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風起於青萍之末
風起於青萍之末,花生於無根之土。
堇擺弄著眼前的花枝。送走最後一個客戶之後,她把燈關掉。窗台前,月光下。看不清眼前的玫瑰。月亮在一點點的被雲層遮蔽。她拿起一片花瓣。
好美的花,好美的月。可惜了這麼肮髒的自己。
“要下雨了.......”
她拿起門邊的傘。
花瓣落下,烏雲閉月。
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時。那處庭院角落里,一張追殺令。靜靜的處在花叢中,隨著微風搖曳。
FAC高層,一張人臉,平時的活動軌跡。
沒有其他信息了。
殺手這個職業很奇怪。堇撐著傘,往目的地走。上面說,那個人會在今天到那個地方。其他的,她一概不知,她不需要知道。
所以,殺手這個職業真的好奇怪啊,堇轉著傘柄。要殺一個人,就要對他有細致入微的了解。可在了解之後,又會對那個人產生情感。情感,卻又是殺手最大的障礙。
她不是個好的殺手,好的殺手會杜絕一切感情。她做不到,她曾經也深入的了解過目標。那是一個女人,從過往的經歷,到她現在的模樣。她對她了如指掌,她可以做到一擊必殺。可最後,她猶豫了。
在深入的了解中,她不明白她要死的原因。可她最後還是下了手。她看見女人倒在血泊中,震驚的眼神刺激著堇。大雨衝刷走了血跡,在恍惚之中,她好像懂了為什麼死。
擋了,有錢人的路啊。
她走了,從此再沒了解過目標。那之後,她受傷,被發現,被保鏢圍攻的概率大了好多。可沒關系,鮮血讓她感受到,活著的滋味。
正想著,就到了目的地。她藏在樹上,這個位置很好。可以看到附近街道往來的所有人。時間剛剛好,目標出現了,從車上走下來。沒有人跟著。
很好,沒有保鏢。
堇抽出小刀,她總是不想髒了自己的傘。也多次因為這點陷入危機。
風起,獵手伏在樹上,一觸即發。
那一瞬,新城好像靜下來了,像是一灘死寂的湖泊。
殺手殺人,總是靜默無聲。
她閉上眼,沉浸在風中。
她即將出手,她的刀即將飲血,在殺完人之後,她又要帶著無盡的空虛,看著月光,數著花朵。熬過漫漫長夜。
殺人者亦會被殺。
這是她第一天就懂得的道理。
收攏不必要的哀傷,她抬起手,刀身反射出飲血的白光。
她的眼神緊緊盯死獵物,指尖微微顫動。她知道,她又開始興奮了。刀身也在抖,渴望鮮血的澆灌。
熾熱的,泊泊的鮮血。
即將灑在她的刀上,她的身上。肮髒,熾熱。如同一團烈火烤炙。
哈,她的精神,早就亂了。
時而自閉過頭,時而興奮過頭。成為殺手後,成為禁閉者後。從手刃第一個無辜的人之後,狂厄的侵蝕就開始了。幻聽,頭痛,夢魘。折磨著她。她難以入眠。她痛苦不堪,只有在凝視花朵的時候,才感覺稍好一點。但,也僅僅只是一點。
她大概明白因為什麼。根須是深埋土地的,花朵是向陽生長的。在她這兒反過來了,她將活著的花瓣剪下,擺出人們想要的模樣。她表面是個花道家,實際上,是個草芥人命的殺手。她只是一條苟行在陰影中的毒蟲。她厭惡自己所作所行,被狂厄折磨也是應該的吧。對比那些死在 她刀下的無辜人,她已經很幸運了吧。
她沒辦法避免被折磨,只要還有一天在殺人。但她也不後悔,導師救了她。那這條命,就該是導師的。這很公平。
她是導師最好的孩子,她是導師最好的造物。所以她學會了在任務中,如何避免自己陷入哀傷的情緒中。
很簡單,讓自己嗜血。堇眼眸變紅,捏著刀子的手微微顫抖。整個身子蓄勢待發,不能給導師添麻煩,不能給花園添麻煩。所以,再走一步吧,走入陰影中,踏入進去,你那渾濁的雙眼,會見到自己滾燙的,還在跳動的心髒飛舞的樣子的。
啊啊,好渴望,被鮮血澆灌的感覺啊。
樹葉,因為她的抖動飄落在地,如同砸入一池清水的石子。
嘶.....
突然,一輛車,停在了那個男人面前,從車上走下來一個人。灰色的秀發微微過肩,是個女人。堇沒有動,在她那個位置剛好可以看到那女人的臉,很漂亮。作為花園的殺手,她聽過,見過這個人。是新上任的MBCC的局長。
她現在正在和那個男人談話。說什麼,她聽不見。她也不想聽見。
啊啊,好煩呐,本來,可以被他滾燙的鮮血淋遍全身的。本來,那個男人,此時就該死了的。
忍住,不要暴露花園,不要給導師添麻煩。堇用剩下的那只手,按在自己的心上。用肢體感受著生命中最有活力的心跳。
撲通,忍住,撲通,忍住。
撲通,撲通!心髒是要跳出來了嗎?好快,好快。
忍住,忍,忍......忍不了了!
此時橘長恰好低下頭。
她突然感到一陣風過去了,又感覺什麼都沒發生。她看到空中飄下一片花瓣。她可沒有隨身帶花的習慣。她俯下身撿起來,正要拿在手里仔細觀摩。
但今晚,她注定沒有賞花觀葉的閒情雅致了。另一個東西砸在了她手上。
一個人頭,她面前站著的,那個男人的人頭。此時靜靜的躺在橘長手上,將花瓣掩埋。嘴巴開開合合,還在繼續剛才對她的說教。
突然的變故並沒有讓橘長陷入恐懼,震驚,慌亂等情緒。她可能,也有些變態吧。她甚至還饒有興致的觀察著死人的臉。顴骨很高,布滿皺紋。即使是沒死之前,臉色也暗淡無光。橘長站起身,用另一只手將男人的眼睛合攏。
不管怎麼說,還是她敬重的老前輩。
她看著前方的無頭屍體。滾燙的血液直衝雲霄,又化作雨水淋了橘長一身。橘長遮了遮眼,避免鮮血淋進眼睛。切口很平整。就是那風起的一瞬間。有一位絕頂的殺手,殺了他。而她幾乎沒有察覺到。這也就是說,那個人要殺她也是易如反掌。有意思,她嘴角勾起淺笑。
很厲害,但這才有趣。橘長心中下了結論。她想去查一查這位殺手。眼前的屍體倒了下去。耳邊傳來車聲。她回頭一看,是夜鶯。和FAC探員。而她的手上,還拿著那顆人頭。
這下攤上大事兒了。她臉上保持著一貫的微笑。眼前的探員加快腳步,像是鎖定了凶手這麼回事兒。她沒有被這幅恐怖的場景嚇到。心中卻不停嘀咕。惱火,來得太快了。我才剛起了幾分興趣。嘖,看夜鶯這表情。不好搞哦。
她將頭嚴絲合縫的貼合到男人的脖子上。卻因為重力落在地面上。她拍拍胸脯,死者為大,還好沒滾幾圈。她簡單做了個祈禱,然後將手高舉頭頂。以示自己投降,不打算反抗。而夜鶯的臉更黑了。
FAC探員們瞬間將她包圍。一人持槍頂住她的太陽穴,一個人拿起電話聯系上級,一人來到她背後反剪她的手,將她身體壓低。一人緊盯夜鶯。
“嘶,很痛啊。你這男人不知道憐香惜玉嗎?你的編號是多少?等我洗清了嫌疑我整死你我。欸啊啊,你特麼的聽不懂是吧。”
控制住她的人有些無奈,他明明沒用多大力氣。畢竟是MBCC的局長。又是第九機關老大跟前的紅人。對他們這種基層員工來說,還是很難辦的。
“橘長,先收好你的狠話渡過眼前這關再說吧。”夜鶯無奈摸額頭。
“那你快去給我找關系啊,我不要在冷冰冰的監獄呆下去啊。”
“夜鶯,夜鶯救我。”
“哦對,找蘭利,找蘭利。她肯定有辦法收拾那些老狗。”
……
花開兩朵,各表一邊。
堇回到了家中,她表面的身份是個花道家。是個簡單的日系小院。前門開了店鋪賣花。她坐在庭院中的躺椅上。被花團錦簇包圍。月亮又出來了。她今晚的運氣很好,曇花就正好在她回來的時候綻放。
但她卻沒有欣賞花朵的心情,她的指尖還在微微顫抖。現在的她,每次做完任務。無論是精神還是身體都近乎廢掉。這是狂厄的影響,這是她心上的缺口。她曾經也差點死去。但她現在在剝奪她人的生命。
她以前還可以安慰自己殺的都是壞人。可既然入了這門,誰敢說自己完全沒沾過無辜善良人的血?她只是個劊子手罷了。她的身心,早就在殺掉第一個人無辜的人之後死了。
她以近乎癱瘓的樣子,躺在藤椅上。呼吸很淺,胸脯幾乎沒有起伏。雙眼睜開看著月光。她不會睡覺,此時的她,也不敢睡覺。尋常還好,每逢做完任務,當晚的夢里必是夢魘纏繞。到如今,她都看不清那些來找她索命的人的面孔了。殺的人太多,太雜,分不清是否無辜,理不清是否願意。她也懶得去分,去理了。她只需要拿到花園下發的任務,然後去殺了目標。就夠了,就這樣渾渾噩噩不可終日的過下去吧。一個劊子手,還能奢望什麼呢?
