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吟山一夢
晉國南下為虞,野狗眾苟命於此。
春秋動亂,天下早已沒了規矩,各幫各派明爭暗斗,所謂江湖已是一灘血水。天底下無家可歸的浪人,嗜血為命的惡徒們。聚集起來,以虞國為據點,為禍南北。
江湖中人俱稱其為野狗眾,他們自己有個名號,叫作“逍遙幫”。
數月前,晉國雲天幫和楚國山木門兩大幫派糾集江湖正氣之士,共同剿滅野狗眾。正邪雙方彼此追逐數月,受苦於野狗眾行蹤莫測,軌跡多端。許許多多俠客死於爪牙之下。
直至今日,終於擒得野狗眾頭領“人面獸心”中的“人”謝仁以及“心”辛劫。其四人往往聚在一起。眾義士們望著眼前這兩人恨得牙癢癢,無人不希望能立馬食其血肉,克制忍耐只是為了能擒住另外兩人,最為狡猾的張免和武功最高的封壽。
半日後,張免的人頭已經帶到了雲天幫的帳中。
山木門的少主許嶺帶著一眾門徒於一處森林里截殺封壽。只是封壽的武功高的可怕,短短幾刻鍾便取走了山木門五十七名弟子的性命,許嶺的一只胳膊也被斬斷,身邊還有八十余人,此刻依然再森林中找尋著封壽。同時也等待著其他人的支援。
只消得一個時辰左右,待群豪集至,封壽便插翅也難飛。
封壽此時躲在一棵樹的頂端,他其實早已身受重傷。縱然他的武功乃當世一流中的一流,也無法同時應對百十人的攻勢。
之前搏殺時,他已中了一支毒箭。他此等高手本可以立馬將毒性逼出體外,但那時本就是千鈞一發之際,倘若一招使錯便人頭落地,哪里能顧得上解毒之事。
待到此時,毒性已深入血液,不及時醫治必定喪命。他只不過是一直用深厚的內力壓迫著毒性。至此刻內力已然接近枯竭。
若正面對抗,此時的封壽只怕難以戰勝一名普通的門眾。但是所有人心中早已為他的武功所震懾。這是他的機會,他要抓住這一點,衝殺出這個死地。
他在等,等待一個絕佳的時機。
他不能再等了。
山木門中的一個人,突然聽見銳利的風聲從頭頂傳來,還未待抬頭便已變作一句屍體。
他周圍的無人看見了踩在他身上的惡鬼。
封壽此時毒入骨髓,面色青紫的宛如鐵石。眾人見到眼前這幅駭人的景象,當即嚇的四散而逃。
封壽一路狂奔,他拾起一把軟劍,見一人殺一人。所有看見他的人都開始逃竄,殊不知只要提刀攻向他,便可取下他的首級。
終於穿過層層樹木,望見開闊的地方。他看見那個被他斬下一只手的少主正靠在樹邊休息。
許嶺看見封壽像是見了鬼一般,但他畢竟不是尋常人士,第一反應就是提起劍,而不是逃。但是他失血過多,剛舉起劍,便搖晃著倒下了。
封壽已經挺劍刺了過來。許嶺在恍惚之際,聽見了兵器相碰的聲音,和樹干開裂的聲音。
抬頭一看,封壽已被一把槍刺穿了胸膛。而槍則是穿透樹干之後,又穿透了封壽的身體。足見使槍之人其內力之深。
那人從樹後走出,長得很高,看外貌三十出頭,不像武夫,倒像是藥鋪的藥郎。只是從那氣宇軒昂眉宇之間,看得出幾分豪傑風范。
“封壽此人,武功足以傲世群雄,我比不上他。”
他一邊皺眉嘆氣一邊把槍從樹干拔出,許嶺看清了那是一把短槍。
“這人,倒也不能算真的十惡不赦,他只是太狠了,太狠。”
然後走到許嶺的身後,撿起另一把短槍。想來剛才應該是他救人心切,將短槍擲出彈開封壽的劍,然後貫樹一槍刺死了他。
許嶺掙扎著坐起來,單手作了個揖。
“閣下救命之恩,來日定當相報,敢問俠客尊姓大名?”
那男人坐在他對面,說
“在下姓李,單名一個驚字。少俠不必多謝,倘若在下見死不救,那才是不應該。”
許嶺仍心有余悸。剛才一動,斷臂出又噴涌出了鮮血。
李驚見狀,從衣服里掏出一包黃粉,然後掰下一些樹皮,僅用手一搓便化作了粉末。他把二者混合,塗抹在了許嶺的創口上。
血慢慢止住了,過了一會,群豪都已趕了過來。山木門門主許谷看見愛子斷臂,心痛不已,轉而看見封壽的屍體,和一旁的李驚,便明白了大體發生的事情。
許谷從未見過李驚,一問之下得知他是晉人。兩人繼續攀談,才得知李驚也並非雲天幫的人,而且也不是為剿滅野狗眾而召集來的豪士。
他來此處的目的,是為了尋人。具體是誰,也沒有多說。
許谷表示要盡全門之力相助他尋人,結果李驚卻說他也不清楚那人什麼樣,許谷是老江湖了,一聽便知李驚有難言之隱。於是便邀請他一同參加慶功宴,李驚欣然答應。
宴會上,一槍殺死武功高強的封壽令他成了風雲人物。傳來傳去,故事情節也越來越離譜。眾人對他的身份做了許多推斷,最後因為姓氏竟把他和幾十年前在漠北叱咤風雲的李姓刀客扯上了關系。
只因近年來從未曾聽聞江湖上有此等英雄才俊,有人說以前聽聞燕國有一位年紀輕輕二十余歲將兩柄短槍使得出神入化的人物,外號“游背龍”。不過此人乃是嗜殺成性之人,與眼前的俠風義士搭不上關系。
眾人在宴席上歡飲談笑,李驚實在不勝酒力。早早就被灌醉。他從熱鬧的人群中擠出,迎面飄過一縷白發。
那白發人轉頭一看,驚喜地大叫
“李老頭,果然是你啊!我找你找了好久了呢!”
