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去西南軍區開會了，後天才能回來。”章亦頓了頓，又道：“裴夕跟艾倫這兩天也忙，都抽不開身。”

　　周以南“嗯”了聲，他摸了摸章亦的頭發：“沒吃飯吧？我帶了便當給你，嘗嘗。”

　　章亦連忙坐起身，茶幾上放著一個深色的便當盒。他打開便當，里面是冒著熱氣的酸菜魚，還有兩個清淡的素菜。

　　“你做的啊？”

　　“嗯。第一次做酸菜魚，可能沒拿捏好火候，肉有點柴。”

　　“我嘗嘗。”章亦來了精神，他夾了一大塊魚肉放進嘴里，仔細咀嚼著。

　　“挺好吃的啊，肉也不柴。”

　　“那你多吃點。”周以南嘴角帶著笑，把裝素菜的餐盒遞給他：“蔬菜也要吃，你嘴唇太干了。”

　　“哪有。”章亦不以為然地大口扒著飯，他之前就餓了，這道酸菜魚又格外開胃，他兩三下就把便當吃了個精光。

　　瑞克正好榨了兩杯西瓜汁端過來，周以南把其中一杯遞給他，含笑道：“來，去去火。”

　　章亦一向對西瓜汁不太感冒，他皺了皺眉，接過杯子：“能不喝嗎？”

　　“不行。”

　　章亦“哦”了聲，擰著眉頭，喝中藥一樣把西瓜汁喝了個干淨。

　　“你啊。”周以南失笑，他伸手抹去章亦嘴邊殘留的紅色果汁，眼神寵溺：“怎麼還是跟個小孩子一樣。”

　　章亦沒說話，他握住頰邊白皙纖長的手指，忽然張嘴，舔了舔他指尖上的果汁。

　　“這是小孩子做的事嗎？”他的黑眸里有一絲促狹。

　　綿軟濕潤的觸感，仿佛一股電流從指尖蔓延到胸口，周以南感到身體里沉寂已久的東西在蠢蠢欲動。

　　“小亦，我的身體……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他凝視著章亦，目光幽深。

　　章亦點點頭，他的喉結動了動，啞聲道：“你要在這里……嗎？”

　　空氣在兩人的對視中悄然升溫，周以南的呼吸變得有些急促，他關掉客廳的大燈，只留了一盞小燈，在暈黃的燈光中，他解開襯衣領口，緩緩走到章亦身前。

　　“不會有事吧？”章亦躺在他身下，眉心仍然擔憂地糾結著。

　　周以南在他的額頭親了親，啞聲道：“不會有事。小亦，你放松就好。”

　　清淡的月光從落地窗外灑進來，在周以南溫柔的愛撫下，章亦緊繃的身體逐漸放松。

　　當周以南溫熱、堅硬的性器終於嵌入他身體的刹那，章亦的眼眶忽然紅了。

　　“疼嗎？”周以南以為自己弄疼了他，連忙去親他眼角的淚痕。

　　“不是。”章亦搖頭：“我第一次覺得……你這麼健康。”

　　周以南輕笑了聲，眼中卻有淚意涌動。他低下頭，吻住章亦的唇，呢喃道：“以後我們在一起的時間，還很長，很長……”

　　******

　　一夜的旖旎和纏綿。

　　隔天，兩人都睡到日上三竿。章亦本來想起來跑步，又被周以南拉回了床上。兩人在被窩里膩歪了好半天，才慢吞吞地起床洗漱。

　　“周五你是不是還有課？”吃早餐的時候，周以南問。

　　章亦夾面條的動作一頓，輕“嗯”了聲。

　　“不用管別人怎麼想，也不用管別人怎麼看。”周以南抬頭看他，清亮的目光里有某種鼓舞人心的力量：“做好你自己就行，知道嗎？”

　　“明白。”

　　章亦翹起嘴角，故意拖長尾音道：“周老師。”

　　“呵。”周以南不知想到什麼，清俊的眉頭微皺：“還有，軍校里到處都是年輕氣盛的Alpha學生，你的抑制劑要隨身攜帶，不能——”

　　“不能毫無防備地和一群Alpha相處。”一個懶洋洋的聲音接上來。

　　章亦看到來人，眼前一亮：“裴夕。”

　　“也不能讓Beta隨便接近你身邊。”又一個動聽的聲音傳來：“尤其是某些看起來溫和純良的乖學生。”

　　“艾倫，你也來了。”章亦連忙起身招呼兩人：“吃過飯了嗎？”

　　“這都十點多了，你說我吃沒吃。”裴夕聞到章亦身上氣味的變化，不露痕跡地瞥了周以南一眼：“昨天睡得挺晚啊？”

　　艾倫瞄到章亦鎖骨上的紅痕，立刻明白過來，不悅地哼了一聲。

　　章亦實在不知這尷尬的場面要如何處理，只好借口蘇然來了電話，一個人跑陽台上去了。

　　******

　　調整心態後，章亦再去上課，心境就不一樣了。

　　因為風趣幽默、靈活新穎的授課方式，他的公開課漸漸吸引了許多原本對他不屑一顧的學生，兩個月過去，教室的學生從最初的寥寥幾個變成全場爆滿，甚至還有慕名而來的院外的學生因為搶不到位置而不得不坐在樓梯上聽課。