就這樣,直到月落日升,直到雄雞一唱。清晨的第一縷陽光撕破黑夜,將破曉的光灑在她的臉上。她聽到前面有敲門聲,客人已經來了。
又是一夜無眠,她緩緩的站起身。她的腳下不知何時飄落了兩個信封。她一邊向門前走著,打開了第一封信。抽出紙張。一個時間,一個地點,還有一個滾燙的鎏金大字。
殺!
一個時間,一個地點,是指她們這些花園的花朵,需要去到一個地方。
沒有目標信息,不是指沒有目標。而是,誰都可以是你的目標!
這是一次屠戮。目標可以是任何人。每當出現這封信,那也意味著導師要出手了。也必然意味著是一個相當大的目標。只有殺的多,才足夠亂。才好出手。
她將信紙丟棄。正好走到了門前,眼前的人背對著她,她卻覺得這背影有些熟悉。一時間也沒想起來是誰。她撕開另一個信封。至於會不會被看到,無所謂。她早就厭倦了。
她一手開門,一手抽出信紙。
“嗨”門外的人回頭,和她打招呼。她張開信紙。上面畫著一個人,那是她接下來的目標,下書小字。那是目標的介紹。
門外的女人推開大門,灰發披肩,眼瞳深邃。
畫上的女人勾著笑臉。灰發披肩,眼瞳深邃。
門外的女人伸出手,對她說,“你好,我是MBCC的局長,嬋。”
追殺令的頭像下書小字。MBCC新任局長:嬋。
目標,就在眼前。
堇沒回禮,橘長的柔荑尷尬的放在空中。她端詳著目標的臉,很漂亮。特別是那雙眸子,深看仿佛倒映著星空。
真巧,目標直接送上門來了。再沒有比這次還好完成的任務了。堇將紙張又規整的放回到信封里。她大大方方的放進去,絲毫不怕被目標看到。她做的很自然,就是要讓目標覺得一切都很正常。
然後在正常中死去。她下手很快,應該不會感到痛苦?或許也會,但對她來說無所謂。只要是她的目標,在她心中,這人就已經是死人了。
會有人在意死者的想法嗎?
你見過有誰會和死者握手的嗎?
將追殺令放好後,她側身,打開了燈,然後示意橘長進去。同時在橘長看不見的地方摸索著刀子。殺人斃命的小玩意兒。在花園的殺手身上,數不勝數。
橘長卻站在原地沒動。而且她很快就要擊碎堇一貫的平靜了。
她沒有收回手,而是趁著堇側身的時候順手拿起了她的一絲秀發,放在鼻尖輕嗅。臉上露出一點陶醉的表情。看上去倒不像政府機關的局長,倒像是哪來的地痞流氓。雖然不能否認的是她那張如同上帝的傑作一般的臉龐,並不會給人這種感覺。
堇沒有什麼表情,只是抽回了她的頭發。剛想問她有什麼需求,就先一步被打斷。
“堇小姐。你是,一夜沒睡嗎?抱歉,美麗的小姐。冒昧的問一句,您昨晚,都干了些什麼呢?”
突然的一句話,讓堇有些不知所措。她正對上那顆如夜空晚星一般的眸子。她說的很篤定,她的眼神中也很篤定。這時候的堇才開始正視眼前的女人。
昨晚的她,正是看到了後方有新來的車子才選擇下手。並且也沒有第一時間離開現場,而是留在那里等事情進一步發展。她明明已經看到了橘長被拷上手銬抓走。她的副官也一並被帶走。但她此時正完好無損的站在她面前。很奇怪,即使她沒有嫌疑,即使她就在現場。也沒有道理一個晚上就找到她這兒來了。
但如果她已經被發現了,那來的人也不應該只有她一個才對。手無縛雞之力的人,孤身面對一個殺手,可不是什麼明智的選擇。堇將懷里的刀藏好。保不齊她還有什麼後手,先看看再說。
“客人見笑了,因為是客人第一次來,所以不了解情況。我的失眠有些嚴重,往來經常出入的客人都知道這點。如果給您帶來了不好的影響,請恕我抱歉。”
這是真話,她一夜無眠的原因確實是因為睡不著。堇彎腰,接著就是要鞠上一躬,卻被眼前的女人扶住。“堇小姐不要這麼見外嘛,客人什麼的,也太冷冰冰的了。叫我嬋,好嗎,小堇?”
她眨眨眼,立刻擠了進來。手扶著堇的肩膀,以此為圓心繞到堇的身後蹲下。雙手在往下的過程中順勢揩油。翹挺的胸乳,妙曼的腰肢。又在她的豐臀上留戀了一會兒,才到現在的位置——她飽滿緊致的大腿。
“嘿嘿。小堇你身材好好哦。”
真是個,流氓!
“如果您是來看花之類的,我很歡迎。但如果您是認為我是什麼輕薄浪蕩的女人,那您就大錯特錯了。我雖談不上貞烈,但也絕不是隨便的女人。況且,您不覺得比起庸俗的我,這些美麗的花朵更值得人青睞嗎?”
堇很生氣,她想請這位不知輕重的小姐出去。她覺得讓她待在這兒是對她所培養的花枝的一種汙染。這麼想著,她提起橘長,態度強硬的要推她出去。可就是這麼想著,她自己都沒意識到,她可以在這兒把她殺了。
她打開大門,一只手抓住橘長要把她請出去。可她還賴著不走,就差撒潑打滾了。她一邊用力掙扎,一邊說她好狠的心。
但如果這就是她的全部力氣的話,那著實手無縛雞之力。她怎麼敢一個人前來找我的?堇心中有疑問,但更多的是忌憚。如果她的猜想是真的話,一個晚上就能鎖定凶手,那這份能力著實有些可怕。她看著掙扎的某人,雖然她現在能一擊斃命。但難免她不會有後手,畢竟是MBCC的局長,專門治禁閉者的。人行於世,還是穩妥為上。
突然傳來車聲。由遠及近,然後是急刹車。從車上下來幾個人。是FAC的人,全副武裝,向追查犯人一樣迅速接近她們。
這是,來抓我的?堇心中不安,橘長也不說話,也不掙扎了。她回頭看向橘長。是現在殺了她跑,還是抓她作人質?還是靜觀其變?
