虐欲(四)
第四章:極紅的紅
以下是張恩的講述:
我在認識纖雲後,就無可救藥的愛上了她。
你也許沒見過纖雲,哦,也可能見過她的照片,但在我心里,她的任何照片都比不上具有動態美的她。
她是那種一眼就能讓我安靜下來的女子,在遇到她之前,唯一能夠讓我靜心的只有計算機運算時,風扇發出的嗡嗡聲。
我從小就對計算機非常感興趣,家里那時候也算有所積蓄,都是我父親開公司掙來的,你也許知道,在40年前,正是賺錢的黃金時代,那時我父親一個項目,就能賺到我們全家半年的花銷。
我是獨生子,從小到大沒受過什麼挫折,但其實小時候我非常笨,成績也不好,就是愛玩,我父親在我5歲時給我買了一台當時最先進的計算機,我一下就入迷了。
我驚艷於工業級的新興技術和充滿魅力的數學符號運算,你相信嗎,有些人天生就該去研究計算機,我相信我就是這種人。
我痴迷地了解有關於計算機的所有知識,從600多年前的馮·諾伊曼和圖靈,到近年來大放異彩的量子計算機,我貪婪地吸收著一切。
可以說,憑借著我的天賦,我一路走到了教授的位置上,也就在這時,我遇到了她。
纖雲是我命中的定數,可笑吧,身為計算機系的教授,竟然會說出這種宿命論的話。
纖雲在計算機上的天賦絕不遜色於我,甚至她的想象力還遠在我之上,在遇到她之前,我從未想過計算機還能在理論上做出如此一些天馬行空的功能。
你可能會認為我們兩個之間的交流是理性的,但恰恰相反,纖雲是個非常感性的人,她常常對著夜空,說星星之間的排列組合的復雜程度遠勝於集成板上的觸點,她向往著那種夢幻空靈的世界。
剛結婚的那兩年,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兩年,纖雲也是。
後來,我們生了孩子。
你問他的名字?林念星,纖雲起的。是,跟媽媽一個姓。
纖雲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像星星一樣,即使不明亮也能將微弱的光灑滿宇宙。可惜,他並沒有像纖雲所期望的那樣善良。
那孩子,既可以說是一個天才,也可以說是一個惡魔。
林念星在很小的時候就展現出了天才般的計算機天賦,也許跟遺傳基因有關,近乎痴迷的學習跟計算機有關的所有知識,在其他孩子只知道玩具游戲的年齡,他就已經可以做到編一個簡單的識別程序了。
我一開始非常驕傲和自豪,纖雲也是,經常帶著林念星去學校里,讓他自由地接觸最先進的電腦。
可是,我現在非常後悔,沉浸在自己的孩子是個天才這樣的喜悅中,沒能早一點發現他身上暗藏的異常。
林念星很小的時候,就對纖雲極度依賴,我本以為這是小孩子對母親的很正常的行為,跟著纖雲一起上班,坐在教室最後看著媽媽講課;晚上回到家像個跟屁蟲一樣跟在媽媽後面,睡覺一定要一起睡,不然就大哭大鬧。你小時候也是這樣吧?誰都是這樣。
可是,隨著時間一點點過去,我逐漸發現林念星有些不尋常的地方了。那時他已經七歲了,可是他依然像三歲時那樣賴在媽媽身邊,纖雲跟他講過好幾次,想讓他盡快獨立,但也很無奈。
後來,我在一本心理學的書上看到了對林念星這種行為的解釋,戀母。有一部分小孩在成長過程中所表現出來的對母親的極度依賴和愛戀,如果不加以控制,甚至能發展成男女之間的愛情。
而他最令我感到不寒而栗的,是他深深埋在心里的,對折磨女性的近乎變態的嗜好。
我最開始察覺到苗頭,是在他上小學的一個周末,那天我在學校有事沒在家,纖雲也出去購物了,林念星一反常態沒有跟媽媽一起出門。等到我回家,發現他正在房間拼積木,我陪他玩了一會,就打開電腦想查閱資料。
林念星在家時會經常使用電腦,但從來沒有刪除瀏覽記錄的習慣,那一次,他卻把電腦的使用記錄刪的一干二淨。
我不免有些疑惑,但並沒有多想,直到兩天後,我又一次打開電腦時,軟件內置的算法給我推薦了一個SM俱樂部的廣告,對,根據你的興趣和瀏覽記錄,林念星可能並沒有想到這一點。
就這樣,我的疑惑才逐漸加深,後來,我開始逐漸關注林念星獨處的時間,每次回到家也是第一時間查看電腦的使用記錄,無一例外,每次都被刪掉,但電腦上的推薦卻沒有停止。
