣,所以畢業時她能分到電視台做
專職編劇也是輕而易舉。
到電視台這幾年間,她參與撰寫改編了四五部長篇多集電視連續劇,其中兩
部是原創的,為此她也多次獲得文化部與全國各類評選的優秀獎。但台里還從未
放她單挑大梁,總是做為第二或第三作者,所以她總覺得受重視不夠,一直憋著
要單獨編一部長劇。
這次她以為機會來了,很有些興奮,下筆也得心應手。就在她著手寫幾段關
鍵場次時,台里忽然通知她,做為今年台里的一部重頭戲,需要一位老將把關,
所以特意請台里資深編劇羅老羅建樹來掛帥,希望她支持羅老的工作。
她的第一個感覺是被人耍了。眼看整部電視劇的文學本就要大功告成,突然
有人連筆都不用抬就要來和她爭功,簡直是欺人太甚。她連續三天沒動筆,一行
字也沒寫。她甚至有心把寫好的段落都從硬盤上消掉,讓那老頭重新打鼓另開張。
最後是台長尹善賢親自叫她去談話。台長對她語重心長,曉之以理,動之以
情,特別強調羅老就要退休了,近年來沒有像樣作品問世,對他最後一次評職稱、
落實退休後福利待遇等都有諸多不利,希望她不要讓羅老過於失望。
她最後聽從了台長的勸告。不是因為她同情羅建樹,而是因為尹台長是父親
的大學校友,是父親當年尊重的學長。馬清明最後能分配到電視台工作,自然是
靠她出色的寫作能力,而當時這個做電視台文藝部主任的“尹叔叔”也沒少幫她
說好話。
另一個原因更加實際:這是她苦干數周、廢寢忘食的創作成果,與其真付之
一炬,還不如找個機會發表,而且台里人人都會認可這是她馬清明的傑作。
羅建樹也很識相,非常配合,在關鍵時刻出些有用的點子,卻很虛心地先征
得她的同意,最後都搞不清到底是誰掛帥,誰打下手了。
她看見胡艷衝她做了個手勢,知道該輪到自己上場了。
她走到場地中間站定,靜了靜神。
攝影棚里上部戲的布景正好剛拆了一半,馬清明有意站到形似廢墟的斷壁殘
垣、枯花摧柳前面,因為她現在要表現的是發配流放前的石秀竹,正在京城石府
破敗的花園里悲切地感慨自己淒慘的身世。
胡艷在取景框里看到的是一個滿清民女妝束的馬清明,身著綠色繡花衣褲,
兩只褲腿處各繡了一只翠竹。只見她取出一方手帕,握在手中,眉頭微蹙,邊徐
步向前走來,邊朗聲吟誦絕句一首:
關防萬里王命催,
山高水遠何日回?
日落枝頭棲孤鵲,
月明星稀舊牆頹。
絕句出自馬清明的手筆,她念起來自然是聲情並茂,感慨良深。四句詩的句
首嵌入了電視劇的劇名,似乎暗示石秀竹的命運就概括了全劇,無意中體現出馬
清明對這個角色的偏愛。
然而更令馬清明難以釋懷的是劇外角色的郁悶。身為台里公認的才女,前途
無量的年輕編劇,卻同秀竹一樣,根本無法左右自己的命運,被人玩弄於股掌之
間。馬清明感覺自己和石秀竹太相像了,感覺自己已和角色融為一體,不由得感
慨交加,幾乎流下淚來。她情不自禁地抬起手,用那方手帕擦了擦眼角。
這時有人喊“停”,不是胡艷清脆的女聲,而是一個男子雄渾的嗓音。馬清
明知道這是誰,她轉過頭來,果然看見全劇總導演熊偉正向她走來。
“不錯呀,清明。”熊偉輕輕拍了下她的肩膀,調侃道:“胡導慧眼識珠,
你是當之無愧。這個石秀竹,就非你莫屬了。”
馬清明笑了,衝熊偉輕輕點了點頭。
這時那個唱評劇的女演員正好走過馬清明身邊,輕聲嘟囔了一句,聲音不大,
卻清晰地傳入馬清明的耳中:“要知道還有光屁股鏡頭,我就根本不稀罕來爭。”
馬清明不屑地瞥了一眼她的背影,也輕聲自語道:“俗氣!”
(二)
馬清明來到拍攝現場時,劇務組的幾個小伙子正在忙著做最後的置景。這是
一個農家小院,攝制組要在此拍攝義軍將領柳氏三兄弟的幾場戲。
柳氏三兄弟原是安分的莊稼漢,近幾年慘遭天災,連年欠收,偏偏遇到酷吏
寧州刺史石蘭亭巧立苛捐雜稅,橫征暴斂。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鄰縣鄉試落
第的窮書生董天意,正慨嘆生不逢時,便伙同失聘不得志的何師爺,趁機率眾揭
竿而起。未曾想官兵如此不堪一擊,轉瞬間,農民義軍已席卷三縣。柳氏三兄弟
仗義豪爽,又早就對官府不滿,便隨了農民義軍,劫富濟貧。義軍在柳家莊後占
山為寨,熟悉地形的柳氏三兄弟便成為董天意倚重的對象,委以重任,並結拜為
把兄弟。
這是攝制組的第三個外景場地。第一場外景戲是在附近一處山林里拍攝的一
段過場戲,也是馬清明迄今為止的唯一一場戲,表演的是石秀竹和堂兄石廣竹在
林中被義軍抓獲的場面:柳二郎在石廣竹身上搜出其父石蘭亭同御林軍合謀相商
圍剿農民軍詭計的密函,一怒之下,手起刀落,要了石廣竹的命,石秀竹當即暈
厥過去。
此外劇組還找到了一間山村草堂,拍攝了義軍山寨天意堂的幾場戲。
馬清明和熊偉已經是第四次合作了,每次拍戲她幾乎都跟著,總的印象是他
們兩人不斷地吵架。馬清明覺得導演不尊重劇本,經常臨時擅自修改台詞、場景
甚至整段地改變情節和角色。她的任務就是監督他,時刻提醒他要尊重劇本。
熊偉則感覺這個年輕女編劇處處給他掣肘,對雞毛蒜皮的細節吹毛求疵。他
納悶的是,這個平日外表溫柔隨和的女子,有時竟是那樣的固執,那樣的不容變
通。但他不能不佩服她的藝術水准與文學修養,一些違背她的原意臨時修改過的
情節與場景,看著就是像粗制濫造,經不起推敲。他完全相信她的藝術品味。
《關》劇外景拍攝這幾場戲,他們兩個相處還一直很融洽。馬清明感覺是自
己逐漸掌握了電視劇創作規律,情節場景對話都合情合理,便於導演實現。熊偉
則認為是馬清明自己擔任了角色,把心思放在了表演上,無暇監督干涉整體拍攝
事宜了。
這時一個小伙子走進小院,把一堆鐵鈎子和一把明晃晃的牛耳尖刀往桌上一
丟,沒好氣地抱怨著:“這窮鄉僻壤的,哪兒找屠宰廠去?我把腿都跑細了,才
找到一家殺豬的,搞來這些家伙。”
馬清明有些奇怪,不禁開口問道:“准備這些東西干嗎?誰讓你們准備的?”
那小伙子見是馬清明,畢恭畢敬地答道:“哦,馬老師,是戴組長叫准備的。”
馬清明看看答話的小伙子,只見他濃眉大眼,好像在什麼地方見過。只看這
模樣,他完全可以在戲里擔任個角色,可聽他口氣,不過是劇組里做雜務的。他
說的戴組長顯然是劇務組長戴文革。
“清明,咱開會了。”這是胡艷的聲音。馬清明跟她打了個招呼。
“胡導,”那個小伙子怯生生地問著:“我妹妹的那個事……,”“不用擔
心,世紀,我會幫你問的。”胡艷答應著,接著吩咐道:“明天拍戲,你負責煙
霧,可別出錯啊。”“是,胡導。”小伙子小心翼翼地答應著。
馬清明同胡艷走進南屋一間小屋時,劇組的其他幾位主要創作人員都已經到
了。今天他們要商量一場有些棘手的戲,就是柳家兄弟殺“細作”款待何軍師的
那段戲。
劇本里的“細作”是堂兄妹倆。堂兄石廣竹是真正的清廷細作,在被柳家三
兄弟抓獲時就當胸挨了柳二郎一刀,心肝被義士們取出來下了酒。當此缺吃少食
的災荒年景,他身上的肉也被義軍兄弟們分食,打了牙祭。
這場戲要宰殺的是堂妹石秀竹。她自從親眼看到堂兄被刺死而暈厥過去後,
就一直被蒙眼堵嘴關在柴房里,已經三天了。柳氏兄弟們總覺得白養個“細作”
不劃算,又怕她跑了惹禍,就決定趁何軍師智賺寧州刺史十萬貪墨銀兩班師回寨
的機會,乾脆把她也宰了,用她的一身嫩肉來犒勞何軍師一行。
石秀竹當然不是“細作”,而只是與堂兄同行。劇本里也不能讓她當屈死鬼,
就在她即將被柳家義士一刀斃命的前一刻,偶然被她家過去的丫鬟翠珠發現,從
而九死一生。
對馬清明來說這場戲根本就不該有什麼棘手,她還清楚地記著劇本里她筆下
的每一個細節:
“柳大郎正在伙房里霍霍磨刀,三郎在灶邊燒著一大鍋開水。翠珠詐唬著走
了進來,嚷嚷著:”柳家兄弟們,我們可餓了,准備什麼好吃的呢?‘
“柳大郎笑笑問:”你多長時間沒吃肉了?‘
“翠珠歪著頭想了想說:”可有些日子了。‘又把頭湊到柳大郎臉前問:
“怎麼,這年頭你能變出肉來?不是蛤蟆肉吧?’
“柳大郎向門口一指說:”你看。‘
“只見柳二郎扛著用一個白布口袋包著的一樣東西走進房間,扔到寬大的案
板上。翠珠湊上前來,看到白布口袋下端開口處露出一雙女人的繡花鞋,不禁捂
住嘴,驚叫一聲:”人肉!‘
“‘別大驚小怪的,’大郎笑道:”這也不是什麼好人,是我們三天前逮著
的一個女細作,留著反正也是個禍害,乾脆殺了犒勞你們。騷婆姨還細皮嫩肉的,
拿來下酒正好。‘
“翠珠還驚魂未定,隨口輕聲應道:”這些清軍細作也著實可惡,該殺。我
們順便也嘗嘗鮮,看看人肉是什麼味道。‘
“二郎從大郎手里接過磨好了的尖刀,咬在齒間,大郎走到案板尾部,攥住
那雙穿著繡花鞋的腳,二郎站到案板另一端,拉緊白布口袋的底部,猛地一抽─
─
“案板上顯現出一個年輕女子的人形,被蒙著眼睛,堵住了嘴,雙手被捆在
身後。她身著綠色繡花衣褲,兩只褲腿處各繡著一只翠竹(全劇中只有石秀竹穿
褲腿繡翠竹的綠色衣褲)。
“翠珠瞪圓雙眼,脫口叫道:”小姐!‘
“柳家兄弟都大吃一驚,二郎齒間的尖刀墜地,發出‘鐺琅’一聲脆響。”
這場戲也就到此結束,接下來就是何軍師幫著翠珠向柳氏兄弟解釋清楚石秀
竹不可能是清軍細作,然後眾人歡宴,同時給秀竹壓驚。至於宴席上不再有肉,
觀眾應該不會太關心,不過馬清明好像還是提到柳氏兄弟從林子里打來了山雞。
可在副導演胡艷做分鏡頭腳本時,制片人向衛東卻提出這場戲缺乏讓人揪心
的懸念。離下刀的時候還遠著呢,秀竹就已經被翠珠認出來了,毫無驚心動魄之
處。
胡艷完全同意向衛東的意見,認為做為一場令人緊張的重頭戲,的確需要修
改。應該是秀竹就要被開膛破肚的那一瞬間,才被翠珠發現。
現在問題是,刀都要捅進秀竹胸口了,就不可能還讓她穿著那套繡花衣褲,
實際上她應該被剝光衣服,赤身裸體,被宰殺後放完血,就可以把她直接肢解成
塊下鍋了。也就是說,這場戲將成為一場裸戲,全劇中唯一的一場裸戲。
如此一來,這場戲除了緊張,還平添了裸戲的賣點。
胡艷和向衛東商量著修改了幾個鏡頭。與文學本的區別是,在秀竹被白布口
袋蒙著頭丟在寬大的案板上時,就已經被扒光了。翠珠湊上前來時,看到布袋下
端開口處露出的是一雙女人的玉足。而在大郎幫著二郎把白布口袋從秀竹身上扯
開時,顯示出的自然是一具女性全裸的誘人胴體,也是反綁著雙手,蒙眼堵嘴。
既然秀竹的衣衫都被除去,翠珠也不可能一見她赤裸的玉體就認出過去的小
姐。不過這也不是難事,劇本前幾集里曾提到翠珠幫小姐的戀人裘公子傳遞過一
個定情信物給秀竹,是一個獨特的朱紅色琥珀玉鐲子。胡艷把這個鐲子讓秀竹戴
在了纖細的腳腕上,翠珠看到那玉藕般的小腿上這麼一只顯眼的玉鐲,自然會認
出小姐。
在接這個角色前馬清明就已經讀過胡艷的分鏡頭腳本。她內心里總覺得熊偉
不大可能照胡艷的這個本子拍,因為他從未拍過裸戲。他拍戲時講究穩重求實,
不喜歡搞噱頭,換句話說,就是他拍戲很正經,不會去追求裸體鏡頭的賣點,從
而她迄今為止就根本沒做過要演裸戲的准備。
她想起試戲那天那個評劇演員走過她身邊時說的所謂“光屁股鏡頭”的風涼
話,嘴角掛上一絲嘲諷的微笑──當時她就沒往心里去。
兩人同眾人打了個招呼,胡艷徑直走到熊偉旁邊,坐到桌邊一個空座上,馬
清明去角落里找了個地方坐下,
熊偉正好和她坐對面,直截了當地張口問道:“我們正在商量怎麼拍這場裸
戲呢,你有什麼想法?”