她最終選擇了最後一種,她覺得她能在一瞬間控制住橘長。
她轉頭又看向FAC的人員。然後她又感覺自己肩部被控制住了。驚得她一身冷汗,差點控制不住手中的刀。是橘長,一看到堇轉身立刻將頭埋入她的長發里。
FAC的人朝里面喊話,讓她們出來。堇照做,橘長卻控制住她的肩不讓她走動。
搞什麼啊,堇徹底懵了。為什麼讓她感覺FAC是來抓橘長的?她舉起雙手。FAC見狀迅速接近。然後繞過她,把她身後的女人擒拿住。
“啊啊啊,我昨晚就說了,你輕一點啊,我是個嬌嫩的女人欸。從小就是嬌生慣養著長大的。你就不能輕點嘛?但凡你輕一點我也不會跑啊。”
正說著,她本來就被反剪到背後的雙手更是舞動起來,想要抽打扣住她的男人。
男人咬咬牙。像是下了個決定。
“對不起了,局長。”他將她亂舞的手擒住。嘴里念念叨叨,“你因為涉嫌與一樁謀殺案有關,又拒不受捕,搶車逃跑,所以,先跟我們走一趟吧。”
“欸我說的很清楚了,我一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怎麼殺得了那個人啊,你看了切口嘛。我得拿啥玩意兒才能砍出來那種口子啊。你不要血口噴人啊,我警告你。我記住你的編號了。你給我等著。”
然後又來一輛車子,下來了個女人。
橘長見狀立刻撞開左右的男人,如鳥歸林一般撲入那女人懷里。
“夜鶯救我。”
然後,綠色頭發的副官,就在橘長震驚與難以置信的眼神中,給她帶上了手銬。看都沒看她一眼,走向FAC探員。
“抱歉,給你們添麻煩了。”
那四個人也是松了一口氣,如果夜鶯也站在她那邊,那這事兒還真不好解決。
“夜鶯!我的副官!難以置信,我信錯人了,你這個大尾巴狼。我那麼信任你,還把逃跑後的位置告訴你,你就是這麼辜負我的嘛?夜鶯,我好心痛。你居然這麼對我,就是再重來一千遍也想不到恁飛笨叛鵝!”她痛心疾首。一臉不可置信,開始大呼小叫起來。
夜鶯生氣的抓住她臉頰軟肉往兩邊扯,強行止住了她的話。“你還好意思說,我都給你和上面說清楚了,找好關系了。就是進去走個流程你就能出來。你非得搶車逃跑。活該!”
橘長的皮膚很嬌嫩,雙頰立刻紅了起來。
夜鶯又有些於心不忍,放開了她的臉頰。誰知道剛才還說不清楚話的她立刻又喳喳喳起來。
“那又怎麼樣!你應該唔,嗚嗚!唔!!!!!”
繼橘長雙手被扣之後,她的嘴也被夜鶯堵上了。被她的手帕。
夜鶯把她抓到車上,用安全帶固定住。這才轉身找到堇,和她說抱歉。並買了一束花示意向她賠罪。
堇擺擺手,直接送了她一束。然後站在街上看著她們離去。
就跟一場鬧劇一樣。是自己大驚小怪了。看來,這橘長,也就這份上了。
她轉身,進入大門,打開燈。只看見一物就徹底推翻了她的想法。
一片染血的花瓣,靜靜的躺在木制的地板上。
那是昨晚她留下的傑作。
........
“夜鶯,你在哪兒啊?我錯了,你快來救救我好嗎?對不起,對不起。我不該搶車逃跑的,我呆不下去了呀。我都三天沒洗澡了。”
橘長呆在治安局的禁閉室里,手把著鐵柵欄。眼巴巴的望著往來的工作人員。也不管他們是否能聯系上夜鶯,只要有人經過必然叭叭叭的念叨起來。
絲毫沒有注意到自己失禮的行為。更過分的是一直叭叭叭念叨個不停的她還要要求工作人員送水進去解她的口渴。如果不是上頭有吩咐,那她早就被穿了無數雙小鞋了。這幾天巡視的人員可是吃了苦頭,罵又不敢罵,也不敢給她加點勞務工作。住的又是最好的一間,卻絲毫不知足。沒有辦法,只能無視她。
沒有人了,她也自然不說了。整個人蔫巴巴的,倒也顯得幾分可愛。
“啊啊啊啊啊,我要出去啊。”
橘長又突然炸起,拿住鐵柵欄開始前後搖晃。她自以為已經用盡了力氣,可惜,鐵柵欄紋絲不動。這也是這幾天以來。工作人員能見到的常態了。
不過今天,橘長盼了好幾天的救星終於來了。雖然不是夜鶯。
“新人在說些什麼呢?”蘭利走了進來。後面跟著分局所有的領導。
聽到這個聲音橘長反而退到後面的鐵窗面前,借著灑下來光芒,拿出隨身的小鏡子,仔仔細細的檢查了一邊自己的臉有沒有異物。又抬起手,朝自己臉頰掐了掐,算是天然的腮紅。梳了梳睫毛。然後抬起腿,很是傲氣的端坐在床上。
如果忽略她身上的囚服,還算有些威嚴。
蘭利多聰明啊,一眼就看穿了她。“行了,別臭美了。快出來,需要你和我一起執行一個任務。”
蘭利站在禁閉室外。一身純白高腰禮服直至腿根。然後是未著絲縷的雙腿。和最下面用綁帶綁住的高跟。
哇,這女人怎麼這麼好看啊。
橘長饞了。這衣服,完全把她幽雅高貴的氣質展現出來了。胸前極大膽的設計,讓人根部移不開目光。
啊啊啊啊啊,怎麼這麼好看啊。橘長內心發出尖叫。
要是胸前在加個吊墜就更好了。給潔白無暇的女人以明亮的點綴。
橘長有一刻的失態,然後輕輕咳嗽一下。又正襟危坐起來。蘭利笑了。
榮曜秋菊,華茂春松。
橘長看著她自己不由自主的走向蘭利,她覺得自己控制不住自己身體了。有人給她開門,她立即撲到蘭利懷里。
蘭利比她高一點,她此時幾乎是掛在了蘭利身上,上下蹭著蘭利的脖子。
一膚一肌,盡態極妍。
好像把這樣的蘭利吃掉,嘿嘿。
美色誤人,別說衣著不會影響到人的性格,該是那個鐵血上司,還是那個鐵血上司。就是蘭利現在想要星星,橘長估計也會想辦法給她摘。
當然,蘭利也不會那麼做,她是帶著任務來的。她對橘長說:“有個晚會,需要你陪我一起出席。”蘭利推開了橘長,沒推動。仿佛穿上了極具女人味的衣服,她人也變得輕柔起來。在場的領導那個見過這種情況?紛紛目瞪口呆,可能爬到高位的人,又有哪個不是人精?只一眼便側過頭。
又過了會兒,蘭利把橘長帶出去,保姆車上,讓橘長在後排也換好一件禮服。是蘭利精心挑選的,應該很適合她。
身材還真好。蘭利透過後視鏡將橘長的身體看了個遍。胸前飽滿的果實,如楊柳一般的腰肢。還有翹挺的豐臀,和極具誘惑力的雙腿,是個天生尤物。
隨後把鏡子撇開,她只看光了橘長的身體,至於穿上禮服後怎麼樣。她覺得應該保留一點期待。
她等了許久,才聽見橘長請喚她的名字。她轉頭,差點出了交通事故。
禮服是星空系的,藍與紫色的漸變。腰肢處點綴著亮白的繁星。斜肩的禮服,露出一側的鎖骨與臂膀。脖頸處帶著一串項鏈,下面掛著一個小水晶瓶吊墜。落在橘長的山坡上,水晶瓶里是無數小星星,像是圍繞兩個恒星的無數星體。禮服緊緊的貼合身體的曲线。收攏腰間如星團的錦簇的褶皺,然後在下面的裙擺綻放。星光般的鑽石點綴在裙擺。顯得熠熠生輝。
准確說,並不是回頭看那一下就差點出事兒。而是橘長看蘭利有一刻的愣神。立刻將臉湊了上去“怎麼樣怎麼樣?這衣服穿上後我是不是美的冒泡?”