遠處有人望見這一幕,心中直感怪哉怪哉,自己白發蒼蒼卻稱呼李驚為老頭。聲音聽起來,卻像一位年輕女子。
李驚還未反應過來,只聽見又有一人呼喊著
“堂主,堂主,你跑的……太快了……”
隨即一位年華正好的女孩跑了過來,喘著粗氣說。
李驚此刻才想起眼前的人是自己的舊識。
望定那白發人的長相,竟然是一位明眸皓齒的女子。她實在美得不像話,純白的頭發和睫毛在她身上卻使她猶如仙子,仿佛不存在人世間一般。
白發女挽起李驚的臂膀,望著他,眼中是人世酒宴的喧鬧,里面有著夢中才得見的朦朧。
“枕青……是你嗎?”李驚醉意正濃,低語道。
枕青笑著說“不是不是不是,你連我是誰都不記得啦?”
另一名女孩見枕青對這名男子明顯是青睞有加。遂問
“堂主,這位公子是……?”
“這位是李公子李驚,他可是武功天下第一哦!”
枕青又對李驚說“這是我的朋友邵蓮。”
邵蓮連忙道
“我,我只是服侍堂主的奴婢而已,遠算不上朋友……”
李驚對邵蓮行禮。
“想不想去現在的踏雪山堂看一看?和以前是大不同哦!”枕青道
“你當了堂主,那枕老前輩已是……”李驚問
“爹爹前年駕鶴而歸了,你也不用這麼拘謹嘛,生老病死乃是人之常情。”枕青答“走走走,咱們在此處多玩幾天,之後我們一同去踏雪山堂。”
她牽著李驚的手,看見李驚已經眼神迷蒙,要帶他去自己的營帳休息。
“話說回來,咱們踏雪堂這次也是死傷眾多,可是仍然及不上你李老頭一槍刺死封壽的名聲來的響。等回了山堂,定要逼你好好教上所有人一招半式。”枕青道“我一聽到有個使雙槍的人殺了武功高強的封壽,我想都沒想就覺得是你,我直接就去找。沒想到欸,還真給我找到了。你來這里干嘛,難到是手癢了就來耍耍槍嗎?”
“其實……我只是來找一個人,不過不是什麼好人。”李驚答道“如果是和你說起,倒是無妨。”
“說吧說吧,不管好人壞人我一定幫你找到,活捉過來你要殺要剮隨你意。”枕青說
“我也……不知道那人的名字,不過用的兵器很奇怪,像一把削短了的槊。脖子上有一顆痣。還有一道疤,在……。”李驚頓了頓,說“這樣還是太難找了,還是我自己一人去尋便好。”
枕青說這人特征很明顯呀,只要他還在這一帶,必定傾盡全堂上下之力幫他尋到。
李驚已經昏昏欲睡,閉著眼呢喃著說
“一直以來,你待我……實在是……好過頭了,我卻不能加以報答……”
枕青沒有回話,她注目著李驚。
她問“你答應和我去踏雪山堂了吧?你打算待多久呢?”
沒有回音,看來李驚確實已然睡去。
枕青側坐著,靜默地望著李驚,雪白的長發垂在地上。
“我幫你做事,你肯定要報答我呀,你既然有心,那就幫我個小忙吧。”
帳外旗幟飄搖,里面燭光微照。
“你在我身邊待一輩子可以嗎?”
踏雪山堂,在晉虞二國邊界,獨吟山地。山中人跡罕至。
不知名者有詩曰:
去雲山叢 霧繞青松
功名戚戚 江流入崆
浮生了了 日陰過隙
寒簫對月 孤臥獨吟
對野狗眾剿殺已經持續了數日。南北武林中人無不以其視為一壯舉。
野狗眾大部分人早已大難臨頭各自飛,余下殘黨往晉國的方向逃竄,踏雪山堂作為晉國的門面之一,於邊界處布下層層防守。
時值十二月底,山上冷的不像話。天寒地凍。
李驚於踏雪山堂已逗留了十日有余,想起當年枕老前輩在世時,山堂里雖是一片破敗景象,但堂中子弟各個忠心耿耿,對堂主一腔赤誠熱血。
時隔九年再次回到此處。山堂內處處翻新,而聲勢依舊不減當年。足見得枕青精明不亞於其父。
雖然各處都與以前大不相同,李驚仍有一種熟悉的感覺。他曾在這里度過了一生中最為輕松快樂的時光。
十七歲時,他所練“極目槍訣”已然小有所成。江湖之中四處找尋自己的棲身之地。一日,見一婦人騎馬逃竄,懷中抱著一女童。身後是七八名彪形大漢。此架勢一望便知為江湖仇殺。
莫掃他人屋上雪,江湖恩怨李驚本不應插足。只是當時所見情景,怎能按槍不發?
那日所救二人便是枕夫人和八歲的枕青,枕夫人身中數刀,一回到踏雪山堂就倒下了。李驚從她手中接過染滿自己母親鮮血,驚魂未定的枕青。他連女人的姓名都來不及相問。
後來順理成章地,枕青的父親枕虹留李驚在山堂相助,李驚於堂主有恩,全堂上下無不對他尊重有加。
這一待就是六年,他看著枕青從孩童長成了少女,也看著她那一頭黑棕色的頭發漸漸變得雪白。
這是修煉踏雪堂歷屆堂主代代傳下來的的無名內功所致。功力愈純則須發愈白。因此踏雪山堂的成名刀客,刀上都帶著逼人寒氣。
李驚總是嘲笑枕青那一頭白發,說她是老太婆,年少的枕青便反叫李驚老頭子,後來也就成了她對李驚的固定稱呼。
時隔多年站在此處,想著自己武功越來越高,卻活得越來越不快樂。不由得長嘆一口氣。
“喂,我壞消息還沒講,你就開始嘆氣啦?”
