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el Moonside
Hotel Moonside
[chapter:一]
“燈光麻煩試試換個角度,”攝影師從眼前挪開相機,“拍攝先暫停一下,淺倉君也休息一會兒吧。”
“喔——”
“這次的工作也請您多關照。”我上前先向著攝影師遞過水瓶,寒暄過後再向著透點了點頭,算是慰問辛苦了。
“謝了,283的制作人啊,”攝影師跟著我的目光去看身著婚紗的少女,“她真讓人移不開眼。”
“承蒙夸獎。”
今年的六月我們社也接到了婚嫁相關的工作,雖然當時出於某種原因直接帶了淺倉透去參加試鏡,但好在是順利通過了。
“老實說,雖然我覺得淺倉君現在狀態的表情是OK的,但是總覺得還可以更好……唔,不太夠嵌入這個婚禮的主題?”
“是過於凸顯自己了嗎?”
盡管可能有些吹噓自社偶像的成分我也要說,有時淺倉透宛如黑洞,只要周圍的視點投射到她身上,就再也不會讓人把目光移開。因此我有些擔心這點,只要不是喧賓奪主破壞了片場的主題氛圍那怎樣都有辦法補救。
“不是,怎麼說呢,就是心情上的那種,”攝影師隨意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回頭看了下布景台,“是完美的婚紗模特,但不是新娘的感覺。”
“我們所的偶像還很年輕,也沒有戀愛經驗,還煩請您多加指導。”我一方面心里長出一口氣,另一方面也有些頭痛。因為這直說就是空有形沒有神吧。畢竟我家的偶像才17歲啊,知道幸福新娘的感覺就有鬼了。我在內心嘀咕著,快速遞過紙巾。
“也是,要不你們所再出個搭檔來讓她找找感覺吧,最後拍完我會把人編輯掉只留下淺倉君的部分,服裝和其他事項我會去跟資方交涉,但也不會算再另外支付你們人工報酬,這樣也不用再修改合同了,你看如何?”他摸著下巴,笑著來回打量著我,“我看你就不錯,日常人也熟悉,服裝也省得再去找了。”
“您真會說笑,我們所二十幾顆寶石,怎麼也用不到我這塊磚頭啊。”
周圍的其他工作人員雖然都看似在忙碌,但人類耳朵的功能可不是手不停就沒法用的。我可不想自己成為我們社的負面新聞主角,於是在他再胡說八道之前趕緊開口:“既然最後也是要編輯掉,那麼只要讓她換個感覺就行是嗎?”
“都行,反正主角是淺倉君,其他的隨便。”攝影師擺弄著相機,擺擺手示意我自便。
“請稍等幾分鍾,人就在附近,馬上可以去換衣服,”即便我能照例彎著眼睛當合格的社會人,心里大概還是對“隨便”二字感到不舒服的吧,“接下來如果您拍到了很棒的照片,那下一份工作還望能多多提攜了。”
[newpage][chapter:二]
“真不好意思啊,行程上安排有些緊張,接完你下工就要直接送透去她的工作片場了。”那個男人握著方向盤沒有看後視鏡,只是在一個勁兒的小聲道歉,“抱歉啊,円香。”
“先前也說過沒關系,反正順路,另外我自己回去也行。”
“不不,好歹讓我工資拿的心安理得一點嘛。”
他這車不知道是不是該檢修了,車速提起來後能明顯感覺到顛簸。上午我有攝影的工作,途中他先離開,按照日程計劃去學校接透,然後再返回來匯合去下一個片場——好煩,這破車甚至把旁邊坐著睡覺的透搖晃到了我身上。
“啊,樋口,”透打著哈欠,睡眼惺忪,“下午來不及回學校了,來看看我不?”
“不去。”我一口回絕,斬釘截鐵。
“來看看嘛。”她毫不放棄,執意堅持。
“你爸媽跟我爸媽今天都忙不開,我得早點回去買菜做飯。”我試圖講道理。
“喔,那先來唄。”
“……”結果還是雞同鴨講。
“一起來吧,”司機擔當的他插入對話,比起專心開車看似更斟酌著用詞,“總感覺今天的話,有円香在我也更放心。”
“哈……”
我放棄掙扎,同樣閉上眼睛不再說話。
照例變成了多重意義上讓人嘆氣的發展。我知道盡管就算我有多不願意,看到這畫面的一天早晚都要到來,只是我不知道居然會這麼早,而且躲都躲不掉。片場工作人員們倒吸氣的聲音隱隱入耳,我向四周望去,果然大家各有意味的的目光全都落在了她的身上,而八方視线匯集的中心,是半小時前還一副睡不醒樣子的人——
淺倉透,17歲,身著婚紗,自然,澄澈。
我懂的,那是讓人挪不開眼睛的美。現在我的腦海中浮不起任何能描繪出她容姿的辭藻,也說不清究竟是不是由於在婚紗的概念下,才讓她顯得更加透明。並非純白色的禮服就像是給水做了標記,讓人的視线緊緊追著本來抓不住形狀之物的流向。水流時而安靜,時而喧嘩,天真且無邪,自由而奔放,一刻不停地帶著熱潮拍擊著人的心髒。眼前在一直變化,通透的、模糊的,柔和的、炫目的,清涼的、燥熱的,感官簡直是不停被擊碎又不停在重生。
我在名為淺倉透的巨大漩渦中來回旋轉,既掙脫不出去,又難以抵達中心。
這就是現實——沒有人比我更懂透,我如此確信,卻自欺欺人;沒有人比我更接近透,我移開目光,卻如痴如醉。
忽然想起了過去透第一次出現難忍的生理痛時的情景。那天早上在門口遲遲等不到她,我本以為她睡過頭,上樓進門慣例掀開被子,沒有往常迷糊的“早上好”,回應我的只是虛弱無力的一句“真的超疼啊這次”。喂過止疼藥和熱水後,她無言往床的內側縮了縮,我猶豫著在她旁邊躺下,她比以往更加安靜地側著身子又向我蜷過來,額頭滲出的汗水把前發都黏在了一起,緊緊抓著我的外套前襟不松手,呼吸變得緩慢又厚重,熱氣就這樣穿透了我的衣服,讓我的額頭也跟著見汗了。
為什麼會在現在想起來這個?啊,是了,淺倉透,確實是少女啊——
胸口在激烈地抗議,我離開片場方恢復正常呼吸,也沒有發現自己走了有多遠。
“哦,円香!有臨時工作需要你幫忙。”制作人忽然小跑過來,看起來有些著急。
“什麼?”我沒有完全回過神。
“當一下透的新郎。”
“……”
他在說什麼?