蘭利不答,橘長繼續湊上去鬧她,非要個說法,然後差點追尾。是橘長先發現的,隨即嚇得她花容失色。連連驚呼,才終於沒撞上去。
蘭利沒怪她,畢竟失神的是自己。可後面的橘長知道自己做錯了事兒。立刻偃旗息鼓,整個人蔫巴巴的。就連身上的星辰也暗淡下去不少。
“很漂亮,新人。至少將我迷住了。”這話雖然有些安慰的成分,但蘭利說的也是真心話。畢竟,她剛才還在橘長不設防的情況下看到了最真實的星空。
蘭利接著說,“但別忘了任務,資料就放在你旁邊。”通過後視鏡,看到橘長聽見她的夸獎,又是挺胸又是叉腰的。仿佛剛才蔫巴巴的她從不存在一樣。她突然想到了個詞。
孔雀開屏。
這個詞一浮現在蘭利腦海里,她就忍不住要笑。特別是現在橘長聽了她的話,還一幅正經的樣子去翻看文件。
她的新人,真可愛。
“為什麼明明是花園的刺殺,但情報更多的是刺殺的目標:狄斯城前任市長?”橘長在後面發出疑問。雖然目標的信息也要有,但橘長看著那厚厚的一疊。這明顯和蘭利的一貫的作風不同。她雷厲風行,她是不會將無關緊要的東西拿上任務的資料的。她總感覺,蘭利的這些材料意有所指,特別是。前幾天的那幢刺殺案,就是發生於前任市長功成身退的晚宴之後。她本沒有資格參加,是蘭利不想動,強行把她抓過去的。
出乎橘長意料的,蘭利也沒能完全作答,反而有些模糊不清:“我們所掌握的花園這個組織的信息本就很少,只知道她們是個存在了很久的組織。”
橘長對這個回答並不認可,但蘭利回答了就已經說明了她的態度。從她這兒獲取更多的信息是不可能了。她這麼做有她的道理,橘長很相信她的上司。她肯定不會害她就是了。
然後,橘長撥通了夜鶯的電話。
蘭利看見了,她沒說話。
就這樣,一個開車,一個和手下交流情報。車子一路來到一個陌生的場館。當然,這是對於橘長來說的陌生。畢竟她失憶了,從上任的這些日子里又大多是在西區辛迪加。所以目前的她對新城不熟悉。
即使不熟悉,也一眼就能明白這里的豪華。這是前任市長的生日宴,他在這個位子上坐了十多年了。來的都是政商界的大佬。她跟隨蘭利走下車。看到那個男人正在和一位商界巨鱷交談。之所以說是那個男人,是因為橘長只記住他的長相,沒記他的名字。旁邊那個人她認識,是奎恩集團的伊琳娜。
趁著蘭利去找前任市長,她也上去獻伊琳娜的殷勤。
“今天的橘長很漂亮。”伊琳娜上下打量了一番,說出自己的結論。
橘長那孔雀的尾巴快翹到天上去了。被心心念念的美人這麼夸獎。她心里跟吃了蜜餞一樣。她開口,“那我能邀請您一起進去嘛?”橘長側開一臂。示意伊琳娜挽上她的手臂。
畢竟,她是要比伊琳娜高一點嘛,嘿嘿。
“恐怕,不行。這里面盯著我的人可不少。很抱歉,橘長小姐。像我這樣上不得台面的商人,在門口送上一份禮物,就已經是莫大的榮幸了。今天注定要讓您失望了。祝您和您的上司玩的開心。”
緊接著,伊琳娜走上前,踮起腳尖,湊到橘長耳邊輕聲說到:“小心,我的共犯。里面有一場刺殺,千萬別死在里面,我會很心疼的。”聽見這句話,橘長鼓起的臉頰才消了下來。然後趁著身高,攔住了伊琳娜的腰,看似強硬,實際上跟撒嬌一樣的不讓她走。
伊琳娜沒去管那只在她腰間游動的柔荑。她又湊上前和橘長耳鬢廝磨,“我親愛的共犯,我很快就會來找你的。”說罷,伊琳娜在橘長玲瓏的耳垂上咬了一口。
像是永不融化的方糖。
橘長的身子一下就軟了。沒有了對伊琳娜的禁錮,她轉身就走了。
橘長回頭,又看見蘭利正一臉嚴肅的看著她。不知什麼時候,蘭利已經打發了那位市長。然後一步步走過來,空氣中傳來一陣風,讓橘長感覺冷颼颼的。又聽見蘭利嗒嗒嗒的高跟鞋聲音。
橘長莫名感覺有些後怕。
蘭利走到她身前,拿起手帕仔細擦拭橘長的耳垂。完了,還用力的在上面掐了一下。橘長吃痛。立刻張開嘴要叭叭叭的反擊。她就是這樣。她氣弱,她站不住理,雖然她也不知道為什麼。但越是沒自信,沒理由。那就要反擊。這是她一貫的信條。
可她剛張開嘴,就被蘭利擒住。一根修長的手指抵住了她的唇。橘長突然感到,如果這時候她說話。那這根手指立刻就會衝進來讓她物理閉嘴。
她不開口了。她是喜歡蘭利,但不喜歡如此強勢的蘭利。
她,她想在上面。雖然她知道,這可能,很難。
蘭利開口了,也是耳鬢廝磨,但這是橘長的另一個耳朵。像是要和伊琳娜劃清界限一樣。雖然耳朵都是同樣的小巧可愛。但總有些不同。蘭利這邊,帶了一份星星樣式的耳墜。蘭利此時就把玩著它。
“新人不知道的你今天屬於誰嗎?”
沒等蘭利繼續說話,橘長立刻推開了她。嘴里含糊不清:“還是先進去吧。這里還有場針對市長的刺殺呢。”
不行不行,不能在她身邊呆下去了。明明穿的這麼女人,可為什麼還是這麼A啊?剛才那帶著幾分威脅的話也太蠱了。耳朵要懷孕了,再這樣下去她身子都要軟了。她還怎麼推倒蘭利?
後面傳來蘭利的輕笑。橘長立刻加快了腳步。
門口又下來一輛車,是赫卡蒂與海拉。橘長見到她呼叫的援兵到了,立刻走上去,讓赫卡蒂挽住她的手臂。大搖大擺的走了進去。
留下來的海拉一邊贊嘆,一邊罵她為什麼不等她。
蘭利無奈搖頭,也跟了進去。
一邊走,橘長一邊吩咐赫卡蒂等會兒看好前任市長和海拉。她不打算和她們一起行動。是臨時決定的,因為她見到了之前的那位,花道家。
堇。
橘長拋下赫卡蒂與海拉,讓她們去找蘭利。前市長還沒出現,剛才碰面蘭利之後,他就走了。整個會場中,也只有蘭利需要他親自接待。
她懷疑堇就是那天的殺手,但她沒有十足的把握。那天只是個湊巧,正巧前段時間夜鶯和她說到新城聲名鵲起的花道家。正巧,這個季節並不是會長出玫瑰的季節。她失憶了,在那種情況下,她根本就不知道新城的花朵還有那些渠道。所以她只是湊巧去了那家店。如果她有證據,當場就會讓FAC的人抓走她。
後來她在禁閉室里讓夜鶯追查她。恰到好處的閉店,恰到好處的屍體,恰到好處的失眠。還有今天,在得知了一場刺殺會在這里進行後,她又一次遇見了堇。一切都是那麼恰到好處。你說是吧。
“堇小姐。”
橘長順手拿起服務生的酒杯,朝她致禮。
堇朝她回了一禮。
“還記得我嗎?堇小姐,這三天,我可是想你的緊。”橘長在她旁邊坐下。柔荑搭在堇把住酒杯的手上。
“當然,橘長小姐。那天,您給我留下的印象很深。而且在這新城,您很有人脈。”
“堇小姐說笑了。”
要動手嗎?橘長心中想,她現在已經和堇有了肢體接觸。枷鎖可以發動了。橘長看著堇,堇溫柔的和橘長對視。
但,殺人的真的是她嗎?溫柔如水的女人?又一次被她占便宜,卻為了保住她的顏面只是輕微的掙扎?