　　“今天的課就到這里結束，馬上就是期中考了，大家好好准備。有任何問題可以發郵件給我或助教。”

　　這天跟往常一樣，章亦上完課，便收拾東西回家。

　　瑞克在准備晚飯，他習慣性地打開帝國新聞台，正要隨意掃幾眼，醒目的紅色頭條讓他的目光一凝。

　　“銀河新聞最新播報：M17星系RX118恒星系發現異族生命體，經帝國先遣科學探測隊的研究，初步認為這是一種半人半獸的全新生命形態，目前只初步拍攝到該生物的外形狀態，尚且不清楚……”

　　章亦又換了幾個台，到處都是關於M17星系發現異族生物的爆炸性新聞，他思索片刻，給周以南撥了電話。

　　鈴聲響了很久，但卻沒人接。他又分別撥給蘇然、裴夕，還有艾倫，全都是一樣的情況。

　　章亦預感到了什麼，他平靜地吃完晚飯，等著他們四個人回來。

　　快十點的時候，周以南和蘇然一起回來了。裴夕晚了幾分鍾，艾倫最後到，他看起來一臉的憂心忡忡。

　　“你們……都要去？”章亦坐在沙發上，看著對面的四人。

　　“這次是帝國和聯邦的聯合軍事行動，委員長希望我能出任帝國軍方的最高執行官兼聯合艦長。”

　　周以南摘下軍帽，輕嘆了口氣：“我也確實休息太久了。”

　　“長官，我之前已經參加過先遣部隊的行動，而且通信指揮室是關鍵部門。”蘇然雙手握在一起，歉意地看向章亦。

　　章亦將目光移向裴夕。

　　“阿亦，你也知道，艦隊一直都很缺醫生。”

　　章亦又看向艾倫。

　　“亦，帕特里克希望我能作為聯邦軍方特使，協助聯合艦隊的工作……”

　　章亦沒說話，他沉默了很久，才低聲道：“什麼時候走？”

　　“三天後。”周以南說。

　　“星芒號也會參與行動嗎？”章亦握緊手掌，看向蘇然。

　　“是，星號上有非常完善的M17星系星軌圖，還有很多早期的探測數據，所以……”

　　他不用說，章亦也明白，因為當初那張星軌圖就是由他親手繪制的，他在M17星系足足待了半年，開著探測艦不知道跑了多少個地方才畫出那張星軌圖。

　　章亦沒有再問下去，他早已不是星芒號的艦長，這種大規模的聯合軍事行動，軍方肯定會派出最優秀的將領，根本用不著他這個閒人掛心。

　　“挺好的。”

　　章亦突然起身，往樓上走：“我困了，先去睡覺。”

　　周以南和蘇然對視了一眼，蘇然正想說什麼，被裴夕拉住，後者豎起食指，做了個噓聲的動作。蘇然只好沉默地目送他上樓。

　　“為什麼不告訴他？”見樓上的臥室門關上，蘇然這才出聲。

　　裴夕眉頭緊皺：“告訴他星芒號的執行長官沒定又能怎麼樣，我們都知道，軍部讓他再上前线的幾率很小。我不想看到他失望。”

　　“應該還有轉機，我去跟帝國軍部的高層溝通。”艾倫轉身往外走。

　　“不用了。”

　　周以南叫住他，他坐在沙發上，面色平靜：“委員長最了解章亦的作戰才能，這次所有的執行艦長都是由他親自挑的，不管是你、我，還是其他人，都無法干預他的決定。”

　　“那我們怎麼辦？”裴夕恨恨地捶了下沙發。

　　“等。”周以南看著窗外的夜色，目光淡然：“明天上午，所有參與行動的艦隊會在太空港初步集合，屆時星芒號自然會有新的執行艦長。”

　　章亦不知道他們四個人在樓下商量什麼，他一回房間，就把自己鎖了起來，自暴自棄地倒進了床鋪里。

　　這次行動軍部應該之前就有計劃了，而他們四個人大概是出於不忍，沒有跟他提過半個字。

　　其實他早該想到了，從蘇然那次去M17星系執行秘密任務開始，軍部早就在謀劃這次行動。

　　發現新的外星生命對銀河文明而言是里程碑式的重大事件，無論新的外星生命是敵是友，銀河聯盟都會想法設法地接近並試探這個異族文明。

　　毋庸置疑，所有參與這次軍事行動的人員未來都將會在軍事史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可惜的是，他作為星芒號的前艦長，作為曾經深入過M17星系的一线作戰人員，再也沒有機會參與這場史無前例的重大軍事行動，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待在家里，等著他們四個從M17星系回來……

