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海面上出現了巨樹，就算天上下著危險的汙染雨，對於世界上的大部分人來說，生活還是得繼續下去…只是現如今，頂著書包或外衣衝進雨里這一套已經行不通了。

　　 “歡迎光臨！請將雨傘和雨衣收在這里。”

　　 店內的服務員笑容可掬地衝披著雨披撐著傘的豐華與小圓她們說道。

　　 小圓與紗耶香她們順從地將雨傘雨衣放進門口的專用收納櫃，豐華則將自己的彈道傘收回了接入點的庫存中。

　　 自從巨樹與汙染雨出現之後，在世界范圍內積極活動的ICI已經不再是秘密組織了。大家自從知道了世界上有這麼一群早就開始准備應對類似災難的人之後，對於這些人手中奇奇怪怪的科技也多了些抗性。

　　 “哎呀，我還以為豐華再也不會回來了呢。”

　　 說著，紗耶香一屁股坐在了家庭餐廳床邊的沙發上。

　　 小圓立刻有些埋怨地望了她一眼：“紗耶香，說什麼呢。”

　　 “是啊。”曉美還是顯得有些靦腆：“病，好一點了嗎？”

　　 “嗯，還好吧。”豐華點點頭：“大部分時候都不會發作了。”

　　 “是嗎，那就好。”曉美看起來松了口氣，不過很快又問道：“還有就是，‘姐姐’的事…”

　　 豐華很快發覺曉美說的是焰的事，心領神會地答道：

　　 “她現在住在我們那里，你什麼時候有空可以去看看她。”

　　 “嗯，好的。”曉美放下心來，點點頭。

　　 “什麼什麼？你們在說什麼？”紗耶香嗅到了八卦的氣味。

　　 “是曉美的親戚。”豐華簡單地說出早已編好的理由：“她似乎是巨樹剛開始出現的時候困在了大雨里，我們的干員偶然發現了她，就帶回去治療了，現在沒什麼大礙。”

　　 “哎，也挺慘的…我那時候也差點被困住呢。”紗耶香看起來格外地感同身受。

　　 “誰讓紗耶香不聽勸啦，老師都說了這場雨很危險的…”小圓無奈地微笑著。

　　 看見小圓的微笑，曉美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嘿嘿…紗耶香就是這種不撞南牆不回頭的人吧。”

　　 “哦呀？”紗耶香皮笑肉不笑地望著曉美：“小焰最近膽子大了不少嘛…看招！”

　　 “咿呀？！”受到偷襲的曉美紅著臉驚叫起來。

　　 “這麼多人看著呢，老實點。”豐華斜睨著紗耶香說道。

　　 紗耶香這才注意到了來自周圍其他客人的注視，也只好訕笑著從滿臉通紅的曉美身上收回了雙手：“好啦…”

　　 “…好過分，紗耶香…”曉美捧著自己燒紅的臉蛋小聲說道。

　　 紗耶香扁了扁嘴，有些難堪地狡辯道：“可是你也不躲，我還以為你很享受呢。”

　　 “打住，這種咸豬手一樣的危險發言請不要繼續了。”豐華面無表情地說道。

　　 “還是和以前一樣嚴格啊…你真的生病了嗎？”

　　 說著，紗耶香露出了有些沒心沒肺的笑容。

　　 看見這副有點欠揍但卻又令人懷念的笑容，豐華一時間有些感慨。但還沒等她來得及悲春傷秋，下意識抽了張紙捂住嘴：

　　 “…咳。”

　　 看見豐華眉頭緊蹙的模樣，小圓立刻關切地問道：

　　 “沒事吧，豐華…啊哇哇哇？！”

　　 “我沒事。”豐華把沾著血沫的餐巾紙揉成一團。

　　 “這…這是沒事的樣子嗎？”曉美也擔心地說道：“要不要去找伊利亞醫生…”

　　 “…大可不必。”豐華鐵青著臉說道：“我就算咳死也不會去找她的。”