背後傳來枕青的聲音。
“我說啊,這麼些天了,完全沒找到你說的那人。晉國這一帶,都是咱們幾個派系的人把守著,也許那人已經很早就往其它地方走了。或者已經死在了亂刀之下。”
李驚眉頭緊皺不語。
“看這樣子,那人對你很重要嘛?想來不是有大仇就是有大愛,如實招……”
話說到一半,忽然聽見山堂內有人大聲呼救。
“這聲音!是邵蓮!”枕青心下想這下遭了
“我隨你去!”
二人一同向呼喊聲跑去。定是有人算好此刻山堂空虛無人,此人應當知曉堂主在此。想必心中有勝過枕青的把握,但他卻沒能算到還有一位李驚也在此處。
枕青在大堂里發現了倒在地上的邵蓮和六名被刺傷的護衛。邵蓮腹部中了一箭,所幸箭上無毒。其余六人也只是被刺傷,暫無性命之憂,只是有些人只怕武功已被廢了。
枕青臉色鐵青,追向了後山。李驚卻看著邵蓮所中之鏢,若有所思。
枕青沿著後山的腳印一路追去,到了一塊空地,腳印就消失了。她望向四周,突然像是察覺了什麼一樣,猛地執刀下刺。四尺刀身完全沒入雪中。
突然間,一只暗箭從地下飛出,枕青仰頭堪堪避過。眨眼睛,一個黑衣人已從地下雪洞中飛身而出。
枕青定睛一看,此人與自己身高相若。有著一張面無表情的臉,帶著無盡的幽怨。
卻足以配得上“絕美”二字。烏黑但略顯雜亂的長發與枕青的白發形成鮮明對比。
那女子的身體籠罩在斗篷中,不知她會在什麼時候發出暗器。
然而下一秒,她揭開斗篷,露出手上拿著的長柄劍。
就像削短了的槊。
枕青心中為之一震。
她的脖子上……有沒有痣?
卻聽見李驚在身後的呼喊
“枕青,且慢動手!”
這一句話已經成了她斬下這一刀的最後一個理由。眼前的女人傷害了邵蓮和山堂的弟子,已是她所不能容忍的事情,而且……
李驚,讓你牽腸掛肚的人,就是她嗎?
刀鋒瞬息之間變換了三次,這是枕青最拿手的起勢刀,果然,那女人避讓不及,手臂處已被劃了一道口子,血液很快在寒風中凝結成冰。
她那面無表情的面容上浮現出了一絲驚訝,俏麗的眼睛微微睜大。她立刻作出了反攻,一道道攻勢被枕青盡數化解,枕青雙手持刀斬去,每一招也被那女人穩穩防下。
數秒之間,兩人已經交換了多次攻守,顯然是勢均力敵。
隨即,李驚的短槍橫在了二人中間。
“李驚!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枕青憤怒的大喊“那是邵蓮他們所該受的?!你此刻卻來包庇這賊人……你……!”
李驚面色有愧,說
“我活的如此自私,我實在愧對其他人。但是我非攔下你不可,即使此事會讓我後悔終生。我也不想看到你們倆中的任何一個人受傷。”
“怕是只有她吧?”枕青一聲輕蔑的冷笑
那女人看見李驚,此刻才像是如夢初醒。轉而露出一副厭惡的表情道
“為何還要再來找我。”
“阿蛇……”
“從來都沒有什麼阿蛇!我有名字,姓須名折。你一直連我的名字都不知道。”
枕青望著眼前一幕,心中萬分酸澀。自己珍愛的男人卻像是別的女人手中的不值錢的棄子。
須折說完那句話,飛快地起地上的斗篷,奔逃而去。
枕青和李驚同時追了上去。突然間須折轉身射出三枚帶衣鏢。這一著來的好快!李驚出手更快,刹那間奪下飛往枕青的那一支。自己肩胛和右胸卻都中了鏢。
枕青余驚未定,李驚已將帶衣鏢拔出,傷口處開始涌出鮮血,只是這點皮肉傷對他來說不算什麼。
“你……沒事嗎?我先去了。”枕青的語氣已經柔和了下來”放心罷,我不殺她。”
她不等李驚回話,向著須折逃走的方向追去。
“枕青……可否………可……”
李驚起身待追,枕青輕功了得,此時只剩下一個遠去的背影。他說不出話來了,他的嘴唇變得越來越難張開,眼前的景色變得七倒八歪。想要提氣運勁,只感覺渾身乏力。
‘阿蛇,你要殺我嗎?’
這是他最後一刻心中所想。噗地一聲,李驚臥倒在雪中。
枕青刀不入鞘,她所使兵刃名為“獻光”,獨特的淬火工藝使青銅刀身光滑卻無光。刀柄為小葉紫檀所制。此刻倒提手中,平添一份肅殺之氣。
不知追逐了多久,二人來到了獨吟山腳下的某處山洞前。獨吟山有十余座山峰,地勢險峻,山脈森林錯綜復雜,俱為荒蕪人煙。在這樣的冰雪天,即使是經驗豐富的獵手,進山後也難以走出。枕青也從未到過此地,只是偶爾聽爹提起過。
此時寒風比以往更加猛烈,雪越下越大了。須折沒有猶豫,徑直進了山洞。枕青心知她進山便性命難保,卻擔心真的讓她逃走,心底滿是不甘。咬咬牙,也跟了上去。
順著山洞一路向上,枕青時刻提防著暗處而來的偷襲。從洞口鑽出,眼前是被冰雪覆蓋的松林雪谷。
獨吟山底的地勢已高。積雪能沒過腳踝。而每一座山峰更是有千尺之高。枕青踏入樹林,望見須折坐在一顆松樹底下。短槊插進雪中。
“你已經跟了我快一天了,我原本不想再殺一個人的。”須折緩緩站起說。
“憑你那粗淺武功,能做到就盡管來吧。不過你接下來得以留住一命,全因我答應了他不傷你性命”枕青冷哼道“他似乎有話要和你講,我會把你帶過去的。”
“他臨死前,還惦記著我嗎?和一個死人,又有什麼話好講的。”須折的臉上沒有一絲動容。
聽到這句話枕青的血液突然凝固了。她用顫抖的聲音道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轉而想起自己走時,李驚居然一句話都沒有說。枕青的雙手開始顫抖,面如死灰,眼睛也失去了光澤。
“你……!你好狠!!”
