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
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
人魚港\t四葉草劇場\t煉金試驗室 深夜
疏影小心翼翼的用指環生成的光刃裁切紙片。
這個場面看起來似乎非常難以讓人理解,因為紙怎麼看都不是什麼貴重的東西,而且也沒有脆弱到需要疏影用自己的武器來處理——疏影是非常專業的出色的執事,這種小事理應對她來說完全不是問題。從常識出發,裁個紙對於執事長來說應該算不上什麼難事。
但……“常識”這種東西丟在團長身上似乎就不那麼有效了。疏影此刻裁切的並不是常見的羊皮紙,也不像古堡領民自用的褐紡紙,又或者是連疏影自己都只見過一次,傳說中來自東方, 上面有奇妙紋理的羅紋紙。而是團長拽著疏影砍了半天樹,收集木頭,剝掉樹皮,找芙蕾莉亞幫忙烤干,一點一點劈成指頭長短的細木片。然後請波希娜提供毒液,在艾希幫忙降溫的條件下把這些米粒大小的碎片‘溶解’——雖然是團長出面拜托的,但疏影覺得波希娜比起溶解那些木片,更想把自己溶解。而艾希對疏影也沒什麼好臉色,抱怨疏影居然陪著團長胡鬧。雖然,艾希對團長的臉色似乎更差,抱怨的內容主要集中在不應該隨便玩波希娜的毒液之類的東西。隨後,溶解完畢的混合液要“絕對小心翼翼”的轉移到從艾米那里借來的煉金儀器里,然後靜置一個晚上,同樣“絕對小心翼翼”的把上層的澄清毒液倒掉,反復用清水反復清洗剩下的沉淀物,直到“倒出來的水滴到草葉上,草葉不會變黃”為止。
“大概總要洗個十遍八遍的吧……之後再拿草葉試試就行了。波希娜的毒液腐蝕性恐怕不是一般的強,一定要小心”這是團長的原話。
隨後要把這些沉淀鋪到一個木盒子里,用蓋板壓住,然後再往上摞幾塊石頭壓住,等它自己干燥。最後,從盒子里拿出來,切成條狀。
當然,這些工作基本上都是疏影完成的。畢竟,按照團長的說法“這些工作我也知道該怎麼做,但如果我跑去干這些活,用不了半天艾莉卡就能把咱倆抓回來吊起來用火烤。”而任何一個對艾莉卡稍有了解的人都會贊同團長的判斷。疏影也想過替團長分擔一點繁重的工作,但不管是團長還是疏影自己都知道疏影也只能替團長分擔一些日常管理工作罷了。劇團里最重要的劇本編撰工作,疏影無能為力。
團長管這個過程叫“造紙”,而疏影在折騰完整個流程之後,不太清楚自己和團長究竟哪一個對造紙這件事情的定義出現了明顯的偏差,因為紙明顯不是這麼做的,不管是羊皮紙還是領民自用的褐紡紙都不是。雖然疏影在血月古堡任執事長的時候不需要自己制作羊皮紙,因為古堡的領民會上供各種日用品,但作為掌管古堡上下諸多事務的執事,疏影必須有能力在外界貢品斷絕的情況下維持古堡的正常運作,因此造紙也是疏影必須要掌握的知識。之一。
而且,比起羊皮紙,疏影也很難相信如此脆弱的紙真的能用來書寫。這不是疏影和團長第一次造紙了。也不是第二次。第一次造紙的結果幾乎可以說是災難性的失敗,最終的成果是一團深褐色的粗糙纖維球,疏影在自己的記憶里搜索了半天,終於想起造出來的這東西應該和某種阿拉克尼的廢棄網巢有些許類似之處,並且和那種阿拉克尼的網巢一樣,它甚至在疏影把它捏起來之前開始分解成碎屑。第二次也不見得比第一次成功多少,出來的東西依然是褐色的,雖然它勉強變成了一張紙的樣子,但依然像廢棄網巢一樣脆弱。
然後是第三次。
第四次。
第五次。到這一次團長才終於意識到造出來的“紙”過於脆弱的原因是她們把木頭搗的太碎了。
第六次。
第七次。這一次團長想起來波希娜的毒液或許可以用來除掉紙里的褐色,並且增強紙的強度——為什麼波希娜的毒液這種強腐蝕性物質可以用來增強紙的強度,團長解釋了很長時間疏影才勉強明白,大意似乎是單純的研磨會嚴重破壞木頭里的纖維,而紙是用木頭里的纖維做出來的。經過測試波希娜的毒液似乎不會分解這種纖維,但可以分解掉木頭里的其他東西。疏影並不理解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因為她親眼見過波希娜把一棵小樹在幾秒鍾里變成了一根掛滿綠色混雜著黃色的黏糊糊的……不知道該怎麼描述的東西。那一次團長居然還很興奮,而疏影則在認真的擔心團長的精神是不是因為反復失敗而出現了什麼問題。
第八次。
之後是第九次。幾乎成功了,但當時興奮的團長在裁紙的時候才發現它並沒有看起來那麼牢固,盡管能承受一定程度上的拉扯,但卻無法承受切割,在切割時會不規則的破碎——團長想了半天都沒想明白這是怎麼回事,而在反復測試中好不容易造出來的那點紙就這麼浪費掉了。最後,實在是看不下去的疏影隨手放出指環里的光刃解決了這個難題——她的動機並不是想要解決這個問題,只是想解決帶來這個問題的東西。
但結果終歸是好的,所以疏影的工作量又增加了。尤其是,控制武器來做一件並非破壞或者殺傷的工作。雖說理想執事即使戰斗也應該保持儀態和風度,因此疏影的曦光之舞在設計時著重考慮了收放自如和精准控制方面的需求,但即便如此,用這東西來切一個用力稍大就會寸裂的材料還是太難了。
尤其是,團長還要求切割完的紙條不能有裂紋——並沒有明說,這是疏影從團長的第九次失敗里觀察出來的,她丟掉了所有哪怕有一絲裂紋的紙條,哪怕在疏影看來那條紙已經切割的非常完美了。疏影並不理解團長為什麼要做這一切,她一向古古怪怪,做一些疏影完全理解不了的事情——如果去問,大概有一半情況下換來的是一場時間超長的課,而另一半則是換來團長一臉痛苦的嘆息:“我也不知道……”。但歸根結底,那並不是什麼壞事,而且,也不算特別難。團長確實經常提一些沒頭沒腦的麻煩要求,但……大概也就相當於卡塔琳娜小姐和米諾朵拉小姐加起來那麼麻煩吧。在卸下古堡執事長這個職務之後,這還在疏影的能力范圍之內。