　　 “真無情呀。”留著齊耳中長發的女性伏在豐華肩頭輕輕說道。

　　 “你走。”豐華頭也不回地對突然出現的伊利亞說道。

　　 “我不走。”

　　 說著，伊利亞在豐華耳垂上輕輕咬了一口，又趕在豐華的大逼兜子甩到自己臉上之前躲到了一旁，衝桌前一臉愕然的其他小朋友們說道：

　　 “你們看，精神好著呢。只是看著嚇人而已，豐華體質特殊，沒事的。”

　　 “是，是這樣啊…”曉美率先反應過來，怯生生地點了點頭。

　　 “嗯，就是這樣。”

　　 說著，伊利亞大喇喇地坐在了豐華的懷里：

　　 “我也點些什麼吃吧——嗚哦？”

　　 豐華板著臉把伊利亞搬到旁邊的座位上：

　　 “別帶壞紗耶香。”

　　 “為什麼是我？”紗耶香忍不住不滿地問道。

　　 “因為小圓和曉美心里都有數。”豐華斜睨著她：“感覺就你最容易跟著這人學壞。”

　　 “…我也沒有糟糕到這種地步吧…”紗耶香有些消沉地嘀咕道。

　　 “哼，這叫做執著。”

　　 伊利亞一邊有板有眼地說著，從身旁的服務員手中接過菜單：

　　 “你們這樣的小朋友是不會懂的。”

　　 “不用擔心，她只是尾行我的痴女而已。”豐華對嚇得不清的服務員解釋道。

　　 “誒？”服務員露出錯愕的笑容，看了看伊利亞，像受驚的兔子般逃到了一旁。

　　 伊利亞尷尬地笑了笑，翻開菜單。

　　 由於巨樹帶來的連日陰雨，世界各地濱海地區原有的農田幾乎荒廢大半。相對而言，畜牧業受到的影響倒沒那麼大，汙染雨對於動物的影響與普通降水相差無幾。

　　 不過糧食產量憑空下降一大截仍舊是個大問題。好在ICI早有預案，推出了能將現有農田迅速改造為水培農場的建設服務，才總算沒有出現飢荒之類的重大災難。

　　 其實只要有足夠MCA護送，貨輪與客機就能在較短的航线上恢復通航。只不過出動MCA的開銷對日本這樣不具備使用MCA能力的國家而言並不便宜，好在來自俄羅斯以及其他東亞大國的貨輪與航班許多都自帶護衛，總算不至於完全無法維持貿易。

　　 饒是如此，陡然增加的貨運成本也使得日本這個高度依賴進口的國家，物價幾次三番出現大幅上漲的趨勢。好在有自帶完備生產體系的ICI開倉兜底，衣物與食品這類必需品才沒有真的迎來大幅度漲價。

　　 比如之前小圓她們身上的雨衣，就是ICI按照地球如今的規格批量生產出來的產品，用厚實的透明防水材料制成，沒有什麼獨特的技術或設計，注重高質量與低成本。

　　 但只要巨樹存在一天，這樣的做法就依然治標不治本。就算ICI的技術帶來的生產力足以使它不計成本地設法阻止社會崩潰，整個國家也需要完成相應的產業轉型，才能適應這個汙染雨籠罩天空的新時代。

　　 “說起來，仁美呢？”

　　 豐華搖搖頭驅散了心中陰沉的想法，把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芭菲上面：

　　 “又忙著上花道課？”

　　 “啊…對哦，豐華之前生病了所以不清楚呀。”

　　 小圓顯得有些落寞，不過還是解釋道：

　　 “仁美她…幾天前轉學了。”

　　 “轉學了？怎麼回事？”豐華有些困惑。

　　 志築家在見瀧原有相當大的產業，按理說不太可能把大小姐送去其他地方讀書。

　　 “因為他們家里搬走啦。”提起這件事，紗耶香也有些悶悶不樂：“好像是家里准備參加市政府組織的什麼計劃來著。”