我那段時間很憂慮,一方面不確定是不是林念星真的在看這些東西,另一方面又害怕他有扭曲的三觀。可是,就在我忐忑不安的想著該如何向他隱晦的提及這個事時,意外就發生了。
說實話,我到現在還在回避那一天。首先我要說明一點,林念星真的是因意外而死的。他死後,纖雲瀕臨崩潰,甚至曾一度也想自殺。好在我不停的給她安慰和鼓勵,才支撐著她度過那一段艱難時期。
本以為那段時間是我們這個家最困難的時光,可沒想到,更大的磨難還在未來等著我們。
林念星死後,我們在聯邦政府那領到了一百萬,我拿著這筆錢開了一家公司,主要研究腦科學及其產品,你很奇怪我一個計算機教授為什麼要去研究腦科學……呵,因為纖雲,他想要復活林念星的意識。
你現在可能感到不可思議,就跟當時的我一樣,但事實卻是,我們還真的做到了。
因為林念星的大腦在意外中奇跡般地完好無損,所以提取出他的意識和記憶並沒有耗費太多精力,反倒是尋找一個“容器”,請允許我用這個詞,花費了不少時間。
容器的選擇,是纖雲做的,我到現在也不知道她在哪里弄到一個跟林念星這麼像的男孩,但據我推測,那個容器應該不是自然生育的,因為它太完美了。哦,不是那種意義上的完美,而是說它跟林念星的相似程度,太完美了。
後來,我們把提取出來的意識放進了容器里,出乎我們的預料,本以為相似度如此高的容器應該不會有排它反映,但意識數據還有一些損傷。
我看著眼前那個長相跟我記憶中的林念星一摸一樣的“克隆人”,我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種我從未看到過的東西——貪婪。你知道嗎,我渾身就像掉進冰窟里一樣的寒冷。
纖雲好像並沒有察覺到異常,只是直直地盯著那個人,直到那個人喊出“媽媽”的時候,纖雲的眼淚才緩緩流下。
他是林念星嗎?這個問題一直困擾我到今天。我不清楚是林念星本來的意識里就有那種暴虐的傾向,還是融合後出現了損傷,使得那部分被放大了。
那個人一直沒展現出什麼異常,正常的長大,只不過沒有了正式身份,只能躲在家里。
纖雲還把他當自己的孩子對待著,甚至更加的溺愛他,我沒有排斥,也沒有接納,更沒有阻止纖雲,因為我不理解他,但我理解她。
直到八年後,那個人已經長成了18歲的小伙子,他身上的陰暗終於爆發了。
他沒有聽從纖雲的安排進入聯合工程學院,為此他倆還大吵了一架。他一個人偷偷離家出走了,沒有身份信息他不可能在聯邦活下去,所以纖雲在得知他出走以後,一直拜托我和朋友找他,但聯邦這麼大,無異於大海撈針。
我不敢報警,畢竟這種瘋狂的行為是不被允許的,所以,我們只能不斷地收集信息,又不敢大張旗鼓地尋找,一直到纖雲失蹤的時候,我們也沒找到他。
聽到這,你應該還很奇怪,為什麼我會稱呼他為惡魔。
實際上,在我的潛意識中,林念星和他,還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人,雖然有著一樣的外表和一樣的思想,但他給我的感覺,與林念星是完完全全不同的。
我之所以會稱呼他為惡魔,是在纖雲失蹤後的第二年。
我……我一直不敢去回憶那一天,但我知道我再不講出來,那段回憶就會一直折磨我……一直……一直……我不想繼續等待了。
哦,謝謝,我……我沒事。
我從來沒想過,纖雲的失蹤,會和他有關。
嗯……那一天晚上,我正准備睡覺,但你知道,我當時的狀態已經失眠很久了,不得不用藥物和Arch的助眠才能入睡……您也在用Arch嗎?唔,那其實也算是我們公司的產品,只不過我們只負責提供大腦擬態方面的技術,其他的技術都不是我們的。
扯遠了。那天,咳,那天我做了一個極其可怕的噩夢,可怕到我現在想起來,還是會渾身冒冷汗。
希望您不要介意,我並不想把那個夢詳細地講出來,很奇怪,我這人記不住夢的細節,但那個夢就如同刻在了我的腦袋里,我不用努力回想,夢里的情景就會清晰地展現在我面前。
夢剛開始,是一團模糊的,我只能分辨出那片模糊的陰影中有兩個身影,一男一女。
接著,視线開始變得清晰,我看見……我看見……纖雲,纖雲她被……她被繩子五花大綁地吊在半空,身上布滿了電極、導管……我,我真的很害怕,您能理解嗎?
