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76 祭祀刀
“我真好奇是誰教你的劍法,你的招式看起來就跟那些畫十字的老古董一樣可笑……但那都不重要,你只需要知道我從誕生的那一天起就在和這幫十字軍戰斗,你的招式在我看來就跟莊稼把式一樣簡陋至極,真虧你還能用著這套不知道被我干掉多少次的劍法撐到現在呀,快放棄吧,你沒希望的。”
“咕唔……”面對著大維齊爾——或者說是他手中的那把刀,阿莉埃諾爾苦苦支撐,咬牙切齒地問,“為什麼……你要做這樣的事情……你……難道不是個戰士嗎?”
“戰士?嚯哦~這個高尚的詞對於一把刀來說真是過譽了。你說的沒錯,至少曾經我以為我是一個戰士,啊,為榮耀而戰,為信仰而戰,我所渴求的鮮血必定要從敵人身上來獲取。”
他喃喃嘀咕,揮刀的攻勢不曾停歇片刻。
“可你知道我有多難嘛?時代在進步,武器在更新換代,現在的人都隔著十萬八千里拿把燒火棍對打,說不定再往後面人們用的武器戰斗時連對面人影也見不到了。而且就算用到我的時候,為了嘗到鮮血,我還得劈開皮甲、布甲、鎖子甲、鐵甲、鋼甲……或者是後來的什麼復合型防彈衣、魔力屏障、附魔合金鋼之類的?我太難了,我只是一把刀!我只是想要鮮血,我不想去劈開這些雜七雜八的東西!”
他憤憤不平地說著。
“但後來,我們想明白了。”
“我們”,說這個詞的時候,那千百年前附身的妖刀,和現在的大維齊爾,都露出了猙獰的笑容。
“有一個人的到來,讓我想明白了。那是二十年前的時候,那時我還在跟神聖王國滿埃及地打仗,有一天,一個異端裁判所的家伙找到了我,對我說‘你並不是戰士,你只是渴求鮮血’,從那一天起我想明白了,哈哈,我們想明白了!我其實不求什麼榮譽信仰,向原來的同伴揮劍,神聖王國就讓我附身的這個人做這個國家的大維齊爾,這片土地上有多少鮮活的生命,我都可以盡我所願地去取,我再也那麼艱難地戰斗了——啊,還得注意可持續發展,這對保護我們的世界是很重要的呀,嘻!”
阿莉埃諾爾啐了一口:“真是邪惡,自甘墮落的家伙。”
“到底是誰在我面前這般咒罵我?希望長公主殿下不是臨時起意信口胡謅,不然我都要把我眼前從異世界來的小客人當成一個老古板的十字軍了,在我面前的究竟是何人?”
阿莉埃諾爾冷哼:“我什麼都不是,不過是她的一段妄想罷了。”
“嚯嚯~妄想?”他嬉笑,“真巧,我也是!我們誰不是呢!”
“我於殺戮中綻放,從鮮血中穿行,無數人使用我去殺死別人,殺人者、被殺者的怨念、妄想最終造就了我這把神明的祭司刀,讓我明白了鮮血之下眾生平等……胡大不會在意獻給他的祭品是來自誰的、怎麼得到的,戰斗也好,榮耀也罷,都不過是獲得鮮血的途經,辛苦殺死惡狼的血是血,輕松宰殺羔羊的血也是血,為什麼不用最好的方式獲取鮮血呢?鮮血的真諦就誕生自千百年來無數人貪婪的妄想,我就是人們自討苦吃,親手喚醒的易卜劣斯!”
“而你?哈,一個十字軍的虛幻妄想?本質上其實和我也沒什麼區別,不幸的是,你這段可憐又弱小的妄想今天就要和你的主人一起終結在血紅的死亡里,今天之後不會有人記得你,也不會有人記得她——現在,你們快去死吧!”
阿莉埃諾爾的防御支離破碎,面對他瘋狂的攻擊他毫無招架之力,再過兩個回合她的劍就會被挑開身首異處,她落下了悔恨的淚水。
為什麼我這麼弱小,這麼沒用。
不但來不到終點,還要……還要撘上她的性命。
就跟過去一樣……在那艘漂泊的孤船上。
狂風驟雨、電閃雷鳴,幾條木船在一望無際的地中海上孤苦伶仃地漂泊著。
年輕的十字軍戰士從甲板下走上來,絕望地大喊:“艾莉,船沒救了!那些可惡的威尼斯人在我們的船上做了手腳!”
