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3 塔露拉
龍門貧民窟街頭,在那名大聲討饒的暴徒頭頭的痛哭流涕的自白過程中,一頭霧水的豐華與塔露拉總算漸漸理清了頭緒。
他確實和整合運動有關,不過本來也不屬於任何一名干部管轄,而是整合運動在龍門發展的下线,屬於外圍成員。只是在差不多一個多禮拜前,突然有一名自稱整合運動領袖塔露拉的女人來到龍門,開始籠絡他們這些人。
而且,對方的長相也與傳聞中完全一致。面對這層領袖的身份,還有更重要的經費,他們這些原本就是外圍成員的人為了入正暗爽還來不及呢,哪里還顧得上懷疑。
“照你這麼說,她既有錢,又有身份。”
豐華蹲在他身旁,輕輕晃了晃他的肩膀,問道:
“那你覺得,她想要什麼?”
“她…她…我怎麼知道那種大人物要什麼呀…大姐…”小頭目哭喪著臉苦笑。
“好,那退一步。”
豐華拍了一把他的肩頭,問道:
“她給你們安排的任務是什麼?”
“害,我們…我們這些天做的事都挺雜的,有時候是守著這里,有時候又是巡邏那里。我說句實話,這領袖每天分配任務簡直像抽簽,比如剛才我們就是被派來守著這個路口,一個人都不准放過去…”
“…知道了,滾吧。”
豐華衝他不屑地揮了揮手。望著小頭目忙不迭逃跑的背影,她拍了拍灰塵站起身來,回頭看向塔露拉:
‘保密意識很強,不是什麼泛泛之輩。你有什麼頭緒嗎?’
然後她就看見塔露拉怒目瞪著空無一物的地面,呼吸粗重的模樣。
‘塔露拉?’豐華輕輕碰了碰她的肩膀。
‘我在。’
塔露拉迅速恢復平靜,嚴肅地說道:
‘我們是遇上他了。’
‘他?’
‘是。你過去叫他科西切,但他其實早就配不上什麼名字了。’
塔露拉冷冷地說道:
‘現在的他只不過是一團熊熊燃燒的野心之火,偏執而卑劣,沒有任何價值。’
‘冷靜。他怎麼你了?’豐華有些不明就里地望著塔露拉此時怒火中燒的模樣。
‘…他的源石技藝扭曲而詭異,作用是侵占受害人的身體,再將自己的意識注入其中,籍此將受害者變成他成就‘不死’途中的犧牲品。我…幾乎也成了他們中的一員。’
聽著聽著,豐華不由自主地漸漸皺起眉頭:‘真變態。’
‘呵…’原本神情凝重的塔露拉突然笑了起來:‘你那時候也這麼說過。’
‘後來…發生了什麼?’豐華忍不住好奇地追問。
‘我還以為你已經猜到了——後來你幫了我。’
說著,塔露拉將手中焦黑破爛的長刀隨手撅斷,丟到一旁:
‘你控制住了拿我要挾你的科西切,又發動精神衝擊術式使我們同時失去了思維能力,才在他的源石技藝下將我的意識保住。後來你用雲海技術將我的意識提取出來,注入你為我准備的新軀殼中…正是因為當初的你,現在我才能作為我自己單獨存在。’
原來如此…豐華暗自點頭。
不過可蕾當初,不會是救錯人了吧…這真是塔露拉?還是塔露拉本來就是這樣的人?游戲里那貨合著只是個替身?是科西切假扮的?
‘你在想什麼?’塔露拉錯愕地望著她:‘我…怎麼會是科西切?’
‘你在想什麼呀?’可蕾沒好氣地插嘴道:‘她怎麼會是科西切?我當初做提取的時候,那混球還困在自己那套復雜得要死的源石技藝里出不來呢,目標很明確的。’
‘…被自己困住?’塔露拉困惑地問道:‘怎麼回事?’