那個男人,不停的折磨著纖雲,我恐懼到極點,張著嘴卻喊不出聲音,眼睜睜看著不同的機器被啟動,各種刑具用在纖雲身上,而我的眼神卻不能移動半分。
我就像是漂浮在另一個空間的幽靈,我看不到自己,但能感受到自己的存在,什麼都做不了。
……
我早上醒來的時候,整張床都被我的汗水浸濕了,手腳在不停地發抖,我感到寒冷,即使當時是盛夏,我依然感到無邊的寒冷。
後來……那個噩夢沒有再出現了,但給我造成的精神損害一直存在,我不斷暗示自己那只是個夢,那只是個夢,也去接受了心理治療,一直到兩個多月後,我才逐漸恢復了正常。
但是,最可怕的事發生了。我的家庭電腦在某一天突然收到一封郵件,是匿名的,不過里面的內容是我這一輩子看到過的最恐怖的文字。
郵件里說:“父親,您應該知道我是誰,很抱歉在這種時候打擾您。有一個好消息,母親現在正與我在一起,但我需要您的研究技術,不然母親的後半生將會在痛苦中度過,如果您依然愛她的話,請盡快回復。永遠愛您的兒子。”
我當時的精神剛剛恢復,正處在很虛弱的狀態下,這封郵件對我的打擊很大,我根本想不出辦法,只好先按照他的說法回復了。
為什麼不報警?呵,報警有用嗎?再說,一個沒有身份的隱形人,警察和你們怎麼找得到呢?他能光明正大的發郵件,就證明他有一千種方法隱身。
事實也如我所料,他真的隱身了,就隱藏在著偌大的世界里,但與我的溝通郵件一直沒有中斷,每次都是他來找我,我是找不到他的,他的IP地址一直在換。
我不止一次問過他,纖雲在哪,他每次都是一個回答:“未來會讓你們相聚的。”
我不知道他所說的未來有多遠,不過最近我一直有一種預感,馬上就要接近那個未來了。
他問我要的技術對於人類來講是非常罪惡的,有史以來最為罪惡的東西,固體思維。簡單來說就是通過電磁波的作用,向人腦的原有神經元中注入一種類似固態的外來神經元,這樣就能在短時間內改變人的某些看法或者思想,但目前技術還不成熟,這種改變只能維持五到十年。
他用纖雲的生命威脅我,我……我沒有辦法,只好照做。我把公司內部的研究資料全部給了他,而且,以他的智力,對這種固體思維的使用應該更有效率。
後來,我們之間的聯系逐漸變少,他也從未主動提起纖雲的事情,不過,我真的希望纖雲能如他所說,後半生能過得幸福。
這不是懦弱,只是無奈而已。
我能有什麼辦法?你是戰士,你們有先進的技術,我呢?我只是一個普通的大學老師,每天拿著死工資,回到家孤零零一個人,纖雲她已經不在我的世界里了。
……我不想再等了,可我現在,能做的只有等待,等待他所說的那個可能性微乎其微的未來。即使那里不是我設想的模樣,但只要能見到纖雲,我就無憾了。
你說“極紅”,我聽說過他們,不過,“極紅”跟纖雲的失蹤有關系嗎?
……
哦,原來是這樣。
那您的意思是,“極紅”跟他可能……不,是一定有關系。
天哪。
謝謝您告訴我這些,我……得……緩一緩。
……可是你們還沒有抓到“極紅”,對嗎?