感覺在腦回路上行駛的意識就像踩了急刹車後反而因慣性撞飛了思考護欄,讓全身的警戒神經再度拉了起來。不用照鏡子也知道,自己現在的表情一定不是什麼偶像該有的樣子。
“透給周圍帶來的氛圍會隨著對事情的認知而改變,”他選擇了裝沒注意,自顧自地說著話,“想要做得更好的話,需要有人讓她意識到‘片場’這個概念的存在,而且是男裝哦,說不定下次還能接到新的工作。”
“真心話?”
“我想円香你要不要換個視角看看透呢……之類的。”
那個男人如此老實地承認又在多管閒事反倒讓我有種全都倒出來破罐子破摔了也無妨的感覺。
“哈……攝影休息空檔有多久?”
“聽你傾訴完應該夠吧,”他爽朗地拍了拍車門,“我的車隔音效果挺好的。”
“你可真自信啊。”
居然在不知覺間走到停車場了,看來這次我是真的很想躲開。我不由得苦笑,如果是幾個月前聽他這麼說,絕對會由於還在敵視他而直接罵人了。
“聽不懂也沒關系,你就當我自言自語好了……我知道的,有些事情最好永遠沒法理清,現實里結果並不全是好的。是的,制作人你在看我,你說你希望懂我,但你認為我站在那里就是我想要的對等性嗎?我覺得自己在冷靜地看著周圍的人沉迷於她,多數時候我想的並不是為什麼大家關注的對象全是她,別人都覺得她特別,都在看她,被她吸引,這些事我都能知道,就算不看她我也知道,淺倉她在以自然的姿態達成周圍人對她的冀求,但是在我們目視范圍之外她有主動想要做什麼嗎?雖然我很不想拿這個舉例子,類似我跟她的過去和你跟她的過去在她心中哪個分量更重這種問題稍微想一下就覺得自己的心情變得奇怪了,以後會出現更多這樣的情況時你猜我會怎樣?但這樣一來她又變成了對我來說特別的存在……我都不懂自己在說什麼,我該跟她保持一個怎樣的距離才好,像是把手伸進了太陽中,明知道那熱會灼傷自己卻忍不住伸手去觸碰……這樣比喻也不完全對,淺倉不會故意傷害我,我胡思亂想的時候她都能看出來。我們在一起生活了17年,對,就是字面意思上的,她能做到的我不可能做不到,我在猶豫的時候她會推著我往前走。我就是喜歡她純粹和直白,寵溺她的時候我會感到快樂,所以只要是出於她自身的想法她做什麼我都願意回應,我困惑的時候聞到她的味道我就很安心……啊啊,我是說已經習慣這樣的日常生活,哪天她不再依賴我的話,我恐怕會更混亂。所以對我來說她是什麼樣的存在,天天跟著她繼續這樣過下去我就滿足了嗎,還是跟她更多地膩在一起卿卿我我?實在說不清,我想獨占,所有關於她的一切我都想了解;我不能獨占,就算再胡鬧我也有常識的判斷基准线。我對她的認知早就亂了,帥氣的?可愛的?體貼的?任性的?什麼都是,什麼都不是,她維持在中間的位置,在我心里都快成某種新的概念了,我後退一步或者向前一步也許就什麼都沒有了。每當她出現變化時,我都在戰戰兢兢,這份感覺越積累就越厚重……我怎麼會知道我這是什麼情況,在未來的哪天某個將她從我這里帶走的人就是提前在我心里挖了個大洞,現在要我站在那個位置是想干什麼呢?指望我跟誰感同身受?她結婚的哪天我還能站在哪里,無非是等著接她的捧花,勉強擠出恭喜。無論是將來她會帶著各樣的情緒跟我說著關於另一個陌生人的一切,還是徹底離我遠去,我都接受不了,憑什麼路邊來個人就能把我生活的一部分給理直氣壯地搶走啊,我心里很煩躁,喘不過氣來……啊,高中女生很難懂是吧,我這樣說你能明白嗎——”
如他所希望的“傾”訴了。語言跟心情一樣支離破碎,最初的時候還保有理智明白自己在說什麼,中間漸漸偏離,最後七零八亂。
“円香,那個……”他略顯尷尬,“我雖然想過可能有點重,但沒想過這麼重。”
“我也是傻了才會跟你說了那麼多廢話,剛才說的話都忘掉吧。”
“不,不是的,在感情上說不清的心情我多少能懂。我一直有種感覺,在你們的時間线上,透是過去,雛菜是現在,小糸是未來,然後円香停滯在了箱外……但自由的概念因人而異,我並不想去指指點點誰去該做什麼,我只是覺得円香你可以任性一下,17歲不去做想做的事,往後就沒多少機會任性了,而現在不做若干年後回過頭去懷念,那才是最自我消耗的行為。”
“所謂成年人的經驗談?”