她畢竟沒有十足的證據。
另外,橘長環視會場,來往的人們推杯換盞,觥籌交錯。如果她使用枷鎖,會不會造成慌亂?堇矢口否認又將如何?
但,從已知的信息中可以看到,花園的刺客又幾乎都是禁閉者。
橘長還是選擇再觀望一下。她和堇聊起了花道。
理由有很多,但都不是最關鍵的那個。或許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她有些,憐香惜玉。
但很可惜,機會給了橘長,但她卻沒有抓住。既然沒有抓住,機會,就到了別人手上。
變故橫生。
變故,起源於前市長。他從二樓的旋梯處走下來,瞬間吸引了全場的目光。他順著樓梯走下,然後。兩道人影經過人們的視线奔向他,連續不斷的槍聲響徹人們的耳旁。
一前一後,前面的人經過前市長,前市長痛呼倒地。匕首,刺進了他的腿部。後面的人是蘭利,她開槍打中了本該刺入心髒的匕首。可刺客反應的也很快。迅速在男人的大腿上補上一刀。泊泊的鮮血涌出。
橘長剛抬腿想去追那兩個已經奔向二樓的人影。可惜失敗了。
巨大的爆炸聲響起,震顫著她的耳膜,橘長踩著高跟鞋差點站不穩摔倒在地。全場的燈在同一時間熄滅。電源被切斷了。更加追不上前面的兩個人了。
橘長迅速拿出手機。
沒有信號,信號也被切斷了。聯系不到外界。
她轉頭,看向大門。宕的一聲,最後逃生的希望也被關閉。最後的光源也隨著大門的禁閉而消失。
橘長回頭,有個人站在剛才的堇的位置。她走進,卻發現是服務員。堇已經徹底不見了蹤影。
一步慢,步步慢。她一拳砸在桌上。可還沒等她發泄,耳邊又傳來聲響。那是人的慘叫。鼻尖聞到了血腥味。
花園的屠殺,開始了!
沒時間了,她拿起剛才的酒杯潑了自己一臉。冰冷的液體讓她頃刻間鎮定下來。腦海中開始不斷思索對策。
她使用枷鎖,直接在精神處聯系赫卡蒂與海拉,讓她們過來。蘭利那邊很穩定,她應該沒事兒。
她開始一步步推演腦海中的想法,這也是蘭利之所以如此看重培養她的原因。
她的急智,她的臨敵決策。無可比擬!
她抓住一旁驚慌失措的服務員。抬手給了他一巴掌。“別動,我不是殺手。不會取你性命。”她打開手機燈,給了服務員一點光。如荊棘一樣的枷鎖從橘長指尖伸出。抵住服務員的大腦。
海拉也在這個時候過來。
“但我也能隨時要了你的命。”枷鎖向前一步,在服務員的額頭刺出一滴血。橘長繼續開口,“你們這兒一定有備用電源的吧,帶著她去。不管你用什麼辦法,迅速供電。別耍花招,她也是個禁閉者。如果三十分鍾內我看不到燈光重新亮起,仔細你的腦袋。”
海拉的能力是再生,會場內,還不知道有多少殺手,雖然很危險。但她已經是最好的人選了。
可見的燈光下,海拉立刻朝她示威。橘長走過服務員,抓住赫卡蒂的手。側身對服務員說:“如果你做到了,並且沒有死的話,你就不用天天服務別人了。向坐上誰的位子,沒事兒後你可以好好想想。”
一個大棒一顆糖,這是必要的。單純的暴力無法讓他人賣命,單純的暴力只會被更大的暴力所替代。
然後讓赫卡蒂去保護前市長。她的理智,她的夢魘。用來保護目標,當然是再好不過。赫卡蒂要留下來保護她,被橘長拒絕了。
橘長對她說這是命令,赫卡蒂雖然不情願,但還是去了。
橘長停在桌前,坐在堇之前坐過的位子上。疑點還是有很多。她可以確認堇是那天的殺手了,她沒有後悔,這個時候哪有心情後悔啊。
可堇沒有動手,堇的身手在她看來也就是神乎其技了。僅一陣風過,本來還站在她身前的男人,就已經身首兩端。既然不是堇,那麼出手之人肯定比堇還要厲害。是導師嗎?通過之前的情報,橘長肯定了這個想法。
可問題又來了,蘭利反應怎麼這麼快?幾乎就是那人出手的一瞬間,蘭利就追上去了。如果這是蘭利的真實水平的話,那她簡直一輩子也別想壓蘭利了。
她被自己突如其來的想法逗笑。空氣中還在傳來尖叫聲,彌漫著的血氣味也越來越重。但她緊繃的神經瞬間松了一拍。然後她就聞到了空氣中的另一個味道。早就有,但她一直沒引起注意。
花香,那是堇身上的香味。本來在染血的空氣中已經愈漸稀薄。這一次放松,讓她本來已經忽略了這個剛才就有,卻一直再提醒著她的東西。
她立即側身,躲過堇的致命一擊!
她差點,被堇釘死在桌上!
她開始逃竄。
堇之所以沒去殺市長,是因為她有另一個目標。
這個目標,就是她,MBCC的局長:嬋!
花香讓她重新想起了那天的事兒。後來她被抓到禁閉室里,卻怎麼也找不到犯人遺落在殺人現場的花瓣。她不小心,將花瓣遺留在了堇的家里!