馬清明不禁愣了一下。她一直沒同熊偉就這場戲交換過意見,沒想到他早就
同意拍裸戲了。她有些惱火,暗怪熊偉為什麼不事先和她商量,讓她沒有心理准
備。不過性格決定她這時不會認輸,她開口爭辯道:
“為什麼一定是裸戲?文學本里並沒有裸體描寫呀?”
這是她的一貫作風,凡是和文學本有出入的,她就一定要爭一下。而且她知
道,也一定會有人會反駁她的。
第一個反駁她的是向衛東:“我們都認為文學本打的基礎不錯,也很有品味。
可你別忘了,清明,我們這個劇是通俗劇,有一定的懸念劇色彩,如果不緊張,
就不引人入勝,不會吸引觀眾了。你承認不承認,分鏡頭劇本里殺人的刀都要杵
到角色的心髒了才被叫停,是不是緊張得多?”
胡艷是分鏡頭腳本修改時的執筆,這時當然不能保持沉默,她接著向衛東說
道:“我們就是覺得文學本含蓄有余,懸念不足,才開始動筆修改的。效果就是
要觀眾懸著心,直到二郎的刀就要扎下那一瞬間都放不下。要說這都是俗套,那
也沒辦法,這符合創作規律,也符合觀眾的欣賞習慣嘛。”
她頓了一下,看了看大家的反應,又接著說下去:“我們都沒見過殺人,更
沒見過怎麼殺人吃肉。不過我們都覺得,要把一個人殺了下鍋煮了吃,絕對不會
還讓她衣冠齊整,肯定得給她脫光了。二郎下刀前,秀竹身上肯定是一絲不掛了。
這樣一來,就避免不了使用裸體鏡頭,就避免不了拍裸戲。”
她轉過身來看著馬清明說:“你看,清明,我們不是不尊重你的文學本,確
實是思前想後,覺得於情於理,都應該加這場戲、這場顯然不對你胃口的戲。可
這絕不是有人想和你過不去,你說是不是?”
馬清明感覺到,和他們糾纏這些道理,自己好像不占上風,她乾脆直截了當
地問熊偉:“熊導,你一向拍戲謹慎,不搞那些華而不實的東西,更沒拍過裸戲,
我想你這次不會單為追求裸戲的賣點破這個戒吧?”
“我是沒拍過裸戲,”熊偉回答道:“但這並不等於我一定不拍裸戲,主要
是看劇情需要。老向他們說得有道理,這段戲拍得緊張才好看。你說,你不揪住
觀眾的心,這戲還有什麼看頭?如果你說我是用裸戲做賣點,這話也說不通。別
忘了還有一半的女觀眾呢,別怪我說粗話,她們可不會因為戲里有女人光屁股才
覺得這電視好看?她們還是關心同情角色的命運嘛。”
連孫秀琴都開始替熊偉和胡艷他們說話了:“我倒是覺得熊導胡導他們說得
有道理,馬姐。過去你馬姐和別人有什麼不同意見,我總是從心底里覺得你占理。
可這次不知怎麼的,我總覺得這點裸體鏡頭是沒法避免的。”
胡艷接口道:“清明,我們都知道你擅長通過情節描述人物。秀竹是個什麼
樣的人物?一個可憐得不能再可憐的悲劇人物,都要被人宰殺著吃了,還不是什
麼壞人來殺她,而是好人來殺她,多冤,最後還得靠過去的丫鬟來救命。現在這
麼一場突出反應她悲慘命運的重頭戲,咱們當然應該花大筆墨渲染得更精彩些,
更緊張些。另外還有一條,”她頓了口氣,接著說:“你說女人什麼樣顯得最慘?”
她看看大家:“我看哪,如果一個女人連衣服都不給穿,光著,還像個粽子似的
被捆成一團,一點兒最後的體面都不給留,那這女人是慘到家了。所以這場裸戲
不但是劇情發展需要,就是為了體現秀竹命運的淒慘,也得拍。”
眾人似乎都聽呆了,尤其是熊偉,他是胡艷電影學院的校友,知道她肚子里
有貨,但確實沒想到她能說得這麼頭頭是道。
他看著沉思不語的馬清明,像做總結似的開口說道:“大夥說了這麼多,無
非是一個意思,就是加這些場面是劇情需要,讓情節更緊張,也更合理。所以演
員上裸戲也完全是為了創作,完全是正常的工作需要嘛。你說是吧,清明?”
馬清明現在有兩個感覺。一個是沮喪,她承認大家說得對,當編劇跟著劇組
處理過無數場戲,她還從沒遇到過像今天這樣道理全在別人手里的場面。她第一
次體會到敗下陣來的滋味。
另一個感覺她有些說不清楚。她覺得小腹下好像麻麻的,是緊張?是興奮?
是難受?還是新鮮感?她回答不出。她覺得這些人堂堂皇皇地講出這麼些大道理,
實際上就是為了一個目的,就是讓她同意當眾脫衣服。她是出演這個角色的演員,
所謂拍裸戲,也就是拍她的裸體。
當然導演在剪輯時會刪去不相干的鏡頭,不會暴露她的關鍵部位,讓廣大電
視觀眾看不到她玉體的廬山真面目。可在拍攝現場她必須脫光衣服,一絲不掛,
在這些與她長年合作、多年朝夕相處的同事面前展現自己的胴體。
近年來影視作品中裸體場景不斷,有些戲里會莫名其妙地找些女孩光著屁股
在鏡頭前晃悠。當然也有運用得恰到好處的,典型的例子當然是早期黃蜀芹拍的
《畫魂》,此後大家對《紅櫻桃》等裸戲也就司空見慣了。
可她馬清明並不是專業演員,而是一個有著驕人成績的專職編劇,她的任務
是同劇組的主創人員們一起為全劇把關,拿出好作品,而不是用自己的身體去實
現招徠觀眾的廉價目的。而且她根本沒義務也不應該用她的身體來工作。
她不是美院的專職模特,用裸體工作,用自己的身體參加藝術創作;當然她
更不是低俗的三陪女,用自己的身體和色相來賺錢。做為編劇,她應該用她的頭
腦來工作,來創作;就是像現在這樣客串演員角色,她也應該靠自己的演技來工
作,來創作。
而今天這些與她朝夕相處的、完全應該與她平起平坐的同事們卻在齊心協力
地說服她,或是說唆使她,叫她馬清明,而且就叫她馬清明一個人,用身體、用
裸體來工作,來創作。
換個思路就可以說明這種要求實際上是多麼荒唐:這同叫她馬清明每天光屁
股上班有什麼兩樣?其他同事都衣冠楚楚,而她馬清明卻要像個怪誕的天體主義
者,終日赤身裸體出現在辦公室,小到清早在電視台大門口向傳達室老曹頭問好,
在樓道里向大家點頭微笑打招呼,坐到辦公桌前埋頭辦公,去咖啡室喝咖啡,去
飯廳吃飯,大到進剪輯室,進演播廳,甚至進會議室同領導和訪客們開會談話,
她都要光著屁股。
同事們在她背後交頭接耳議論的不再是她的發型,不再是她帶了什麼耳環項
鏈,不再是她衣裙的顏色款式,甚至不再是她的身段、她的胖瘦比例、她皮膚的
細膩質地,而是直接評論她的奶子和屁股,議論她臀部是否渾圓,議論她乳房是
否豐滿,議論她陰毛的濃密,甚至議論她奶頭、陰唇乃至肛門的色澤和形狀。
天哪!想想看,這簡直太別扭,太荒唐了!
這還不算。她還要考慮如何向父母親朋們交代,她還要考慮怎麼才能向他們
解釋清楚,那個在熒光屏里光著身子演戲、那個正在向全國億萬觀眾展示自己奶
子和屁股的年輕女人就是他們的馬清明。
而她現在卻不知道怎麼向身邊這些同事解釋清楚,這幾分鍾內縈繞在她腦際
的全是這類念頭。他們會有權問:“你現在才開始想這些,不是已經太晚了嗎?”
的確,分鏡頭劇本她早都看過了,在她來試戲的時候,孫秀琴也已經提醒過她了。
她迄今為止還沒把這件事情考慮透徹,完全是她自己的責任。
她感覺現在已經沒理由再推脫了,她預感到自己必須裸體出鏡。好在分鏡頭
劇本里的描寫並不可怕,她可以把身子在案板上縮成一團,而且可以請求熊導只
給她拍個模糊的背影。最好只是簡單的側臥裸相,她穿上露背泳裝去游泳池或海
濱浴場不也會露出足夠的皮肉嗎?區別不過是個小褲頭而已。以她對熊導慎重的
執導方式的了解,他一定不會讓她難堪的。
她實際上已經心服口服了,需要的只是一個人毫無顧忌向她指出,她已經沒
有退路了。
這些人里現在就屬向衛東和馬清明說話最無顧忌。因為他做為添加這場裸戲
的始作俑者,當時並沒有任何其它念頭,完全是從劇情需要出發,他根本不知道
會由馬清明來出演這個角色。此外他同馬清明共事經年,知道她是個非常明事理
的人,一旦她覺得對方說得有理,她甚至會去說服原來支持她的人轉變觀點。
向衛東看著陷入沉思的馬清明,問道:“清明,首先你做為編劇,我覺得你
應該接受大家的意見,在劇里加入這段裸戲。”
馬清明抬頭看看他,想說什麼,但還是沒說。
“至於具體如何拍攝嗎?”向衛東環視了一下,和熊偉交換了一下眼神,接
著說:“我們還可以和熊導再商量。如果清明覺得不方便,我們也可以找個替身
演員嘛。”
胡艷等聽後點頭贊同說:“嗯,可以考慮找替身演員。”
“別了,”馬清明突然開口說話了:“我可知道用替身的麻煩。拍攝的時候
總得藏著掖著,怕看見臉,剪輯的時候也總感覺捉襟見肘。”
她小腹下那種麻麻的感覺更強烈了,因為她要做一件完全可以不用做的事情。
她知道這一切還都掌握在自己手中。首先做為編劇,她還有能力阻止他們拍這場
裸戲,至少可以加上一些附加條件,讓裸戲不再名符其實,比如把鏡頭分割成身
體部位一些支離破碎的特寫,只用意會,這樣演員根本就不用完全裸體。
退一萬步說,如果真要拍裸戲,她也完全可以采納向衛東的意見,使用替身。
至於拍攝和剪輯時由此引起的諸多不便,熊導總會有辦法克服的。
可她不想這麼做。因為大家的話有道理,劇情發展需要這場裸戲。另外她此
時有這個願望,甘願親自裸體出鏡。她內心確定自己可以勝任任何角色,迎接這
個挑戰。
她抬起頭,環視著眾人,平靜地說道:“不用找替身,我願意演這場戲。”
她頓了一下後又接了一句:“誰讓我現在是演員呢。”
(三)
聽了馬清明的表態,大家都松了口氣。熊偉和胡艷等人甚至覺得這次說服馬
清明很容易,他們可見過固執己見的馬大編劇。
熊偉清了下嗓子說:“現在大前提定下了,就是適度地加些秀竹的裸體鏡頭。
接著咱們商量商量具體怎麼拍,原則實際上只有一個,就是不能讓演員受委屈。
既然演員這麼配合,咱就不能讓她……,嗯,怎麼說呢?不能損害她的隱私權吧。”
聽著熊偉別扭的措辭,馬清明有些想笑,但她還是感激地衝他點了點頭。
熊偉接著說道:“剛才胡導也說了,咱誰也沒見過怎麼殺人吃肉,所以要大
家集思廣益,各抒己見,拿出個切實可行的方案,還要讓領導和廣大觀眾都能接
受。”
他看了大家一眼,希望有人能開口打破僵局,拿出高招,盡快結束這個頗令
人難堪的話題。
第一個發表意見的是劇務組長戴文革:“我可事先聲明,不管是文學本還是
分鏡頭本,有一樣東西我可弄不來。”
“你搞什麼名堂?”熊偉側過頭來瞪了他一眼:“什麼東西你弄不來?”