您能給我看看您說的可能是纖雲的照片嗎?也許我能看出什麼。
……
呵呵……呵呵,她就是纖雲。雖然看不見臉,但我能肯定,我太了解她了。
警官,我這樣稱呼可以嗎?……我所能告訴你的就是這些了,關於纖雲,關於林念星,關於那個人,以及這五年來一直折磨我的噩夢。
謝謝,謝謝您能聽我講完,謝謝……
……
……
我走出了張恩的家,他在講完這一切之後,身體就像被掏空了一樣,癱坐在沙發上,我給他倒上了一杯熱水,道別之後,我就離開了房間。
走出房門的一刻,張恩的眼睛一直盯著對面牆上那塊時鍾,就如同我三小時前剛剛進入他家時一樣,好像張恩所講述的這一切從未發生過。
我坐上車,立馬趕回安保局,畢竟張恩給出的线索太重要了。首先確定了照片上的女人就是林纖雲,其次就是要查明那個“容器”的來歷。
既然是一個人,那就一定會留下特征。這是當初在戰士訓練基地時,我們教官教會我的。
幾乎可以肯定,那個復活的林念星,就算不是“極紅”的頭目零,也是“極紅”里有一定權力和能力的主要人物。
我的心情被即將可能破獲线索的激動填滿了,同時,一個疑惑也悄悄爬上心頭。
我在聽張恩講述到他做的那個噩夢時,心里立馬就與我自己做到的關於琳的噩夢聯系了起來,這兩個噩夢是如此的相似,都是至親的人失蹤,都是殘酷的地獄圖景,都是無法控制自己的行動,如果說它們之間沒有關系才是奇怪。
但我想不通為什麼我們兩個人都會做這樣的夢,如果用巧合來解釋未免有些不合常理。
想著想著,車子已經停到了安保局門口。我快馬加鞭地趕回辦公室,立刻將收集到的情報跟隊員分享,並馬上派人從可能的幾個方向查起,不管是克隆技術還是人造基因,只要是有可能造出“容器”的地方,統統給查一個遍。
忙完這一些,已經是傍晚了,所有失蹤人員的資料已經全部排查了一遍又一遍,但依然是一無所獲,最後的希望都落在了出去尋找“容器”线索的隊員身上了。
現在唯一能做的,就像張恩說的,只有等待。
三天後,午夜,兩點。
我正在辦公室里閉目養神,中途可能還打了一小會盹,所幸那個噩夢在三天里並沒有來折磨我,周圍靜悄悄的,但我的直覺感到這種寂靜里隱藏著的暗涌,馬上就要爆發出來。
“滴滴——滴”一陣急促的鈴聲響起,我猛地睜開眼,拿起手邊的聯絡機。
“菊課長,我們查到了,那個‘容器’的所在。”
我的意識一下就清醒了,在問清了目的地後,二話不說,拿起風衣外套就衝出了門。
一路上汽車奔馳,我心里非但沒有因為线索破獲的喜悅,反而疑惑越來越深。我想著那個目的地的名稱,心里的不安越來越大。
不一會兒車子就到了目的地。
這里是Tex公司總部。
我靜靜的站在車旁,看著隊員在門口向我走來,並把周圍都拉上了警戒线。
Tex公司,全聯邦最大的人工智能科技公司,旗下的產品Arch是有史以來最完美的人工智能助理,其極高的性價比使得聯邦民眾都能愉快地享有。
一家人工智能公司,怎麼會跟“容器”扯上關系呢?
“課長,我們連夜查到了‘容器’的所在地,Tex公司內部有不為我們知道的秘密。”
“拉警戒线干什麼?”我一邊向公司入口走去一邊問道。
“Tex公司的一名高級工程師在今天凌晨1時23分自殺身亡。”
我停頓了一下:“跟‘容器’有關嗎?”
