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終頁 純白
這是一個被完全的純白色所充斥的空間,沒有上下左右,東南西北的概念,放眼望去,只有一望無際的白。
回過神來時,我發現自己正這片白色的虛無中漫無目的漂浮,四周空無一物,不,確切的說,現在的我可能連眼睛這個概念都沒有,感受不到身體四肢的存在,連簡單的轉動眼球和眨眼都做不到,但我又確確實實存在於在這里,即便不刻意用眼睛去“看”,也對身體周遭的情況知道得一清二楚,如果非要說的話,這種輕飄飄的感覺,就像是我的意識被抽離了身體,被放進這個奇怪的空間中。
這就是純白的內部嗎,還真是除了一望無際的純白色外什麼都沒有,單一的顏色很容易就看膩了,不知道在這個簡單無聊的空間內,是否有可以交流的對象存在。
“當然有啦,才第一次見面就用簡單無聊來評價別人,也太不禮貌了吧!”
“誰?誰在那里說話?”
聲音突然出現在腦海中,光能聽到聲音,卻看不到說話的對象,就像有高手隔空意念傳音一樣,另一方面,聲音響起的同時,周圍的整個空間似乎都在震動,這讓我意識到,現在和我說話的對象,有可能就是這個純白色的空間本身。。
“你不是一直想見到我嗎?如果非要找個名字,你可以繼續用純白這個詞來稱呼我。”
那個充滿謎團的神秘光團,果然是有意識的,現在和我對話的就是神秘光團本體,但隨之而來的是更多謎團,它的動機,它的行為邏輯,我有無數個問題想問,但在那之前,還有一件事。
“原先和我在一起的王警官怎麼樣了,自從來到這後我就沒過她。”
“上來的第一個問題是這個嗎,放心吧,答案正如你所想的一樣,她已經回到她原本的世界。”
王警官之所以同意讓我穿上她的皮,就是為了借助純白的力量從皮物變回人,我剛准備為這件事開口,腦海中的聲音先行打斷了我。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很抱歉,這件事上我無能為力,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比起小說人物穿越這種近乎奇跡的事,這應該不是什麼大不了的請求,可沒想到還沒開口就被拒絕了。
“就不能想想辦法嗎,難道你是那種需要支付代價才能實現願望的類型?”
“你好像對我有不少誤會,我只是一個坐在熒幕前的旁觀者,能決定小說角色命運的,自始至終只有執筆的那個人,不是嗎?”
故事始於創造者,也終於創造者,確實是這個道理,作為在同一戰线上共同努力的人,我還是想為王警官做點什麼。
“你想怎麼做是你的自由,”純白再次看出我心中所想,看來只要意識在這個空間,心里的任何想法都瞞不過它的眼睛,“只是我覺得這種事情沒太大意義,你想幫助王警官是因為你恰好遇到的是她,可世界上還有其他無數你沒看過的作品,每一個作品都有悲劇,都有反派,遇到一個拯救一個,我實在認為沒什麼意義…啊,一不小心扯遠了,你之所以找上我,其實還有更重要的事吧。”
經純白一提醒我也想起來,我尋找純白最初的目的,可真正見到了本尊,我卻突然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我想要的是什麼呢,是想見依依一面?可見面後又該說什麼,光見一面我就能滿足嗎?還是說讓依依和我一起回到現實?又或者是我過去她那邊的世界?說起來,我一心都只想著見到依依,完全沒考慮過之後的事情,雖然我最終沒組織出一句完整的話。
但純白像之前那樣,一眼就已經看透了我的心思。
“額…為了避免更大的失望,我先直接說結論,每個角色穿越到特定世界的機會只有一次,同一個角色的多次穿越,會影響兩個世界的穩定,夸張點說,會造成世界毀滅也說不定。”
純白的第一句話,就直接抹殺了我那些還未說出口的想法,可不該是這樣的,經歷重重考驗,終於見到了幕後主使,本以為接下來的就是獎勵關卡,可幕後主使卻告訴我它無能為力,這結果實在令人無法接受。
“如果不是你同意,我根本不可能見到你的吧,你讓我來到這個空間就是為了告訴我這些嗎?”
“誰叫你這副樣子讓人看不下去,我也沒想過我的一時興起會造成那麼大影響,這件事確實有我的原因,再加上叫依依的女孩那邊也有話想對你說,雖然不能讓你們直接見面,但我可以破例替她給你帶句話。”
一聽到依依的消息,我突然激動起來。
“依依有話和我說?她想告訴我什麼?她現在情況怎麼樣?”