畢竟現在她也只需要照顧好那一個人就夠了。卡塔琳娜小姐對疏影的印象一點都不好,疏影明白這多少是因為卡塔琳娜小姐覺醒血脈力量太早,對於一個小孩子來說,整個古堡的擔子太沉重,而疏影也只能幫助她盡快適應這樣的生活。卡塔琳娜小姐一直視自己血脈的力量為詛咒而不是榮耀或者責任,自然而然的也對疏影這“血脈的贈品”沒有一絲好感。至於米諾朵拉小姐……卡塔琳娜小姐的好惡就是她的好惡。這兩位小姐小時候沒少給疏影找各種麻煩,提出各種稀奇古怪的要求,故意把疏影整理好的東西搞的一團亂……以此來增加疏影的工作量,“反抗”疏影的“統治”。
然而疏影並不想“統治”什麼。那只是她的職責,而她只是履行職責。當然,兩位小姐不聽,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哈………………”團長大搖大擺的推開試驗室的門,打著哈欠走進來——當然,疏影並不需要回頭看就可以知道這一切。“累死老娘啦……呀,疏影,搞定了?”
“嗯。”這時候疏影也正好切完最後一條紙。完美的成果,即使以古堡的標准也無可指摘。
“呀,疏影真厲害!”團長一下子蹦到疏影身邊抱著疏影的胳膊。有的時候疏影會想團長是不是私下里掌握了空間類法術,能夠在幾乎一瞬間里改變自己的位置——當然,那是不可能的,團長沒有什麼力量,即使以法師的角度來看,團長在法師里也是最脆弱的那一批,而且她除了所謂的“四葉草徽記”的力量之外和個普通人並沒有什麼區別。
“小心一些,團長。”疏影收起指環上的光刃魔法,“會受傷的。”
“哎呀疏影這麼厲害,不會切到我啦~~”團長歪著腦袋繞過疏影的身體視察疏影的勞動成果。“就算被切到了我也不會有事的拉,我剛被艾莉卡召喚過來的時候可是直接變成了一灘人呢,那我都活過來了。來來來快讓我看看切出來的紙怎麼樣快點快點我要急死了急死了。”
疏影用沒被團長抱著的右臂在切好的紙條上空一揮,激起的氣流將紙條吹散到空中,然後在紙條落地之前一張一張的撈進手里——不這樣的話,紙條可能會碎裂,這是疏影總結出來的經驗。
“不管看了多少次都覺得這樣的疏影好~~~帥~~~啊~~~颯——颯——”而團長在一邊幫倒忙。每次團長用類似的語調說類似的話時,疏影都會覺得心里“毛蓬蓬的”,然後影響動作的精度。
“團長,請過目。”疏影把切好的紙條遞給團長。這一次應該沒有問題。
“嗯。嗯……”團長對著魔石燈小心翼翼的審視著紙條。團長在絕大多數時候給疏影的感覺都是“不靠譜的小女孩”,唯獨在這樣的、按照團長的說法叫“進行科學研究”的場合,疏影能感受到從團長身上源源不斷涌出來的令人安心的感覺。
“很好,這次很理想了。”團長小心翼翼的把紙片放到疏影准備好的托盤里,“嗯,接下來要想辦法給它們打個孔或者用別的方式懸掛起來。一定要懸空不要挨著任何東西啊這個事情還是麻煩你了疏影我去去就回……”話沒說到一半,團長人已經到了房間門口,而疏影並沒有留意到她是什麼時候放開自己胳膊跑出去的。
有必要調查一下團長是不是真的會空間魔法。
等到疏影想出辦法把紙條們懸掛起來的時候,團長已經攥著不知道從哪兒薅來的兩大把樹葉子帶著一陣風跑了回來。“啊疏影你還沒掛好那正好我這邊磨葉子你掛紙條掛好了來幫我一塊磨。”
疏影在計劃里加了一條:調查一下團長總是說這麼長的句子不帶喘氣還沒被憋死的原因。
於是疏影小心翼翼的用錐子在紙條上開孔的時候,團長在翻箱倒櫃的找之前拜托艾米瞞著艾瑪藏起來的一大瓶“酒精”。即使團長解釋過,疏影也不很理解為什麼那叫“酒精”。在疏影看來那無非就是蒸餾過的酒,而且團長也是通過反復蒸餾葡萄釀提取出來的“酒精”。為什麼酒反復蒸餾幾次之後就叫酒精了呢?酒也罷水也罷,按照疏影粗淺的元素知識,其本質都是水元素,但酒里調和了微量的土元素,使其擁有和水不同的性質。也有說法是酒里不僅調和了土元素還調和了風元素,酗酒會讓人癲狂就是因為風元素過量導致的——然而這種說法也有異議,因為土元素也有影響人的精神的報告,波希娜的毒液就是有力證據,她是土屬性的魔像,但她的毒液里也有致幻成分。魔像都是純粹的元素,因此這種說法也有道理。當然,疏影對這些魔法理論並不熱心,魔法對於她來說只是一種好用的工具,其背後的原理並非她所擅長。只是團長對這些理論特別感興趣,她才勉強學了一點來給團長講解。
“找到了……啊疏影幫我記個事情,回頭我要給艾瑪和艾米好好講一講關於試驗室防火和試劑正確分類擺放的安全知識。這酒精放的位置沒爆炸把整個試驗室炸的稀巴爛算運氣好。”
“團長,是你拜托艾米把這瓶……酒精,藏起來的。你不應該期待艾米在這種情況下能非常妥善的保管它。”看來團長又健忘了——她的記憶力很奇怪,有些事情能記得非常牢,而有的事情幾乎是轉眼就忘。
團長手里拎著一個大玻璃瓶站在原地愣著眨了幾下眼。“哦,我說這東西怎麼藏在一堆柴火棍里面。”
“團長。那是月見草。艾瑪小姐跟您講過的,那是她和艾米的煉金材料櫃子。”所以在這種情況下,疏影很有必要提醒團長她自己過去干過的事情。“其實還是你提醒艾米可以藏在這個大櫃子里的。”
“啊是嗎……”團長尷尬的站在原地撓撓頭,眨了幾下眼。“哎呀就這樣吧。”然後打了個馬虎眼,把樹葉子扔進臼里,加上酒精用舂把葉子搗爛。
疏影聳聳肩,這種事情她已經習慣了。疏影開好孔,接下來要找能把紙片掛起來的細繩——然而舉目所及找不到粗細合適的繩子,於是疏影想了想,揪下一縷頭發充當細线。反正問團長的話,她大概就會薅自己的頭發,沒什麼區別。
疏影把紙片掛到架子上,回頭看見團長還在鼓著臉跟葉子較勁。“我來吧。”於是伸出手拿過舂,三下五除二搞定團長使出吃奶勁搞了半天都沒完全磨碎的葉子。“這次又做什麼試驗?”