“案板呀。這荒郊野外的我上哪兒找那麼大的案板去。再說了,”他環視了
一圈,接著說:“這柳家兄弟仨也不是殺豬的屠夫,家里干嘛擱這麼大個案板呀?”
“那你說怎麼辦?”胡艷問道:“在桌上不行嗎?”
“也行,不過別扭。您瞧就那張桌子,”他指著牆角一張大木桌:“把那誰
宰完以後,胳膊腿兒卸下來,在那上面剁成塊兒,可以。可直接把她放那上面宰,
好像有點兒斜乎。”
“為什麼?”熊偉不解地問。
“你想啊,”戴文革轉身對熊偉解釋:“一刀下去,腸子肚兒什麼的一股腦
兒流一桌子,你以後還敢用這桌子吃飯嗎?再說要把它拾掇乾淨也麻煩呀。”
馬清明皺起了眉頭。她佩服戴文革的想象力,就像他真見過殺人似的。可他
說得那麼繪聲繪色,還真讓她心里有點惡心。
“嗯。”熊偉似乎贊同戴文革的說法,問道:“那你有什麼高招?”
“我想象中的那個方法嘛……,”戴文革看了馬清明一眼:“馬姐可能要受
點委屈。”
馬清明不禁有些緊張,不知道這小子到底有什麼鬼點子。
“說吧,別賣關子了。”熊偉催促道。
“應該是把雙手綁在一起吊掛起來。”戴文革答道。
胡艷放下手里做記錄的筆,左右看了一眼,問戴文革:“怎麼吊掛法?像這
樣?”她向前彎下身子,把雙臂在身後伸直並攏向上舉起。
“哦,你說的是反吊,因為你印象里秀竹還是像劇本里雙手被綁在身後。我
說的是正吊,就是把兩手吊在頭頂上。”他舉起雙臂比劃著。“重要的是讓秀竹
露出胸口和肚皮。”
“嗯,這樣秀竹被開膛後掏她的內髒也容易。”熊偉補充道。
“而且你看屠宰廠里殺好了的豬肉都是被吊掛起來。”戴文革又加上一句。
他指著房間另一端的一根粗房梁,說:“我已經叫人去找鐵鈎子了,我看可以把
秀竹就掛這截房梁上。”
馬清明想起劇務組那個小伙子丟在桌子上的鐵鈎子,才明白那是為她准備的。
熊偉轉頭看著馬清明,若有所思地說道:“還得問演員感覺怎麼樣。”他又
面向大家,像是自言自語地說道:“我個人感覺還是案板上好處理,可以讓演員
縮成一團,而且演員的手綁在身後,可以基本上遮住臀部,前胸也不用袒露出來。
這不論是對完成片的剪輯,還是拍攝時保護演員的隱私權,都比較方便。”
他又看看戴文革:“文革這個主意嘛,倒是更符合劇情,可處理起來要復雜
些。懸空吊掛起來,那就不好遮掩了,該露的地方都露出來了。首先一定要清場,
閒雜人等都要離開。你說對吧,胡導?”
“對,”胡艷答應著:“無關人員不許進拍攝現場。”
熊偉問馬清明:“清明,怎麼樣,這樣拍不太過份吧?”
馬清明又體驗到小腹下那種麻麻的感覺。她看了一眼戴文革,在回想他是怎
樣就輕而易舉地把蜷縮在案板上的石秀竹精赤條條地懸空吊掛起來的。她回味著
熊偉描述的局面,在想象自己被雙臂向上赤身吊掛著的模樣,好像同事們已經看
到了她堅挺的酥胸和後翹的屁股,不禁臉都紅了。
當然她不能向同事們透露自己這種感覺,而是做出一副就事論事的表情,回
答說:“應當不過份吧,我看這也不比胡導的分鏡頭本出格太多。如果大家覺得
必要,你們就……”
她本來想開玩笑地說句“你們就可以把我像豬肉那樣掛起來”,可又怕被誤
解,讓人覺得她是在賭氣,話出口前又改為:“你們就可以把我吊掛起來,正吊
反吊我都沒意見。”停了一下後,她又想補充一句:“不過,只要……,只要…
…”她有些臉紅,求助似地看了看胡艷。
“只要不暴露演員的關鍵部位,”胡艷接過她的話頭:“就不算過份。對不
對,清明?”
“關鍵部位?你是說……?”熊偉追問道。
“就是……就是性器官,就是女性外生殖器。”胡艷也不兜圈子了。
不但馬清明,連孫秀琴都臉紅了。
胡艷只管自顧自接著說道:“當然應該盡量避免拍演員的身體細節,只要讓
觀眾意識到秀竹沒穿衣服就行了。可如果最後需要拍攝演員赤裸的臀部或乳房,
我想也不必大驚小怪。國外電影審查制度里,這些鏡頭也都是允許的嘛,只要不
直接拍陰部。”
“對,胡導說得對。”熊偉緊接著說道。馬清明感覺出他也不自在。熊偉繼
續道:“這應該是我們拍攝的極限,我們絕不能讓演員難堪。現在咱們還是來討
論具體怎麼分鏡頭吧。”
“有一點很重要,”戴文革開口道:“翠珠不能一直在場。總不能讓她眼看
著柳家兄弟把她以前的小姐都扒光了,卻楞不認得這人是誰,然後最後一秒鍾了,
又突然醒過夢來。這可不合情理。”
經他一提醒,眾人都覺得這是個問題,先是向衛東先提出了個解決方法:
“我們可以先把她安排在院子里。”
“這是個主意。”胡艷接口道:“讓她站在院子里和大郎對話,看見二郎用
麻袋扛著那個女奸細進屋去殺。你說呢,熊導?”
“我看行,”熊偉說道:“可以加一小段院子里的外景。不過,”他抬頭問
道:“總還要再找個借口讓她進屋去吧?不然她怎麼救小姐?”
“這應該很容易吧,”戴文革回答道:“主要是進屋的時機,要掐准點,不
能早也不能晚。”
“當然,”胡艷補充著:“晚了秀竹就成了刀下冤鬼了;這早了麼……,”
胡艷沒接著說下去,可馬清明知道她的意思:早了就沒有她馬清明的裸戲了。
做為編劇,她不願意看到別人為她的作品添加刪改情節,修改方案應該由她
來定奪才對。想到這點,她開口插言道:“應該讓大郎無意透露女奸細是個年輕
女子,再讓二郎在房間里弄出點響動,比如讓大郎進屋幫忙。”
熊偉見馬清明並不計較要出演裸戲,還是盡職盡力地幫忙完善情節,自然很
高興,趕緊招呼胡艷:“你還是和清明商量確定一下分鏡頭劇本,今天連夜把修
改稿拿出來,明天就把這場戲搞定了,好吧?”
“好的,”胡艷答應著,邊在本上記著,邊問道:“反正初步就是內外兩套
鏡頭吧,外景是翠珠看見二郎把秀竹扛進屋去,內景就是她認出小姐,失聲大叫。”
“沒錯,就這個意思。”熊偉點了點頭。“唉,胡艷,”他突然又想起一件
事:“演翠珠的演員定下來沒有,是哪個呀?”
“哦,正要和你商量呢。”胡艷答道。“現在有兩個演員,都來了,一個叫
吳氤氳,演過幾部片子,而且上一部演的還是清宮戲,角色也是個丫鬟;另一個
叫羅世蓮,是個專業的評劇演員。”
“那個評劇演員,以前也演過影視劇?”熊偉問道。胡艷撇了下嘴:“沒有。”
“這還用說嗎?”熊偉說道:“當然用另一個啦,有什麼好猶豫的?”
“嗯……是,”胡艷囁嚅道:“就是這個羅世蓮她哥有點難纏,剛在門口還
問呢。”她轉向馬清明說道:“清明不也看到了,就道具組明天負責煙霧的那個
小伙子。”
“我們挑演員,跟她哥有什麼關系?”熊偉有點不耐煩了。
“他還不是仗著他伯父羅建樹羅老。”胡艷做出一副無可奈何的表情:“怎
麼也得照顧羅老的面子吧。”
“那……、那……,”熊偉就怕牽扯進這些人事糾葛里去:“那她到底會不
會演戲呀?”
胡艷沒直接回答,卻轉臉對馬清明說道:“那個羅世蓮你也認識呀,清明,
就那天來應試石秀竹的評劇演員。你覺得她合適嗎?”
馬清明想起那個“蘭花指”。她思忖了片刻,答道:“吳氤氳的戲我看過,
演個丫鬟是駕輕就熟。至於羅世蓮嘛,胡導,”她抬頭看看胡艷:“咱不是還有
幾個角色沒定嗎,再看看有沒有更適合她的。”
向衛東接過話頭說:“清明說的有道理,翠珠就由吳氤氳出演了。你看怎麼
樣,熊導?”
熊偉不想再為個小小的羅世蓮多費唇舌,答應道:“那就按清明說的吧。胡
艷,你就告訴那個小吳,叫她准備一下,給她說說戲,明天順便把這兩個鏡頭也
拍了。”
“是。”胡艷答應著。
馬清明早早來到拍攝現場。昨天開准備會的那間小屋被用做柳氏兄弟的伙房,
裸戲就在這里拍攝。現在里面只有劇務組幾個工作人員在掃地,其他人還都沒露
面呢。
馬清明進到西廂房,這里被孫秀琴用做女演員化妝室,里面也還是空無一人,
馬清明迅速脫去上衣和牛仔褲,只戴著乳罩,穿著內褲,伸手去拿秀竹的那身綠
色繡花衣褲和里面的一套白色土布褲褂。
她前幾天上鏡頭,里面就只戴乳罩穿內褲,外面直接穿那套綠色繡花衣褲。
但昨晚她同孫秀琴和戴文革商量時,覺得秀竹應該是個規矩的姑娘,扯她身上衣
衫時,如果只扯下一層單薄的外衣,好像會讓觀眾感覺秀竹太輕薄了。另外根據
循序漸進的原則,讓秀竹一下子就赤條條地出現在觀眾面前,未免有些突兀,最
好是“層層剝絲”,不一次脫乾淨。吊起來前只脫掉秀竹的外衣,吊起來後再除
去其它衣物,襯褂被最後扯下。
戴文革和孫秀琴還商量著改制了一件白土布襯褂。在去除秀竹身上最後一件
衣物時,柳氏兄弟才不耐煩還給她一只一只解扣子,肯定是一把扯下。如果是一
件普通的斜襟布褂,扯時當然費勁,女演員可能還會受傷,戴文革提議把一件白
土布襯褂裁成前後兩片,兩片連接處縫上尼龍搭扣,然後把兩片粘在一起成一件
襯褂。飾演柳氏兄弟的演員只要抓住任何一片,用力一拽,襯褂就會被全部扯下
來。
馬清明先迅速脫掉內褲,套上白土布襯褲和那條繡翠竹的綠色外褲。脫掉內
褲是為了稍後拍戲時不露餡,在柳氏兄弟扯她褲子時,不會無意露出一截現代式
樣蕾絲邊的猩紅色三角內褲。
她又解下乳罩,准備伸手去拿那件白土布襯褂。這時房門突然響了,嚇得她
急忙將雙手抱在胸前,遮擋住赤裸的酥胸。
(四)
進來的是孫秀琴,馬清明松了口氣。可即使她們是無話不談的好朋友,馬清
明也不情願在她面前暴露自己的身體,尤其是關鍵部位。她轉過身,背對著孫秀
琴穿上了那件襯褂。
“你……你准備好了?”孫秀琴結結巴巴地問道。她好像比馬清明還緊張。
“嗯。”馬清明衝孫秀琴笑了笑。孫秀琴總覺得她笑得有些勉強。
“說真的,我昨天都不知怎麼了,幫著大伙把你搞到了這步田地。”孫秀琴
是真心想挽回這個局面:“你不會真要在這麼多同事面前脫光光拍戲吧?退一萬
步說,你也可以找個替身呀。”
“我怎麼會怪你們呢。”馬清明邊說邊把衣服拉平整:“要怪頂多也只怪我
自己,接這部戲的時候沒把前因後果想明白。還是我自己寫的戲呢。說實話,我
現在也心里沒底,不知道該怎麼拍這場戲。”她又抻了下衣襟,嘆口氣道:“可
你說都到這時候了,去哪兒找替身呀?”