“部分是。”
“唉,今天的工作,倘若我去幫忙的話,我跟她的表情大概率都會變很糟糕,你就不怕現場有無聊記者追著問麼?”
“青梅竹馬萬能說?”他摸著下巴也有點不確定,“問你的問題總比問我的要健康。”
“你這家伙果然差勁到了極點……我最後確認一件事,制作人你,是那種跟小朋友玩游戲時會放水的成年人嗎?”
——我想說的不是這個,但我無論如何也沒有膽量問出我真正想問的。
“唔,我應該挺認真的,而且成年人之所以為成年人,就是要能分得清什麼時候該在旁邊看著小孩子們玩,我應該不是什麼場合下都要去摻和一腳的那類。”
“這什麼亂七八糟的傻子對話呀……算了,我去就是了,你先回去告訴下淺倉。”
幾分鍾的隨談並不會對我現在的心情造成太大影響,說到頭我現在似乎並不拒絕偶爾聽下可信賴的人的意見。只是,我也能預見之後大概會發生不得了的事情吧——
[newpage][chapter:三]
好熱。我邊走邊用手扇著風。
早上在來事務所的路中,就算太陽已經升起來了,淡白色的月亮也還在另一邊的天上掛著。現在天氣漸漸變熱,是不是太陽和月亮同時在燒的緣故啊。
我覺得星體的內部可能都在燃燒,太陽在燒,火星也會燒,所以月亮大概也會。就算表面上看不見,但里面說不定正在翻騰著。
也許,在看不見的月球的背面上,已經被燒穿了。
“早——”
“哎?早上好,透今天好早啊。”
今天是周末,我來的很早。事務所只有制作人,好像在我到來之前都在看書的樣子。
“嗯,睡不著就早點過來了。”
“哦,工作要10點才開始的,你先坐,我去給你倒杯涼茶。”
制作人飛快丟下書,他似乎以為自己忘了時間,抬了下手腕又看了下牆上的日程表後才去了廚房。
——果然不會早上開始就看電影啊。
“什麼書?這個。”
“哦,是我的書,買來打發時間的讀物。”
“我看看,啊,”我試著翻了幾頁就沒了耐性,“這是講什麼的?”
“是從前人寫的愛情劇,背景啊人物啊這些我不太會總結,”制作人想了想,干脆直接攤手,“反正就是愛到死去活來的故事。”
“有拍成電影嗎?”
“有不少改編的故事吧,但多數都改得太過分,跟這個原作沒太大關系的了。”
“喔——”
我繼續往後翻了幾頁,盡管多數地方都看不懂,就是有句話有點在意: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是因為不知道什麼時候動情了才會情深嗎,還是因為深情才會不知道什麼時候情動的?”
“這本書開篇也算是觸景生情的另一種字面意思吧,後面我還沒看完,”制作人認真思考了一會兒的樣子,“不過作者想表達的意思和讀者的解讀也有可能是兩個方向,不同人的感想也可能完全不一樣,所以很難說。”
“喔,好難懂啊。”
我接過制作人遞過來的麥茶,把書遞回去。
景為目之所見。那眼睛看不到的地方就不會有感覺了嗎?好像也不是。眼前天色已經亮到看不到月亮,它在陽光中藏起了背面,現在正面也遮起來了。但我對它的好奇心並沒有消失掉,相反的,我現在超想看月亮的內部,想看它的另一面,甚至這個念頭在心里從偶爾低聲變成了大聲叫喊。
總之,忽然之間就是想得不得了。
“但是透感興趣的並不是這本書吧。”
“嗯,果然你懂。”
“哈哈,我只是才想起來,”制作人忽然大笑了起來,“現在也是魚的戀愛季節啊。”
“啊?什麼?”這次我沒懂他在說什麼。
“沒什麼,正好今年那個時期到了,明天我們去接試鏡吧。”
“啊?嗯,好。”
自從上次跟制作人吵架過後,我大概能稍微想到一點這是屬於他的,成年人的任性姿態,所以我也認真做了偶像的該做的事情,然後拿到了,是以前沒接觸過的,所謂的六月的工作。但是到了拍攝當天我也沒有什麼新的感覺,或許這次要讓制作人的期待落空了。
——到底怎樣才能看到月亮的全部呢?
“透,接下來的拍攝,會讓円香來幫忙,還是聽攝影師先生的指揮就好……如果哪里不對我會幫忙制止的。”
“哦?”
制作人語速很快地小聲跟我說完後就跑回去跟攝影師先生說話了。
雖然我搞不清這什麼情況,但保不准是可能很有趣的展開啊。我歪著頭盯著向我走過來的樋口,她把頭發簡單地扎成了稍高的一束,應該是為了不妨礙到脖子吧。衣服也換成了像制作人一樣的深色西裝,很筆挺。我來回看著制作人和她,嗯,樋口的這套好像更復雜一點。明明比我矮一些,這時我甚至要稍微抬頭才能讓自己的視线跟走到我面前的她穩穩地對上。
“感覺樋口變長了。”
“鞋子里面墊了起來,要考慮到拍你的視线方向,”樋口板著臉,停了一下,“制作人上的話會被寫惡俗報道,所以要我來。”
“誒,那為啥非得是制作人或者樋口來?”