“葉綠素……呃,就是研究一下葉子為什麼是綠的。它的綠色里究竟有多少種,呃,綠色。”於是團長又開始說一些艱澀難懂的話。疏影當然可以理解綠色有很多種,但葉子綠本身不就是一種綠色嗎?為什麼一種綠色里面還會有很多種其他的綠色?“其實也不見得一定是綠色,也有可能是黃色或者紅色或者橙紅色或者別的什麼顏色……但主要肯定是綠色的。”疏影當然見過黃色和紅色的葉子。但那不該是另一種顏色嗎?為什麼這些顏色會混雜在綠色里?所以疏影當然聽不明白。不過出於專業執事的職業守則,疏影並沒有表露出來這些疑惑:不是所有事情都是執事能理解和應該理解的。對於這些事情不需要理解,只需要執行。
“明白。”所以,疏影只需要表明自己理解了團長的做法,這就夠了。至於團長的那一串難以理解的話,除非團長樂於解釋清楚,否則疏影不會過問。
“你沒明白……哎不對,你明白不了……哎算了結果出來就知道我有沒有在說廢話了沒准又是沒用的廢話。”團長嘴里嘰里咕嚕,腳底下也沒停下,她說這一大長串話的時候已經把試驗室里大大小小的玻璃杯——按照團長的說法,這叫“燒杯”——搬到台子上,而這時候,疏影也已經掛好了總計9張紙片。團長喜歡“9”這個數字,她在安排各種試驗的時候總是會安排這麼多數量,所以疏影不需要團長開口吩咐,她知道該怎麼做。疏影看著團長小心翼翼的把臼里研磨好的混合液倒進燒杯里,然後和造紙時一樣靜置,把上層清亮的液體小心翼翼的倒進新的燒杯里。找了一根羽毛筆,沾著燒杯里碧綠的液體,依次滴到紙條下端。
“好啦。”疏影看著團長聚精會神的給最後一張紙條點好綠色的圓點,如果卡塔琳娜和米諾朵拉兩位小姐有團長十分之一的耐性,疏影的工作就不會那麼多。“就剩最後一步了。疏影,拿9個小燒杯來,倒上酒精,把紙條下端泡進去——千萬別讓酒精碰到我剛剛點的小圓點啊。”這是團長的習慣。不管什麼試驗,最後一步團長都不自己動手,一定會吩咐疏影去做。而且從來都不直接看試驗結果,一定要疏影看過,描述給她。然後她才會自己再去看一遍。
“明白。”這對於疏影來說不是什麼難事,而團長依舊一臉緊張兮兮的盯著疏影,看著她挨個往燒杯里倒酒精,然後挨個把紙條下端浸入酒精里。
“嗯……這樣應該就是可以了,等上大概……嗯……一個小時?嗯,一個小時。疏影,一個小時後叫我,我……哈………………去休息一小會。”團長打著哈欠離開了試驗室。“科學試驗”一直是這樣。團長安排疏影工作,並且每次“科學試驗”開始之後她都會離開,等著疏影給她報告結果。
團長沒有仔細解釋過自己這樣做的原因,而疏影也不需要她這樣解釋。她不需要團長解釋自己的每一個命令。當然,她也不需要做每一件事都需要團長來指揮。一個小時足夠她做一些簡單的工作。
於是,等到睡眼惺忪的團長被疏影從被窩里拖出來的時候,擺在她面前的並不是她期待的試驗數據,而是一小杯溫熱、散發著蜂蜜香氣的琥珀色泛著氣泡的液體。
“不是不讓我喝酒嗎?”團長翻身從床上蹦下來,眼神明顯表明她還沒睡醒——相當不和禮節的行為,但現在並無旁人,因此疏影未加管教。“這是什麼?”
“十二份蜜酒加一份檸檬汁,一份葡萄汁和六份水。有助於提神醒腦,保持清醒,且不會醉。”疏影花了一點時間找蜜酒——劇團里蜜酒消耗量不小,像兩位小姐,妖精女王,梅,兩只花里胡哨的傻鳥,都不會拒絕這種溫和的起泡酒,加上表演道具,招待來賓等等方面的消耗,所以她自己的珍藏自從被大廚借走之後就再也沒還回來,這只是疏影臨時去廚房“借”了一點蜜酒來用。自然,品質不比從前,不得不加了一些葡萄汁衝淡蜜酒里的酸氣,再用檸檬汁掩蓋——順帶起到一點提神的作用。團長的試驗十有八九會失敗,失敗之後她的情緒通常都不太好,今天晚上恐怕又要紓解團長的小脾氣。來一小杯,不是壞事。
“這麼一小杯不會有事的啦。”團長拿起杯子一飲而盡,然後砸了咂嘴——同樣不合禮節的做法,但沒必要糾正。“這不就是汽水嗎?”