“你要是信得過我,”孫秀琴低下了頭,臉憋得通紅:“我可以給你做替身。”
“你現在的任務,”馬清明走到梳妝鏡前的椅子上坐下,盡量顯得神態自若
:“……是幫我梳好頭。”
“柳家兄弟們,我們可餓了,准備什麼好吃的呢?”馬清明知道這是吳氤氳
的聲音。通過半敞著的門她可以看見吳氤氳一身小丫鬟打扮,正在院子里拍戲。
“你多長時間沒吃肉了?”這是何建設的聲音。何建設三十出頭,大高個,
現在一臉絡腮胡子,一身莊稼漢裝束──他在戲里出演柳大郎。
“……怎麼,這年頭你能變出肉來?不是蛤蟆肉吧?”吳氤氳飾演的小丫鬟
翠珠調侃著。
“你看哪!”何建設的話音未落,劉青虎已經扛著一個白布大口袋走了過來。
劉青虎個頭不及何建設,可長得虎背熊腰,在戲里飾演力挺千鈞、武藝高強但又
極易頭腦發熱的柳二郎,的確十分稱職。
白布口袋開口處露出的一雙繡花鞋引得吳氤氳失聲叫道:“人肉!”這雙繡
花鞋現在應該穿在馬清明腳上,而馬清明本人應該在那個口袋里。可口袋里那個
人並不是馬清明,而是孫秀琴。
並不是馬清明真決定不演裸戲了,而叫孫秀琴給她做替身。早上熊偉一到現
場就發現馬清明神態疲憊,面色欠佳。孫秀琴把他拉到一旁,悄聲告訴他馬清明
今天好像身體不適,還嘔吐過。
熊偉料想到馬清明會緊張,畢竟是第一次拍這類鏡頭嘛。可他沒想到會這麼
嚴重,不知是否會影響到今天拍戲。當然他不會流露出他的擔心,只是口頭慰問
了一下,甚至建議她到西屋孫秀琴“化妝室”里那張小床上躺著歇歇。
當他知道馬清明並不想放棄出演裸戲時,自然放寬了心。但他還是決定馬清
明不參加院子里外景鏡頭的拍攝,畢竟只是口袋里一個人形嘛。這樣孫秀琴就自
告奮勇地套上了那雙繡花鞋,鑽進了口袋。也就她的身個同馬清明的相似。
這時坐在南屋里木桌邊上看他們拍戲的馬清明示意同在屋內的黃禾走到門口,
打開門,把扛著口袋的劉青虎讓進屋內。黃禾是個壯實的年輕小伙兒,也一副楞
頭青模樣,在戲中出演柳三郎。
劉青虎把口袋放到地上,撐著開口,讓孫秀琴鑽了出來。
院子里何建設和吳氤氳繼續拍完了最後幾句對白,熊偉就叫“停”了。
熊偉和胡艷在一個小屏幕上重放了一遍剛才拍攝的鏡頭,很滿意:一次通過
了。
這時熊偉回頭看見一個小伙子湊在攝像機取景框前面,探頭探腦地向里觀望,
不由得皺了下眉頭。他向戴文革招了招手,戴文革趕緊走了過來。
“這人誰呀?”他指了指那個小伙子。
“羅世紀,組里負責煙火的。”戴文革答道。
拍這樣的古裝戲鄉間外景時,都需要一種朦朧的效果,一般是通過管劇務的
放些煙霧出來。羅世紀今天就是管這個的。
熊偉抬頭左右看看,指指青煙繚繞的院子,又指指南屋里的灶台,灶台上是
一鍋霧氣騰騰滾開的熱水,低聲叫道:“看看!看看!這烏煙瘴氣的,還要他干
嗎?快叫他們走人!不相干的人都轟走!”
“轟走?”戴文革一時沒明白。
胡艷在一旁提醒道:“忘了昨天怎麼說的了?待會兒拍清明的戲要清場,不
記得了?”熊偉堅決地揮了下手:“給他們放假,讓他們走,隨便他們上哪兒玩
去都成。”
戴文革明白了,吐了下舌頭,轟人去了。
熊偉和胡艷進了南屋,正在同馬清明說戲。
“等會兒青虎他們把你從口袋里拎出來的時候呢,”熊偉邊說邊比劃著:
“他把你放這張椅子上,你就把臉向右歪,對著我這個鏡頭。”
“不行吧?”對此胡艷有異議:“那樣臉是背光呀,黑乎乎的。”
“背光怕什麼,打燈光啊。”熊偉不以為然地回應著。
“打燈光多不自然呀。應該讓清明這樣,臉側著對窗戶,衝著我這個鏡頭,
自然光。”胡艷也邊說邊演示著。
馬清明坐到那張為她准備好的椅子上,把雙手放到背後,好像是被反縛雙臂,
然後先擺出熊偉建議的姿勢,把頭歪向右,再把頭扭向胡艷建議的方向,向左,
怎麼都覺得別扭:“都不對吧,秀竹是暈厥過去了,應該是垂著頭。”她低垂下
頭,下巴都陷到心窩里去了。
熊偉搖著頭:“好嘛!這樣光看見腦瓜頂了,不行。我覺得還是頭向右歪著
好。”
胡艷也搖搖頭:“反正我覺得你們說的那兩種都不自然。還是頭向左歪好。”
屋內其他人面面相覷,有些不知所措:這下可好,兩個導演,一個演員,一
人一個主意,這戲還怎麼拍?
戴文革突然抬起頭說了句:“我倒有個辦法。”
眾人都轉過臉來看著他。熊偉低聲說了句:“你說。”
戴文革看看眾人,說:“反正秀竹應該是陷入昏迷狀態,咱干脆給馬姐吃點
兒什麼藥,讓她真沒知覺。這樣演起來呀,絕對自然。”
“這倒是個辦法。”胡艷接言道:“正好向老師那兒有安眠藥,小孫,你去
幫忙拿來,就在他床頭櫃上。”
孫秀琴看看熊偉,又看看馬清明,輕聲問道:“我去嗎?”
熊偉左右巡視了一番,問道:“你們覺得怎麼樣?”
“這辦法當然好,”劉青虎甕聲甕氣地插言道:“誰都知道最好的表演是不
用表演。這人都昏死過去了,肯定不會演戲了,當然自然。”
眾人聽了他這番高論,都紛紛點頭稱是。大家都知道這是場棘手戲,應盡早
快刀斬亂麻,拍完了事,也免得幾位主創人員為芝麻細節爭辯,別再傷了和氣。
馬清明也點了點頭,回頭看了一眼戴文革,嘴角掛著一絲感激的微笑。說實
話,她自己也真是沒把握,這平生第一場裸戲怎麼才能拍好。
熊偉最後拍板:“就這麼定了。”
孫秀琴很快就取來了安眠藥,端來杯水,看著馬清明把藥吃下。
眾人繼續張羅著做准備工作,無非是調整燈光,固定機位,攝影師再瀏覽一
遍分鏡頭劇本,助手再檢查一遍備用錄象帶,錄音師再測一下麥克。大家都知道
自己在做重復無用工作,不過就是在磨時間,等馬清明昏睡過去就開始拍攝。只
是負責道具的戴文革還在認真地把屋內桌椅板凳等位置描畫在一張圖上,以便補
拍鏡頭時能將它們重歸原位,免得穿幫。
馬清明坐在木桌邊,冷眼看著眾人無謂的忙碌,心里明白他們都在等待,等
待她昏睡過去,就會把她吊掛起來,扒光她的衣服,冠冕堂皇地拍攝她的裸體鏡
頭。這麼看著想著,就感覺兩眼發沉,沒一會兒,頭一歪,睡著了。
孫秀琴輕輕捅捅熊偉:“熊導,你看馬姐。”
熊偉回頭看去,只見馬清明趴在桌子上,頭枕著手臂,已進入夢鄉了。他急
忙對眾人做了個開始的手勢,大家都著手行動起來。
戴文革拿上一小卷繩子,同孫秀琴一起迅速走到馬清明身邊,讓孫秀琴扶住
她的身子,把她的雙手綁到身後。當然並不綁緊,因為下面劉青虎還要在鏡頭前
把這繩子解開,把她雙手再綁到前面來,那時可就要綁緊了,因為接著就要用這
繩子把她吊掛起來。戴文革又取過兩條白布,分別蒙住馬清明的眼睛和嘴。接著
兩人一起把那條白布口袋從頭向下套在馬清明身上。
熊偉走到攝像機邊,示意劉青虎去把口袋里昏睡著的馬清明扛到門口,然後
抬起手臂,向下一揮,同時叫道:“開拍!”
場記小趙在鏡頭前,舉起場記版,口中念道:“電視劇《關山日月》第八集
第十一景!”然後把場記版“啪”地一拍。
劉青虎扛著馬清明走到房間正中,放在一張椅子上。黃禾跟上前來,幫著劉
青虎把馬清明從口袋里抽出來,然後扶住馬清明癱軟的身體,讓劉青虎把她的手
在她背後解開。他和劉青虎一起把馬清明的繡花外衣脫下來,她上身只穿著那件
白土布襯褂,又讓劉青虎把馬清明的雙手在她身前緊緊地捆在一起。
劉青虎抱起馬清明,走到房梁下舉起,黃禾把她手上的繩結穿到早在房梁上
掛好的一只鈎子上,順手拽下馬清明腳上的兩只繡花鞋,露出她的一雙玉足,然
後劉青虎一松手,馬清明便被懸空吊掛起來。
這一連串動作兩人配合默契,一氣呵成。馬清明早已昏昏睡去,也不用琢磨
如何擺放身體四肢,熊偉和胡艷也不在乎是哪只攝影機的鏡頭,也不管是否自然
光线了。看來戴文革這個點子確實很絕妙。
現在熊偉和胡艷各領著一班攝制人馬,緊張地把攝像機調度到恰當機位,不
間斷地拍攝著。熊偉決定干脆不停機,用多機連續拍攝的方法,一氣呵成,待到
剪輯時再合成畫面,這樣表演拍攝都連貫自如,不露痕跡。
劉青虎站在馬清明身邊,回頭看了熊偉一眼。熊偉點了下頭,劉青虎轉過身
去,雙手抓住馬清明的褲子,猛地向下一拽,繡花外褲和白土布襯褲被一齊扯下。
現在馬清明下體完全赤裸,身上只剩下一件白土布襯褂。只見她被雙手向上
吊掛在掛鈎上,垂著頭,幾綹亂發散落在臉上,眼睛和嘴上都蒙著白布。她身上
那件白土布襯褂略微顯小,繃住上身,更勾勒出她豐滿的胸部。腰部以下不著一
絲,袒露著圓潤的光屁股和兩條藕白的玉腿。
大家都知道馬清明是電視台的才女,一只筆杆子。在美女如雲的文藝部馬清
明姿色並不出眾,也不熱衷於修飾打扮,給人的印象是個朴素的文靜女子,戴上
銀邊眼鏡後甚至還有點書卷氣。人們沒想到除去衣衫後她的胴體竟會這樣豐美誘
人,尤其在場的男士們更是目不轉睛地大飽眼福。
形容馬清明玉體最恰當的一個詞就是“胖瘦適中”。她身材當然不像專業模
特那樣修長瘦削,可絕對沒有贅肉。只見她細腰翹臀,雙腿勻稱秀美,下面一雙
纖細的秀足,皮膚白嫩,光滑細膩。
這時眾人才注意到掛鈎沒有完全固定死,而是能左右轉動。掛鈎的高度選定
得十分精確,正好讓馬清明身體懸空,足尖只能微觸地面。隨著掛鈎的轉動,她
的身體也慢慢轉動起來,就像一個待售的展品,旋轉著讓人可以從各個角度欣賞
她的肉體。
在被劉青虎吊掛起來時,她是側身對著熊偉和胡艷的兩台攝影機。隨著掛鈎
的旋轉,她先把後背轉向眾人,讓大家先有機會欣賞她圓潤的光屁股。
首先因為白土布褂緊繃住了馬清明纖細的腰身,就更顯得她屁股蛋又圓又翹。
在窗口一縷陽光的映射下,再配上兩只柔光燈的襯托,那兩瓣渾圓的後臀和那兩
條修長的秀腿看上去不僅白皙得耀眼,同時還粉嫩得誘人,令人恨不能上去咬一
口。兩股之間的深溝在垂落著的雙腿之間夾緊,反而顯得更加神秘。
接著掛鈎又開始反向扭轉,逐漸把她的正面轉向眾人。
還是那白皙而粉嫩的肌膚,還是那勻稱而修長的秀腿,只不過現在緊繃著的
白土布褂下顯示的是馬清明那光滑平坦的小腹和那小巧的肚臍。然而更令人心動
的,確是她小腹下那一簇烏黑的恥毛,那一簇會讓男人心癢難撓頭腦發熱犯作風
錯誤的倒三角。想想看,這位平日總是衣冠齊整正襟危坐的女編劇正在向人們展
示她的恥毛。你說那些平日道貌岸然的紳士們此刻能不想入非非嗎?能不想進一
步探索那恥毛之下、夾緊在雙腿之間的風流去處嗎?