“誰知道,別問我。”
嗚哇,看來是真生氣了。原因的話,雖然剛才還不知道,現在看這個反應好像有點懂但又不確定。
“淺倉君,要再開始哦,先從這里走到布道台,慢慢來。樋口小姐,引導拜托了。”
攝影師架好了相機,周圍的工作人員也漸漸圍了過來,是要重新開始拍攝的樣子。樋口把手伸到我的面前,我也把手疊上去後,開始從門口往布道台移動。
引導,要引導啥來著?
“指甲?”我繼續觀察她,明明雛菜剛給塗的指甲,現在卻洗的干干淨淨。
“修掉了,手可能會入鏡。”
“嗚誒,雛菜要不開……”
“透,”樋口忽然停下腳步,緊攥了一下我的手,“現在好好看著我,我也會好好看著你的。”
“啊……”
——是好久沒有直接聽到的,透。
月亮升起來了。
月亮的內部一定在燃燒。表面看不到火焰,悶悶的,從內部開始,咕嚕咕嚕地翻騰著,從看不見的地方把外面燙成了白灰色。
好熱。
感覺好新鮮。我微微抬起下巴,直視著我對面的人,然後注意到了,這大概不是常見的冷靜的“樋口”,而是長大後的,會真正帥氣起來的“円香”。布道台另一側的她眼睛也筆直地對著我,平時接觸到就逃開的清冷目光,現在卻坦誠熱切到排斥其他所有。演技?不,我敢肯定不全是,至少有七分是真的。
但是……並不討厭。
一定都是禮服的錯。真不妙,我好像也燒起來了,噼啪噼啪的。
“淺倉君,接下來到窗邊去,換一種感覺——”
體溫上升後心跳也開始變得咚咚響,在你瞳中映出的我又是什麼樣的呢,對你有足夠的吸引力嗎?原來在這麼多人的面前被她這樣看會讓人這麼難為情啊。
攝影師先生說的引導可真是不得了,自己雖然看不到,但臉應該是有些發紅了。我拉著她的手,背對著她走向巨大的落地窗,然而還是被看穿心思,變壞了的人湊過來悄悄說了一句“非常漂亮”就簡單讓我投了降。
耳邊有些癢,我忍不住咯咯笑,好開心啊,畢竟很久沒有被她當面直接夸了嘛,就算是演技也沒有,真的超級久的,感覺全身都像要飄起來了。
漸漸地,攝影師好像不再發出明確的指令了,只有“OK,下一組”簡短的句子。相機的快門聲還在咔嚓咔嚓,然後我背後這個原本一直在散發安心的味道的人,現在正在干有點危險的事情——她右手從上面輕掩擋住了我的眼前,瘦弱又有些力量的左手臂從後面繞過來環住了我,接著攤開的手掌心停在了小腹處。
腦內燃燒中的月亮開始分解,“砰”的一下,碎開了。四散爆炸後沒有預料中的急速下墜,而是炸開碎塊又重新坍縮成更緊實的一團,多了些坑坑窪窪的痕跡,繼續穩穩當當地掛在天上。
啊,等下,總覺得這不是婚禮上會出現的情景,倒不如說是有點糟糕的關系的暗示?明明臉上燙得厲害還有余力在想工作,我都覺得自己好厲害。困惑了幾秒,輕輕掙脫回頭去看円香,她豎著食指在嘴邊比劃著“噓”的動作,余光掃下附近的燈光師也是滿臉吃驚,這讓我肯定了剛才他們拍到的我半張臉表情大概又是什麼新光景。
攝影師喊了“cut”後室內部分就結束了,接下來是還有外景的部分,我再看向樋口時,她也已經變回了平時的樣子,the·有點壞的·限定円香,沒了。
外景用的車引擎嗡嗡啟動,手里的花束整理得端端正正,車子後面掛的空罐子喀啦喀啦,半坡上的夕陽垂下去時,真正的月亮又重新露出了頭。
如果剛才攝影師沒有叫停,“円香”最終會順著氣氛拉著我逃離片場,表演一次真正的私奔。在出外景前發現制作人一直站在片場大門口的時候,我就是能確定這點。
啊哈哈,我不禁笑了起來,這是那個吧,一往情深VS情不自禁,結果場外的克己守序敲了鍾,把場地拆了。
摘掉頭紗,走下車子。隔著它看了半天的樋口,從她的反應我也知道今天的我工作應該是“goo”的,沒有問題,safe。
甩掉鞋子,開始奔跑。制作人和工作人員已經把路面好好清理出來了,安心安全,就算磕傷了大家也會幫我處理傷口,樋口的話,應該會幫我送作業,如往常平和的日子一直延伸下去。
脫掉禮服,看向鏡頭。在這之後回歸日常,繼續一起生活,今天晚上樋口會做什麼吃呢?在我家或者她家一起吃了晚飯,聊聊今天的工作和明天的安排,看看電影,再然後是……
我對著鏡頭春風滿面。
向天上望去,看見了,天色明明還亮著,淡白色的月亮就在遠處車頂的上方,像是被巨大的引力拉扯著探出來,又被強行拉扯到天幕上,至少今夜再不會沉下去。
原來還可以這樣。
或許自己也一直深陷其中,雖然還有別的可能性,但今天,至少今天我不想那個可能性,因為今天的月亮在燃燒啊。
[newpage][chapter:四]
“今天的工作你們都做得很好,辛苦了,”把兩個人送到家的283的制作人終於松了一口氣,“而且也有了新工作的邀約,下次可以讓雛菜和小糸也試試男裝。”
“Goo——”
天色已經全黑了,高強度工作了一天後,無論是制作人方還是偶像們都已經體力見底,於是簡單互道辛苦之後就此分別。
“那我回家了。”見制作人的車開走,樋口円香隨即掏出鑰匙開門回家,但淺倉透馬上伸手拉住了她的袖子,並不想放人走。
“?”