“蜜酒是一種較為清淡的酒。經過調制稀釋,加以葡萄檸檬的味道,品嘗不出酒的味道並不奇怪。”疏影從團長手里接過小杯,“試驗有結果了。”
“怎樣怎樣?”團長的眼神終於醒了。
“酒精浸透了紙條,紙條因為浸泡變軟,有三片紙條掉進杯子里。紙條上端的顏色較深而下端較淺,顏色和酒精顏色相近,疑似為酒精蒸發的結果。”
“……就,這些變化?”疏影給出的結果明顯不是團長期待的。“綠點沒什麼變化?”
“紙條上的綠點位置似乎移動了。”但疏影也不確定,因為即使有移動,那移動量也非常的小,小到難以察覺。
“對就這個。”團長似乎又發動了自己的空間魔法,這句話還沒說完,人已經到門口了。“我去看看結果,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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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影略微收拾了一下團長的房間,讓它不那麼失禮。所以,等到疏影趕到試驗室的時候,團長正單手拎著裝酒精的瓶子坐在試驗室門口的台階上生悶氣。
“團長,您清楚酒精不可飲用。這還是您自己規定的。”而團長在干什麼,疏影早就看出來了。之前團長的幾個試驗失敗的時候她也試圖這樣干,不過都被疏影攔下來了。看來,百密終有一疏。
“我……沒喝酒。”團長這才注意到疏影來了,慌慌張張的把手里的瓶子往身後藏——顯然是徒勞的,疏影已經看到,而且那瓶子有一個非常細長的頸,無論如何以團長嬌小的身軀都是擋不住的。而且,團長一開口,嘴里濃重的酒氣冒出來,就算疏影沒看到酒瓶,這也不是她剛剛給團長那一小杯酒的味道。
疏影伸手握住團長手里的酒瓶,慢慢拉到自己這邊。團長則擺出一臉哀求的表情,雖然沒開口,但疏影明白那是什麼意思。
但這不可以縱容。疏影一根一根的掰開團長攥著瓶頸的手指,並注意力度防止團長受傷。柔弱的團長,力量顯然比不上專業執事長,因此酒瓶的歸屬權毫無爭議。“團長。酒精不可飲用,這是您自己規定的。”
“我那是怕阿茄拿我蒸了半天的酒去當料酒做菜了……”團長別別扭扭的辯解著,疏影拿走了酒瓶,她也就不爭著要拿回來。“蒸餾這點酒精可不容易……嗝,花了我一個月的工資了。”
疏影看了一眼瓶子里的酒精量。估算著團長究竟喝了多少。“兩大杯?”
“沒……呃,嗯,沒那麼多。”團長右手比劃了一下,“就,一口。嗯,一口。”
很顯然不止一口。疏影在心里嘆了一口氣,今天晚上的工作量又要增加了。疏影拎著酒瓶回到試驗室藏好,隨手解開外套,稍加整理,回到門口,披到已經開始靠著門框死撐的團長身上。“試驗結果不理想。”
“疏影,你知道我在做什麼嗎?”團長沒有正面回答問題。
“研究葉子里究竟有多少種綠色。”疏影給團長披好衣服,然後和她並肩坐下。團長並不喝酒,雖然她之前幾次試驗失敗之後都拿著那瓶酒精擺出一副想要一飲而盡的樣子,但最終都被疏影攔下了——或者說,她給了疏影攔下她的機會。疏影不知道團長舉動的深意何在,但她看得出來團長想喝酒。所以,才給她調了那麼一杯。剛接觸酒的人不能喝太濃的酒,至於酒精……疏影也不知道喝那種兩大杯酒精究竟會怎樣,她從沒接觸過濃度這麼高的酒。實際上,雖然精通各種酒的調配方法,但疏影自己從未喝過。畢竟,她可是執事長。整個古堡里唯一一個不能有一刻懈怠的人。
“笨蛋……那叫……嗯……葉綠素,紙,嗝,紙層析。”團長又開始嘰里咕嚕的冒出疏影不懂的話。“疏影你知道吧,葉子不該是綠色的。”
“葉子為什麼不該是綠色的呢?”雖然團長平時偶爾也會說這種疏影聽不懂的話,但像這樣直接拋出一個聽不懂的詞,然後不加解釋,直接繼續話題的情況並不多。團長知道疏影聽不懂她的這些怪話,因此她總會給疏影解釋。
看來團長這次真喝得不少。
“疏影。彩虹……你見過吧?”團長依舊沒有正面回答問題。
“見過。”疏影來到人魚港之後才第一次見到彩虹。在血月古堡的那麼多年里她從未見過。後來她在給團長講解元素魔法基礎的時候才明白這是為什麼:彩虹的本質是光元素被水元素鼓動的產物,而血月古堡因為兩位小姐的血脈力量所影響,永遠凝集著濃厚的暗元素,而光暗兩種元素難以調和,在暗元素豐沛的環境下,只能有極微量的光元素,不滿足彩虹出現的條件。
“對吧。彩虹,按照這個世界的元素理論是……光元素和……水?是水元素吧?”