“目前還沒有確切的證據,但根據死者未能來得及清理的日記來看,我們有理由這麼懷疑。”隊員說著,從手腕上的微型電腦里調出了日記的全息打印投影。
“我的罪過已無法饒恕,請偉大的領袖懲罰我,TS-007號已死,我的靈魂也將永遠獻給組織。”我看著日記上的內容,張嘴念了出來。
“什麼意思?看著像是一種宗教之類的東西,獻祭嗎?”我帶著疑問的語氣問道。
“不清楚,其他的內容都已經被粉碎了,只留下這一點。其中的TS-007應該是某一個容器的編號。”隊員有些無奈的說道。
我走進Tex公司,一樓大廳已經被清掃的空空如也,我順著直行電梯上了樓,來到第一死亡現場。
只見死者的身軀蜷縮著,全身赤裸,臉色鐵青,應該死亡有一定時間了。
我們仔細檢查了死者的辦公室,並調查了死者的同事和上級,得到的結果都顯示死者生前為人和善,並沒有自殺傾向。
我來到死者的電腦前,技術人員已經運用高超的計算機技術恢復了一些數據,但並不是全部,不過就恢復的這一些而言,就已經足夠了。
數據全都是死者生前進行“容器”設計的絕密資料,包括已經設計出來的TS-001到TS-006號六個“容器”,其中的TS-006號,就是林念星的復制品。
“課長,除了006號,死者設計的前五個‘容器’都是殘次品,無法使用,但目前還不清楚他是怎麼聯系到林纖雲的。”
“這已經不重要了,現在最關鍵的是能不能找到追蹤006號的方法,而且,死者日記中提到的組織,很大可能就是極紅!”我冷靜地分析到,只要能鎖定006號,也就能掌握極紅的行蹤。
可是,難度就在於如何鎖定。本以為死者的電腦里有追蹤定位的軟件,但技術人員費盡手段也沒能找到。
把死者的死因確定之後,我就讓隊員都回去了,畢竟死者不會開口說話,要想知道006號的下落,只能另辟蹊徑。
忽然,我靈光一閃,趕緊跑向正准備將遺體運回安保局的隊員,對他們說到:
“死者的大腦,是不是完好無損的?”
剛剛就是一瞬間,我忽然想到張恩說的“復活”林念星最關鍵的記憶和意識的提取,如果能夠將死者的記憶提取出來,不就真相大白了嗎!
“還未進行屍檢,目前還不清楚。但死者是注射死亡的,時間上來看藥物應該還沒有侵蝕到大腦。”隊員有些不解地看著我說道。
“快,抓緊運回去,盡量保證他大腦的完整。結果出來後馬上告訴我。”我心中大喜,但並沒有過多的表現出來。
針對已經去世的人的記憶提取,在科技如此發達的今天已經可以實現了,但聯邦出於道德和倫理的考慮,在很久以前便出台了禁止提取記憶的法律,認為這是對死者的大不敬。這也是為什麼張恩他們沒有將這一线索在一開始就告訴警方的原因。
我當然也不敢明說,但假如真的讓我通過這種方式找到006號的話,如何說服局長還是個令人頭疼的事。
我馬上聯系了張恩,說明我的意思後,張恩沉默了好久,最終還是答應了我,他在電話里長嘆一聲,說有些債終歸是要還的。
我焦急地等待著屍檢結果,不一會,一個隊員拿著報告向我走來,沒等他說話,我一把抓過報告,仔細地閱讀起來。
“死者系……腦部結構清晰,大腦皮層未受損,小腦未受損,腦干損壞……”我看著報告上單獨標紅的一行字,心中已經按捺不住激動了。
現在只剩下把大腦拿出去了。
我裝作鎮靜的放下報告,提出要去屍檢房進行最後確認的要求,雖然特情課課長這個職位並不負責自殺和刑事案件,但同時我還是一名戰士,這也是戰士的職責之一。
我來到停屍房,只見死者的遺體直立的停放在遺體艙內,透過透明的艙體能看到清晰地看到死者的肌肉紋理和皮膚下細小的毛孔,以及屍檢所造成的割痕。
我借口支走了旁邊的陪同人員,按照張恩的方法,把大腦從身體里取出來,屍檢時已經破開的頭蓋骨並沒有給我造成什麼麻煩,然後從停屍房的架子上拿了一個液氮箱,小心翼翼地把大腦裝進箱子里,最後裝作若無其事地離開了停屍房。