　　想到這里，章亦重重嘆了口氣。

　　對於現實，他早已認命，只是心底終歸有一絲不甘。

　　他睜眼看著頭頂的吊燈，看了許久，最後坐起身，從抽屜里翻了包煙，一根接一根地抽起來。

　　煙霧繚繞中，他的思緒漸漸清明。

　　他們四個馬上就要走了，他現在要做的，是好好跟他們告別才對。

　　他們這一去少說也要大半年，久的話幾年都有可能，而且他們萬一遇到什麼危險……

　　章亦沒讓自己想下去，他掐滅煙，嘆了口氣，拉開了房門。

　　屋子里靜悄悄的，章亦納悶不已，他們難道都出去了？他快步下樓，卻被客廳里的陣仗嚇了一跳。

　　“委員長？”他驚訝地看著一排衛兵中間那個肩扛金章的制服身影。

　　“你小子在樓上干嘛呢？”委員長不悅地走過來：“通訊也不接，悶在房里一點動靜都沒有，你就是這麼見你的老首長的？”

　　“我……忘開腕表了……”章亦尷尬地摸了摸頭，又看了眼站在委員長身側的周以南和蘇然。

　　他心中一動，有些不確定地問：“委員長，您來找我是因為——”

　　“章亦。”

　　委員長語氣突然變得嚴肅而鄭重：“星芒號還缺一位執行艦長，於光調到第一艦隊了，我來是想想問問你，你想不想參與這次行動？”

　　“我……”章亦的眼睛猛地瞪大，他感到胸口沉寂已久的血液在沸騰，語調不自覺顫抖道：“想！”

　　“好，後天上午去星芒號報到。”委員長眸中劃過一絲激賞，不知想到什麼，他又瞟了眼周以南和蘇然，最後將目光落到裴夕身上。

　　“聽說你是一院輻射科最好的醫生？”

　　“還行。”裴夕臉上掛著謙虛的笑，可語氣卻一點都不謙虛。

　　“那好，章亦我就交給你了，他的身體如果出現任何問題，我拿你是問。”

　　“謹遵首長吩咐。”裴夕抬手，敬了個標准的軍禮。

　　“艾倫殿下。”

　　委員長環顧客廳一圈，最後走到站在角落的艾倫面前，目光復雜：“我非常感謝您為促進這次聯合軍事行動所做的努力，也希望帝國和聯邦未來能有更多的軍事合作。”

　　“您嚴重了。”艾倫目光明亮，他瞥了眼章亦，嘴角微彎：“我不過是做了點微薄的工作。”

　　“殿下太謙虛了。”委員長哈哈大笑，又跟幾人聊了一會兒，才心滿意足地離開章宅。

　　委員長一走，章亦臉上的表情就繃不住了，他用力抹了把額頭的汗，哭笑不得地看著他們四人：“剛才為什麼不叫我下來？”

　　“你們故意的，是不是？”

　　“沒有。”裴夕率先否認，嘴角卻藏不住壞笑。

　　“我以為你想一個人靜靜。”艾倫輕笑道。

　　“靠！”

　　這一晚上的大起大落，把章亦折騰得頭疼不已，不過心底卻有種前所未有的滿足感和自豪感。

　　能代表帝國參與這場即將被載入史冊的大規模軍事行動，並且能和這四個如此優秀的男人並肩作戰，這種可遇不可求的機會再也不會有第二次。

　　此生，他已無憾！

　　******

　　兩天後，帝國首都星太空港。

　　天空萬里無雲，在清朗的晨光下，十余艘巨大的戰艦整齊有序地停泊在港口中。

　　白色的艦橋上，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從入口處走進來，看著那個熟悉的身影站定，等候在中央艙的星芒號全體士兵依舊巋然不動，眼中卻掩不住期待和欣喜。

　　“報告首長，星芒號艦長章亦前來報到！”章亦抬手敬禮。

　　周以南緩緩走到那個高大挺拔的身影前，他壓了壓帽檐，面帶微笑道：“章少將，歡迎回到第三艦隊，請檢閱你的方隊。”

　　“是，首長。”章亦放下手，轉身走到方隊前。

　　“全體成員，按編號依次報姓名！”

　　“一，何楊！”

　　“二，成飛！”

　　“三……”

　　報到二十八的時候，中間短暫地停頓了一下，很快，一個磁性的聲音響起。

　　“二十八，裴夕！”

　　穿過重重人群，章亦的目光和裴夕的目光在空氣中交匯，兩人眼底都浮起笑意。

　　“星芒號全體成員檢閱完畢，請首長指示！”聽完報數，章亦再次轉身面向周以南。

　　“辛苦了，解散休息，等待後續命令。”周以南目光柔和。

　　“是，首長。”

　　解散後，章亦第一時間走到了艦橋的尾部，在那里，他看到鄰近白銀號戰艦的艦橋上，兩個身影正朝他揮手。

　　正是蘇然和艾倫。

　　章亦也笑著朝他們揮了揮手。晨光熹微，他站在艦橋上，看著東方初升的太陽，黑眸閃爍著明亮而堅毅的光芒。

　　在他身後，漫天朝霞，正從地平线緩緩延伸。

　　新的一天，已經來臨。

　　——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