“是。”
“嗯,那個,光元素,還有,呃,水元素,怎麼搞了一下,搞出來的彩虹。是吧。”
“是。”
“所以,呃,光元素,其實是可以分成彩虹色的,對吧。彩虹大體是由七種顏色組成的……”
“九種。實際上組成彩虹的顏色不定,不同的學者有不同的記載。我所見的彩虹有九種顏色。這被解釋為是光元素的活躍程度不同。”
“九種?!”原本靠著門框勉強撐著身體的團長突然挺直了腰板,仿佛聽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哦……對啊,疏影,你是比翼鳥來著。你所見的和我自然不一樣……”然後失去支撐的身體又向門框倒過去。疏影在團長的腦袋和門框接觸之前攬住她的肩膀,於是團長換了個方向,靠到疏影身上。
一陣微風吹過,傳來不知何處的清香。
“嗯……”團長的腦袋在疏影肩膀上蹭來蹭去,最終似乎找了個舒服的位置停下。“總之,光元素,就,可以分成彩虹色的,對吧。”
“是。”
“哎對啊……我剛剛沒想到。疏影你眼睛比我好使多了,你剛剛都沒提綠點的位置變了,我提起來你才說或許有可能移動了……這個是我的問題。哎……”然後團長又開啟了莫名其妙的話題。
“我的觀察還不夠仔細。”喝醉了的人多少都這樣。疏影還記得有一次卡塔琳娜小姐和她賭氣,喝的酩酊大醉。事後卡塔琳娜小姐在醉酒期間的所作所為成為古堡的絕對禁忌,無論是誰都不得提起。
“不怪你……總之,光元素,可以分成彩虹色的是吧。”喝醉的另一個表現:車軲轆話來回說。
“是。”
“綠色也在彩虹的顏色里面吧。不許說不是!”喝醉的第三個表現:莫名其妙並且毫無必要的自信和強勢。
“是。”並非屈服。綠色真的是彩虹的顏色之一。
“這就對了嘛。光的色散。光譜。彩虹就是可見光的光譜嘛。這是一樣的。有光譜,而且我和疏影看到的差別符合預期,所以這就是光嘛。”團長又嘰里呱啦的倒了一車陌生詞語出來。這些似乎都和光元素有什麼聯系,但團長不解釋的話,疏影恐怕永遠都聽不懂。
“團長,請解釋?”
“哎,就光譜嗎,光的色散,三棱鏡,照過去,唰一下變成一道彩虹。”紅暈慢慢爬上團長的臉頰和脖頸,看來她那“一口”恐怕指的是從瓶口接觸嘴唇,到瓶口離開嘴唇的一口。“哎算了算了你……你沒見過。疏影,你知道我是艾莉卡,那個,召喚來的吧。”
“當然。”
“我原本那個世界里也有光。也有彩虹。我們那,呃,那個世界,就不是這麼解釋的。葉子是綠色,那是,那個……那是因為它吸收了所有不是綠色的光。只有綠色的光反射了出來,所以葉子是綠色。”團長很少提及自己的過去,雖然包括疏影在內的很多人都看出團長其實並沒有完全失憶,但,她不想說,大家也都不會過問。“但,這很奇怪啊。就是,那個,呃……叫什麼來著……啊……”酒的作用逐漸顯現,團長抬手按著腦門。
疏影抬起左手幫團長按摩。按摩有助於緩解頭痛。
“嗯,對,可見光譜里面綠光的強度最高……光合作用的效率也最高。所以啊,疏影,你說,葉子它為什麼不吸收綠光呢?為什麼葉子不是紫紅色的呢?綠色本身就很沒道理啊,為什麼丟掉光譜里能量最強的那一部分,去吸收能量不那麼強的部分呢?所以葉子其實完全沒有必要非的是綠色的啊。”
疏影當然回答不了團長的疑問。實際上,疏影根本理解不了團長究竟在問什麼。
“光系統I平均要吸收三個光量子才能激發一個電子,如果吸綠光大概兩個?誰知道呢我又不是學這個的。但是葉子本身就沒有必要非的是綠色的啊。我的世界里它是綠色,到了這邊它居然也是綠色。這到底有什麼關聯嘛。”喝醉的第四個表現——不受意識控制的胡言亂語。“哎疏影,你知道為什麼我們兩個世界明明有完全不同的底層規律卻又有相似的表現嗎?這個世界的基礎是六大元素,光其實是光元素的一種表現形式,這世界的植物生長對土元素的依賴比光元素還強,甚至有能在完全黑暗下生長的植物。就這種情況下,它葉子,為什麼非得是綠色的?為什麼就這麼剛剛好和我的世界一樣呢?還有還有啊,為什麼牛頓的學說還在但麥克斯韋就被扔進異次元了呢?明明都是對光的解釋,為什麼牛頓的解釋就還行得通,但發展了牛頓解釋的麥克斯韋就,行不通呢?天上有太陽有月亮有星星,甚至月亮表面的明暗都和我印象里的一樣。可這憑什麼會一樣呢?這里究竟是什麼地方?”
“團長,我不明白您在說什麼。”不過團長說的東西很有記下來的必要。團長極少提起自己的過去,偶爾提起也會立刻轉移話題,她並不想提到這些事情。但是,自疏影來到劇團起,團長就一直在拼命擠時間做各種試驗,哪怕老板艾莉卡給她安排的工作幾乎占滿了她的所有時間。這些試驗絕大多數算是煉金術范疇,所以開支不菲,於是團長的大多數工資也跟著進去了。她很明顯在探索什麼東西,而且不想和別人分享。
“當然啦……疏影你肯定不明白。你,你,你又沒見過。就我知道嘛。也就我知道……”團長翻了個身,半個人趴在疏影的肩膀上。“這世界就我自己知道……嘛。”
疏影突然嗓子被什麼東西堵住了,想說什麼,但又說不出來。團長剛剛說話的腔調很像剛剛覺醒力量時的卡塔琳娜小姐,或者被姐姐關在門外整整一個禮拜的米諾朵拉小姐。
或者,像一段很久遠,很模糊的記憶。畢竟,作為執事長,她沒有太多容納私人感情的空間。一切都需要被安排的井井有條,工作永遠做不完。等級,地位,禮節,這都是最重要的東西,而剩下的則可以斟酌。兩位小姐還能擁有自己的個人空間,而疏影則完全不能有類似的東西。她是執事,隨後是執事長。她必須要處理好自己負責的事情,進而是所有事情。她必須時刻待命,即使休息也不可懈怠,古堡上下一眾事務最終都會經由她來向下安排妥當,向上傳達明確。對內安排好各種雜務,對外組織抵擋各種襲擊。所以,一些不重要的事情就自然而然的被割舍和丟棄。
更何況,對於疏影來說,能活在世上,看到世事變遷,本身就是欠了別人天大人情的結果。這種情況下,她又該如何奢望更多?