“冷靜,她在原本世界是個什麼樣的人,身為創造者的你應該比我更清楚,她那邊還需要點時間,在這期間,要陪我聊聊嗎,你一定還有其他問題想問吧?”
一望無際的純白色空間中,我的意識在漫無目的漂浮,腦海中和我說話的聲音,就像是這個純白色空間本身。
確實,我對這個打破我平靜生活的超自然力量一無所知,早就憋了一肚子問題,所有疑問,最終匯聚成一句話。
“你到底是什麼?”
“還真是一針見血的問法,該怎麼說呢,人類是一種充滿可能性的生物,僅靠想象力就能從無到有的創造出各式各樣虛構的幻想世界,無論是對一成不變的生活感到厭倦也好,為了寄托某種情感也好,每個人都期待著現實中不可能發生的故事,無數人的願望匯聚到一起形成了一股不容忽視的力量,也許正是這股力量誕生了我,也許我只是被你們的願望吸引,當我存在於這里時,就已經和這個概念結合在一起,我也說不清楚自己是什麼,但我明確知道,支撐我存在下去的東西,就是在你們人類創作出來的各種故事。”
“這和你制造的數起穿越事件有關系嗎?”
“都說了那只是一時興起了,你們人類確實創造了數之不盡的精神財富,但怎麼說呢,最近能看的東西不知道為什麼越來越少,於是我就想啊,如果讓作者和作品中的人物碰面,是不是會誕生全新的故事呢,結果一試還真成功了,後面的事你都知道了,這段時間你們讓我看了不少好戲呢。”
從小到大,我從未懷疑過自己生活的現實,沒想到在更高級的存在眼里,我也只不過像依依她們一樣生活在沙盒中,在上帝視角的純白眼中,根本沒什麼秘密,沒什麼隱私可言,原來舉頭三尺真的有神明,只是這個神明關注的點,稍微有些跑偏了…
“啊,沒錯,我都看到了,不過就和你想的一樣,除了有意思的故事外,我對其他事情一概不感興趣。”
整個穿越事件的起因,就是因為這個純白空間想要看好戲的想法,這種說法之前好像有什麼人對我說過,對了,那是在向黃毛打聽穿越相關的情報時,原以為那是他隨口扯的胡話,還真被他說中了,說起黃毛,他在原本的小說爛尾後,通過集合了數個同類型的角色而存在了下來,我突然好奇起他的結局。
“之前和我們見過面的黃毛呢,他也回到原來的世界了嗎?”
“那家伙啊,那是個異常的存在,不能簡單的送回原來的世界,可他滿嘴跑火車實在太吵了,於是我把他放到了一本耽美小說里,本來只是想惡作劇一下讓他老實點,結果他無視一堆男角色,攻略了小說中唯一一個女性NPC,我最近正在是不是該把他放到只有猛男的作品里…”
一想起那個賤賤的黃毛被圍在猛男中間的畫面,我突然一種報復的快感,在純白面前還這麼得瑟,活該他遇上猛男。
然後我接著問。
“那月蓮廣場呢,穿越的角色為什麼都發生在月蓮廣場附近,是巧合嗎?還是有什麼特殊原因?”
“只能說有一半是巧合吧,我確實考慮過讓角色出現在她的創造者附近,而正好你們那遍布很多像你一樣的創造者,於是就變成現在這樣。”
我之所以選擇住在月蓮廣場附近,單純只是吃住便宜節約生活成本,沒想到月蓮廣場平靜的表面下,原來隱藏著很多和我一樣孤獨的靈魂。
然後接下來該問什麼?我突然想不到接下來還有可以問的,剛才一連串的問題,已經把純白的存在和動機問了個遍,說到底我找上它原本只是為了能見到依依,從未想過有像現在這樣和它聊天的機會。
快想想,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對面是對人類來說完全未知的存在,如果是科學家學者一定能問出很多有價值的問題,為什麼偏偏在這種關頭一個問題都想不出來。
對了,如果非要問一個問題的話,確實有一件事,是只有這個貫穿整個穿越事件的未知存在能夠回答的。
“為什麼選擇我們?”
“為什麼選擇我們?如果你只是想欣賞有趣的故事,明明可以選擇那些知名度更高的暢銷小說,專業作家無論是故事情節的創意性,還是角色設定的豐滿程度上,都不是我們這些自娛自樂的業余選手可以比的,為什麼穿越的,都是我們這樣上不了台面的色文?”