“約好了,我認真工作,樋口你給我做飯。”
“哈?啥時候的事?”
“剛才拍攝的時候。”
“我怎麼不記得。”
“用眼神傳達的,就那個時候,樋口你喊我……”
“你想吃什麼?”樋口想都沒想就打斷了,顯然是不想往深處回憶。
“都行,來我家唄,”不會做飯的那個仍然牢牢抓著袖子不放人走,“早上我媽走前留了字條,冰箱里有食材。”
“唉……至少讓我回家先換個衣服。”
樋口是知道這件事的,雙親今天跟淺倉夫婦一起去參加外縣的朋友婚禮,早上出門前就告訴她晚飯跟透一起,只是由於白天工作中的種種讓她想晚上自己靜靜就打算裝不知道來著,現在看全泡湯了。
磨蹭著換了衣服返回鄰居家,輕車熟路拉開冰箱,對她家食材存貨和廚具位置熟悉到嘆息,多想也是無益,於是挽起袖子開始准備做飯,只是廚台邊上抱著手臂在觀察自己的那個人實在看著煩。
“礙事,你去找點事做,別圍著我轉。”
“但是樋口今天也很累了吧,我幫忙是不是能快點。”
“不需要,”會做飯的人對四體不勤的青梅竹馬的生活能力非常自信,真讓她上手那就是添亂,“你實在沒事干的話去洗澡好了。”
“嗯?啊……呵呵,行。”淺倉大概是想到了什麼因此十分聽話的走開了。
這人今天絕對不正常,樋口在心里大大嘆口氣,自己對於她在離譜方面的預感從來都沒有落空過。簡單煮了咖喱,招呼淺倉過來吃飯,飯桌上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學校和事務所的日常,吃完飯淺倉透去收拾桌子洗碗,然後一起回房間吃冰激凌看視頻。看起來再自然不過了,然而或許是疲勞過度的緣故,樋口円香忘了件重要的事——淺倉透這人平時根本不可能會主動幫她洗碗,她大抵上要做什麼荒謬事情之前才會賣乖。
“好像跟平時也沒什麼區別?”淺倉自己的盒子快吃空時,冷不防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什麼?”樋口隨口接著話,仍然盯著視頻中的海面。
“我嫁給樋口的話,以後也還是這樣一起。”
“……說什麼傻話。”
“誒,哪里傻了,”淺倉挖了一大勺冰激凌吞下去,腦門一陣激靈,“有什麼不一樣嗎?”
“前提就傻,怎麼想都不可能,”樋口的手頓了下,快速瞥了青梅竹馬一眼,又繼續咬勺子,“臉上,沾到了。”
“誒,哪里?”
“這,”樋口比著自己的嘴邊,“紙巾呢?”
“喔,用完了,新的在樓下。”
“……”
橫看豎看受不了這張好看的臉變髒,干脆伸手先給她抹掉,隨後坐起來准備去洗掉時,卻冷不防被一口含住了手指。円香條件反射想往回縮手,又隨即被用力咬住仿佛被告誡“不許逃”。直到確認到被咬住的手打消了掙扎的念頭,透的牙齒才放松了力道,開始專心動作。舌頭先抵住指尖,接著快速滑向指根方向試探著觸感,待確認找到了中意的玩具後,又往內里吞了一根指節,時而舔舐,時而裹住吮吸,直到唾液在口中匯聚發出“咕咻”的水聲時,雙唇這才後退著抿過指腹,放過了與舌共舞的食指。
“手指,干淨了,”結束玩耍後的人重新將目光上撩,然後從口中輕輕吐出了同樣久違的音節,“円香。”
手指從淺倉的口內抽離時帶著口涎順沿嘴角劃出了一條有些彎曲的线,滴落下來,樋口的喉嚨也跟著動了一動。
現在自己眼前的是誰?雛菜眼中帥氣的透,小糸眼中萬能的透,還是在那個人眼中清澈的透?不是,都不是,一如既往的笑容,純淨如孩童;前所未見的神情,淫靡似妖魅。啊,為什麼要在今天突然對著我變得魔性起來啊。
“這又是在干什麼。”隨著濕潤的手指在室內空氣中變涼,發怔了好一會兒的人如夢初醒,艱難出聲詢問。
“唔……嗯,誘惑,”淺倉稍微思考了一下,偏過頭輕輕說道,“我在誘惑你,很拼命的。”
“再胡鬧我真要生氣了。”失去方寸的樋口不敢與她視线相接,盡力表現的心平氣和。
“胡鬧……嗎,呵呵,”吞噬者的臉上露出了頗為玩味的笑,“明明你今天差一點就把我從片場直接帶走了。”
“我沒有……”
“樋口,”淺倉強行把躲閃者的頭扳向自己的方向,“看著我說。”
“……反正制作方給的劇本里有類似私奔場景的拍攝方案。”辯解的聲音小得可憐。
被察覺了。白天倒也不是蓄謀,更像是被她魅惑順著氛圍做了稍微出格的事,如果不是看到制作人在門口堵著,自己怕不是真要腦子過熱讓兩個人都社會性死亡了。樋口心中再次後悔並反省,17年的相處時間可是貨真價實的,這個青梅竹馬只有直覺好到可恨。
“嗯……私奔,那你能對我有性欲嗎?”