‘他的源石技藝又不像我們的雲海技術這麼成熟,本質上糙得很。說到底還是多虧他往里面橫七豎八塞了一大堆緩衝措施和安全機制做救生圈才能真正起效的。’
可蕾有些好笑地說明道:
‘那時候他還在一件一件專心運行自己的救生圈呢,我就開著小船把你撈走了。’
聽著這語氣,塔露拉不由得露出懷念往昔的微笑:‘可蕾?’
‘我…我溜了。’
說完,可蕾就跑掉了。
腦子里被可蕾攪得一團亂的豐華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臉頰,搖了搖頭:
‘好吧,我懂了,你真是塔露拉。’
‘我當然是塔露拉。’
說著,白發的薩卡茲忍不住苦笑起來:
‘不過再稍等一會兒,多半就要有人對你說出一樣的話來。’
‘你可得稍微記著點偽裝的事。’豐華提醒她道:‘你現在是特蕾西婭·夏榭爾…’
說到這里,她忍不住咬牙切齒地小聲嘀咕了一句:
‘…哪個人才給你找了這麼個名字?’
‘當然是天璇。’塔露拉沒好氣地瞥了她一眼:‘還能有誰?’
‘我就知道。’
豐華無奈地嘆了口氣,拉開戰術地圖,望著自己剛才趁其不備塞進那小頭目衣領下的微型無人機定位數據,將訪問秘鑰分享給了塔露拉:
‘好像上鈎了。’
‘你…什麼時候動的手腳?’塔露拉驚訝地望著她。
‘當然是之前拍他肩膀跟他套近乎的時候。’
豐華得意地笑了笑:
‘走吧——先去找布柏匯合。’
經過之前那場鬧劇,周圍的‘整合運動’朋友們已經基本上作鳥獸散了。接下來豐華與塔露拉面前自然是一路暢通。
她們的匯合點在一處廢棄的寫字樓當中,類似的建築在貧民窟有不少。它們基本都是早年間龍門眾多開發項目當中失敗的那部分所遺留下來的產物,這樣的事無論在哪座城市都是司空見慣的事,甚至連魏彥吾的失策都算不上。
只是,在其余同時期興建的各種寫字樓或是商場逐漸成為各個社區核心地段的同時,這些因開發失敗而失去價值的部分就成了遭人遺忘的角落,慢慢地在不為人知的地方漸漸變得破敗腐朽,除了流浪者或各路街溜子以外根本無人問津。
直到今天。
“呼…呼…哈啊…”
銀發的烏薩斯少女奔跑在落滿灰塵與陳年報紙的樓道之間。慢慢地,她停下了腳步,調整著自己因為早些時候拼命奔跑而變得混亂的呼吸:
“…呼…嗯…”
…應該不會再被發現了吧?她暗自想到。
但孩子們那里也回不去了…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
“米莎小姐?”
一道有些沙啞的女聲在身後響起,少女頓時渾身毛骨悚然——在這少有風吹草動都會產生回聲的樓道之間,她根本就一點腳步聲也沒有聽到。
米莎渾身僵硬地回頭看去,卻看見了一位留著枯葉紋中短發的黎博利在懷中抱著一只褐色的卡特斯,輕飄飄地浮在空中緩緩接近的模樣。
看來不像是鬼魂。
“你…你是誰?”米莎困惑地望著她。
“你可以叫我布柏。”
布柏將懷里的阿米婭放到地上,自己也隨即關閉懸浮模式,落回到地面上:
“我只是怕把你嚇跑才出此下策,希望沒有嚇到你。”
“…你知道我的名字?”
“是。”布柏點點頭:“不久前,我從某些不太友好的人手中救下了一個男孩,他在被人抓住時曾經喊出過‘米莎姐姐救救我’這樣的話,我猜這大概就是你的名字。”
米莎沒有說話,只是充滿戒備地望著布柏。
“…我,我們是羅德島制藥的!”