枕青連架勢都沒有擺,直接向著須折衝了過去。須折等的就是她失去理智的這一刻。
二人兵刃相交,殊不知枕青雖然憤怒至極,但她的刀勢卻不受影響,反而愈加凌厲。兩人在松樹林中一路追打。
天色已黑了下來,此刻枕青與須折在林中空地上對峙而立。她們二人已經拆了數百招仍然不分勝負。彼此的衣裳都已處處是破洞,漏出里面潔白的肌膚,上面卻布滿傷口,沒有一擊能帶來決定戰局的傷勢。
風與雪越來越大,枕青和須折都已經筋疲力盡了,倘若暴風雪來臨,她們都會被積雪埋沒。
眼前只有三條路可選,向上走到山頂,或原路返回,但來時的路已不見了。此刻兩種選擇都充滿危險。最後一種是二人就在此處同歸於盡。
枕青已在心中發過誓,定要親手殺死須折。所以她不會逃。
須折也沒有動。
刀鋒與劍刃再次相交,雪已經大到兩人都看不清彼此的臉。蒼茫之中只穿來兵刃相交的脆響,恍惚中能瞥見翻飛的衣袂。
睜開眼時,風雪已止。枕青發現自己躺在一個雪坑里,身下已經沒有雪,露出了石頭。
須折也是一樣,她先一步醒過來,已經在空地處生了一堆火。
原來二人雙雙暈倒被積雪掩埋,但是兩人身體里的內力自發地釋放出來。久而久之,融化了周圍的積雪。不過這樣大的內力消耗,沒有半年一年,是很難休養回來的。
枕青醒來,第一件事就是找尋對手。正欲再斗,卻發現手中無刀。兩人的兵器兵器都已經不知被埋到了何處。枕青身上衣服的破洞也在漏進寒氣,失去了內力的抵御,用不了多久便會凍死在這片絕地。
枕青沒有隨身帶著火鐮和火絨,須折身邊那堆火是此地唯一的光熱。須折兩眼出神地,不知是望著某處。
枕青的自尊不允許她的身體移向朝那邊的光。
良久,須折回過頭來,才注意到不遠處瑟瑟發抖的枕青。此時她蜷縮一團,雪白的睫毛上鋪滿了冰渣。
須折沉默一會兒開口,說
“你為什麼不過來?”
“我豈能……豈能受你的恩惠。”枕青牙齒不停打戰
“如果你死了,我就吃掉你的血肉,然後我依然可以活下去。”須折直視著枕青“你要是想殺我,自己就得先活下來。”
縱然此刻心中萬般不甘,她也不願意挪動半分。
“李公子,李公子,你聽得見嗎?”
李驚隱隱約約聽見聲音。
“啊,李公子你終於醒了”
原來是邵蓮的聲音。李驚轉頭,看見站在一邊的邵蓮,她傷的不重,已經可以起身走路了。
門外的一位老人聞聲趕來,他是山堂里的醫師。
“公子你已經昏睡了三天三夜了,你是中了極古怪的麻藥,只怕還得過上十天半月才可以下床走動。”
從邵蓮那得知,枕青到現在也沒有回來。
李驚想要起身,卻是真的一動不能動。
“堂主待我們不薄,全堂上下必當全力找尋。公子只需安心養傷。我相信,以堂主的身手和聰明才智,不會有什麼危險的。”
李驚無法開口,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他實在問心有愧。
篝火燒的很旺,須折和枕青相對而坐,兩人吃著各自采摘的野漿果。
須折告知了枕青,自己並沒有殺李驚的事實。
枕青願意相信這是真的。李驚活著,對她來說比什麼都重要。
李驚沒死,她也就決定要活下去,只有這樣才能再見到他。
二人此刻仍然是敵對的狀態,各自占據著自己的一方位置。
深夜,兩人都沒有睡著。一方面是警惕著對方,另一方面是各懷心事。
須折躺在堆疊起來的雜草上,只要微微側頭,就能看見火光那邊枕青的身形。
李驚呀李驚,為何你依然在緊追著我?