“有一說一,我真不知道,”被問的如此直白,避又避不開,只能無奈抱膝掩面,“我對你的感覺三言兩語也說不清,所以別問了。”
所謂對象是朋友的混沌青春期之夢做過,只知道夢里接吻的對象是透,但臉和身體卻曖昧不清,而且每次更進一步的時候就會醒來,所以真的不知道這算啥。
“這樣啊……”
淺倉敲敲吃空的冰激凌盒,暫時不再說話,沉默坐了幾分鍾後起身去把桌上的垃圾丟到房間門口的垃圾桶內。而樋口也想這尷尬的氣氛過於折磨人,覺得差不多該回家了於是跟著坐起來的時候,今天驚到她幾次的人再度重新開口——
“那就不想了,樋口你來試試觸摸我吧。”
“啊?”樋口起先沒反應過來。
“今天發現了,我是對你有性的意識的,應該是。”淺倉的聲音傳到樋口耳朵里時,飄渺到跟依舊在播放的視頻的潮水聲重疊在了一起。
“啊?”所以還是覺得聽錯了。
“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白天被你摸到的地方都很熱,好像要燒著了,”淺倉透把門反鎖後,靠在了門上,眼睛盯著地面,仿佛在思考一般自言自語,“樋口的性欲是什麼樣子的,我也不知道,這樣的話由我來抱你總有種強迫人接受不好的事的感覺……所以那就由樋口來抱我吧,我想觸碰你,也想被你觸碰,這個應該沒錯的。”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平時自詡冷靜的人徹底動搖起來,“我們不是能做這種事的關系吧,今天的工作已經結束了……”
樋口円香最近時常在想自己的人生軸是不是永遠修不成通徹筆直的公路了,跟淺倉透是鄰居,是青梅竹馬,是同學,是朋友,是偶像同事,因緣疊了一層又一層,但惟獨不會是戀人,更不會發展成白天工作場出現的她穿著婚紗與自己交換戒指的情景。她曾經就是如此確信,所以才會對未來二人之間該控制的距離不知所措。
“嗯,所以才要確定我們能不能再變下關系。”
一旦下了決心就開始行動的淺倉透重新抬起頭,緩緩靠近過來,盡管樋口円香心里拼命喊著這是該扭頭走掉的情況,然而腳猶如黏在了地板上一樣就是不聽話。理性在一邊否定,感性卻在一邊希冀。
“淺倉……”
“啊,同意做的話至少來吻我吧,不然的話不就只是單純讓你幫我自慰了嘛。”淺倉少見地苦笑了一下,“當然半路覺得做不下去,受不了,也可以停下來。”
理性被吞噬的樋口円香,絕望了。拉扯半天,矛盾的思維被心頭的邪鬼完全踩了個粉碎,不斷慫恿著說反正都是透在誘惑越线,要錯也是她的錯。天天說著別人差勁的人不過是在反盾催眠自己,如果不這麼做的話,終會干出來一樣差勁的事,現在,都實現了。
“之後再也回不到從前的日常也可以嗎?”受到蠱惑的人聲音走了樣。
“隨緣唄,”淺倉透回到了調皮的樣子,略顯愉快,“呵呵,隨円吧。”
“你啊……”
誰也沒有去關掉還在播放中的視頻,樋口円香閉上了眼睛,佇在原地傾聽背景音中的鯨歌,其余的五感愈加清晰,淺倉的右手心貼在了她的左手上,血流的脈動沿著指尖傳過來,跟海潮的波動頻率近乎一樣。她的氣息吹到了面前,先是額頭貼上了,溫熱,要逃嗎;再然後鼻尖碰到了,稍涼,不躲嗎;最後終於嘴唇重合了,摸索著重復輕啄了幾次後,沒有注意是誰先開了齒關,口中熾熱的肉塊就自然糾纏到了一起。透嘴里的香草味道甜膩,跟舌頭一起送過來的唾液仿佛摻了媚藥讓樋口腦內嚴重超載。換氣的方法早就忘了,有一瞬間甚至在想就這樣一起窒息死掉也好。
“哈,啊……怎樣,覺得討厭嗎?”