然而實際情形是,小屋里所有人都在忙碌著。無論是打燈光的小常,還是舉
麥克的小杜,即便有非份之想,現在也都顧不過來了。
屋里只有兩個人現在可以一門心思看馬清明的裸體“表演”,那就是戴文革
和孫秀琴。他倆的任務其實就是為馬清明保駕,因此兩人也就目不轉睛地盯著她。
戴文革可見過女人,自己都弄不清被他搞上床的女孩到底有多少個了。當然
今天的情形非同尋常,他沒想到可以這麼輕而易舉地找個冠冕堂皇的理由把一個
年輕女同事扒光吊掛起來,這游戲的確很刺激。然而他現在之所以這麼聚精會神
地盯著馬清明細看,還是因為此情此景觸及了他內心的一個秘密,一個令他不好
啟齒、不願透露給他人分享的秘密。
此刻只聽“唰”的一聲,劉青虎猛然扯下了馬清明身上的白土布褂,除了手
腕上那個繩結,她現在已經是渾身上下一絲不掛了。
她現在終於可以向眾人展示自己全身的每一寸肌膚了:一米六七的個頭,鵝
蛋臉,眉眼清秀,四肢修長,曲线迷人,纖細的腰肢,渾圓的美臀,尖聳的雙乳。
她的奶子並不碩大,但很堅挺,像兩只半圓的酥桃扣在胸前,頂端是兩只櫻桃般
紅潤的奶頭。屋外燦爛的陽光穿過南牆上的小窗,透過彌散在空間中的煙霧和水
氣,映射在她的裸體上,除了那頭秀發及腋毛陰毛等幾處烏黑外,通體皮膚顯得
白皙光滑,晶瑩剔透,成為陰暗背景中唯一醒目的亮點。
孫秀琴望著赤裸裸吊掛著的知心女友,不禁心中砰砰亂跳:如果馬清明答應
讓她幫忙做替身,那現在吊掛著的這具裸體不就是她孫秀琴了嗎?
她不敢想像自己精赤條條吊掛在房梁上會是什麼樣子。她只覺得馬清明裸身
吊掛著的樣子很可憐。她總認為男人看見女人這樣柔弱嬌羞的模樣應該本能地挺
身而出,英雄救美。但她只看見圍觀眾人獵奇欣賞的目光,欣賞馬清明陷入這種
淒涼無助境地時楚楚動人的神態表情。她感覺這一切都太異樣,太不可思議了。
這時就聽門口一個女孩尖叫了一聲:“小姐!”
(五)
孫秀琴循聲望去,只見吳氤氳已經站在門口,驚訝得大張著嘴。胡艷負責的
那台攝像機正在拍攝她的特寫鏡頭。
不知熊偉胡艷是不是有意叫她現在才進屋,反正她是剛看到馬清明吊掛著的
雪白肉體。說實話,她還真是頭一次見一個女人這樣在大庭廣眾赤身裸體,還被
這樣挺胸翹臀地懸吊著,而且這女人不是個隨便什麼人,而是劇組里一個負責的
主創人員,一個明星編劇。所以她這聲“小姐!”叫得的確是聲情並茂,那份純
真的驚訝溢於言表。
這時熊偉負責的那台攝像機把鏡頭推向站在馬清明裸體旁邊的劉青虎,變成
他的特寫。他做出一副驚呆的表情,慢慢張開嘴,銜在他齒尖的牛耳尖刀跌落在
地,發出“當啷”一聲脆響。
胡艷指揮著迅速把另一只攝像機調轉過來,取景框內是另一個特寫鏡頭──
馬清明玉藕般纖細腳腕上那只琥珀色的玉躅。
只聽熊偉高聲叫道:“停!”
孫秀琴急忙衝上前去,用一塊大浴巾蓋住馬清明的裸體。戴文革也走上前來,
同何建設劉青虎黃禾一起把馬清明手上的繩結解開。四人把馬清明抬到剛才那張
椅子上,孫秀琴用浴巾裹住她全身,讓她斜靠在椅子上,戴文革就勢摘去她口眼
上的白布。
二十幾分鍾後,馬清明睜開雙眼,睡醒了。她發現自己躺在西屋,孫秀琴那
間“化妝室”里那張小床上,身上還裹著那條大浴巾。孫秀琴在房間的另一端,
正在收拾服裝道具。
她發現浴巾之下自己還是光著身子。她猜想一定是孫秀琴怕她有誤解,會暗
中抱怨自己擅自擺弄馬姐的裸體,惹馬姐不高興,所以沒敢幫她套上衣物,尤其
是內衣。
她翻了個身。孫秀琴聽見響動,轉過身來,衝她笑笑,問道:“怎麼樣?好
點兒了嗎?頭疼嗎?”
馬清明搖搖頭,嘆了口氣,說道:“這場戲總算拍完了。”她邊摩挲著手腕
上深深的繩印,邊伸手去夠孫秀琴幫她放在床邊的內衣。
孫秀琴會意地點頭笑了笑,轉身向門外走去。
“今天該拍慶功宴了吧?怎麼外面都沒准備呀?”馬清明走進南屋那間小屋,
問正在說話的熊偉和胡艷。
馬清明早換上那身褲腿繡翠竹的綠色衣褲,就准備等孫秀琴給她化妝梳頭了。
慶功宴的場地就選在外面的院子里,再擺上一圈桌椅碗筷,旁邊放幾只酒桶,
就可以准備開拍了。
為這場戲馬清明已經做好了大哭一場的准備。何軍師會在席間背出幾篇秀竹
自己創作的詩稿,令秀竹大為驚訝,把何軍師引為知己,對他感激涕零。當然這
都是何軍師計謀的一部份,不過是為了更好地控制秀竹,利用她與寧州刺史石蘭
亭的特殊關系為他們刺探軍情,引清軍上鈎。
熊偉見她進來,衝她說了聲:“你來的正好,清明,快過來坐下。”
她剛在熊偉和胡艷中間的一張椅子上坐定,熊偉就對她說:“咱還得商量一
下。”
“商量什麼?”她狐疑地看著熊偉。
“昨天韓樂山來了。”熊偉說道:“大概晚上七、八點鍾到的。因為你昨天
拍戲比較累,我們就沒叫你,想讓你歇歇。”
“哦。”馬清明答應道。她昨晚的確是早早就休息了。
“我們給他看了我們拍好的一些片斷,”熊偉接著說道:“尤其是昨天拍的
鏡頭。”他側過頭來,看著馬清明,一字一頓地說道:“他有些意見。”
“什麼意見?”馬清明瞪大雙眼問:“感覺和文學本不一樣?”她知道文學
本是韓樂山首肯了的。
“也是也不是。”胡艷在她背後回答道。
“怎麼講?”馬清明回過頭來問。
胡艷說:“他覺得我們對劇本做了這麼大的修改,應該先告訴他。”
馬清明表示贊同,輕輕點了點頭。
胡艷接著說道:“另外他對我們拍的裸戲也不太滿意。”
“他也不贊成裸戲,認為裸戲過份了?”馬清明都有些不相信還有人會持與
她當初相同的觀點。
“不是過份……”,她的話被熊偉打斷:“而是不夠。”
“不夠?什麼意思?”馬清明有些不明白了。
熊偉拍拍她的手說:“別緊張,他對演員的表演很滿意,特別夸獎演秀竹的
演員放得開。”馬清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他的意見主要是針對我們導演,”熊偉繼續說道:“覺得我們沒有從全劇
整體角度來處理這場戲。”
馬清明回頭看看胡艷,又看看熊偉,有些沒聽明白。
熊偉問馬清明:“你想啊,這柳氏兄弟不是吃過清軍的虧嗎,二郎的相好都
遇害了。當時是誰給他們下的套啊?”
“是石廣竹呀。”這情節馬清明做為編劇當然清楚。
“就是呀,你說他們對石廣竹這樣的細作是不是深惡痛絕?”
“當然了,所以他們不一刀就把石廣竹宰了嗎?還給吃了。”馬清明答道。
“那他們會對秀竹手軟嗎?他們認為秀竹也是細作呀?”熊偉接著問道。
“他們沒有手軟呀,不是也要把她殺了吃了嗎?”
“問題的關鍵就在這兒。”熊偉拿出一只香煙,接著說:“他們殺她是為了
什麼?光是為了吃肉嗎?肯定不是。他們的主要目的應該是報仇啊!是為了給蘭
英報仇啊!”他強調著用手指頭點著桌子。
“哦。”馬清明有些明白了:“你是說,柳家兄弟演得不夠凶殘?”
“對。”胡艷接言道:“就是這個意思。韓樂山覺得青虎黃禾他們對你太客
氣,輕拿輕放的,不像是對待不共戴天的仇人。”
“哦。”馬清明若有所思地問道:“那就要把他們拍得再凶狠些?”
“正是。”熊偉點上煙:“所以沒辦法,……看來只好補拍了。”
“可要補拍……”,馬清明思忖道:“那……那青虎黃禾他們還得把我脫了
衣服再吊起來?也就是說……”聽了這半天,馬清明才弄明白兩位導演的潛台詞
:“……就是說這‘裸戲’還得接著拍?”
熊偉和胡艷對視了一眼,又轉過頭來望著馬清明,同時點了點頭。
南屋那間小屋又被重新裝置為柳氏兄弟的伙房。熊偉和胡艷各帶著一組人馬,
守在兩個攝影機旁,隨時准備從各個角度抓拍。
今天的拍攝根本沒時間准備腳本,也沒時間讓馬清明昏睡過去了。熊偉只是
同馬清明和飾演柳氏三兄弟的演員簡單商量了一下大致的輪廓,重點是要體現出
柳家哥兒仨對秀竹的憎惡和凶狠。至於具體的表演,就要憑演員各自對角色的理
解臨場發揮了。
這時劉青虎已經把套著口袋的馬清明扛到門口。他沒有像上次那樣把口袋直
接扛到木桌邊,放到椅子上,而是就勢往地下一丟。只聽馬清明哼了一聲,就已
經倒在地上了。這時黃禾早已走到劉青虎身邊,兩人一個握住馬清明穿著繡花鞋
的腳,另一個攥住白布口袋的底邊,用力一拽:
馬清明被蒙眼堵嘴,側臥在地,頭發散亂,衣服也撕破了,臉上也蹭上了土。
熊偉知道,這是化了妝,特意體現秀竹受到了柳氏兄弟的粗暴待遇。
劉青虎拎住馬清明的一只胳膊,把她拽起來,拉著她向掛著吊鈎的房梁下走
去。馬清明被蒙著雙眼,深一腳淺一腳地踉蹌著被架到了房梁下,沿途還被踩掉
了一只繡花鞋。這時劉青虎猛然一撒手,馬清明身子一歪,跌坐在地上。
黃禾蹲下身去解馬清明身後的繩結。劉青虎可凶多了,他三下兩下扯下馬清
明的外衣,然後一只腳有意無意地踩住了馬清明的一只褲腿,把她往起一拽。馬
清明直起身,外褲和襯褲卻同時滑落,她現在只穿著那件白土布襯褂,光著屁股,
雙手被在胸前再次綁在一起。
劉青虎從後面摟住馬清明光溜溜的下體,往上一舉,黃禾幫忙把馬清明手上
的繩結掛在了吊鈎上。劉青虎順手把那件白土布襯褂也一把扯下,馬清明又被赤
條條地吊掛了起來。
劉青虎一邊沒輕沒重地推搡綁吊著馬清明,一邊嘴里還罵罵咧咧:“個騷娘
們兒!用你這身賤肉下酒真他媽抬舉你了!一刀刀剮了你也還不回我的蘭英,一
口口吃了你也解不了我心頭怒氣!”當然這並不是他的台詞,他只是在醞釀情緒,
試圖充份體現二郎的滿腔怒火。
黃禾也不想示弱,可一時又湊不出什麼整句子,只能偶爾附和著:“對!…
…宰了她!……剁了她!……為那個……那個……二嫂報仇!”其實戲里蘭英沒
過門嫁給二郎,不是他二嫂,頂多只算准二嫂。不過現在沒人在乎這個,都知道
後期制作時這些對話肯定都要被掐去,重做音響效果。
馬清明很不喜歡讓一個男同事在她赤裸的肌膚上摸來揉去,甚至有些反感,
反感劉青虎抓她的屁股,蹭她的陰毛,碰她的乳房。她本來對這次重拍就很不以
為然,但非常明白自己現在的演員身份,只是做為編劇,劉青虎黃禾兩人順嘴瞎
編的台詞很不對她口味。然而她現在被堵著嘴,根本無法發表自己的意見,更無
力去糾正別人。
熊偉從取景框里看到馬清明腳下亂丟著的衣物影響了整體畫面,他衝黃禾做
了個手勢讓他把它們撿開。黃禾看懂了,彎腰去拾,可是在起身的時候拱了一下
馬清明的屁股。馬清明的身體向前蕩去,雙膝正好頂到正在欠身去桌上夠牛耳尖
刀的劉青虎。劉青虎重心失控,向前跌了一個趔趄,大跨了一步才站穩,額頭已
經在桌角上磕了一個大青包。
劉青虎剛醞釀出的滿腔怒氣爆發出來,還沒回身就先把左肘向後一頂,轉身
後又一抬右手重重一掌:“個騷娘們兒!還敢踹我?去你媽的!”