我所走的是一條不歸路,我怎能要你拋棄一切來陪伴我。你說過你無所謂,可我偏不願意。
那麼好的一個女孩,好的足以使我嫉妒。她可以為你生為你死,她可以站在你的身邊,還有什麼不夠的嗎?我這一天都在幻想,那個位置要是我的,該有多好。
須折回憶起自己與李驚的過往,心中一半苦澀一半甜蜜。
她忽然坐起身,枕青盯著她的一舉一動。
“枕姑娘,我們用這種方式決出勝負吧,沒有別的理由,我只是想要贏過你。”須折道
女人是很奇怪的生物,有時她們心中一面只想著離去,一面又不希望自己的位置被他人奪去,想要做男人心中最重要的那一個。
這可以說是自私,且矛盾。但就是這樣捉摸不定的感覺,才是女人的魅力。
須折一件件脫下自己的衣物,逐漸露出身體那隱藏的部分。
枕青現在明白了須折的意思。二人內力盡失,兵器也不在手。與其武斗倒不如使用這種手段。她也開始褪去自己的衣物。
“樂意奉陪。”她說。
不一會兒,二人都已經一絲不掛。縱使是在篝火的邊上,這般裸體也難以抵御寒冷。
須折和枕青彼此相對,月光灑在二人身上,一方是攝人心魄的玉軀,另一方是冰清玉潔的胴體。
須折酥胸微顫,大小恰好盈盈一握。陰阜微微鼓起,陰毛茂密而充滿光澤。緊致而修長的雙腿並攏站著。鎖骨上方的痣,為她的全身添了一分風情。
即使拋開她的一切,單就容顏與這幅軀體,足以迷倒天下十之八九的男人。
枕青這邊,比起須折卻有過之而無不及。與須折大小相若的椒乳向上翹著。從小腹上的溝往下,是光滑猶如凝脂的肌膚。枕青是天下少見的白虎。她的雙腿,宛如每一處都雕刻的恰到好處的玉柱一般。若不是身上有著傷痕,真會教人以為是夢中的尤物。
如果說須折是人間絕色,枕青便為天宮仙子。
這是一場沒有賭注的對決,二人都只是單純的想要贏過對方。想要證明自己才是李驚所更加珍重的那一個。
清冷的月光下,火光映在二人相擁的軀體上。兩人此刻都已經吻的入了迷,兩只香舌在口腔中交戰,不斷地索取著對方的唾液。四周寂靜,甚至可以聽見二人嘴中的吸吮聲。
兩人的私處已經緊貼,只是尚未開始做動作。彼此的雙手在對方身上游走,攻擊著對方的傷口,從而帶來性欲上的刺激。
其實此種決斗方式,在武林中並不少見。只是枕青與須折所行之事有些許差別。
性斗往往是兩名高手用做比拼內力的方法,大部分發生在男女之間,也有同性的方式。此舉不光是簡單的性愛,實際上是內力之間的較量,對手的二人在性斗之中一直在無休止的向外輸送內力。
但是這種方式的結局往往是兩敗俱傷,雙方完全不同源的內功相衝,導致輸得一方武功便幾乎廢了,有些甚至丟了性命。贏的那一方,也基本上元氣大傷,很難再恢復。
而枕青和須折二人都已失去自身的內力,所以在她們倆之間,是以更加純粹的方式相斗。就像遠古時期的雌性們爭奪雄性一樣。
兩人緊緊相擁,為的是能更加感受到對方的體溫。不斷用自己的乳房揉搓著對方。
枕青率先挪動了自己的下體,兩人緊貼的陰唇進行了第一次的摩擦。雙方同時悶喘一聲,交合著的嘴唇也脫離開來,舌頭尚未反應過來,還是糾纏著的狀態,這樣一抽開,唾沫星子四濺,隨即化成了冰晶。
很快地,兩張嘴再次貼在了一起。
因為貼的太緊,所以兩人動作幅度都不大。陰部摩擦帶來的水聲持續了很久,直到東方魚肚泛白。二人都已經臨近高潮,口水從嘴角溢了出來。然後須折冷不防地用力扯了一下枕青的頭發,硬生生地把兩人的嘴分開,突如其來的痛感所帶來的刺激使枕青的下身再也無法克制,滾燙的淫水噴濺而出。她的嬌喘聲不斷在谷中回響。
“還沒有……結束!”枕青的話語已經是有氣無力。鏖戰了一整夜,此時一放松,枕青的眼睛已經睜不開了。
“我們倆在這的時間還長著呢,我會…會…一直做到你認輸為止。”須折也是臨近極限。此刻二人已經分開,但陰部還相連著。須折對著枕青的白虎穴再猛頂了幾下,隨後忍耐已久的自己也一瀉而出。枕青迷迷糊糊中聽著須折的喘聲,眼中留下屈辱的淚水。
再次醒來時,已經是傍晚,須折仍在睡覺。枕青發覺須折為自己穿上了衣服。心中浮出一種難以言說的心情。
枕青獨自一人在林中轉悠,依然沒有找到來時的洞窟。那狹小的洞口或許已被冰雪與墜石掩埋。繼續像西邊走去,一條結冰的小溪穿林而過。
透過薄冰,可以看見有魚在里面緩慢游動,一串串小氣泡浮上冰面。
自從昏迷之前到現在,已過了數日。而枕青只有昨天才吃了一點漿果充飢。肚子早已餓的抽搐,哪能放過如此良機。
枕青用石頭在冰上鑿了一個洞,魚兒們四散而逃。她把白皙的雙手伸進寒冷刺骨的溪水,靜靜等待著。這是幼時李驚教她的,她一直都記著。漸漸地,魚兒都向著洞口聚集而來。枕青畢竟是自幼習武,即使沒了功力,也是眼疾手快。一出手便捉中了一條二指寬的小魚。她的手指已經被凍的麻木,險些沒能握住。
‘要不要給那個女人也帶一條?’她望著雪地上翻騰的魚兒,心中想著。
快要回到篝火處時,她望見須折正在擺弄著一個盒子。只聽見咻地一射,盒中射出一發短箭,深深扎進了樹中。
枕青心下一驚,不過她還是往火堆旁走去。
她把兩條魚掏了出來,一條扔給了須折。須折看了一眼枕青,一言不發地走了。
過了很久她才回來,回來時手中提著一只中箭的兀鷲。她看見自己的那一條魚仍然安靜地躺在火堆旁。
如此飽餐一頓。二人看著對方的眼睛,目光交錯,同時開始寬衣解帶。