耳邊是透在嚅囁。樋口睜開眼睛,熟悉的單人床上,不知何時透被她壓在了身下,一直透明似水的人現在清晰可見,觸手可得。那雙讓她痴迷的漂亮青色雙眼開始變得渾濁,紅潮上了臉頰,吐息亂到猶如荒原上吹過的風。樋口沒有用言語,而是附身用自己的嘴唇送上回答。舌頭再次侵入透的口腔積極蹂躪,透喉嚨中漏出半響的嗚咽像是給欲火撒了一把干柴,體內混亂的情感被點燃後一觸即發,一發不可收拾了。
“透害怕嗎?”樋口撩開她的前發,再次將額頭貼到一起,不過兩個人都在沸騰,也分不清是誰更熱。
“呼呼,有點。”
“那停下來?”樋口含住她變成緋色的耳垂,手試著從睡衣下擺探進去,能感覺到透的身體像小動物一樣在顫抖,自己頭腦中的清明值又留了一絲苟延殘喘的余地。
“啊哈哈,就是這個,”淺倉雙手攬住樋口的脖頸,吃吃地笑起來,“我怕你半路逃跑,円香。”
呵,又是這個笑容。現在的情況是樋口円香的神明墜入了人間?才不是那麼可愛的程度啊,要形容的話,這是無邪氣的惡魔刻意露出了聖潔的臉,一路拉著她一起高速墮入甜美之海的深淵。
就當今天衝昏了頭。樋口在心里安慰自己,順著透的耳朵下來吻她的脖子,要把她啃食殆盡那般舔食著她的鎖骨,再往下被礙事的睡衣卡住後感到不滿,於是有些粗暴地把她身上的衣物一股腦扒了個精光後,這才滿意地坐直身子,居高臨下審視著眼前這具如藝術品的裸體。
在天花板投下的燈光照射下,樋口親吻時留下的唾液和透身上的汗水交混,反射出色情的光澤。白皙的身體如瓷器一樣炫目,不過因為身子是軟的還是說絲綢更合適嗎。小腹隨著呼吸的凌亂而起伏,手指在赤裸的身體上作畫沒有絲毫阻礙,所觸及之處皆引得身下之人顫抖不止。
“別那麼……死盯著看啊……我也會覺得害羞的……”
這次換成淺倉不敢與樋口四目相對,試圖用手去遮關鍵部位,又被樋口耐心把她的手拿開。
“明明剛才還在誘惑我,很拼命的。”難得有立場反轉的時候,樋口實在忍不住戲謔。
“嗚,又變成壞円香了……”
淺倉的臉愈加發紅,胡亂去扯被子把自己的頭蓋了個嚴實。樋口不想太欺負鴕鳥,因此下床去關掉了棚頂燈,只留下床頭台燈兀自散發出曖昧的暖黃色後,再重新覆回透的身上。
本能是這麼一回事,但又不是這麼一回事。既然已經察覺到自己並不抗拒觸碰身下這具跟自身同樣構造的軀體,比起繼續想那些沒有方向的問題,現在大概更在意觸摸不同的地方她會有怎樣的自己沒見過的反應,因此一心貪求透的身體似乎更加順理成章。
手掌平鋪開來,把右邊的胸推成了小丘,虎口間的拇指和食指故意環在乳暈的周圍愛撫,留著已經勃起的乳首孤立無援,即使被子里傳來“嗚嗚”的悶聲也裝作不聞,轉而用手指來回在周圍畫圈,直到透終於自己丟了被子用潮紅的面孔寫滿了抗議,樋口這才低頭含住了聳立半天的桃色突起,光是用舌頭毫無規律的來回挑弄撩撥著感覺還不夠,再把牙齒對准硬挺的肉質所在之處稍微用了些力氣咬下去。
“不帶……咬的……嗯,啊!”
一直在忍耐的呻吟放大並提高了幾個音階,聽不出呼聲是疼痛還是快樂。樋口用體重將不停扭動身體的壓回去,左手也沒有忽略對左胸的愛撫。自己的手並不大,單手並不能包裹住透發育得很好的身體,大力揉弄時富有彈性的乳肉從指縫間輕易地漏了出來。嘴唇換過來裹著胸時而輕咬時而又大力吮吸,右手則捏住拉扯已經變得紅腫的右邊乳首,直到透抬起腳仿佛在催促似的用大腿內側無意識摩擦她的腰,這才戀戀不舍的從透的胸上離開,然後,刺目的紅紫色的斑駁齒印和不規則吻痕就那麼堂而皇之的印在少女的胴體上。
“哈……啊,哈,怎麼忽然,像野獸……一樣啊。”
“是嗎。”被稱為野獸的人只是草草應付了一句,便向上挪動身體,又一次咬上狼狽獵人的嘴唇。
在說什麼呢,明明是我落進了你的陷阱,故意在關了許久後從籠中放出來可不會變得瘋狂嘛。
淺倉的眼中蒸騰著水汽,把樋口的眼睛同樣薰得通紅。沸騰著的海水涌上了月亮,被淹沒的樋口大口喘氣,仿佛現在真正在情欲中窒息是她而不是透。伸手向透的身下探去,果然那里已經濕成了一片熱帶雨林。簡單示意“要繼續了”後,沒有給她更多的休息時間就再次開始動作。
嘗試用食指的指尖快速撥動身下人全身最敏感的地方,她皺起了眉夾著腿在躲;改成用拇指的指腹去變著節奏地揉,於是上一秒還難受得要命的人馬上主動纏上了她,換回了那副舒服得快要哭出來的表情繼續長嘆著嗚咽。
這身體還真是跟性格一樣誠實。樋口在心里發笑歸發笑,仍是埋首在透的頸處貪婪吸著她的味道。膝蓋有些強硬的插入透的雙腿之間不讓她閉合,大拇指耐心愛撫變得紅腫的陰核,中指向陰道內里伸入一點即感到受阻,遲疑了一下便迅速退出來,轉而用食指去刮搔著陰唇外側,粘質的透明色液體依舊不停地從半閉合的粉色肉片處洇洇外淌,很快就塗滿了樋口的手掌。
“……好像要……再……快一……噫……啊……力些……嗯嗯……!”