“為什麼我就這麼倒霉?我究竟做錯了什麼?好不容易熬過博士階段,好不容易拿到個機會,好不容易拿下的青年基金。熬了不知道多少個夜,給不知道多少個人擦干淨屁股,給人鞍前馬後的伺候著,好話哄著牽著,最後眼看著眼看著眼看著就要達標上岸開始享受美好人生,嘩啦一下,都沒了。莫名其妙的到了這麼個鬼地方。還……還……”團長嘴里還在說一些被艾莉卡聽到會直接把她吊起來用火烤的話。“還被這個世界針對?我不過,就,就只是想知道,這世界為什麼這麼奇怪。為什麼這些結果就這麼難以理解?我究竟造了什麼孽?蒼天啊如果我犯了錯請讓法律來審判我,別把我丟到這麼個鬼地方拼命挑動我的好奇心然後再用災難性的失敗埋葬它啊……”
“團長,您該休息了。”時間已經很晚,繼續讓團長這樣瘋下去,明天艾莉卡老板真的會把團長吊起來。“請您回房就寢。”
“就……什麼寢。什麼寢?”即使考慮酒精的作用,團長現在的表現也有些過分了。疏影不知道這究竟是因為團長她過於不勝酒力,還是她此刻正在借著酒勁耍酒瘋。但不管是哪一個,現在疏影都有必要阻止她繼續丟人現眼。團長現在沒有能力維護自己的禮節與尊嚴,因此疏影必須代勞。而且,疏影剛剛似乎看到了一個人影——或許是誰恰好路過?不管怎樣,現在都該休息了。
疏影試圖扶著團長起來,但已經變成一灘人的團長完全站不住,最後疏影索性把團長橫著抱回房間安頓到床上。到了床上的團長不消幾分鍾就沉入夢鄉,而疏影還需要把一切收拾妥當,包括團長剩下的試驗殘跡。疏影關閉團長臥室里的魔石燈後,才看到團長身上正隱隱泛著翠綠色的光芒。非常暗淡,因此完全被燈光湮沒。
疏影又在計劃里加了一條:找時間問問艾莉卡,看看四葉草徽記有沒有類似於解酒的功效。隨後,疏影擦掉夾克衫上團長的淚水和鼻涕,消失在深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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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魚港\t四葉草劇場\t團長休息室\t晚飯後
自從上次失敗之後團長整整十天沒給疏影安排什麼試驗工作。當然,明面上的一個原因是團長沒錢了。不過如果團長真的想干什麼的話,錢不會是絆住她的因素。不過對於團長來說並非壞事,疏影一直覺得團長工作壓力太大,應該適當休息。所以,現在的團長沒有緊趕慢趕的把劇本寫完交差然後火急火燎的安排疏影干這干那,而是非常愜意的半躺在椅子上斟酌劇本,而疏影則安排著劇團上下的雜務。今天的表演已經結束,相關的安排工作也已經分配到位,急需處理的也只有舞台的拆裝,為明天預定的演出做准備這麼一件事情。
“對了疏影。”團長玩著手里的羽毛筆,似乎只是在思考什麼問題的時候不經意的喊了一下。
“在。”疏影也沒停下手里的工作。兩人一起工作的時候團長經常會搞些這種小動作,多數並沒有什麼意義,只是……會讓疏影開心一小下。僅僅是一小下。
“光的色散?”
“十天前的那個晚上您提過這個詞。但那天您喝醉了,沒有解釋。”
團長扔下羽毛筆,雙手捂著臉。“所以我果然說漏嘴了是吧。”
“這是指什麼?”
“哎,就我跟你說了什麼其他的世界啊什麼我過去的世界啊之類亂七八糟你聽不懂的事情是吧。”
“是。”
“嗯,那些其實都只是我喝醉了說的瘋話。”團長分開遮住臉的雙手偷偷瞥著疏影。
“看起來並不像,您雖然喝醉了,但說的話還有基本的邏輯條理,並且有些話需要您不瘋才能說出來。”尤其是那一長串對這個世界的種種“不合理”的抱怨,疏影事後花了很長時間才把團長那一長串話分析清楚。那絕對不是單純的發瘋能說出來的瘋話,發瘋是不講邏輯,而不是玩弄很復雜的邏輯。
“疏影你就當我喝多了耍酒瘋不好嘛……”於是團長干脆的放棄偽裝。“就,別老想著這個事情了。這個和你也沒什麼關系……”
“我並沒有一直思考這件事情。而且,和團長有關的事情,自然與我有關。畢竟您說過,‘失去的部分,用時間補回來就好了’。我不知道團長究竟失去了什麼,但毫無疑問那是對團長來說非常重要的東西,不然團長不會這樣拼命去找回。”一邊說話一邊工作是一個優秀執事長的基本能力,“還是說,團長覺得只有我失去的東西才能用時間補回來,而團長失去的東西不能?”
“……”團長一副噎著的表情,憋得滿臉通紅,支支吾吾了半天才終於想出一句回答。“你……這。拿我的話來對付我啊。”
“我依然不太明白那天團長說的這些話背後究竟蘊含著怎樣的情感。我不像團長這樣……情感豐富。”疏影這才發現她手上的工作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下來,“但,既然我同意了團長的,嗯……那些話,那也就是說,”疏影在尋找一個能夠正確描述她此刻想法的句子,但對於疏影來說難度還是有些太高。“嗯,就是說,如果團長也有什麼需要補回的東西,那也是我的,嗯,責任?”