急於雪恥的枕青將對方撲倒在地,須折擰動腰肢掙扎著。一番扭打過後,枕青在上,須折在下,兩人此刻相互把頭埋在對方的大腿中間,撫弄著對方的私處。如果用在男女行房事之中,便是所謂“顛鸞倒鳳”之體位。
須折被壓在下面,不斷的用手指抽插著枕青的陰道。每次手指抽出都帶著一絲白漿。她得以近距離地觀看枕青的白虎,心中充滿羨慕與嫉妒。粉嫩的肉瓣里帶著一些紫斑,這是昨日的激戰所致。宛如珍珠一般的陰核已經顯露出來,須折伸出手指,用指甲狠狠掐了下去。
在上位的枕青原本還在舔著須折的陰戶,揪扯著她的陰毛,一下子受此刺激,只剩下被玩弄的份。
須折用修長有力的雙腿夾住枕青兩只臂膀。被夾住雙手不能動彈的枕青只能把頭側貼在對方的小腹上,她一張口嬌喘,陰毛就塞進她的嘴里。眼看自己快要瀉身,枕青卯足了勁把頭往前伸,她之前已經看見須折大腿內側的那道疤,然後伸緊脖子,對著那道疤死命一咬。
大腿上的劇痛使須折發出慘叫,連忙松開了自己的腿,哪知枕青就像王八一樣咬住了不松口。須折慌了神,瘋狂地拍打著枕青的翹臀,白里透紅的臀肉眨眼間變得血紅。最後,她轉頭咬住了枕青的一瓣嫩肉。
果然此舉奏效了,枕青的牙齒離開了須折的大腿,上面留下深深的齒痕。只不過她也開始咬須折的陰肉。
兩人相互撕咬對方的禁地,手指在周圍來回摩擦著。陰部那味道獨特的血液早已流入二人口中。痛感之中有著別樣的刺激。
須折和枕青都只想結束這場疼痛的斗爭,也沒有人想輸。
終於,再也難以忍耐,幾乎是同時凶猛地噴出了淫液。
枕青避讓不急,毫無保留地喝下了對方大量的淫水,對於男人來講,這實在可以說是瓊漿玉液。
兩人的嬌軀都止不住地顫抖著,枕青仰著頭,此刻她坐在了須折的臉上,忘乎所以地傾瀉自己的愛液,自己的嘴中須折的那一份正隨著枕青的浪叫往外溢出。
當枕青移開自己玉臀的時候,須折已經快要窒息的昏過去了。枕青滿意的笑了,自己總算是扳回一局。
枕青和須折對視著,彼此臉上都掛著對方的淫水,她們都清楚,一切都還沒有結束。
自那一日以來,已過了十五天了。
有人想也許堂主都困在了獨吟山,但那幾天起了罕見的暴風雪,現在想要進山,實在是難之又難。
李驚已經可以下床走路了,只是他的雙腿仍然不受使喚,必須有人在一旁攙扶。他不願意,於是自己拿了一根長棍拄著。
他認為是自己害了二人。
如果不是自己讓枕青相助,她也不會像如今這樣……
假如二人真的都進了山中,反倒還能有一线希望。
他最怕的是枕青死在了須折的劍下,或者二人同歸於盡。如果枕青勝了,她一定會回來的。
身邊沒了枕青,踏雪山堂是如此陌生的地方。
李驚失去了歸所,闖蕩江湖二十余載,到這一刻他發覺自己已是孑然一身。
雪谷中,二人尋得一處洞穴,往深處數十步竟有一個溫泉。
二人相斗時往往赤裸著身軀,難免寒氣入體,此時於溫泉中沐浴,當真感覺全身骨頭都要散架了。
過去半月中,枕青與須折幾乎日日交戰,除了基本的性斗乳斗,二人是花樣百出,有幾次還打了起來。各自互有勝負。
此時兩人在泡著溫泉,枕青先用自己的腳踹向須折的小穴,須折即刻反擊,直接把腳趾頂進枕青的陰道。難解難分之際,須折倏地一下從水中站了起來。
剛才還沉浸在斗爭中的枕青疑惑地看著她,卻發現對方也在凝視自己。
“枕姑娘。”
良久,須折開口了。
“今天這一次,就分出優劣罷,誰敗了,便是永遠的輸家。”
終於講出這番話,二人也才真正記憶起性斗的殘酷。
敗者為寇,要麼失掉性命武功,要麼失掉尊嚴。沒有重頭再來的機會。
“好啊。”
枕青淡淡的回答道。她背靠石壁
水面上露出半邊圓潤的乳房。
須折向對手走去,窈窕的身段倒映在水中。她伸手抓住枕青的胸脯,把嘴唇也狠狠印在了對方的唇上。
已經是絕路的對決。
抓著對方乳房的手更加地緩慢,雙方都渴望真正擊潰對手。
溫熱的泉水使血液流動加快。
水底下,須折已經坐在了枕青的腿上。須折的酥胸和枕青的椒乳相互搓動著。四只手攬著對方的頭相吻。
枕青大腿忽地往上一翹,然後迅速地把須折抵在了石壁上。她跪坐著,雙手從須折的腋下穿過,用嘴吸吮起須折那嬌弱的乳頭。
須折被吸的嬌聲連連,用手抓住枕青的頭發往後扯。可這不能阻擋枕青,她的嘴離開須折的乳頭,轉用舌頭一路向上。舔到鎖骨的凹槽時,舌尖一轉,輕輕舔呧那顆黑痣。
須折感覺渾身猶如火燒,她被舔得意亂情迷,枕青開始用手抽插須折的下體。沒過多久,須折的身下衝出一道水流。
枕青先下一城,但遠未完結。
未待須折調整好狀態,枕青又開始了新一輪的攻勢。須折雙手仍然抓緊枕青的白發,屏住呼吸往右邊一沉,連帶著把枕青也拽入水中。枕青慌亂之中也抓住須折的頭發,兩人都吃了不少水。這屬實是傷敵八百自損一千的招式,但確實有效。
出水後,兩人撕打起來。枕青手掌翻覆,使出一招“起冰掌”拍向須折的小腹,須折以“掛梅手”應對。之後連續拆了數招。
兩個人本身力氣都不大,沒有內力打出來的招式實在軟綿無力。倒真不如抓頭發來的實在。
枕青和須折像小女孩打架一樣拉扯著對方的頭發,相互把對方揪進水中。
一時間水面上出現許多黑白色的毛發,黑的有如黑墨,白的好似白雪。
兩人同時沉進水中,在水面下一片翻雲覆雨,完全看不清現在的狀況。時而有臀部乃至腳掌等身體部位浮出水面,分不清哪個是哪個。
數分鍾後,水下的動靜停止了,然後突然間又翻騰起來,然後再歸於平靜。
即使是水性很好的人,閉氣打斗持續這麼長時間,也是極限了。