阿米婭向前邁出小半步,真誠地說道:
“我們是一個致力於服務感染者的組織,所以,希望你可以和我們交流一下…”
“…呵,‘交流一下’?”
米莎稚嫩的臉龐上閃過一絲慍怒,她咬著牙,威脅道:
“不就是要把別人抓去關起來嗎?!走開!我的爪子很鋒利的,不想受傷的話——”
——刷。
褐色的龐喬斗篷隨風飄揚,布柏眨眼睛就來到米莎身旁輕輕站定。
銀發的少女驚恐地護住小腦袋,卻感覺有人在自己鼻尖上輕輕點了一下。
“你看,我要是想抓你,我早就直接動手了。”
說著,布柏又在米莎的鼻尖上輕輕刮了一下。
此時一旁小心髒已經跳到嗓子眼的阿米婭看見布柏沒直接動手,才總算是放下心來。她輕輕呼出一口氣,在米莎面前掀起了袖子。
“你…你的手…”米莎愕然地望著阿米婭手臂上的源石結晶。
“…你看,我們是一樣的。”阿米婭衝她微微笑了一下:“你可以相信我們。”
在阿米婭與米莎交涉的同時,布柏望向了身旁布滿灰塵的窗口,皺起眉頭。
她的戰術地圖上面,代表豐華位置的圖標剛剛又突然停止不動了。而且在豐華的圖標旁還有一個她不認識,卻同樣標為友方的人…
思來想去,她連通了通往豐華的意識傳訊:
‘豐華?’
‘布柏,怎麼了?我們遇到一點小麻煩,不過問題不大,馬上就到。’
‘好,好的…在你身邊的是陳長官嗎?’
‘陳?不,她忙著呢。是我的一位朋友,來幫忙的,你可以信任她。’
‘好的…我知道了。’
‘別擔心,我馬上過去。’
說完,豐華結束通訊,將目光放回到眼前攔路的人面前。
“唔,你可不怎麼專心啊。”
說著,不遠處那名有著一頭漆黑短發的男性菲林抬了抬眉毛。他一手輕按在自己腰間打刀的刀把上,露出一個有些輕浮的笑容:
“這種時候再三心二意,可是要挨刀的哦。”
“是嗎?”站在豐華身旁的塔露拉似笑非笑地望著他。
“這位小姐…我知道你大概是對自己的女朋友很有信心啦。”
佩著長刀的男人無奈地笑了起來:
“不過實話跟你說,咱對自己也挺有信心的。”
“別說這些沒用的了——你為什麼要擋在這里?”豐華緊緊地盯著他的動作。
“這個嘛…”
男人撓了撓自己胡子拉碴的下巴:
“嘛…當然是因為某些不能說的人讓我在某個不能說的時間點之前,絕對不能把人放進某塊不能說的區域啦。”
“你這說這句話就跟說了一句話一樣。”豐華沒好氣地瞪著他。
“哦,金句啊。”男人很是贊賞地拍了拍手:“總結得真好。”
“還是別說話了。”
豐華扁了扁嘴,緊了緊左手中軍刀的鞘:
“拔刀吧,這點時間我可以等。”
“嘶…不巧啊,我最擅長的是拔刀術來著。”男人尷尬地笑了笑。
“…拔刀術就拔刀術。”
豐華於是扎穩馬步,將十九式藏在身後,右手虛按在身前,蓄勢待發:
“誰不會啊。”
“哼。”男人收起臉上輕浮的笑容,提起:“別後悔哦。”
緊接著,他跨出一步。
豐華同樣開始加速
嘭——
兩人腳下的陸行艦結構件同時受力,發出一陣令人牙酸的吱呀作響。
男人邁著迅疾剛猛的步伐殺到,豐華則在身後的靜電爆炸推進下極速衝刺。
在極度專注下,豐華找准站位立定,左手迅速提刀來到身側,拇指用力推出十九式,長刀飛速出鞘滑到豐華手中。
而男人一直按在刀柄上的左手也一把抓住刀柄將其抽出,右手來到半空中握住刀柄,渾身陡然發力。
鐺——
一陣湛藍的火花四下飛濺,肉眼可見的凝結雲呈球狀擴散,豐華奮力收住了手中由於猛烈的反作用力而向後彈開的長刀,兩腳開立穩住身形,止住後退的勢頭。
而與她對了一招的那人同樣不得不轉身卸去刀身傳來的力道,退了開去。