夕陽打在疏影的側臉上,很燙。疏影第一次意識到原來日光能灼傷她的皮膚,但她明明不像兩位小姐一樣有神秘的血脈力量可以覺醒。
團長的臉也像被燙傷了一樣紅。她慌慌張張的左顧右盼,一副眼睛不知道該往那兒看,手不知道該怎麼擺的局促樣子。這樣下去,誰都做不好工作。或許該給團長一點時間冷靜一下?
但這個念頭一冒出來,疏影突然注意到自己是如此的不想起身離開。但很顯然,現在似乎離開對團長更好?於是,疏影還是慢慢的站了起來。當然,團長的眼神也跟著疏影一起移動。
“嗯,團長,我還有……”
“等下。”然後團長好像突然下定什麼決心一樣,“我有個試驗要安排。”
於是疏影立刻有了留下來的理由。“有何吩咐,團長?”
但是團長並沒有立刻安排工作,只是在房間里跑來跑去,鎖上門,關好窗戶,拉緊窗簾,把整個屋子弄得密不透風。“那個,疏影,接下來的工作有些,呃,冒犯,你要聽我說完。”
疏影沒有說話,團長說這句話好像下了很大決心,克服了很多障礙,即使如此,團長現在似乎也還在動搖,仿佛只要疏影稍微表現得有一點不情願她就會退縮。
“嗯,疏影。你應該知道吧,我是個人類。但你不是。”
“當然。”
“我早就確認過。我現在的,嗯,身體結構。和我記憶里,我在,那個,另一個世界里的身體結構,是完全一樣的。但是,你看,疏影,你不是人類。其實你的,這個,身體結構,沒必要和人類一樣。對吧?”
“當然?我有翅膀,但團長沒有?”雖然疏影的翅膀……應該已經沒用了。
“不是這個問題!”團長的表現很奇怪。但疏影還沒想明白究竟哪里奇怪。她說話吞吞吐吐,眼神閃爍,如果不是團長從剛剛開始就很古怪,疏影肯定會斷定團長此刻正在醞釀一個騙局。“是,其他的部分,你,和我,其他的部分,是不是一樣的?這個世界里有很多其他種族,它們……嗯……各自有各自的特點,但,共性是,它們都有一部分像人類。所以,嗯,那個……所以……”
“團長?”團長說到最後卡住了,支支吾吾的說不出後續來。
“啊啊啊啊我不管了。疏影我需要你幫我搞清楚我們身體除了你有翅膀我沒有之外還有沒有其他不同的地方所以我需要你脫光衣服還有繃帶然後讓我仔仔細細的觀察一遍什麼衣服都不要穿因為骨骼分布我要用手摸過才能清楚還有繃帶也拆掉因為會礙事。”然後團長以一副自暴自棄的表情從嘴里噴出來一串話。
“所以……”疏影快速在大腦里梳理團長剛剛的措辭,“團長需要觀察我的身體?因此需要我去掉所有遮蓋身體的衣物?”
“對就是這樣……”團長的氣勢似乎已經用盡,這句話似乎是她用盡全身力氣擠出來的,即便如此疏影也差點沒聽清團長在說什麼。
“好的。現在嗎?”疏影沒有猶豫——雖然她對此有些……異樣的感覺。並非不快,因為團長的要求沒什麼不妥的,而且也已經事先鎖好門窗,不用擔心禮節問題。也非局促與羞澀,畢竟彼此都為女性,從禮節出發也無不妥;況且團長早已知道疏影身上傷疤的故事,疏影沒有必要隱瞞什麼。但……就是感覺有些不對。
“你怎麼能這麼……”團長的臉更紅了。“這麼……這個,這麼無、無所謂?”
“這是什麼很嚴肅的事情嗎?”看起來團長不滿於疏影這樣隨便答應。“如果是的話我可以先去准備一下。”
“我……哎,這個,”團長似乎越來越煩躁。“哎,沒什麼嚴肅的,但是。呃,可是,你,哎呀。”
看著團長急得抓耳撓腮的樣子,疏影也只能干著急。她實在猜不到團長想要做什麼。看起來團長似乎只是在跟她自己過不去?疏影也在思考。“團長不要著急。今天剩下您需要處理的事務不多,您還有時間慢慢想好。如果冷靜不下來,請深呼吸幾次。”
團長依言閉上眼睛用力呼吸,似乎想要把什麼東西從身體里趕出去。疏影則趁機咀嚼著團長剛剛的發言。
然後,疏影似乎抓住了問題的關鍵。
團長再次睜開眼時眼神里已經沒了剛剛的慌亂,而疏影,低著頭,看著團長紅撲撲的臉。“團長,既然我已經接受了團長的,嗯,那些話,也就是說,我們今後會在一起,很長時間。如果您真的有什麼,想法的話,沒必要找一些奇奇怪怪的理由去說。直接說出來,就好。”
“那……”團長這次沒有移開視线,也沒有手足無措的慌亂。“讓我抱抱你,好嗎?”
“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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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兩人面對面側躺在團長的床上。疏影多少猜到了團長的意圖,所以,在團長開始動手動腳把她往床上引的時候,疏影並沒有拒絕。此刻,疏影的外套和馬甲都已經疊好放在床頭,而團長的手正在摸索著解開疏影的襯衣。
“雖然光看就知道了,但疏影真的不算大嘛。”當然,這種小動作自然也是免不了的。“多長了個翅膀所以營養不足啦?”