從透口中溢出的艷色吐息變得急促,身體就像求偶的鯨魚從海面躍出一樣不斷上跳,攬著樋口的也手越來越緊。然而這種狀態沒有持續太久,一直胡亂蹬著床單的腳忽然松了下來後,整個人也跌回在了床上。
樋口趴在透的胸口,抽回自己布滿透的體液的右手發呆,舔了一下,是海水一樣咸濕的味道。聽了從透的心口傳過來的久久不平的劇烈鼓動好一會兒,分心在思考別的事情的樋口才終於恍然——自稱對她有性意識的淺倉透,輕易的在她手中高潮了。
雖然目的是這樣的……但好像不對吧,不是說長久生活在一起的人會產生性排斥嗎?還是同性?從興奮狀態中恢復了一些的樋口試圖把理性廢墟重建,然而施工現場卻依舊混亂到了極點,乃至於一瞬間覺得太麻煩了倒不如鏟平了好。
“剛才,在想什麼呢……”淺倉輕柔地撫摸著樋口的頭發。
“沒什麼,別亂動,我累了。”
“哼嗯——至少現在撒謊可不好哦,樋口,”淺倉把假裝睡覺的樋口推起來,牽著她的手回到了剛才下半身運動中停下的地方,“肯定亂想了。”
“你今天好多話。”樋口堵上了透的嘴,順著她的意思把再次中指沉了兩個指節進去,覺得自己多少有些自暴自棄的意思在里面。
“嘶……”情迷意亂中的淺倉清醒了一些,忍不住在倒吸涼氣。
“很疼嗎?”
“還好……感覺有點怪,還有點發麻,可能是酸脹?唔,我不知道……”
剛才就覺得是這樣。這個反應,基本確定是第一次了。
不管透以後跟誰做了多少次,在透身體內留下永遠無法再生的傷痕的也是她樋口円香……一瞬間心里涌出的強烈的自我厭惡,讓她今天同樣第一次覺得惡心——當然不是針對透的身體,而是自己這卑微如敗犬的獨占欲發作時竟然會如此不可理喻。
“哈,啊……至少現在……別想……那麼多,”淺倉盡量不去意識下體的不適感,主動再次纏上樋口的身體,輕輕親吻她的額頭,“今天是只有……兩個人的夢啊,円香……”
“夢嗎……”
樋口又陷入恍惚了。淺倉不打算讓膽小鬼的猶疑再折磨雙方,還在貼著樋口右手背的左手忽然用力,毫無遲疑地推著她的中指完全沒入直接貫穿了自己的身體,然後不出意料的痛得牙齒都在打顫。
“噫……還真是……疼啊……”
“你傻嗎……!深呼吸……話說下面別用力。”
這個胡來的笨蛋。猛然回過神的樋口又氣又心疼,盡力溫柔愛撫她身體上其他的敏感之處,希望能轉移她在疼痛上的注意力。
“咕……哈……你明明……對我也有欲望……卻總想著,逃跑……”
“是是,”被逼到死路的人無奈投降,“今天一直到你滿意為止我都不逃了。”
長長的從胸腔出吐出一口氣,樋口還是猶豫了一下。想繼續嗎?想,因為透在渴求著她;不想繼續嗎?不想,因為自己還在幻想明天仍舊一切正常。
然而畢竟剛剛約好了不會逃跑,樋口甩甩腦袋掐滅了心頭那些有的沒的雜念。起碼在當下的情況,今夜該好好面對透,認真的。
勾起細長的手指開始在肉道中緩慢抽插,摸索著尋找那個自己也不過只在理論上知道的地方。溫熱的腔內不斷蠕動擠壓著侵入的異物,分泌出的大量體液一並發出了咕啾咕啾的下流聲音,樋口已經重建好地基的理性又一次以融化的失敗告終。
“哈……嗚,啊……円……香……円香……”
眼神失去了焦點的透在喃喃低語。一直汪在眼中的水汽終於凝聚,凌亂四散著飛出眼角。抓著樋口衣服的手漸漸又變得有氣無力,即使隔著衣服也能感覺到透滾燙的全身在散發著熱氣。
平板中播放的視頻早就結束了,氣溫上升的室內現在還在響著的聲音,就只有少女忘情中的呻吟,還有樋口雜亂無章的呼吸。現在幾點了?雙親是不是快回來了?不知道,無暇去看鍾表。兩個人對時間的感官認識在被無限地拉長,流逝的判斷基准也從時分秒荒唐地變成了透每一次感覺發生變化的間隔。
“……又要……好奇怪……真要……壞……咕啊……噫嗯!”
察覺不到到底過了多久,樋口能感到身下人的體內開始收縮,於是持續固執摩擦著體內那一點的手指加快了頻率,不多時,原本已經近乎在哭喊的淺倉狠狠咬住了她的肩膀,隨後再也動彈不得了。
[newpage][chapter:五]
“你明天一定會後悔的……今天當成夢就好……今天是円香的夢,樋口在明天太陽出來後就回來了,所以沒關系……明天,可不要哭啊。”
女人是天生的惡魔這句話是針對男人而言,但對樋口円香而言,淺倉透於她來說就是個破壞了生物存在法則的存在,吸引力過於致命了。
簡單給淺倉收拾了身體,慣例看著她睡著,樋口円香返回了自己家,站在浴室里又持續發呆了一會兒後,慢吞吞地脫了睡衣給肩膀的血痕上藥。
就算事實再難以面對,明天還要生活的。鏡子里的人企圖催眠對面,盡量不去看丟到地上的,剛換下的,自己已經徹底變得濕冷的內褲。
——這下子要是還能回得去就有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