從依依,小愛開始,我就察覺到了,穿越到現實的都是色文的小說人物,後面的黃毛,陳老師更是印證了我的猜想,以至於猜測白公子身份時就下意識的沒往正派小說上想,在知曉純白的行為動機後,我心里的疑惑反而加深了,如果只是為了看到有趣的故事,明明可以選擇更宏大的世界觀,難不成這個連性別概念都沒有的純白色空間性格上也是個LSP?
“在回答你這個問題之前,我倒是想先問你,為什麼你會認為你們寫的是上不了台面作品?”
“這種讓人擼一發就後索然無味的東西,肯定不能擺上台面吧。”
“我是不太明白你們人類判斷價值的基准是什麼,在我看來,文字記錄的都是作者在那一瞬間的思考與情感,是他們生命活動的痕跡,無論發泄獸欲的荷爾蒙也好,還是觸動靈魂的深刻感悟也好,都具有同等的價值,唯一的區別是,沒有遇到合適的對象,沒有出現在合適的地點,又或是沒有生在合適的時代,但只要這份思考與欲望能引起共鳴,就有其存在的意義,你口中不入流的東西和你們學校里背誦的課文,對我來說並沒有區別。”
“不不,完全不一樣吧,課本濃縮的都是人類文明的結晶,我們這邊是邏輯不通的爽文,完全不是一種東西。”
“你口中判斷好壞的標准又是什麼呢?一個人的對錯,明明應該交由本人,也只能交給它本人來判斷,可你們人類卻總喜歡把自己的是非對錯強加在其他人身上,身為平等的個體,卻自命不凡試替其他人規定好什麼是對,什麼是錯,什麼該看,什麼不該看,甚至什麼能看,什麼不能看,這樣的行為,無論套上什麼冠冕堂皇的理由,在我看來都是自大,無知的,人類本來就是反復無常的生物,今天喊得震天響的口號,明天就可以丟到火里當柴燒,後天又當寶貝一樣從土里挖出來,這樣的循環在你們歷史上已經重復過無數次,也將繼續重復下去,你們今天爭得面紅耳赤的是非對錯,在後人眼中也不過是無足輕重的笑話。”
純白突然將這個話題擴展了好遠,信息量太大以至於我不知道該怎麼接,這讓我意識到眼前這個純白色的空間和我不是一個時間尺度的生物,我的百年對它來說不過是短短一瞬,也許它是對的,只是活在當下的我,沒有足夠的壽命去驗證那些話。
無視我的錯愕,純白繼續說。
“你說的沒錯,的確有很多看上去有意思的作品,但該怎麼說呢,他們的聲音太小了,各種銷量、熱度、紅线的鐐銬束縛了他們的手腳,說出來的話已經不是原本的意思,太多的雜音干擾,已經聽不到創造者原本的聲音。”
這句話我倒是大概能聽懂,比起正經的作者,色文圈的大家寫的都是不被允許存在的東西,反倒都處於一種無所顧忌,暢所欲言的狀態,只是這樣對一個隨時可能消失的群體的來說,真不知道算好事還是壞事。
“你是怎麼看待我們這類人的呢?”