“彼此彼此。”當然,團長的衣服,就只能由疏影來脫了。比起疏影從頭到腳武裝齊全,團長的衣服好脫的多。不過雖然冬天已經過去,但尚有些許寒意。脫太快了容易著涼。畢竟,後面疏影身上的繃帶夠團長拆好一陣子的。
“誒疏影都不反擊的嘛。”看疏影的手沒什麼動作,團長更加放肆,使得疏影的呼吸急促起來。“這麼老老實實的……呀。”
當然不會。但疏影對這種事情毫無經驗,她只能笨拙的模仿團長的動作。她不清楚自己身體上正在發生的變化究竟從何而來——典籍記載甚少,而相關的知識,也從未有人教過她。
“我就說你不會這麼老老實實的躺著……嗯啊,學得挺快?之前沒有人教過你?”
“沒有。”疏影閉上眼睛,抿著嘴唇抵擋團長的攻勢——至少不能輸的那麼快。至於衣服就沒辦法了,疏影一個不留神,襯衣身體的聯系只有一個袖子了。於是很自然的,疏影試圖收回雙手,但又主動停住這個動作。事情都到了這一步,也沒必要在意這種事情……了吧?
“疏影還在害羞呢。”而團長自然察覺到了疏影動作的僵硬。“不過真沒想到,繃帶這麼多啊。”
“系帶在肩——啊,膀上。”疏影給團長指示繃帶的纏繞方式,不然她擔心團長最後會選擇用撕的。而在團長的攻勢下,想要一點奇怪的聲音都不泄露出來是不可能的。
“轉個身~”於是團長揪住繃帶頭一抽,疏影順勢在床上翻滾一圈——不知道為什麼壓到了翅膀,明明疏影並沒有展開它。“哇……雖然有心理准備。”
“嚇到你了?”疏影當然知道自己身上的遍布的傷疤有多可怕。
“還好這里沒有受傷啦。”團長沒有接疏影的話,緊接著從乳頭上傳來一陣粘滑的陌生觸感,讓疏影渾身一顫,睜開眼睛。
“嘻嘻,就知道。”然後疏影看到團長正趴在自己胸前,“其實拆了繃帶來看還挺有料的嘛,疏影。”然後團長低頭看了看自己,“好像比我的大點。”
疏影沒有說話,只是急促的喘氣。她發覺自己的翅膀似乎有點不受控制,總是想……張開。她的身體正在發生一些她未曾體驗過的變化,而她不知道自己該如何用語言表達自己的感受。
“悶嘴葫蘆?”團長撐起上半身,“馬上就讓你開口。”然後她吻了上來。
溫熱的觸感伴隨著一陣清香,想必是團長身上的味道。
些許的眩暈感,讓疏影不自覺地閉上眼睛。
滑膩的液體,是誰的津液?
靈活的舌尖,叩開誰的牙關?
溫暖的懷抱,將誰攬入懷中?
細細的銀絲,連在誰的唇間?
相擁的二人,誰是誰的翅膀?
疏影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睜開眼睛,然後才發覺,團長不知何時也已脫掉了上身的衣物,此刻正坐在疏影腿上,兩人面對面相擁。略帶寒意的空氣流過兩人間的縫隙,讓疏影感受到團長身上正在豎起的寒毛。
“冷了吧。”於是該蓋上被子了。疏影伸手試圖拉過被子,然而被子此刻正在兩人身下壓著,如何拽得到兩人身上?
“不急。”團長笑了一下,“還沒有脫光呢。”
手移到腰間,腰帶褪到床上。鎧甲卸下,只剩身體的最後一道防线。
而團長的衣服,輕易被疏影剝下來。
“好冷。”團長縮在疏影懷里微微打了個哆嗦。於是被子將糾纏在一起的軀體覆蓋,將早春的寒風擋在外面。
“已經濕透了啊。”團長的手伸向疏影的腿間,隔著內衣也能感受到潮氣。而疏影只是咬著嘴唇忍耐一波又一波衝刷著疏影頭腦中堤壩的潮水。
團長牽引著疏影的手在自己身上移動,疏影僵硬和笨拙的行為顯然毫無情趣,然而身體的反應並不完全與刺激相關,性與愛從來無法分割。
疏影的指尖感受到潮氣,隨後她聽到了團長的低語。“摸摸它吧。”
於是模仿著下身的觸感,於是跟隨著對方的舞步。
空余的手互相攬住對方的肩膀,溫熱的身軀互相貼合。淡藍色的羽毛終究無法抑制,而引導者不會錯過這樣的細節。
“原來還有這里啊。”
於是翅膀根部被輕輕握住,
於是立起的羽毛被溫柔的撫平。
於是酥麻的感覺蔓延到全身,
於是手下的動作開始凌亂。
隨後耳邊是愛人的低語。
隨後口里是被壓抑的呻吟。
隨後胸前是鼓動的豐滿。
隨後眼前是凌亂的羽毛。
隨後指尖是滑膩的穴。
隨後舌上是腥粘的液。
隨後喉里是悶住的呐喊。
隨後腿間是歡愉的顫抖。
隨後腦中是久遠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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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魚港\t四葉草劇場\t舞台\t晚飯後
艾莉卡來到舞台視察工作。
“艾希爾,明天的不萊梅奇妙夜演出,沒問題了吧?”然後看到了艾希爾正在布置舞台。
“艾莉卡?”聽到聲音的人馬暫時放下手中的工作。“演出准備完畢。但今天怎麼是你來了?平時都是團長來安排。”
“她有別的事情要忙。”艾莉卡隨便找了個理由搪塞過去。
“這不像你啊。”艾希爾用新奇的眼光打量著艾莉卡。
“怎麼不像了?”艾莉卡打量了一下自己。
“你平時不都把團長指揮的團團轉。”
“偶爾也得給那家伙放個假,不然哪天真的和那幾個熊孩子一塊搞罷工還蠻頭疼的。”艾莉卡假裝拿眼睛敲敲頭,擺出一副頭疼的樣子。
“你還知道給團長放假啊。”
“畢竟我也不是什麼惡人嘛。好了,艾希爾,布置完舞台就可以了。”
“好嘞。”人馬應了一聲,回去繼續工作。
艾莉卡離開了舞台。一切都在既定的路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