　　 “啊…是上周才公開的見瀧原搬遷試點計劃吧？”曉美說道：“就是准備要在月球上建造新日本的遷國計劃的一部分？”

　　 “唔——現在日本的技術，真的做得到這種事嗎？”紗耶香小聲嘀咕道：“肯定又是ICI搞出來的計劃吧。”

　　 “嗯，不對。”曉美搖了搖頭：“好像是聯合國的決議，安理會的五大常任理事國里面有四個都認為雇用ICI建造月面聚落要比繼續在地球生活更好…說是要在汙染雨里繼續生活會非常困難。”

　　 “那…是很困難嘛。”紗耶香苦笑了一下：“每天都得套著雨披到處跑，麻煩死了。”

　　 “嗯，說的是啊。”小圓也點點頭：“天氣也很潮濕，太陽都見不到了。”

　　 “就是啊。”紗耶香一手托腮：“所以說反對的是誰？”

　　 “反對的…我記得是合眾國方面。”曉美回憶著：“好像說是重建經濟也很困難什麼的…記不清了。”

　　 “哦，好復雜。”紗耶香尷尬地吐了吐舌頭：“那我們還能去月球嗎？”

　　 “可以的。”豐華點點頭說道：“大概一個月之後船票就會向大眾開放購買。”

　　 “哦哦！差點忘了這里還有內部人士呢！”紗耶香笑了起來。

　　 “順便一提，現在無法開放的原因是各國當局還在規劃大規模移民的具體方案。”

　　 豐華看了看身邊三個女孩還挺感興趣的模樣，繼續解釋說道：

　　 “因為有ICI協助，所以流程可以簡化不少。不過總體上還是人口越多的國家整個規劃過程就得花上越長的時間。比如日本一個月後就能開放移民，俄羅斯大概還要五個星期，而英國人兩周後就能開始上天了。”

　　 “唔——月亮啊…”紗耶香看起來充滿了憧憬：“月亮那麼遠，飛過去要很久吧？”

　　 “嗯，由於用的是比較經濟的貨輪，大概要飛三天左右。”豐華答道：“不過大陸集團對把貨輪改造成郵輪這件事很有心得，所以環境基本上會和郵輪差不多…只不過沒有賭場和游泳池，而且也沒有網絡信號。”

　　 “月亮上…是什麼樣的呢？”小圓也問道。

　　 “一片空白，什麼都沒有。”豐華搖搖頭：“所以一切都得從頭造起。不過這一點聯合國與ICI之間簽了協議，ICI會拿走建造時挖出來的物質作為報酬，不會收取其他費用。”

　　 “小圓也對這些感興趣嗎？”曉美有些不解地問道。

　　 “啊，因為媽媽好像要和公司一起搬到上面去了…”小圓苦笑了一下：“…在我們家一起搬上去之前，她暫時要一個人住了呢。”

　　 “唔，在大公司里工作真辛苦啊…尤其是這種時候。”紗耶香撓著下巴。

　　 “放心吧，不會有太多不一樣的地方。”豐華說道：“只不過整個城市都會是漏斗形的，而且會隨時保持旋轉來模擬與地球一致的重力…別的都差不多吧。”

　　 “嗚哇，漏斗形的…城市？”紗耶香絞盡腦汁想了一會兒：“根本想象不出來啊…”

　　 “就像這樣。”

　　 豐華拿起一張餐巾紙，卷出一個平緩的漏斗，大頭朝上擺在桌上：

　　 “紙面就是城市的地面，整個城市和上面的建築都會隨著地面一起，沿著中軸旋轉。”

　　 “哦哦…肯定很特別。”紗耶香顯得很期待。

　　 豐華望著紗耶香期待的表情，忍不住笑了起來：

　　 “等你在上面呆久了，說不定就會開始想念平坦的地面了。”

　　 “是啊…”小圓小聲問道：“我們…還回得來嗎？”

　　 “回得來。”

　　 豐華點點頭，認真地說道：

　　 “這場災難早晚會結束，那時候大家就能選擇要留在月球還是回到地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