馬清明聽說過女人的乳房不能捶打,今天可真正體會到這說法千真萬確:劉
青虎左肘正頂在她右乳內側,右掌正拍在她左乳外側。那本來就是從武術隊里挑
出來的武打演員,雖說剛只用了三分力,可已經打得她眼冒金星,萬痛鑽心了。
劉青虎定睛一看,才發現自己打到了什麼地方。平常的劉青虎說不定會道聲
歉,但想想自己現在是怒火中燒的柳二郎,說出來的話可就難聽了:“瞧這倆囊
肉口袋!要說母牛都比你管用,人家還能擠奶,能振興個蒙牛奶業,你這兩騷玩
意兒就他媽的會礙事!”
馬清明心中不禁涌起一陣難抑的悲傷和憤懣,既為秀竹悲慘的命運在喊冤─
─明知自己馬上就要冤死在柳家兄弟的屠刀下,還要被肢解,被分食,可卻根本
無法辯解;同時也為自己馬清明如今的難堪處境抱不平──堂堂一名多次獲國家
重大影視獎項的成功女編劇,卻被同事們冠冕堂皇地當眾扒光綁吊起來,還要接
受兩名壯漢對她柔弱肉體粗暴的推搡捶打,打完了不道歉,反而對她肆意羞辱。
她不禁悲從心頭生,胸臆中憋屈得慌,有一股怨氣要發泄。
她想也沒想,抬起右腿,對著劉青虎當胸一腳踢去。
她也不知自己哪兒來這麼大力氣,劉青虎猝不及防,被她猛地一下向後踢出
兩米多遠,先撞翻了身後一只條凳,自己還摔了個四腳朝天。
劉青虎惱羞成怒,從地上爬起來,衝上前去,嘴里不干不淨地罵著:“你個
不要臉的光屁股騷婊子,老子……,老子……,”他氣咻咻竟一時不知該說什麼
好,半天才蹦出一句:“老子他媽的把你個挨千刀的賤貨宰了喂豬喂狗!”他掄
圓了胳膊,左右開弓給了馬清明兩個大耳光。
馬清明雖然料到了會遭到劉青虎的報復,但這兩記耳光還是打得她眼冒金星,
耳膜嗡嗡做響。她感覺受到了莫大的侮辱,她嗚咽著,抽泣著,從咬著堵嘴布的
牙縫里發出眾人聽不懂的咒語,然後雙手拽住吊著自己的繩子,提起並攏的雙腿,
向站在她面前的劉青虎用力踢去。
然而這次劉青虎早有准備,他迎面抓住馬清明的雙腳,就勢向後拉,把馬清
明身體幾乎拉成了水平。馬清明扭動著試圖掙脫出雙腳再度攻擊,卻又被劉青虎
猛然把全身扯直。兩人開始了一場空中肉搏,准確些說,是馬清明在用肉體同劉
青虎搏斗。
眼前這一幕煞是好看:只見馬清明白皙誘人的肉體橫在半空,扭卷著,翻騰
著,抽動著,伸展著。馬清明剛蜷縮雙腿准備蹬出,卻又被劉青虎一下子拽直;
馬清明剛試著向左邊踢,卻又被劉青虎猛然把雙腳扯向右邊。馬清明一會兒挺胸,
一會兒翹臀,一會兒收腹,一會兒送胯,讓同事們盡情欣賞她優美裸體的多種變
化。
黃禾被這突然的變故驚呆了,愣在邊上半天不知該干什麼。他先看看抓著馬
清明雙腳左右前後扯動著的劉青虎,再看看渾身扭曲掙扎著的馬清明,一時竟反
應不過來應該先幫誰,過了好一會兒才想明白必須先制服馬清明。可剛衝上前去,
就被扭動著的馬清明拱了一屁股,頓時失去重心向後栽去,摔了個大屁蹲兒。
劇組其他人也都呆了。兩個導演都不知所措地從取景框後抬起頭來,對看了
一眼,在琢磨這場景應該出現在劇本的哪一段:“是哪段呢?……哪段里都沒有
啊?……是演員臨場發揮?……等等,這不太符合劇情吧?”
熊偉突然明白不能再這樣繼續下去了,猛吼了一聲:“停!”
劉青虎把馬清明猛地向前一推,向後閃身一跳。馬清明被他推得前後蕩了兩
下,還意猶未盡地向前空蹬了一腳。黃禾也爬起身,同劉青虎一起向熊偉走去。
胡艷看見熊偉帶著兩個演員走到院中,同面紅耳赤的劉青虎爭論著。等她走
過去時,只聽到熊偉低聲吼道:“反正像剛才這樣不行,知道不?”劉青虎只是
氣憤憤地揮了下手,拽著黃禾,頭也不回地進了屋,向房梁下走去。
被蒙眼堵嘴、赤身懸吊著的馬清明不知大家在議論什麼,好像有些心里沒底。
她已經從剛才的掙扎中緩過氣來,對自己衝動的即興表演感覺有些後悔。她不該
不同劇組商量,自作主張地加上秀竹的反抗,這似乎不太符合秀竹的性格。她思
量著如何向眾人表明,下面不管劉青虎和黃禾怎麼粗暴對待她,她都不再還手了,
准確地說是不再還腳了,她想做一個逆來順受柔弱認命的秀竹了。
然而她現在被蒙眼堵嘴,自然無法表明自己的意圖,只有通過表演來和劇組
交流。可還沒等她想好接下來該怎麼做,熊偉就已經發出了“開拍”的命令。
馬清明感覺到劉青虎與黃禾一左一右向她走來,她在想他們會怎麼對付她,
最好不要太粗暴。她並沒感到有巴掌或拳頭打在她身上,只是被他們抓住了雙腳,
不禁放寬了心。她感覺他們分別在用繩子綁她的腳腕,馬上意識到大家是怕她再
飛腳踢人。她不禁覺得有些好笑,因為其他人還不知道她是不會再反抗了。
然而在她還沒反應過來之前,劉青虎同黃禾已經把捆著她左右腳腕的兩截繩
子向上拉去。原來他們早已分別把繩子的另一端甩過她頭頂上那只圓梁兩邊,正
開始向上拉她的腳。她感覺到自己的雙腳被向上向兩邊被拉開,突然明白了他們
要干什麼,不由得心懸到了嗓子眼,失聲大叫起來。她想叫“不行!不要!”可
嘴已被堵住,只能發出“嗚嗚”的怪聲。
房間里其他人也被這場面弄蒙了,包括熊偉和胡艷。他們眼睜睜地看著馬清
明的雙腿被兩根繩子拉著抬起,分開,最終大大地敞開,眼睜睜地看著馬清明掙
扎著,扭動著,卻無可奈何地向在場的所有劇組成員毫無掩飾地完全袒露出自己
的外生殖器。
馬清明渾身顫抖起來,程度遠比剛才和劉青虎肉搏時激烈得多。只見她臉漲
得通紅,酥胸不停地起伏著。她心里又氣又急,滿腔無名火無處發泄。昨天拍戲
時,無論如何,從她褲子被脫光那一刻開始,垂落夾緊的雙腿就自然而然地保護
住她絕對隱秘的私處。即便是剛才肉搏時她也一直是並攏著雙腿,沒讓春光乍泄。
為了工作,她可以讓同事們看見她的奶子和屁股,經過熊偉精心加工剪輯,全國
億萬觀眾也可以看到,這她可以接受。可眼前這一切實在是太過份了。
在場的劇組成員們也都很窘迫很尷尬。大家都知道今天要重拍裸戲,都知道
會重新看到不穿衣服的馬清明,看到她的奶子和屁股,可誰也沒有心理准備看到
這一幕。
女性外生殖器,顧名思義,就是女性用來給婆家傳宗接代的工具,應該是專
為老公准備的。有人還願意把它拿給情人取樂,那也是人家兩相情願的事,但無
論如何不會有人願意把它放到公開場合展示。當然只有一個例外,那就是有人想
拿它賣錢。可是──這馬清明是那種人嗎?
她當然不是那種人。她不需要這麼做,可她現在就這麼做了。現在眾人眼前
這個才藝雙全的獲獎女作家,這個電視台數一數二的明星女編劇,就是在毫無掩
飾地把自己隱密的外生殖器向前捧給大家看。如果現在有外人走進拍攝現場,看
到的就是個不知羞恥不要臉的馬清明,正在像個下賤淫蕩的婊子一樣向眾人袒露
展示自己見不得人的性器官。
誰能想到會出現這個局面呢?誰能想到劉青虎黃禾不知輕重的推搡會惹惱馬
清明呢?誰又會想到馬清明還手(還腳)會有這樣的後果呢?誰又會想到劉青虎
黃禾這兩個楞頭青二百五會這樣懲罰馬清明呢?
如果現在有人想知道“馬清明光屁股的時候什麼樣”,或者更確切些,想知
道“她的外生殖器長什麼樣”,《關》劇劇組成員大概能給出最精確細致的答案
了:
他們可以看到她小腹部倒三角形狀的烏黑恥毛緩緩過渡為陰唇四周的一層細
細絨毛,看到她兩片扇貝一般的暗紅色陰唇,看到她會陰處一小截肉褶,一直延
伸到肛門上方,看到她肛門口一圈深褐色均勻的褶皺,甚至看到她肛門左邊兩只
淺黑色小痦子。
天哪!只怕馬清明那個共同生活了近三年的前夫也描述不了這麼詳細吧?
戴文革沒想到今天會重拍裸戲,更沒想到會出現這樣極端的場面。同昨天一
樣,他和孫秀琴還可以做觀眾,還可以聚精會神地觀看馬清明表演,更准確地說
是觀賞她演示自己的裸體。
他看到了馬清明恥毛的每一層濃密,他看到了馬清明陰唇的每一寸細節,他
甚至看到馬清明的肛門在抽動。他知道那是她的括約肌在收縮,好像這樣把屁眼
兒夾緊些就能防止別人看到她更多的羞恥。
同時他感覺到自己太陽穴處青筋跳動。不知怎麼,他感覺好像有人洞穿了他
內心中的那個秘密,那個他一直認為不可告人的秘密,有意讓他親臨其境,感受
此情此景──這一切甚至超過了他最大膽的想象。
忽然他發現了馬清明的一個小小的秘密,一個眾人想必都注意不到的秘密。
因為他可以近距離觀察馬清明,可以看到馬清明羞處的每個細節,他看見了──
他看見馬大編劇的陰道口慢慢溢出了白色粘液,她的陰戶已經是濕漉漉的了。
太陽穴處青筋的跳動更劇烈了,因為──雖然難以置信──可他知道馬清明
已經興奮了,他清楚明星編劇是在發情了。
馬清明躺在西屋那張床上,身上還裹著那條大浴巾,浴巾下面還是什麼都沒
穿。孫秀琴歪著身子坐在床邊一張椅子上,雙手被馬清明緊緊攥住。
馬清明已經不記得熊偉何時喊“停”了。她也不記得自己是怎樣被從房梁上
解下來的了。她只依稀記得孫秀琴立即給她披上了這條大浴巾。她只隱約記得她
用力搖頭表示無論如何也不願意在那間屋里多待一分鍾了。她只含糊記得孫秀琴
和胡艷攙扶著自己來到這個房間,躺到這張床上。
孫秀琴一只腿都有些坐麻了,她扭身換了個坐姿,手動了一下。
馬清明抬起頭,望著孫秀琴,把她的手抓得更緊,輕聲說:“秀琴,別走,
你別走,陪陪我!”
“不走,馬姐,我不走!”孫秀琴把馬清明的雙手拉到自己懷里,但同時感
覺馬清明在拉她。她明白了馬清明的意思,欠起身,坐到了床邊上,讓馬清明把
頭枕靠在自己大腿上。
馬清明猛然抬起身把大浴巾甩開,光溜溜地抱住了孫秀琴。孫秀琴雖然有些
驚訝,但還是撫慰著把馬清明擁在懷里。
有人在外面輕輕敲門,接著是熊偉小心翼翼的詢問:“清明,清明,你怎麼
樣?”