“這是一群肮髒的人,匯聚了人性欲望中被主流社會排斥,違背倫理道德的糟粕,就連創造者本人,也羞於讓周圍的人看到,但同時,這也是一個干淨的圈子,每一個字都毫無虛假,都是發自內心深處最純粹的聲音,狹窄的生存空間,同時也排除了一切不單純的雜音,沒有名利的回報,只有被他人誤解鄙視,甚至在現實中身敗名裂鋃鐺入獄的風險,可即便這樣,依然有數不清的人用幼稚羞恥的語言,向其他人描繪心里最見不得人的想法,這種不合邏輯的行為,大概只能用愛來解釋了,這種純粹的聲音,就像抬著個擴音器衝我大聲的喊‘我在這里’,就算我想無視也做不到,好了,現在正式回答你的問題,在穿越這件事上,並不是我選擇了你們,而是你們的聲音,將我呼喚來的啊。”
純白幾句話,將現實中見不得人的色文抬到了一個讓人害怕的高度,實在是有點受寵若驚,現實中光顧著擼一發的大家,大概從沒考慮過這些問題,不過自己見不得人的愛好被人認可,總歸還是一件讓人高興的事,雖然純白大概不能算作是個人。
“好了,依依想對你說的話我也確認了,簡單的聊天就到這里吧,這就是我能為你做的全部了。”
純白的一句話,為我的旅程畫上了終點。
結束了嗎?這一次,就是真正的結局了,要說沒有遺憾那是假的,因為直到最後都沒能再見到依依一面,真正站在純白面前我才意識到,想要見到依依的想法幾乎已經成為了我的一種執念,可實際上我對見面後的事沒有任何規劃,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故事,也許那邊的世界才是依依真正的歸宿,現在回想起來,之前不顧一切地尋找純白完全就是我的一場任性,好在這場任性沒有傷害到其他人,而且,這一次任性,也並不是一無所獲,光是確認依依平安無事就已經是很有價值的收獲。
“等一下,依依到底想對我說什麼,你還沒沒告訴我。”
“她托我傳達的話,已經轉交給你了,我們應該是不會再見面了,但我會在這邊,關注著你接下來的故事,不要讓我失望哦。”
純白色構成的世界開始一點點消散,我原本飄忽不定的意識,突然急速向下墜落。
雙腳再次感受到堅實的地面時,純白色構成的世界也已經徹底消失,眼前的景象,是我熟悉的房間。
凌亂的床上還有余溫,時間才過去了幾分鍾,剛才經歷的一切似乎只是一場幻覺。
啪嗒,原本關閉的電腦突然自行打開了,頁面切換到我筆下那個還未完結的故事,已經很久沒有向前推進的空白光標,徐徐打出一段文字。
【致創造者:
\t\t聽說你離開我後就什麼都做不了了?真是丟臉啊,因為顧及小說人物的感受而寫不下去這種事,說出去別笑死人了,聽好了,我壓根就沒把你當過什麼創造者,你這種優柔寡斷的人,我才不認可你是什麼高高在上的造物主,所以,不管怎樣的故事,怎樣的構思情節,盡管放馬過來吧,你怎麼寫是你的自由,我只會憑我自己的意志行動,如果你認為我是那種只會照著劇本演下去的傀儡小丑,那你就太小看我了。比起高高在上的創造者,對我來說你更像是一個無話不談的朋友,知曉我所有的一切,可以完全敞開身心的重要的人,人生在世,多一個這麼一個可以完全交心的朋友總歸不是壞事吧,不,光是知道世界上存在這麼一個人,就是很有意義的事,所以,振作一點吧,如果你發生什麼意外我也會擔心的,多出去走走,多接觸現實生活在的人,有機會的話找個女朋友,如果下次見面你還這麼頹廢的話,就別怪我就再把你變成我的女朋友。
該怎麼說呢,這真是一場奇妙的旅程,我早就習以為常的真實,在另一個世界,竟然只是人們隨意調侃的故事,不,我並沒有感到失落,不管世界如何,我觸手可及的一切就是我的真實,我會按我自己的風格一直往前走下去,今後的我,對你來說,應該只是個實際上並不存在的虛構人物吧,無法回應你的任何聲音,說出去也不會有人相信,但只要你記得這段時光,我就是真實存在的,雖然不能見面,但任何時候都不要忘記,在另一個世界有一個會擔心你的人,最後,姑且還是叫你一聲創造者好了,感謝這場奇妙的邂逅,是所有遇到過的所有人和事造就了存在於這里的我,只要你繼續寫下去,只要你筆下的世界不被人遺忘,我就會永遠存在於這里,永遠為你存在於這里。】
感謝所有將小說看到這里的讀者,貧乏的閱讀量注定了我的上限,雖然竭盡所能但也只是勉強將腦中描繪的故事呈現出來,只能說將故事寫得精彩真的是一件非常讓人羨慕的能力,在此對所有堅持讀完的讀者表示感謝。這是一篇標簽復雜的文章,我努力想將每一種類別寫好,百合的唯美,催眠的扭曲,性轉的羞恥感,還有其他各種涉及到的題材,每一種展開都有其獨特的魅力,可行文過程中總有種被劇情催著走的感覺,即便竭盡所能也很難寫出其魅力的十之一二,雖然還有諸多遺憾,但這篇文總算是正式完結了。作為里世界多年的互聯網共享(白嫖)文化的受益者,見證了各路小說、漫畫大佬,漢化組的來來去去,正是無數個不記名的普羅米修斯,將在外界不被允許存在的火種奇跡般的傳遞了下來,謹以此文,獻給所有用愛發電,熱愛里世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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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就是這倆中的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