當她已經確認了堇是殺手,站在堇的角度。那篇花瓣可以代表東西太多了。代表著治安局,代表著第九機關。代表著MBCC局長本人的姿態。殺手的身份即將暴露。她卻沒有注意到,還不知死活的往上湊。
她剛才沒死,這能是堇也心存顧慮。但也讓橘長注意到一個破局點。她們花園殺手之間的感情,應該很深。
她還想繼續在花園為導師服務。不然她不會等到現在。等到所有人失去視野,失去信息來源。屆時,有誰知道她殺了MBCC的局長?她只是個花道家罷了。即使後面會被夜鶯追查。她也只需要蟄伏一段時間就好了。
橘長開始逃跑,也是往二樓。但不是去追蘭利。她相信蘭利游刃有余,不然在車上不會是那個態度。不會含糊其辭的瞞著她,這代表著蘭利有信心自己解決。她怕她的部下因為擔心她的安危而亂來。但她也相信蘭利不知道她也被盯上了,如果蘭利知道,那她這個月也別想從治安分局的禁閉室里出來。
她要去的地方,是二樓的陽台。那里有光,海拉和赫卡蒂已經被她安排了任務。她現在沒有幫手,她得一個人面對殺手。她必須找到光源。黑夜,是刺客的天下。
她走得並不快。人群太混亂了,喊叫聲,哭聲,混雜在一起。人群你推我擠亂作一團。橘長已經盡力避開人群了,她被盯上了,她知道往人堆里走最好。但她做不到。她不能為了自己的安全而讓其他人被堇順手殺了。
可還是有好多避不開的。她大叫閃開,可惜被淹沒在更多的吵鬧中。根本沒起到作用。她使用枷鎖,精神漸漸覆蓋後面的人群。卻發現堇也被人群絆住了手腳。她甚至還感受到了堇為了保護一個小女孩兒扛了殺手一招。
堇呵斥那個殺手,可惜那個殺手早就殺紅眼了。那分得清誰是誰,誰該殺。又是一招向堇刺去。被堇反制,順手還卸了一條胳膊。
堇的肩膀開始流血,橘長往人堆里扎進去。
既然發現了她還有善心,那就要好好利用起來。果然拖慢了堇的腳步。
連續的分心,讓橘長成功逃脫。她順著心中的路线,按照一開始在車上看到的情報。來到了二樓的陽台。天氣卻不太好,烏雲要把太陽遮住了。但她沒有辦法,這已經是她能找到最好的地點了。她開始閉目養神,她知道堇肯定回來的。
一陣風起,橘長睜開眼,堇來到了她的眼前。
她的狀態並不好,剛才為了救小女孩兒扛了同伴一擊,右肩已經開始流血。那是她的慣用手,因為剛才她摸堇的手時,注意到了右手上的細繭。
她早就注意到了的,一個花道家不會有那種繭,虎口,食中兩指間,那是一個慣用武器的人才會有的繭。危機在一點點不斷釋放信號。可她自從嘉年華危機結束後,就漸漸失去了警惕心。
“你真的想要殺了我嗎?就因為我揩了你兩次油?”橘長露出微笑。枷鎖從腳底伸出,沿著地板悄悄地接近堇。
堇不搭話,抬起右手,手中立刻出現一把刺刃。很鋒利,刀身反光。
橘長繼續拋出籌碼,“你既然不願意看到花園殺了那個女孩兒,又為什麼要讓更多的孩子失去她們的父母?”
堇終於說話了。
“此番路,來去無數。”然後弓步前屈。整個人蓄勢待發,力求雷霆一擊,力求一擊斃命。
淦,說的啥玩意兒啊。我一點都聽不懂啊。不過剛看堇的動作也能明白,堇想要她的命。
氣氛陷入詭異的沉默,橘長涔涔的冒出冷汗。明明堇已經陷入絕對的寂靜。看起來沒有了人的生氣。
熬下去看似對橘長有利,但實則不然,烏雲就要將太陽完全遮住了。她不能坐以待斃。她的枷鎖沿著堇的位置更進一步,就快接觸到了。橘長即刻加大了精神的輸出,趁烏雲還沒遮住太陽。但她的枷鎖也和她今天的狀態一樣,一步慢,步步慢。
也可以說,是橘長失算了。她以為堇會在天黑下來後發出致命的一擊,但沒有。在烏雲遮住太陽的前一秒,堇將刺刃往上抬了一點。
那一點,折射陽光。刺入橘長雙眼,她有一瞬的失明。
“落櫻,落命。”
堇動了。
客觀上,那點時間或許連一秒都不到,但在橘長主觀上,經過了她短暫的一生。她沒有長大前的記憶,只隱約有個猜測,她可能是個軍人。
她只記得從營養液中出來後的那段短暫的人生。短暫到,從出來的那天算起,都沒有一個年份的輪回。
但已經足夠精彩,精彩到,難以置信。海拉,赫卡蒂,夜鶯。這些在她生命中留下長久痕跡的人。
她這短暫的一生,就已經解決掉了籠罩在人們心中綿延長久的難題,黑環。還有卓婭,還有帶走卓婭的神秘人,還有哈梅爾,還有哈梅爾弟弟的遺願。
她想,即使她的生命到此為止,也足夠了吧?足夠到在子孫後代的祭奠中,她是首香。雖然她還沒有子嗣,也不打算生。
足夠到小小的墓碑,刻錄不下她這一生。
啊,多麼波瀾壯闊的一生。
就這樣死去,也沒什麼不好的吧。
就這樣,死去。
這樣,也好。
她閉上雙眼,迎接風的擁抱。
……
轟!
她被釘死在身後的牆上。
……
怎麼可能啊?!橘長睜開眼,她在最後一刻側身一躲。躲過了那本該刺入心髒的一擊,刺刃將她的手臂刺穿,強大的衝擊力幾乎將她釘死在牆上。
她憑意志力舉起被洞穿的本該無力的左手,爆發出了難以想象的力量。用她的殘手,抓住了堇。
她還有卓婭沒找回來啊!
她還有哈梅爾沒救回來啊!
說好了要和卓婭一起反抗這個世道啊!
說好了要解決掉湖底死疫,救回他的姐姐啊!
答應人家的事,無論如何都要做到啊!
荊棘一樣的枷鎖開始蔓延,順著刺刃,纏繞住堇的手。枷鎖將堇抓住的一瞬間,她們的精神也開始相通。
橘長感受到了折磨堇無數年的幻聽,頭痛,夢魘。
無數的亡魂向橘長涌來,攻擊著她的靈魂。那是折磨了堇無數年的元凶。現在,它們順著枷鎖,向橘長襲來。
接下來,是這些東西嗎?
枷鎖和亡魂們撞在一起。沒有預想中的反抗,枷鎖在橘長的精神中,如同戰神。肆意的收割著衝鋒過來的亡魂。
橘長高傲的貼在牆上,精神里的亡魂已經被她趕盡殺絕。堇癱倒在地,心中卻第一次感受到平靜。
她們都已經精疲力竭,第一次枷鎖的鏈接帶來的強烈的虛弱感然橘長幾乎站不住。但她依然佇立在牆邊,一動不動。
不是因為她有多堅強,也不是因為她想保持勝利者的姿態。
而是,她被刺刃固定住了。稍微動一下就鑽心的疼。
啊啊啊啊啊啊,她在內心發出痛苦的哀嚎。又是一股虛弱感。她稍微放松了一下,巨大的痛苦又讓她立刻乖乖站好。能讓她感到安慰的是,還好她沒有叫出聲來。
還好沒繼續丟臉。
可惜這也是她的一廂情願,已經堇已經被她的枷鎖綁定。所以,她心中的哀嚎與痛苦完整的傳遞到了堇心中。
堇站起來,為橘長保留了最後一份面子,啥也沒說。而是溫柔的將刺刃拔了出來。
啊啊啊啊啊啊。橘長內心痛苦的慘叫,卻繃緊了臉上的軟肉。不能讓堇看出她有一絲異樣。一點都不行!
可惜,堇不是看到的,而是心中感受到的。如果是平時,堇自然感覺不到這麼多情緒,但今天畢竟是第一次綁定。橘長還沒來得及關閉雙方的精神通道。
橘長開口:“現在你就是我的人質。聽見了嗎?”
堇有一些悲戚,但還是乖乖點頭。
同時,下面也傳來聲響。
她讓堇扶著,回到了開始的地方。備用電源被啟用,燈光重新照亮在廳中。血腥味已經濃到散不開了。
到處是斷臂殘肢。鮮血,已經為地板鋪上了一層的新的衣裝。
人們彼此相擁,幾個人幾個人一起背靠背防守。有些稍微大一點的圈子,里面圍住了女人與小孩。這是在面對黑暗時,最好的防御手段。
此時她倆走下來了,幾乎吸引了全場的目光。
有震驚,有驚訝,有不可置信。
而這,也是橘長覺得,最有趣的地方。所有人都完成了或大或小的圈子,就連赫卡蒂也因為過於幼小和其他女人孩子一起被一群有擔當的男人圍在圈內。
除了她,堇,海拉,還有那個服務生。
她們四個被緊緊的盯住。她一步一步走到了最中心的位置。
是啊,她們被受害者緊緊的包圍。
是啊,所有人都是受害者,那麼。殺手呢?
殺手去哪兒了?