“走開!”馬清明失聲大叫道。
(六)
停了片刻,屋外一片紛亂的腳步聲,馬清明和孫秀琴知道熊偉他們走了。
馬清明還緊緊摟著孫秀琴的腰身,頭枕在她的胸口。孫秀琴感覺自己就像一
個母親,把受了極大委屈的孩子抱在懷里安慰著。她沒意識到馬清明什麼時候已
經攥住了她的一只手,拉向自己。
她順從地伸出手,在側臥著的馬清明柔潤光滑的腰肢上撫摸著。但馬清明顯
然並不滿足,她再次抓住孫秀琴的手,向自己大腿內側拉去。
孫秀琴順著馬清明的指引把手伸向前去,突然整只手已經被馬清明雙腿夾在
襠下。她終於明白馬清明要什麼了。
她很想告訴馬清明,她不會為女人手淫,她自己也從來不手淫,可她說不出
口。她只好試探著用手指頭在馬清明陰部摸索。
馬清明那里好濕潤,簡直像是發了大水。孫秀琴不在乎那種粘乎乎的感覺,
她想讓自己的好朋友滿足。她把手指向下探,不知不覺竟把食指插入了馬清明的
風流穴,接著中指也捅進去了。
馬清明抓住了她的手腕,上下前後地動著,好像是在指揮她怎麼抽送手指。
她笨拙地順從著馬清明的指點,運動著手指。手指在淫水中滑動,發出“噗噗”
的響聲。
馬清明抱著她的胳膊,渾身扭動著,大腿上下摩挲著,酥胸不停地上下起伏,
口中發出讓孫秀琴聽了面紅耳赤的呻吟聲。
突然,她猛地拔出孫秀琴的手臂,把她推開。孫秀琴愣住了,不知所措地呆
坐在床邊,看著馬清明轉過身去,顯示給她自己光著屁股的背影。
“馬姐,你……”孫秀琴怯生生地問道。
“秀琴,出去!求求你了!”馬清明打斷她,向後揮了下手,乞求道。
孫秀琴憐憫地看了看她,乖乖地起身出去,順手關上了門。
韓樂山一身文人裝束:一套銀灰色西裝,一條暗紅花領帶,一頭花白的濃發
向後梳著,看上去像個大學教授。可熊偉現在越看他越不順眼,尤其看不慣他高
度近視眼鏡後盯著人看的那雙死金魚眼。
自從他前天來劇組發了一通高論後,昨天在拍攝現場就出現了馬清明四點全
露的尷尬場面。誰知道今天上午大作家光臨《關》劇劇組會不會又搞什麼新花樣?
熊偉和胡艷交換了一個眼色,陪著這位不速之客一同走進做為柳氏兄弟伙房拍攝
現場的那間南屋。
韓樂山還是第一次來拍攝現場。前天晚上他直接去了攝制組的住地,為表示
關心,他讓熊偉隨便給他放些攝制好的鏡頭。熊偉考慮到他是小說原作作者,就
毫不介意地給他看了剛拍好的唯一幾個外景鏡頭,包括裸戲鏡頭。
剪輯後的裸戲畫面可以說是既干淨又唯美。熊偉只用了馬清明吊掛裸體的三
個鏡頭:兩個分別是由他和胡艷從左右兩邊拍攝的馬清明吊掛裸體的側影,另一
個是她胸腹部的一個特寫鏡頭。
第一個側影鏡頭里馬清明上身還穿著那件白土布襯褂,翹著渾圓的光屁股,
從臀部側對鏡頭緩緩轉向前身正對鏡頭。第二個側影鏡頭里劉青虎正在扯下那件
白襯褂,胡艷拍了個慢鏡頭:只見白襯褂緩緩脫離馬清明的肉體,兩只原被緊繃
著的乳房掙脫了束縛,先向上慢慢跳起,直到最後逐漸恢復了豐滿圓潤的形狀。
與此同時馬清明的身體也在緩緩轉動,由側身對鏡頭變成正面對鏡頭。
拍攝時主要采用了南窗射入的自然光线。一綹陽光通過空氣中的水汽漫射在
馬清明的白皙肉體上,整體看就像一幅朦朧的暈染水墨畫。在暗色調模糊的背景
下,馬清明吊掛著的裸體就像個光彩奪目的發光體,更顯得肌膚白里透紅,晶瑩
剔透。
第三個特寫鏡頭顯示的是馬清明從前胸一直到小腹處的肌膚,暗示二郎的尖
刀將先插入秀竹的心髒,一刀劃下,止於恥骨上方。熊偉在電腦上做了初步剪輯
處理,把畫面局限在馬清明胸腹部正中,上方躲開了她的兩只奶頭,下方避開了
她的恥毛。
韓樂山很欣賞熊偉拍攝的這幾個鏡頭,尤其是三個裸體鏡頭,艷而不淫。只
是他看完後心中突然涌上了一股燥熱。
他想起了文化生活匱乏的兒時,父母帶他去看過一場“革命現代芭蕾舞劇”
《紅色娘子軍》,回來後心中就是這種類似的躁動感覺。當娘子軍女戰士們穿著
短褲,舞動露出一半的秀美大腿跳起足尖舞時,他早熟的心也隨著亂蹦亂跳。而
當一切都結束,他隨著人流離開劇場時,心里又有一種茫然無措的失落感,總覺
得余興未盡,好像錯過了什麼重要的東西,有願望──或是說有欲望沒得到滿足。
他後來也見識過淫蕩露骨的淫穢圖片,當時看得他面紅耳赤,血脈賁張。可
當他聽到夫人漸近的腳步聲急忙關掉電腦上的色情網站畫面後,心里也有一種茫
然無措的失落感,這時卻是感覺原來不過如此。什麼東西都看到看透之後,反而
失去了起初那種曲徑探幽的神秘感,不耐回味。
看到這三個朦朧的裸體鏡頭後,他體會到的是看完《紅色娘子軍》後的那種
燥熱感及失落感,覺得心中有什麼東西被挑逗起來了,只可惜不能滿足盡興。
他根本沒想到熊偉他們會拍裸戲。小說原著里他也沒有把秀竹殺了吃肉,只
是提到兵荒馬亂的災年有人相食。這有文獻資料,是史實。對編導在改編時添了
“私貨”,加了這場“殺細作”的戲,甚至還是裸戲,他的確沒有思想准備。
他當然不反對人家拍裸戲,甚至還很高興。一方面他知道拍這種戲是打擦邊
球,會引起爭議,便於炒作這部戲、這部由他的小說原作改編的戲。另一方面他
樂得看這位女演員養眼的身材,而且人家還脫光了衣服給他看。他隨意問了句:
“這是什麼地方找的替身演員呀,和馬清明個子很相像的嘛。”
胡艷也沒多想,順口答道:“清明才不用替身呢,這就是她本人呀。”
韓樂山腦子里“嗡”了一聲。看片時他想當然地假定那不過是個替身演員,
一個與他素不相識、毫不相干、為多掙幾塊錢甘願脫光衣服出鏡的三流女演員。
而當他得知畫面里原來竟是馬清明本人,竟是那個溫文爾雅、氣靜神嫻、談吐不
凡、才華橫溢的年輕女編劇馬清明本人時,他不僅感到那種受了挑逗的躁熱,他
甚至感到一種莫名的煩悶、一種難言的憤懣。
為改編劇本他和馬清明有過多次接觸。他贊嘆她的藝術水准,賞識她的清新
文筆,也喜歡她姣好的容貌體態和優雅的仕女風范。而這位有學歷有身份有品位
的窈窕淑女,竟會為了劇中無足輕重的幾個裸體鏡頭親自出馬,在大庭廣眾脫衣
解帶,這豈止是有失體統,這簡直就是辱沒斯文了。當然這也輪不到他韓樂山來
生氣,他氣不過的是,拍這麼史無前例有滋有味的鏡頭時,他韓樂山竟沒在場!
他真想再看一遍那三個鏡頭,但熊偉早關掉了熒光屏,開始詢問他的觀感和
意見了。而偏偏這節骨眼上那個不識趣的羅世蓮會跑來搗亂。
羅世蓮一直惦記著要在戲里上一個角色,因此當她哥和劇組其他與“殺細作”
場景無關的“閒雜人等”都被請離現場去游山玩水的時候,她留了個心眼,沒離
開劇組住地。剛接到她伯父羅建樹電話,說韓樂山去外景地了,就趕緊找了過來。
韓樂山並不認識羅建樹。但這並不妨礙這位電視台資深元老數周前屈尊落駕
於他下榻的旅店,當然不是一人單獨前來,而是帶著侄女羅世蓮登門造訪。韓樂
山剛開始還有些受寵若驚,以為羅老格外重視他的劇本,話過數巡後,才發現訪
客是有求於他,是求他在劇組面前為羅世蓮能混個角色上鏡美言幾句。
韓樂山瞄了羅世蓮幾眼,倒也是濃眉大眼,但舉手投足間,總顯得年輕氣盛,
沒見過什麼世面。他只是含糊地答應著,既未一口回絕,也未滿口應允。
現在這女孩就站在房門口,像老熟人一樣跟他打著招呼,也不看看在場的都
是幾個劇組里頭頭腦腦的主創人員,她一個不過待業演員身分的編外人員竟大大
咧咧地踱進房間,坐在一邊旁聽起來。
她不會想到韓樂山今天無論如何不會幫她說話。“韓老師”有話要說,對拍
完的幾個外景鏡頭有意見,有想法。他竟然洋洋灑灑地連續說了二十幾分鍾,無
非是個別鏡頭完全不能表達出劇情需要的意境,尤其是劇組臨時添加的“殺細作”
場景,完全沒有體現出角色的心理動態,讓演員愛不敢愛,恨不敢恨,溫溫吞吞,
像是在過家家,而他以為,劇組的編導完全有能力有水平把這場戲拍得更真切更
完美。
雖然他講得頭頭是道,可明眼人一下子就可以看出他的論點是多麼的牽強附
會,看出他是在發泄,在發泄心頭一股無名火。
羅世蓮就像是在聽天書,不知“韓老師”所雲何物,聽不出“韓老師”心頭
有火。熊偉聽懂了,可他也沒聽出韓樂山心頭說不出的那股邪火,這是因為韓樂
山無意中觸到了他的痛處。其實從一開始熊偉就對拍裸戲底氣不足,不能肯定在
這一集里放一場裸戲是否合適,甚至不敢確定拍這場裸戲是否應該,是否合理。
聽了小說原作者一番話,首先他心里一塊石頭落了地:韓樂山並不反對拍裸
戲。至於其它意見就好說了,不就是不夠戲劇性,表演火候不夠嘛,咱們再補拍,
亡羊補牢嘛,怕什麼。因此就有了昨天大打出手全武行的那場裸戲。
韓樂山無從得知昨天有那麼刺激的場面,他只是例行公事般地隨著熊偉胡艷
走進這間南屋。四處環顧一番後他猛然有種直感:這個房間他見過。抬頭看到了
房梁和上面的鐵鈎子,他更肯定了,馬清明的光屁股鏡頭就是在這間屋子里拍的。
他向前踱到房梁下,像是在隨意觀賞那些鐵鈎子,他知道馬清明就是被吊掛
在這些鐵鈎子上的。他好像一個孩子突然探聽到了伙伴們一直隱藏著的一個秘密,
內心體驗到一種莫名的興奮,好像在探險。雖然他不知道昨天這里出現了更刺激
更淫邪的場面,但只是能站在這裸戲拍攝現場他就感覺很刺激,似乎已經感受到
那位才女如何赤身裸體被綁吊的場景,他甚至感覺到自己那個東西在發硬。
而就在此刻,那個不識趣的羅世蓮又闖了進來,韓樂山不禁皺了下眉頭。
羅世蓮又在拍攝現場追到了韓樂山,自以為得計。她才不懂察言觀色,只知
道機不可失,於是自說自話地開言道:“韓老師,我伯父問你好呢。知道你特地
來跟熊導他們商量我演哪個角色的事,他挺感激你的。”
熊偉胡艷同韓樂山面面相覷:特地?她上角色的事,我們提都沒提呀。可羅
世蓮卻不管不顧地接著說道:“聽說原來演石艷竹的那個演員肚子不知道被誰弄
大了,不在咱劇組了,那個角色現在不是還空著呢嗎?”