只見一只纖細的手扒住了岸邊,然後是漆黑的一團浮出水面,那是須折的頭發。只見她面色蒼白,身上帶著一道道抓痕。
幾秒之後,枕青也鑽了出來,她則是面如死灰,同樣遍體鱗傷。
不知二人在水下究竟是以何種方式,又經歷了怎樣的劇斗。至少從表面上看,這一次是須折慘勝了。
須折艱難地從水中爬起,坐在岸邊看著仍在嗆水的枕青。她找准一個合適的地方,叉開雙腿。
陰肉在水中泡了太久,已經起了皺皮。但是不能掩蓋須折性器的優美。鮮紅而充滿彈性的陰唇,使洞口看起來是那麼深邃。微微凸出的陰蒂,既是刺激對方的利器,也使自己更加敏感。
下方菊穴雖然並非什麼典雅的東西,只是在須折這等美人身上,也顯得令人向往起來。
枕青好不容易緩過來,一抬頭就看見了張牙舞爪的須折。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自己無毛的原因,每次在對干時自己都感覺要比須折遜色那麼一籌。
枕青也敞開門戶,露出自己的白虎美穴。
如此嫵媚的兩張陰戶,卻注定要相互搏殺。
經過之前許多次的性斗,兩個人都不需要再試探對方。直接碰在了一起,水花四濺。
沒有一方展開持續的猛烈進攻,都是保持著節奏,應對著對方的攻擊。
經過了數小時的激烈碰撞,枕青和須折同時潮吹。這一次忍耐了太久,淫液量出其的大。兩股激流對衝,濺得到處都是星點銀光。
昏暗的石洞中,分辨不出白天黑夜,無論時間怎樣流逝,依然能聽見碰撞摩擦傳出的水聲。
這一仗打的昏天黑地,從開始後就沒有停下。
原本一紅一粉的兩只陰唇,此刻變成了一紫一青,都已經腫脹起來。
須折心中算著次數,自己瀉了五次,枕青是六次,至今沒有一方暈過去,足以可見兩人的執念實在是太深。
不到最後,永遠不知道誰會是勝者。
枕青忽然讓自己的陰戶離開了戰場。
她並攏雙腿,把頭枕在上面,盯著兩人流了一地的淫水發呆。
“我不想再斗了。”她說
“可你還沒有輸。”須折道
“就算我贏了又如何?”枕青自嘲地笑了“我贏了,李驚就會想著我念著我麼?”
“你……”須折一時語塞
“我自己早就知道了,他一直想要的都是你,我只是在自欺欺人罷了。”
“他只是……一直把我當做他的良友,有時甚至都不肯回頭望我一眼。須姑娘,我和你比較起來真是差遠了。”枕青的話語帶著細微的哭音。
“我……”須折不知該說些什麼,目光黯淡下來。
枕青親口說出來自己一直想證明的東西,那就是自己在李驚心中才是無可替代的。她之所以一開始提出性斗,也只是想要在女人的方面勝過枕青,從而滿足這份虛榮心。
她的目的以另一種方式達到了,可怎麼也開心不起來。比起眼前的這個女孩,自己明明連陪伴在李驚身邊的勇氣都沒有。
她不知為何地想要安慰一下枕青。
“枕姑娘,我和李驚,終究是不會有結果的。”
“可我連你的替代品都做不了!”枕青終於哭出聲。
須折意識到自己此話物得其反。
今晚二人都在這里過夜,空氣中彌漫著淫液的氣味。
兩人背對著背側躺著。洞內溫暖,兩人仍然是一絲不掛。
須折捋著面前的一撮苔蘚,對於自己該說些什麼,她想了很久。對於自己該不該說出口,她想了更久。
“你睡了麼?”她說
寂靜無聲。
“李驚曾和我講過很多關於他經歷的事。”
“在我們共患難的日子里,唯一的寬慰就是彼此之間還能夠擁抱取暖。”
“他經常提到踏雪山堂,還有你。”
“野狗眾潰散時,我便往踏雪山堂的方向一直走,我想看看他一直講述的那個地方是什麼樣的。沒想到在那里被人攔了下來,然後我又遇見了李驚。”
“我的武功很不差,可是卻夾雜了許許多多宗門的招式。我幼時家境很好,可全家上下為當時武林中最有權勢的七星派殺了。我那天躲在祭祖台後面顫抖著。我為了報仇,拜一位為武功高強,卻為人所唾棄的人為師。十二歲那年,我用毒針殺了人生中的第一個人。”
“十七歲那年我碰上李驚,那時是在燕國薊城的一家客棧。當天晚上。師父叫我和另一名師哥去殺了這個一直皺著眉頭的男人。”
“我也沒想到他的武功會那麼高,我上不了台面的那些伎倆在他面前不值一提。”
“我失手後,同門的其它刺客破窗而入。李驚夾著昏迷的我,從城西跑到城東。直到一處破舊的農舍。我醒來後,他說我的樣子很漂亮,然後噼里啪啦給了我一連串的耳光。”須折講到此處,臉上浮出不易察覺的笑容。
“奇怪的是,那時我並不恨他。有許多人想要嘗試斬下我的頭,只有他打了我十多個巴掌。他放走了我,臨走前他問我叫什麼名字,我說我叫阿折,後面才知道他一直以為是阿蛇。”
“我想我現在可以去報仇了,可是我發現,離開了別人,我連路都找不到。”
須折頓了頓,陷入短暫的回憶。枕青那邊依然沒有動靜。
“有些事我記不起了,我和李驚一同流浪了四年之久。我一直追尋著仇人,李驚並不喜歡殺人,每次他都會在留宿的地方等我回來。但在我被人追殺時,他卻會為了我殺人。”
“可七星派是正道上名聲顯赫的幫派,兩個人又怎敵得過半個武林?”
“終於,在我殺死七星派一位長老的那一天,我沒有回到客棧。我不知道李驚他在那里等了我多久。”
“我南下加入了野狗眾。也許這兩年,他一直都在找我。”
須折沒再講下去。
“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枕青終於開口了。
“我覺得你應該會想聽關於李驚的事情”須折答道
“可這些都像是你自己的事情。”
“是嗎?”