“我們到不了埃及了!”
“不要放棄!我們身後就是君士坦丁堡,是可恥之徒們沉溺的酒壇,離開那里踏上旅程的我們已經無路可退!”阿莉埃諾爾死死地握住船舵,大雨打濕了她黃褐色的短發,高過船舷的駭浪打得她渾身濕透,但她仍然在呐喊,“我們是主真正的勇士,必將受到保佑,踏上埃及的土地!”
然而主最終還是沒有顯靈,狂風海浪一重比一重高,一艘接著一艘的木船粉身碎骨,沉沒在了這驚濤駭浪之中,很快,阿莉埃諾爾的船也翻了,無數心懷憤懣的戰士連陸地的影子看不到,都淹沒在這洶涌黑暗的大海里。
溫暖。
黑暗。
柔和。
舒適。
這就是……即將死亡的感覺嗎?
好奇妙。
阿莉埃諾爾望著殘骸飄浮的水面,喃喃地伸出手,想去觸碰,但只是離水面越來越遠,再奇妙的感覺也蓋不住最後的絕望。
吾主……這是您對我的懲罰麼。
您還是……不肯原諒我……
對不起……
如果是在地面上,她已經哭了吧,但被水淹沒的她能得到的只有無窮的黑暗與沉淪……再沉淪……
“艾莉!”
一位少女焦急地呼喚她。
是誰……
主……是您麼。
“你已經很努力了。”一雙白皙的手將十字軍戰士從徹底沉沒的邊緣中拉了出來,將她摟在溫暖的懷抱里,輕輕安慰地說,“辛苦你了艾莉,接下來,就請都交給我吧……”
……
“——去死!”
這是絕殺一擊,她的防守架勢徹底崩潰,她護身的長劍背格開,胸前洞門大開,大維齊爾獰笑著朝她的首級揮刀而來。
就在這時,本來已經閉上眼睛認命了的她,突然睜開了雙眼。
眼睜睜看著向自己揮來的彎刀,刀光在她的眼里閃爍,卻引不起她絲毫的動搖,隨著彎刀的接近,她的身體也在向後傾倒。
“什麼?”
明明似乎再進一寸就能切開她的肌膚,見到猩紅的血液,但是始終無法觸及。
“嘿!”
他揮刀。
“嘿啊!”
他再揮刀。
但無論他怎麼揮刀,都無法看到眼前的少女,她就像一個縹緲又實在的幽靈一般,踩著詭譎的步伐,讓刀劍始終無法觸及絲毫。
可惡的十字軍,就繼續躲吧,只要我繼續進攻壓制著你無法舉劍反擊,我看你能躲到什麼時候——噗唔!
“怎麼……回事……”
她整個上身失去重心直接仰倒在了地面上,她空出的手撐在地面,趁著對方揮刀的空檔直接雙腳朝天踢,踹在了大維齊爾的胸懷里,生生打斷了大維齊爾那延綿不絕的瘋狂攻勢。
這是一個他怎麼也想不到會在與一個十字軍戰士對戰時會遇到的招式。
“喝——喝——哈……你、你……”他面目猙獰,捂著受創窒息的肺腑憋紅了臉,怒目圓瞪,終於緩過一口氣,大口大口地深呼吸,“你……怎麼回事!?你怎麼回事!”
“艾莉她休息去了,現在是我的回合。”翻身挺立,她靈活輕巧地起身站定,瞬息間重整架勢,與之前沉穩如山的簡朴架勢不同的是,她現在的架勢更加靈活多變,卻仍然有騎士簡朴沉穩的影子。
“所以……現在站在我面前的就是正主?”大維齊爾手上的彎刀轉了個刀花,重整架勢,調整呼吸,他擦拭了一下沾血的小眼鏡,卻越擦越髒,干脆把眼鏡丟了,看著卡比拉·派西亞的身影冷笑連連。
“我看穿你的招數了。”卡比拉·派西亞反握長劍,冷冷地看著眼前血手累累的惡魔,仗劍直指呵道,“她這場未竟旅途的終點,她的遺憾,她的願望,她所夢想的一切,就由我卡比拉·派西亞來給一個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