“石艷竹可是個主要角色,印象里好像比石秀竹的戲還要多呀。”韓樂山皺
起眉頭,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兩位導演,加重語氣說道:“你們可要慎重呀。”
胡艷並不喜歡羅世蓮這副不知天高地厚的脾氣,可想到羅世紀的叮囑,她也
只能說:“石艷竹的演員要定,你的角色也要定。世蓮,你不要急,我們有時間。”
熊偉對這個小丫頭一直就沒什麼好印象,可也不願意得罪台里哪位元老,只
好含糊其詞地應付著:“小羅你要有耐心,我們會綜合考慮,給你一個合適的角
色的。”
突然從牆角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羅世蓮演石艷竹,我看絕對合適。”
韓樂山循聲望去,才看見牆角有兩個女人,因為是在桌子後面,所以他們進
屋後一直沒發現她們。後面一個女人坐在一個小馬扎上,正給前面那個女人梳頭。
韓樂山知道梳頭的女人是劇組里姓孫的那個女化妝師,正在給她前面那個女演員
梳古時未婚女子的發髻,但很蓬松,大部分頭發還都散亂著,這說明這位女演員
扮演的角色很長時間沒梳理頭發了。
韓樂山再向前看去,不禁眼都直了──女演員跪在女化妝師前面,背對著她,
雙手好像還被繩子捆在身後,眼睛上蒙了塊白布,更有甚者,女演員竟是全身赤
裸,一絲不掛。
韓樂山歪了下頭,看到了女演員的臉,更驚訝了──這女子不是別人,正是
馬大編劇!真正看到裸戲的主角就像他想像的那樣光著屁股跪在那兒,他雞巴反
而不硬了。
熊偉胡艷也剛看到馬清明在這個房間里梳妝,但他們可不是剛看到她赤身裸
體。
早晨起來後,熊偉胡艷就直接從住地來到了拍攝現場。戴文革給他們把早餐
也帶來了,他倆圍著院子里一張桌邊,一邊吃著油條喝著豆漿,一邊大致規劃著
慶功宴拍攝的步驟和鏡頭安排。
“得跟秀琴說說,清明那件繡花外衣昨天都撕破了,要趕緊補好。”熊偉吩
咐著。
“我看……”,胡艷思忖著:“破就破了吧。這不顯得更真實嗎?”
“其實秀竹那件外衣都該被揉成抹布了。”熊偉知道,這是馬清明在他身後
搭腔:“按理說,柳家兄弟根本就不會讓秀竹還穿得干干淨淨整整齊齊。”
熊偉早已習慣了馬清明經常對劇情場景發表不同見解,因此頭也沒抬,繼續
就著豆漿吃他的油條。身後有漸近的腳步聲,他只是奇怪聽到的不是清脆的女式
皮鞋聲,也不是“沙沙”的便鞋聲,更不是彈性有力的運動鞋聲,而是一種“啪
嘰啪嘰”的聲響。他低著頭向後瞟了一眼,先看到了一雙赤腳。
他一邊思忖這馬清明搞什麼鬼,大清早起來打雙赤腳到處跑,一邊又隨意向
上看去。這下他看到一雙白皙的玉腿,先是藕白的小腿,然後是圓潤的大腿。他
再往上瞟了一眼,一簇烏黑映入他的眼簾。他突然明白是怎麼回事情了。
胡艷坐在他對面,抬頭時正同馬清明打了照面,不僅看到了她的赤腳,她的
玉腿,她的陰毛,還看見了她小巧的肚臍、聳立的雙乳,那櫻桃般紅嫩的奶頭以
及那副清澈無邪的目光。
“你……,你怎麼了?”胡艷有些張口結舌地問道。
“沒怎麼呀!就是真餓了,我也來根油條。”馬清明邊說邊抓了根油條,先
一大口,咬去了一大半。
她繞過熊偉,背轉過身,靠到桌子邊上。熊偉清晰地看到桌沿把馬清明圓潤
的屁股蛋壓進去一道槽,兩股之間那神秘的深溝一半被擋在桌角下面。
“你怎麼……怎麼衣服都不穿了,清明?”胡艷接著問道,語氣有些尷尬。
“不用穿了,反正等會兒拍戲還得脫。”馬清明若無其事地答道。
“等會兒拍慶功宴,你脫衣服干嗎?”熊偉不解地問。
“您著什麼急呀,熊導?”馬清明還是那種不緊不慢的口氣:“我們接著拍
裸戲。咱好不容易有機會拍這種敏感鏡頭,還不抓緊好好利用。”
“還利用什麼呀,清明?我們需要的鏡頭都拍完了呀。”胡艷插言道。
“不見得吧,胡姐。”馬清明端起桌上不知是誰的一碗豆漿,喝了一口:
“前天我就以為這場戲拍完了,結果昨天不是還要補拍。你今天說拍完了,誰能
保證明天不再來個什麼王樂山李樂山,說所有這些鏡頭都不符合要求。”
“清明,不要有抵觸情緒好不好?”熊偉緩聲提醒道。
“我可沒有抵觸情緒,熊導,我真是為了把戲拍好。”馬清明辯駁道:“你
們看,咱們好歹才說服我們的演員自願拍裸體鏡頭,而且呢,開始我們還怕這怕
那,怕人看見秀竹的奶頭,怕人看見秀竹的外生殖器,還有……還有哪兒?嗯,
對了,還怕人看見秀竹的肛門。好多清規戒律。現在我們想開了,我們可以放開
手腳拍,沒有忌諱。不合適的鏡頭到時候剪掉就是了。”
聽她一口一個“秀竹”,簡直就像是在議論別人的事,但卻邊說邊在自己的
裸體上比劃著,一會兒指指自己的奶子,一會兒又指指自己小腹下方,一會兒又
指指自己屁股後面。熊偉覺得好窘迫:與前兩天拍攝現場暗色調環境下那個優美
的裸體相比,馬清明的身體在室外自然光照射下早失去了那種神秘感,而只剩下
了一種肉感。這個“肉”不是柳氏兄弟眼中可以大快朵頤的那類美味鮮肉,而是
女性身體在男人心中勾引出的那種最低級最原始的肉欲。熊偉趕緊轉眼看向別處。
馬清明還在侃侃而談:“做為編劇,我想進一步完善這場戲的情節;做為演
員,我想把戲演得更到家。從哪方面來講,都應該再拍些鏡頭,做備用也好啊。
退一萬步說,如果新拍的鏡頭還不合適,您熊導可以不用嘛。”
“清明,你還是去……”,胡艷輕聲提醒著。
“哦,我這就去化妝,去弄弄頭發。”馬清明打斷她:“你們也准備准備吧,
把機器再弄回屋里去,咱下午接著拍。”她把剩下的油條一口塞進嘴里,向西屋
走去。熊偉不自覺地盯著看她圓潤的光屁股有節奏地扭著,然後消失進“化妝室”
里。
熊偉胡艷不知馬清明孫秀琴何時把“化妝室”轉移到了這間南屋。他們只是
後悔不該帶韓樂山進來,讓他看到這一幕。而馬清明卻毫不在乎地接著說道:
“我覺得應該給年輕演員鍛煉機會,不用怕。我還不是頭一回演電視劇?”
羅世蓮沒想到,關鍵時刻幫她說話的竟是平日里都不用正眼瞧她的馬清明。
她轉過臉去,心想怎麼也得說聲謝呀。可當她看到女編劇竟然毫不臉紅地當眾赤
裸著身體,她的驚訝絲毫不亞於韓樂山。
胡艷同其他人一樣也不喜歡這個尷尬的場面,她趕緊打岔道:“既然這個角
色的演員定下了,那我們就再去其它地方看看吧。清明,我們不耽誤你化妝了。”
羅世蓮跟隨他人走出房間,在門口又看了一眼赤條條的馬清明,心想,原來
馬清明拍光屁股戲確有其事,並不是謠言。真沒看出來,這女的還這麼不要臉。
韓樂山心不在焉地隨著兩位導演在現場轉悠,可根本沒聽見偉胡艷他們的講
解介紹,滿眼全是馬清明那誘人的裸體,不停地再想他們竟然還在繼續拍裸戲,
直到一個他不願意聽到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想象。
韓樂山的婆娘K 一口蹩腳的國語,難以准確歸類到底屬於何地口音。沒准兒
人家的目的,就是想通過這南腔北調讓世人知道她能通吃兩岸四地吧。
她一向標榜自強自立,並不依附於老公,因此獨自在拍攝現場轉悠,不知什
麼時候和羅世蓮混在了一起。只聽她正同那小丫頭議論著:“……怎麼醬紫(這
樣子)的一個下賤女人,衣乎(衣服)都會不要穿?咱們腥腥虎虎(辛辛苦苦)
寫的好文章,可不要給她瞎攪。”羅世蓮不停地應合著:“就是!就是!”
韓樂山現在可聽不得他婆娘嘮叨,趕緊掉頭向後院一個角落溜去。熊偉胡艷
對視了一眼,也跟著他走開,避開那兩個個吵鬧的女人。
這時他們聽到一陣拳腳踢打的聲響,間或夾雜著一個女人的哼喘,甚至還聽
到舞鞭弄棒時發出的“唰唰”聲以及人倒地時發出的“咚咚”聲。
他們急忙走到院子里,在院子的一角看到一出令人瞠目結舌的戲劇場面:只
見飾演柳氏三兄弟的何建設劉青虎黃禾一身莊稼漢裝束,手執粗木棍或長鞭,腳
蹬髒兮兮的千層底布鞋,正把馬清明圍在中間拳打腳踢,不時還捶她一木棍或是
抽她一鞭子。馬清明赤身裸體,雙手被綁在身後,任憑三個男人隨意蹂躪,並不
躲閃。當她被捶被踹跌倒跪倒在地時,又會被三個漢子再拽起來,繼續忍受他們
在自己身上施暴。
不僅韓樂山,連熊偉胡艷都大吃一驚:朗朗乾坤下,豈有這般無法無天明目
張膽欺凌羞辱女同事的道理?熊偉剛要上前干涉,只見孫秀琴走過來,在熊偉耳
邊低語道:“這是馬姐讓他們打的,說這樣身上自然就有被欺凌的痕跡,比化妝
真實。”
熊偉胡艷瞪圓眼睛,對視了一下:不可思議!做為演員,這馬清明可真是勇
於犧牲自己,也難為她會想出這麼多聞所未聞的怪點子糟賤自己。
韓樂山也看出來三個男人打得其實並不很用力,只是在設法留下些顯著痕跡。
他們有意用鞋底踢她踹她,在她身上甚至臉上踩出肮髒的泥印。鞭子和棍子打在
身上也不會很疼,但會留下些青紫或血道子。
韓樂山覺得眼睛都不夠用了。只見三個男人的拳頭、腳、棍子以及鞭子不停
地落在馬清明的背上,腿上,甚至屁股上,雙乳上,彈性柔軟的皮膚上先會留下
一道白印,接著變紅,或變青變紫。馬清明雙手綁在身後,既要躲閃擊打,又要
平衡重心,赤裸的身軀扭著,轉著,間或還跌倒在地,變換地顯示著不同的位置
和器官,口中還不由自主地發出惹人心癢難撓的哼喘聲、呻吟聲,真是目不暇接,
美不勝收。
韓樂山看呆了。他很想就這麼一直不停地看下去,可惜他聽到了漸近的腳步
聲,伴隨著他婆娘的大嗓門:“你這個手袋好好看喲!哪里有的賣?”接著是羅
世蓮炫耀的聲調:“這是少數民族的,土族的,嗯……,還是木族?”
韓樂山知道,如果讓他夫人看到馬清明自願光屁股挨打這一幕,他的耳根至
少半年不得清淨了。他趕緊堆起一副笑臉,提前迎過去,貌似驚訝地叫道:“你
轉到哪里去了,大令?咱們該回去了吧。”
今天的拍攝現場同前兩天相比簡直有天壤之別,亂哄哄的像個鬧市。熊偉毫
無創作情緒,機械地指揮著攝像機,在尋找些差強人意可用的鏡頭以備不時之需。
現場已經沒必要避人耳目,因此房間的門是敞開的,屋內有足夠的自然光,
照射在馬清明綁吊著的裸體上,每處的細節都很清晰。
劉青虎把馬清明從口袋里拎出來時,她就已經是光溜溜的了,因為她覺得柳
氏兄弟早就該把秀竹扒光了。另外她提議嘗試一下從其它角度體現秀竹的哀憐處
境,她記起戴文革說過可以把秀竹雙手反綁著吊起來,因此她叫劉青虎他們把她
反吊了起來。
現在馬清明兩只手腕被綁在身後,用一根繩子拴著向上吊在房梁上。她彎腰
低頭,雙臂被高高向上拽著,雙腿略微叉開,兩只腳掌扒著地面,平衡著晃動的
身體。
胡艷把攝像機擺在她前方,正在從正面角度拍攝。只見劉青虎揪著馬清明的
頭發,讓她抬起頭。他們這次沒有把她蒙眼堵嘴,想給馬清明一個機會,可以盡
情演繹秀竹屈辱悲哀的慘境。
羅世蓮不知什麼時候湊到馬清明身邊。她傻呵呵地問了句話,聲音雖然不大,
可卻清晰地傳入眾人的耳膜:“馬老師,您的胸也沒那麼大呀。就這麼上電視,
也不怕全國觀眾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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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就是這倆中的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