橘長拿出手機,撥動了一個電話。當她一看到燈光之後,她看了眼手機,信號也有了。海拉是肯定想不到的。那位服務生,倒也是個人才。然後她小聲的對堇說:“你們花園的刺客,還真是厲害。”
黑暗起而殺心動。
光明來而殺身止。
不過也無所謂,她不打算在這兒分清誰是殺手,誰是無辜人,她也沒有那個能力。
“嘟……嘟……嘟……”
空氣中傳來手機鈴聲,橘長此時被所有人盯住,她開了免提。
“喂?嬋小姐嗎?有什麼事兒嗎?”她撥通了治安局局長的電話。
“我需要治安局的人來解決一下這里發生的刺殺案,有關前任市長的。也和幾天前的那場刺殺案有關。”
“行,我馬上調派人手過來。還有什麼需要嗎?”
“您讓他們到到這個地點來,將所有人抓走就行了。後續的審查,第九機關會出手!”局長隨後說出了一個地名。
然後她掛斷了電話。
群情開始激憤,橘長能理解,他們本來就是受害者,受了無妄之災,生命威脅剛過。立馬又要被抓去治安局。他們的憤怒是能預料到的。但這不會影響她的舉動。
光芒,驅散了黑暗,會給人壯膽。橘長看到,男人們一齊走過來。想要向她發難。橘長能理解他們,她也准備說兩句,不過並不是安慰他們,也不是說一些要他們顧全大局的無聊的廢話。
他們只注重眼前,他們只知道,眼前這個從樓上莫名其妙下來的女人,擋了他們回家的路。因為,已經安全了不是嗎?他們也知道刺客混在里面。但他們無所謂,只要出去後,殺手別盯著他們殺就好了。可當有一天,殺手殺到他的頭上,他又會第一時間後悔。但他們也會在遇到危機的時候,第一時間去保護女人和小孩兒。
他們錯了嗎?不,應該說,這就是人。很矛盾嗎?但,這就是人啊。
有太多的人,因為只顧了眼前,而釀成了更大的後果。這沒法怪他們,因為有更多的人,每天活下去,就已經拼盡全力了。當然,橘長也相信總有顧全大局的人。但無所謂,以上兩種人,都不在她的考慮范圍內。
她不會去考驗人心,因為那玩意兒,最經不起考驗。她也不會選擇去相信,因為那需要時間。
海拉先一步走到她面前,舉起水管。赫卡蒂也衝出人群來到她的身邊保護她。有她們在,橘長感覺什麼都不怕了。
她先摸了摸赫卡蒂的頭。然後拿出了一個東西,一個證件照。白紙黑字寫的很清楚——第九機關!
新城人最恐懼的組織!女人雖然沒有開口,但已經震懾住了全場。
這是威脅。
然後她深深的鞠上一躬,“很抱歉由於我們的疏忽,給大家造成莫大的損失。”如星空一樣的女人開出了她的條件,“第九機關不會誣陷任何一個好人,當然,也不會放過一個壞人。在審問期間,一天,十萬狄斯幣補償。至於已經死去的生命,我們會專門開設一個渠道,除正常的補償外,有家庭妻兒老小的。肯定會幫他們渡過難關,當然也歡迎大家監督。”話畢,女人又深鞠躬。
這是甜棗。至於狄斯幣能否真的開的出來,後面的補償是否到位,那是治安局和財政部的事兒。反正不是她出錢。她反而很樂意看到那些部門大出血。不能總是第九機關和MBCC來給他們擦屁股。
最後,她面朝著死去的人群跪下。為那些死去的人們祈禱:
若未來世有諸人等,衣食不足,求者乖願,或多病疾,或多凶衰,家宅不安,眷屬分散,或諸橫事,多來忤身,睡夢之間,多有驚怖。如是人等,聞地藏名,見地藏形,至心恭敬,念滿萬遍,是諸不如意事,漸漸消滅,即得安樂,衣食豐溢。乃至睡夢中悉皆安樂。
她的身後,一排排的人也跟著跪下,祈禱著眾生。
祈禱終了,她站起來。穿過人群,她還沒忘記這次的任務目標,是保護前任的市長。她穿過人群,剛才還對她怒目而視的人群,此時已經只剩下了尊敬。
他們似乎明白,為什麼這個女人,會這麼年輕就是第九機關的人了。
她走進,發現前市長的腿已經被包扎好了,是個女人包扎的。因為還帶著蝴蝶結。
現在,就只剩下蘭利那邊了。她有心不安,但還是選擇相信她,畢竟。那是蘭利啊。她蹲下,查看前市長的傷勢。傷口已經結痂了。是件好事兒。她抬起頭,剛想和夜鶯對接一下情況,站起來的時候,讓她有時間從高到低,再次審視了前市長。
……
…………
她又開始沉默起來。然後轉頭,衝向堇。從她懷里掏出那把洞穿她左臂的刺刃,架在了她的脖子上。這個舉動,把在場的所有人搞懵了。
也包括她的貼心小棉襖們。
可她已經沒時間解釋了。她對著天空大喊:“導師,如果你不想失去堇的話,就給我停手!”
黑暗為什麼可怕?殺手為什麼會在黑夜里如魚得水?因為黑暗未知,攻擊。可能會從任何一個角度襲來。所以需要人們背靠背成團。
當然,同樣的,因為有黑夜,所以殺手也會失去目標。所以她們濫殺,所以她們甚至會傷到同樣是同伴的堇。
但這里,只有一個人例外!前任市長,只有他不同!他是唯一一個,在黑暗籠罩之前,就被鎖定了位置的!當時的他,就在旋梯上!他周圍沒有任何人,他所處的位置是會場中絕對的地標處。連赫卡蒂都能在黑暗中摸索過去保護他!殺手怎麼可能殺不了他!更何況,他還是明面上的,這次刺殺的目標!
他早就該死了!在赫卡蒂去保護他之前!他不該活過第一輪的刺殺!
因為導師第一次攻擊被子彈擊飛,所以刺向了他的大腿。無法聯系外界,大門禁閉出不去。這是最好的做法。雖然大腿不致命。但能讓他失去行動力,成為我們這邊的負擔,這很正常。這也很合邏輯。因為她讓人去保護市長,所以他能活下來,這也很正常!因為找不到了目標,所以誤傷了堇,這也很正常!殺手們因為燈重新亮了起來。所以偽裝到和人群一樣的樣子,這也很正常!都太正常了!
以上所有的正常,讓橘長下錯了判斷!以為花園真的是衝著前市長來的!
可如果。
不是呢?
就像她們看似濫殺,目標卻是她一樣。
萬一,萬一市長也是個幌子,而目標是蘭利呢?!萬一下面真的沒有殺手了,全都是無辜人,而殺手全去追殺蘭利了呢?