豐華緊盯著對方的動作,余光卻瞥見了抬頭顯示一角閃爍的‘刀條受損’的警示條幅。她雖然有許多備用刀條可以更換,但眼下卻不是時候,她只好無視了閃爍的警示。
“嘶…有兩下子。”男人望著手中刀身上肉眼可見的明顯豁口,皺起眉頭:“一刀就能把D32鋼打造的刀條砍成這樣?看來你和你的刀都不是泛泛之輩。”
豐華恍然大悟——D32鋼…怪不得。
D32鋼具備導通術式的能力。而剛才她的刀身上覆蓋著能在劈砍命中時產生氣體爆炸衝擊目標的鍍層術式,而如果是不具備類似能力的金屬,多半只會被不斷噴射的劇烈氣流吹飛而已,根本無法接觸到十九式的刀條。
然而D32鋼這種材料在泰拉的稀有度不亞於目前只有羅德島有能力生產的以太合金,這人能用上這麼一把刀,必然也是有兩把刷子的。
想到這里,她不由得深深地看了一眼對方手中那把閃爍著冷冽光芒的長刀。
“好看吧?”男人笑了起來,指尖輕彈刀面:“如果仔細看,還能看見刀紋,不過我想你大概沒有這個機會了。”
“呵…”塔露拉忍不住笑了起來。
豐華則是一言不發,彈動指尖在刀鞘的投影界面上盲點,在中樞妖精的語音提示下,直接控制十九式更換搭載術式,准備好了下一招。
“你笑什麼?”
男人看向嗤笑的塔露拉,突然皺起眉頭。他沉吟片刻,說道:
“…我沒別的意思,你長得像我一個熟人。”
塔露拉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像你剛才說的‘不能說的人’,是也不是?”
“您記憶力真好。”男人干笑起來。
“別往別處看了。”
豐華直起身子,提著刀,大剌剌地上前去。
對方倒是也不閃不避,左手仍然按在刀柄末端,只是衝豐華挑了挑眉毛。
豐華走到男人面前五步遠的地方,平靜地說道:
“接招吧。”
她推動解鎖鍵,軍刀出鞘,戰斗超頻隨之自動啟動。她在3000倍時間加速下提起刀放到身側,隨即左手食指輕輕抬起,扣下了出現在刀鞘上的虛擬扳機。
嘭。
軍刀在迅速膨脹的燃氣推動下加速飛出刀鞘,以亞音速來到豐華早已就位的右手中。
在她的面前,男人的表情在刹那間變得凝重,左手急忙拔出長刀,試圖故技重施。
只是他的動作在3000倍慢放下看起來是如此緩慢…而豐華已經握住了軍刀。
此時刀本身已經達到亞音速,按說她只需要將刀橫過來,就能使出威力絕倫的一擊。然而在如此高的速度下,如此短的距離上,通常辦法根本來不及完成這個單純的動作。
而她的戰斗超頻正是為此而設。臨時改變的局部時空曲率將她的動作速度與反應速度都提升到了原先的三千倍。這一速度下,她總算能夠從容地劈出這一刀。
豐華緊握長刀,全身緊繃,手中驟然用力。陶瓷質地的刀鋒尖端刹那間突破了音速,平時無法發揮作用的啞光減阻塗層此時起到了重要作用,潔白的凝結雲在刀面上綻放。
此時,豐華完成了最重要的步驟,將刀身扭轉到了合適的角度,超頻隨之解除。
鐺——
明亮的閃光轉瞬即逝,月白色的刀鋒在刹那間接觸,切割,摩擦,熔斷了與其相接的另一柄長刀,穿了過去。
“——嘶…”
男人倒抽一口涼氣,錯愕地松開了滿是鮮血的右手。
不堪重負綻裂的刀柄與刀鐔互相分開,散落在了地上。而同時‘叮當’一聲落地的還有那支只剩半截的D32鋼刀條。
“自銳刀鋒,小子。”
說著,豐華翻動手腕,其中那條刀鋒已經燒蝕成鋸齒裝的刀條在‘當啷’一聲中落地,嶄新的刀條迅速在打開的刀柄中傳送出現,並在刀柄重新合上的過程中完成固定。
她收刀入鞘,繼續說道:
“大概看上去是慘了點,不過它在切割過程中能始終保持鋒利,D32鋼也沒用。”
“你到底是誰?”