沉默良久
“你究竟愛不愛李驚?”枕青的聲音細如蚊呐。
須折坐起身來,終於咬牙說出口
“我確實是很愛很愛他的。”
這是一個奇妙的夜晚,人與人之間終於可以坦誠相待。
這種事物,最為真實也最為熱烈。
這種情感融化在空氣中,每個人都可以看得見。
眨眼間過了二個月,山腳下的積雪已經開始變淺了。也許要不了許多時間,被冰雪填充的洞口就會顯露出來。
這些時間以來,都是李驚在主持著堂中大小事。他閱歷豐富,又是幫主親信,眾人對其尊敬不已。
李驚仍然在等待著,有一天枕青出現在門外。李驚也曾自己去尋她的蹤跡,終是無果。他要好好照看好踏雪山堂,直到枕青回來。
他堅信枕青還活著,也許那一天她確實進了獨吟山。
只是凌冽寒風之中,人要依靠什麼才能活下來?
人與人相互依賴,就能度過寒冬。
“枕青,箭用完了。”須折淡淡的說“這些天,兀鷲也越來越少。”
“那鳥肉都是酸的,有什麼好吃的。”枕青道
“不知道還要在這里呆多久,食物是越來越少。”須折看著遠處
“餓不死啦,實在不行還可以吃人肉呢。”枕青眉毛挑了挑。
“那還不如現在就開始互相殘殺呢”她對著枕青的頭用力拍了一下。
枕青笑道
“何必打打殺殺,你吃我我吃你,兩個人不都活下來了?我現在先嘗一口,看看你的肉是不是也是酸的!”
說罷,她拉住須折的手臂,竟真的咬了下去。
兩人打成一團。
玩鬧之後,也該真的考慮一下現實的問題了。
魚不是每次都能抓到的。漿果也很難再找到了。到時候,或許真得吃樹皮啃松針了。
有時能聽見雪豹的聲音,但二人內功還只好了一小部分,也沒有兵器,與它對抗的風險太高。
“你這是在做些什麼?”須折正在煮雪,她看見枕青手里拿著短箭,擺弄著自己的暗盒。
枕青沒理她,專心地削著手中的東西。
睡前,枕青完成了自己的作品。她叫起剛剛准備入睡的須折,向她展示自己手中的物什——一只小小的排簫。
這是用暗盒的機關和箭筒制成的,枕青放在嘴邊,斷斷續續的吹了一段旋律。
慢慢地適應了如此小的排簫,吹出的聲音也愈加連貫。
“這是我很小時候就會的,是我媽媽教給我。”枕青撫摸著簫,眼中滿是思念。
枕青坐在那里,簫聲婉轉而嗚咽,眉間帶著如月光一般的蕭涼。
須折默默地聽著。
第二日,須折收集了一些松針,在洞里嘗試著水煮與火烤還有直接吃的區別。
正專心煮著松針,須折忽然聽見背後傳來一身大叫,驚嚇之余回頭一看。枕青正提著一只猞猁的尾巴,臉上掩蓋不住得意之情。
“阿折!看本姑娘我帶了什麼好東西!我在林子里找果子呢,沒想到見到這畜生,折騰好一會兒才逮到它。”
傍晚,兩人吃了半只猞猁,坐在洞口看著天色暗下來。
空氣中醞釀著奇怪的氣氛。
枕青還沒反應過來,須折已經吻上了她的嘴唇。
她連忙推開須折,須折說道
“我想做我們以前做的事情……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很介意。”
“不……沒有的,只是……只是我還沒准備好,你突然就……”她抱住了須折。
她們為彼此互相脫衣。
兩人跪坐著相擁。
二人的吻比以往更加熱烈,因為無需有所保留。
十指相扣,因為已經心意相通。
小腹相互貼緊,溫存地滑動,感受彼此肌膚的柔軟。
嘴巴吮吸完對方的玉誕,再往下汲取對方私處的瓊漿。
枕青和須折交叉在一起,用手捉住對方的小臂,緩緩地扭動腰肢。
“阿折,假如我們……哈啊……從這里活著出去。”枕青面色潮紅“我們一起回踏雪山堂,我們找到李驚,嚇他一大跳。然後……然後三個人,快快樂樂的活一輩子。”
“我……”不知須折心中作著怎樣的斗爭。
互磨的速度越來越快,洞中回響著二人的喘息。
“啊啊……哈……嘶……”
“唔……呃啊……啊……”
兩人把腰挺到最直,兩人的下陰幾乎是嵌在了一起。
“再,再緊一點,枕青。”
“啊哈……好”
須折和枕青向著對方,溫柔地射出自己的愛液。兩人陰戶貼的太緊,愛液在在接口處混合,少部分溢了出來。其余全部灌進了彼此的子宮。二人都感覺自己融化了,融為一體。
完事之後,二人走進了溫泉。洞口處依然有些寒冷。
泉水里,枕青依偎在須折的懷中,她用手指捏著須折的乳頭。
“我剛剛和你說的事,你得有個答復吧?”枕青說
“我……恐怕……”須折小心翼翼地說
“你慢慢考慮你的,我現在有些困了。”
枕青閉上眼,小聲地說
“也不是真的一定要你去踏雪山堂哦,我只是希望……”
“我只是希望假如你還要堅持走你的路,能允許我陪在你身邊,我們一同,雲游四方。當然了,咱倆得先離開這鬼地方。”
須折哭了。
她在這一刹那感受到,復仇也沒那麼重要了。
七星派殺了自己的爹娘,可這些年來,自己又奪走了多少別人的親人。
如果可以的話,她下定決心要如枕青所說一般,好好地活,還有半生可以贖罪。
枕青已經睡著了,須折把她抱到了岸上。
過去是過去,人生也不可以重來。但是眼前多出來的是希望。
須折輕柔地躺在枕青身邊,她開始等待。等待枕青醒過來能和她說說話,等待春暖花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