拿到大腦以後,我避開了可能引人耳目的要道,從安保局里七拐八拐,確定沒有被人看到後,我才走出大門,開著車直奔張恩家去。
我要抓緊時間,得在被人察覺前把腦子放回去,為此我專門啟動了手動駕駛,用最高限速朝張恩家飛奔而去。
張恩見我到來,沒有多話,拿過液氮箱便走向了他家中的實驗室。張恩的公司以腦科學研究為主,所以在這種事上有很大的便利,而且為了避人耳目,早在“復活”林念星時,便在家中也安置了實驗室。
沒想到這個實驗室還有被啟用的一天啊。張恩在心里默默想著。
我在外面焦急地等待著,戰斗服適時的啟動了排汗功能,我一路上因為緊張出了不少汗。
過了大概二十分鍾,張恩走出來,對我說道:“好了,我已經把這個大腦里的記憶提取出來了,但解析還要一段時間,要不您先在這等一下。”
“不了,我必須馬上把大腦放回去,以免引起什麼不必要的麻煩。”我用手捋捋耳邊的秀發,把液氮箱拿了過來。
張恩依然是木訥地遞過箱子,然後朝我微微點頭示意,轉而又走進了實驗室。
不知怎得,我對張恩有些心疼,這個男人並沒有通天的本領,命運卻一而再再而三的跟他開玩笑,我又感到這次拜托他幫助我是不是有些過於殘忍了。
我忽然有些愧疚,雖然我在心里解釋道這也算是在幫助張恩找到他的妻子,但心底里一直有個潛意識在告訴我,我並沒有把他看得如此重要。
在我心中,最重要的只能是琳。
我坐上汽車的駕駛座,把液氮箱放置在車子後排,啟動並輸入目的地後,開啟了自動駕駛。
自從做過那個噩夢,五天來,琳的慘叫一直在我腦海中揮之不去,就是這個噩夢,把我的精神壓力進一步加深,仿佛一個千鈞重的鼎,壓在我身上使我喘不過氣。
所以,這幾天我辦案異常積極,一方面是想盡快解除這個噩夢對我的詛咒,另一方面,是借助繁雜的案情轉移注意力。
從現實中脫離的最好方法,便是完完全全地沉入到現實中去。
這幾天,我不止一次在夜晚對自己問道,琳還能不能找回來。原本我的意志是很堅定的,但隨著極紅的銷聲匿跡,這種希望漸漸消失,雖然不敢相信,但我早已給自己暗示琳未來可能永遠只能存活在我的記憶里。
但這次極紅的挑釁又給我看到了希望,極紅並沒有藏匿,這樣找到他們的可能性就依然存在,況且,現在我身邊,就有能夠掌握極紅线索的絕對證據!
想到這里,我的意識才從遙遠的地方回歸現實,我忽然發現汽車已經偏離了預定路线,正在將我帶到一個我從沒來過的地方。
我立馬警覺起來,心里想著:壞了,剛剛想得太入神,都沒觀察到周圍的環境。
我剛准備掏出配槍,汽車一個猛地急刹車,安全帶倏一下收緊,勒在我的胸口,刹時一口氣沒上來,憋在胸口。
就在我還沒有緩過來的時候,駕駛室的安全氣囊猛地彈開,從四面八方向我撲來,安全氣囊不斷充氣膨脹,瞬間超過了常規大小,但“嘶嘶”的充氣聲很顯然表明它的膨脹不會停止。
我的上半身被安全帶死死綁在座位上,雙手想掏槍又被占據了整個駕駛艙的安全氣囊緊緊壓住,還在膨脹的氣囊不斷向我的胸部施加壓力,即便氣囊富有彈性,但現在這種壓迫感卻因為彈力極大的材料越來越大,我感覺到呼吸越來越困難了。
我想說話卻說不出來,我很清楚再這麼下去我一定會窒息的,但安保局專門給戰士配發的汽車防護做得相當到位,安全氣囊的堅固程度足以抵擋刀鋒,正常情況下,氣囊並不會持續充氣,但此時此刻,這種設計卻成了我的地獄。
我眼睛越來越模糊,意識也越來越遠離,靈魂感覺像是逐漸被抽離我的身體。我腦海的最後一個念頭是:我一定要把設計這種氣囊的人殺死。
“滴——滴,報告,目標捕獲完畢,立刻帶回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