“我只是家制藥公司的顧問,沒必要在意我。”
說著,豐華徑自向前走去:
“現在我要去你這個‘不能說的地方’看一看了,你可不要攔我。如果你這個‘不能說的人’怪罪下來,你完全可以說這不是你的錯,只是你的刀斷了而已。”
“呵…”
男人瞥了一眼走過他繼續前進的豐華與塔露拉,仿佛一下失去干勁,趴在了地上。
而豐華與塔露拉則很快加快了步子,繼續向著目標地點趕去。
湊近之後她們才發現,對方之前作過長時間停留的地方,居然是一棟大型出租倉庫。只是倉庫四周的出入口附近都站著不少‘整合運動’…應該就是這里沒跑了。
就在她們啟動懸浮模式,依靠內套裝中的復合懸浮系統從空中來到倉庫上空的時候,豐華忍不住問道:
‘我剛才砍了一條D32鋼,你都不驚訝一下的嗎?’
‘我為什麼要驚訝?你用那一招砍過的東西夠多了,不差那一條D32鋼。’
說著,塔露拉靜悄悄地落在了倉庫頂部的瓦楞鋼板上,透過一旁的天窗望下去。
她貼在天窗邊緣,在倉庫當中搜索了一圈,很快有了收獲:
‘…找到了。’
豐華順著她的視线看去,很快看到了另一個‘塔露拉’…那人穿著那身標志性的連衣裙,正站在一塊巨大的防水布跟前,對著身邊穿著氣密防護服的技術員們吩咐著一些什麼。
只是此時此刻,對方的心情看起來有點不愉快,眉頭緊鎖著。
‘人贓俱獲?’豐華瞥了塔露拉一眼。
塔露拉點點頭,回到了瓦楞鋼板後面:‘就是他。’
‘所以,那就是你提過的…?’豐華望著下面正大聲說著些什麼的‘塔露拉’。
仔細一聽,內容好像是‘趕快准備轉移’,‘我們已經暴露了’什麼的。
‘…不妙,她要跑了。’豐華皺起眉頭:‘她在下令讓他們准備轉移…要轉移什麼?’
此時這間倉庫當中根本沒有什麼大宗貨物,唯一看起來足夠大的就是…
豐華的目光聚焦在了那塊不知道有沒有20米長的巨大防水布下面。
不會吧?
她抿起嘴唇——那東西看起來似乎是一塊整體,連倉庫的前門都過不去。
‘塔露拉?我們怎麼辦?’豐華回頭看向塔露拉。
而塔露拉正緊緊皺著眉頭,搖了搖頭:
‘不對…這說不通…真是他?他為什麼要自己現身?他跑到龍門來是做什麼的?’