她不敢想下去了。
她繼續用力,在堇的脖子上割出血珠。眼見她還有繼續用力,她真的敢殺了堇嗎?不敢的。這是她最後的籌碼了。
時間在一點點過去,她流下豆大的汗珠。沒作用,她只得繼續拋出自己的籌碼。她拖著堇往市長那兒靠過去。左右的人群給她分開了一條路。
她繼續說:“如果你的雇主也死了,你還要繼續下去嗎?”她指的是前市長,她沒有證據。但就是很可疑啊,他早就該死了啊。
前市長想要辯解。橘長立刻示意海拉。
海拉不負眾望,立刻拿起水管朝他臉上來了一下,他立刻昏了過去。
她是沒有證據,但她這會兒不會和之前一樣心軟了。
寧錯殺!不放過。危急關頭,當用險招。可導師還是沒有動靜,甚至連樓上也不傳來聲響了。
橘長沒辦法了,她拿起刀子,做出最後的掙扎。她朝堇的脖子,狠狠的刺了下去。堇全程沒有反抗,她安靜的閉上了雙眼。嘴角露出一絲微笑。在被枷鎖綁定後的這段時間里,這短暫的十多分鍾,她卻得到了此前數年也拿不到的東西。
心安。
她的幻聽,她的痛苦,她的夢魘,她脆弱的神經,那些纏繞著她的亡魂,隨著橘長枷鎖的入侵。消散的無影無蹤。她能感受到的是,在建立連接後,橘長將那些亡魂全部引導過去。她為她披荊斬棘。她保護她不受噩夢的侵擾。
她忠誠於導師,因為這條命是她給的。她也不想反抗橘長。因為,她的靈魂,是她救的。吾心安處是故鄉。死亡將近,她沒有恐懼,她願意死在橘長的刀下。
她的眼角流出一滴眼淚。
可還是不甘心,雖然她們的初見不美好。
一個登徒子,一個劊子手。
她能感受到,她如流氓一樣的行為之下的那顆心,熾熱而滾燙的愛著所有人。這樣的她,會拯救如毒蟲一樣的她。已經是上天的垂憐。
她這輩子,孤苦過,富貴過,殺過罪大惡極的囚徒,也屠戮過手無寸鐵的百姓。在人生的最後一段旅程,這最後的一點時間里,能得到一份心安。就已經是最大的幸運。
所以,橘長,請不要哭,好嗎?不要為了我這樣的人流下您的眼淚。您會是拯救蒼生的天使,是無數人啟仰的星空。您不需要因為殺了我而感到愧疚,因為我早就罪無可恕。在最後的時光中,能遇見您。是我最大的幸運。
她張開嘴,接下含住了如天使一般的女人落下的為她落下的眼淚。
這樣,就夠了……
她的死,並不痛苦。她很喜歡這樣死法。
冰冷的刀尖反射著燈光。很刺目,她閉上了眼。
……
那把洞穿她左臂的刺刃,最終停在了主人的胸前。
堇睜開眼,她有些不解,作為殺手的她從沒有對目標手下留情過。
橘長見狀更是憤怒的大喊,她撇下了刀,雙手一起用力,想將堇抬起來。她失敗了,她的左手已經完全使不出力來了。
“像你這草芥人命的殺手,像你這手刃無辜的人。憑什麼這麼輕松的就想死啊!你以為死這麼容易嗎?你憑什麼,可以死得這麼開心啊!你這樣的人,憑什麼跟找到了歸宿一樣啊!”
“你不准死啊!你得去贖罪啊!你得為了那些慘死在你手下的人活下去!在沒有把你的罪孽還清之前,你不許死啊!”
“你得贖罪,你得贖罪!你知道嗎?”
“你得用你的能力,去幫助其他無辜受難的人。在我左手恢復之前,你就得是我的左手你知道嗎?”
橘長幾乎是怒吼著噴出那些話語,她覺得堇還有救,她不是無藥可救的劊子手,不然她不會數年如一日的被夢魘所籠罩。
可堇的眼神已經開始渙散了。她快要看不清,天使的容顏了。她最後開口:“對不起,橘長。我殺了太多的人,我早就無藥可救了。我做過的錯事,就由我下輩子來償還吧。”
“不許死,不准死,誰要你下輩子啊。你下輩子無論做牛還是做馬我都不管。你只有這一生,你得活下去。堇!小堇!”
她快要聽不清橘長的話了。她偏過頭,靜靜等待自己的最後一刻。她用她最後的觸感,感受到了最後一個人的觸碰。是只很小很小的手,也沒有她手上因為長年的揮動武器而形成的繭。
一定,是個嬌生慣養著的小可愛吧。堇想,在最後的彌留之間,能感受的這種生命的傳承,也是不錯。
那個小可愛湊到她的耳邊,堇用她全身上下最後的力氣去傾聽。
“姐姐不要走,我相信姐姐不是壞人,不然。姐姐為什麼要救我呢?姐姐不要走,我還沒謝謝姐姐呢”
這句話,如同巨錘砸碎了堇曾經腐朽的胸膛。
他人的話語再多,再甜,再好。也少了一份感同身受。被她拯救的人,親口對她說不要走,堇才徹底感受到了那股,如同新生的力量。
像是破土而出的花,像是破繭而出的蝶。
她的四肢蓄滿了氣力,她的感受愈發真實。她的眼神逐漸清明。然後她看到了,她心中的天使,眼神中蓄滿了淚水,她看到她心中的天使,用沒有力氣雙手牽著小女孩,給予她力量。讓她有勇氣說出感謝。
堇哭了,為她的新生,為她能遇見這麼好的人。為她這無根的花終於找到了歸處。
吾心安處,是故鄉。
突然,一個人阻擋了她的視线。堇張口,卻已經晚了。
“橘長快跑。”
橫在她們之間的,是導師。她抬起橘長的臉,仔細端詳著因為失血過多而蒼白的唇。她開口了“真是好厲害一張嘴。再讓你說下去,我的造物就要拋下我了。”
導師終於出現了,橘長立刻開口,卻被導師用手指堵上。“小可愛可別亂動,我這手可不長眼睛,它可沒有我這麼憐香惜玉。”緊接著,她發出信號。大門被打開,所有花園殺手立刻逃了出去。至於堇,被她扛在了肩上一並帶走。
“最後送你一件禮物。不要想我,因為我們還會再見面的,MBCC的局長小姐。”風中傳來破空的聲音,橘長幾乎沒看到它的運動軌跡。只知道它應該是劃過了一道優美的弧线,精准的扎入了前任市長的咽喉。
屬於他的鮮血,在空氣中噴涌而出。
橘長立刻將小女孩的眼睛捂住。緊接著,她聽到了從樓上傳來的嗒嗒嗒的聲響。她回頭看,是蘭利。
她撲進蘭利懷中,掛在她的身上。
落花歸葉,飛鳥還巢。
雙手上下摸索著蘭利,檢查她身上有沒有傷。她大哭,左臂的痛苦,心中的自責在這一刻放肆的發泄出來。
還好,還好蘭利沒事兒。
蘭利此時的內心倒有些無奈,她早就知道了這一切,她是以身為餌引蛇出洞。故意沒告訴她有多危險。想讓她安心享受宴會。雖然有危險,但以她的能力絕對沒問題。但被她這麼一鬧,反而驚飛了已經到手的獵物。她剛才,就差一點就抓到導師了。
她拍拍橘長的背,給她順順氣,可就是這樣都還占她的便宜,都快哭得喘不過氣來了。背後的手卻一刻沒停。來回摸索著她的蝴蝶骨。
直到,落下去了一只手。蘭利抓住了,抬起來一看。剛包扎好的左臂又開始大出血了。蘭利的臉色瞬間陰沉了下來。也不管橘長的想法,用公主抱的方式將橘長抱起。居然這麼不注重自己的身體!
明明穿著這麼高的高跟鞋,卻踩得健步如飛。任憑橘長在懷里如何解釋如何掙扎也不為所動。
“我受傷的是手,又不是不能走,你這麼把我抱起算什麼?”
“新人,你最好閉上你的嘴。不然我可不知道在你痊愈後會對你做出什麼。”蘭利低下頭,笑眯眯的看著橘長。
橘長立刻噤若寒蟬。閉緊了嘴不敢說話。心中卻泛起一股悲戚的滋味。
這下丟了大臉了,以後怎麼好意思在蘭利上面啊。
…………
是日,橘長被送回MBCC由安和艾恩醫生全力救治。在醒過來之後,被蘭利禁足一個星期。
翌日,前任市長死亡的消息與丑聞被曝出,轟動一時。與他有關的賄賂鏈條被一一查出,卻大多都死在了昨天的事件中。
是月,堇重傷倒在了MBCC大門口,被工作人員發現帶入局子力全力救治。醒來後橘長守在她的病床旁。對她說了當天的第一句話,“我的左手都快好了,你失約了。所以你現在是我的人了,明白嗎?”
花園總部,導師坐在樹下,賞著萬年不變的月光。對著MBCC 的方向倒下一杯酒。在殺手名單上,徹底劃去了堇的名字。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