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周五的傍晚,打通電話的是一名男子。死者是他的女朋友杏子,在家中意外窒息,但由於他回家比杏子晚了十幾分鍾,不幸錯過了搶救時機,醫護人員來到現場時,杏子已經沒有了任何生命體征。
靈車由秦玉駕駛著前往杏子家中。葬儀館的靈車是一輛挺長的深灰色旅行車,沒有明顯的靈車特征。
杏子和她男朋友的家是一間普通的公寓,這天下午很熱,杏子回到家滿頭是汗,急匆匆抓起桌上的水杯大喝一口,沒想到嗆進了氣管里,引發了窒息,因為當時男朋友尚未回到家,錯過了最佳救援時間。
杏子穿著一身很普通的OL裝,襯衣、包臀裙,深膚色天鵝絨褲襪和黑色圓頭亮面高跟鞋,肩上還挎了個小皮包,這略顯性感的裝扮和她那稚氣未脫的面容顯得有些反差。杏子就仰面躺在通往臥室的走廊上,腿和胳膊都松垮垮地伸開著,頭發也略顯散亂。她的面孔由於窒息已經蒼白,口紅難以掩蓋發紫的嘴唇,身體無意識往外咳出的水滴掛在嘴角……
杏子的男朋友跪在地上痛哭著,難以接受這突然爆發的不幸。
秦玉負責和杏子男朋友辦理手續,千雪帶著我處理杏子的遺體。千雪用帕子輕輕擦著杏子的臉頰,我把她的身體擺正,把手交叉放在胸前。秦玉辦完手續後,我們就把杏子抱進了裹屍袋,抬上擔架下樓,送進靈車里面。
晚上七點左右,杏子在化妝台上靜靜躺好了。秦玉把她的臉捏出了一點淡淡的微笑。我們吃過飯,把女仆裝換成方便處理遺體的工裝(類似於手術室青綠色的那種護士服),戴好防塵帽子和手套,准備處理杏子的遺體。我們一步步地開始脫去杏子身上的衣服。先從鞋子、裙子脫起,然後解開上衣,把她上半身扶起來把上衣脫掉。現在里面就剩下內衣和褲襪了。我用雙手勾住褲襪的腰部,輕輕地拉到足底。這條褲襪看起來已經被杏子穿了許久了,足部都有些起毛球了。我又繼續解開胸罩,拉下內褲,隨手放在化妝台頭上。
千雪拾起這些內衣,拿到一邊的工作台上,和裙子、上衣什麼的一並仔細疊好,裝進一個專門的收納盒里。“事死如事生,屍體才是我們真正的顧客。一定要對她們的身體、遺物都抱有崇高的敬意。”
一絲不掛的杏子躺在台子上。秦玉不禁感嘆:好久沒見到沒有任何外傷的遺體了。隨後,她抱起杏子來到了旁邊的清洗池。這里有一種葬儀館特制的沐浴乳,洗完身體可以長期留香。她先用高壓水管把水灌入杏子的腸道和陰部,擠出里面肮髒的殘渣,排出不干淨的液體。經過十來次來回衝洗排出,杏子的體內已經非常干淨了。秦玉把沐浴乳塗滿杏子的身體,再衝洗干淨,杏子已經變得香氣撲鼻了。
我為杏子穿上內衣和她最喜歡的淡紫色連衣裙,不透肉的白色連褲襪和瑪麗珍小皮鞋。千雪給她化了淡淡的妝,在粉底液的加持之下,她已經變得面色紅潤了。杏子的嘴微微張開,仿佛還在呼吸空氣,就像睡著了一樣。
葬禮定於次日早上舉行。我們給杏子蓋上了白布,把她抬上架子,推進冰櫃里,之後就在員工宿舍里睡覺了。
一早我們起來,秦玉穿上了黑色的禮服主持葬禮,而我和千雪穿著女仆裝在門口接待前來吊唁的客人。
杏子躺在禮堂中央的台子上的紙質棺木里,被花團和綢緞簇擁,靜靜地安睡著。來吊唁的客人不多,僅有父母、男友以及幾個同事同學。我和千雪站在兩邊,聽著秦玉念叨著悼詞。
上午十點多,我們把棺蓋蓋上,把棺材抬到推床上,推進火化准備室。經理歆雅已經把火化爐預熱好了。我們把棺材抬上傳送帶,打開爐門,一股熱浪衝出來,讓我頓時有點招架不住。傳送帶緩緩把棺材拉進爐里,黑暗的爐膛里燃燒的烈火立即將棺材燃燒起來,隨後爐門緩緩關上…
千雪帶我來到火化爐後面。“等會准備戴上保護手套吧。這可不是個好活。”千雪看了看表,“差不多還有二十分鍾。”
我聽著爐膛里人體組織烤焦的聲音發呆,不知不覺千雪已經把手放在了爐膛後門的把手上,准備打開爐膛了。我也戴好隔熱手套。
爐膛被打開了,里面能看見杏子蒼白的骨架。千雪教我拿著長臂大錘,一點點敲碎頭骨、肋骨之類燒不化的骨骼。我倆敲得滿頭大汗,終於把大塊的骨頭全敲成了渣。
千雪帶我到外面,打開外側的爐門,把里面的灰用傳送帶拉出來。千雪小心翼翼地把骨灰用刷子掃進准備好的木質骨灰盒里,蓋好捧起來,端到前面大廳里家屬等待的區域交給家屬。他們自己准備了墓地與安葬工作,因此後續工作也就沒我們的事情了。
我看著杏子的家屬駕車帶著裝著杏子的小盒子離去。我的第一次工作,就這麼完成了。死亡是不可避免的,而我們可以讓它變得唯美——這是歆雅告訴我的,我們工作的宗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