面對陷入思維死角的塔露拉,豐華苦笑著搖了搖頭。她隨即開始控制離開了之前那名小頭目的微型無人機。
形狀與蜜蜂近似的微型無人機立刻從原本藏身的腳手架鋼管當中飛出。它悄無聲息地扇動著依靠氣動推進術式形成的半透明翅膀,在豐華的控制下穿越了倉庫當中一眾正身穿氣密防護服來來往往的技術人員,鑽進了防水布下面。
這防水布以聚合材料制程,用料扎實,下面自然是一片黑漆漆。豐華只好啟動了功耗稍微大一些的紅外成像視野。
望著無人機看到的景象,她差點沒把下巴都嚇掉。
‘豐華?’原本還在苦思冥想的塔露拉這時候注意到了豐華張大嘴巴說不出話的模樣,伸出手輕輕推了推她的肩膀:‘怎麼了?’
‘…你自己看吧。’豐華將無人機視野分享給了塔露拉。
黑白的紅外成像畫面當中展現出的,是兩條巨大的機械腿,其比例與獵豹一類的貓科動物相近,足弓部位整體長度比起小腿還要長出許多,結構看起來非常堅固。
腿部往下還能看見使用堅固液壓緩衝機構相連的腳尖與其上增加抓地力用的固定樁,而腿部往上則能看見同樣為金屬質地的髖部。
而光這一條腿的寬度就超過了兩米。
‘他為什麼會有這種東西?!’塔露拉如臨大敵地望著畫面中的景象。
‘我還想問你呢…’豐華仍然被眼前震撼的景象弄得說不出話來。
緊接著,她們就聽見下面傳來了嘩啦的一聲響。
防水布被人揭開了,下面的人形裝甲赫然暴露在了空氣中。
‘先別管,快讓無人機藏起來!’塔露拉用力晃了晃豐華的肩膀:‘快!我們不能暴露,不然誰知道這東西下一次會出現在哪里?!’
‘我,我知道!’
豐華點點頭,操縱著無人機迅速沿著下面的大型雙足裝甲的機身飛去,很快在機身中找到一個開口,一下子鑽了進去。
緊接著,她們就靜靜地伏在了瓦楞鋼板上,盡量避免產生任何動靜。
就在下面緊鑼密鼓地准備著的時候,房頂上的豐華又接到了布柏的通訊:
‘…豐華,我們周遭有整合運動的人在活動——不能再等了,我們需要立刻轉移。’
‘我現在抽不開身。’豐華皺起眉頭,瞥了一眼身旁的塔露拉。
塔露拉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無聲地嘆了口氣,說道:
‘你不能走——你需要留在這里維持無人機的通訊鏈路,監聽他們的動向。有什麼急事我可以替你去。’
‘謝謝…’豐華松了口氣:‘…去找布柏,她會告訴你該怎麼做。’
‘好——替我盯住科西切。’
面對塔露拉鄭重的神情,豐華同樣認真地答應道:‘我會的。’
得到豐華肯定的回答之後,塔露拉就衝她微笑了一下,隨即啟動懸浮模式離開了。
這時候,無人機突然接收到一陣音頻,豐華急忙專心聽了起來。
“…駕駛員!亞歷克斯!!他人呢?去找他!!”科西切在下面大叫到:“沒時間了!”
原來駕駛員還不在…是個好消息。
豐華松了一口氣。
與此同時,塔露拉走屋頂漸漸逼近了布柏藏身的寫字樓。半路上她從豐華的指揮鏈路當中翻出了布柏的戰斗通訊頻道,撥通了過去。
‘…你是哪位?’一道沙啞而略顯幼嫩的聲音很快在她耳畔響起。
‘豐華讓我來幫你們,你可以叫我特蕾茜。’塔露拉說道:‘現在什麼情況?’
‘大樓外面有一大票整合運動把我們包圍了,出不去。’布柏簡短地解釋道:‘他們一直在四處巡查,隨時可能發現我們。’
‘知道了,你們一共多少人,又有多少人有懸浮系統?’
‘一共三人,有懸浮能力的只有我一個…你是想靠懸浮模式溜走?’
‘我要打開你右手邊的窗戶了,注意高溫。’
‘什麼意思——’
布柏話還沒說完,就看見身旁原本灰蒙蒙的玻璃突然在一道火光當中變得清澈起來,露出外面白發的薩卡茲漂浮在半空中的模樣。
緊接著,玻璃就與窗框一同在極致的高溫下熔融,打開了一道一人多高的大洞。
“走吧——你們家博士找我來的。”
說著,塔露拉攔腰把看起來輕一些的阿米婭抱了起來:
“詳細情況路上再解釋。”
而一時沒有在對方身上感知到敵意的阿米婭還以為眼前的陌生人要做什麼,下一刻就又發現自己被人抱了起來,忍不住有些氣呼呼地鼓起了腮幫子。
“忍耐一下。”塔露拉有些哭笑不得地望著懷里的少女生氣的模樣。
阿米婭突然感覺自己好像有點孩子氣,一下子臉紅了起來:“…好的。”
也不知是為什麼,看見這個白衣的薩卡茲,她一下子就感覺很放松…
跟隨塔露拉飛到半空中之後,阿米婭忍不住輕聲問道:
“…你是誰?”
“你…”塔露拉剛開口,就一下子回想起了之前天璇告訴過自己的關於羅德島現任首席執行官的信息。她不由得多看了兩眼懷中的少女,答道:“你可以叫我特蕾茜。”
“特蕾茜小姐,是怎麼認識博士的?”
“偶然間遇見的。”
“你們認識很久了嗎?”
“算是吧,不過她說她失憶了。”
“是啊…就算博士失憶了,特蕾茜小姐也願意幫她做這些事嗎?”
“我的朋友很少。”塔露拉搖了搖頭。
“…嗯,我呢,其實也可以做特蕾茜小姐的朋友的。”
聽她說到這里,塔露拉有些錯愕地低下頭去。望著阿米婭的臉龐,她一下子想起對方並不知道自己的身份這件事,想起自己在她眼中或許只是一個普通的戴著眼鏡會用些源石技藝的薩卡茲這件事…望著懷里的少女誠摯的目光,她啞然失笑。
“我,我知道我看起來是小了一點…”阿米婭有些委屈地小聲嘀咕道:“但是,我其實也已經是成年人了…”
塔露拉啞口無言。她還想著順便找豐華牽线搭橋,這頭就有個小兔子送上門來了。
“而且特蕾茜小姐是薩卡茲,薩卡茲人很容易不小心感染礦石病…我是羅德島制藥的,以後你如果這方面有什麼疑慮,都可以來找我們的哦。”阿米婭繼續說道。
“…我會牢記。”
“我,我真的不是什麼可疑的人哦!”阿米婭有些著急了,小聲解釋道:“我只是感覺,特蕾茜小姐的懷抱很溫柔,很暖和…有種熟悉的感覺。”
——這又是唱的哪一出?塔露拉在心中苦笑起來。
她之前在博物館隨手扯的一句‘一見鍾情’,現在難道就要成真了?
話雖如此,她倒是對眼前的女孩沒什麼惡感…只是這只小兔子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會對自己如此熱心。
塔露拉摩挲著懷中少女手臂上硬硬的源石結晶,輕聲問道:“你,是感染者吧?”
“嗯,是的…”阿米婭點了點頭,卻一眼瞥見了身下的萬丈深淵,急忙補充說明起來:“礦石病平時不會傳染的哦!你可千萬別松手…”
“我不會松手的。”塔露拉平靜地說道。
這個女孩…就和過去的自己,以及無數的整合運動成員一樣,也只不過是個想要努力在泰拉大陸生活下去的感染者,僅此而已。
飛在後面的布柏望著塔露拉抱著阿米婭沉默的模樣,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