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明明不是這樣的……」
姬海棠果抱頭痛哭,最後哭著在自己的辦公桌上睡著了。
和果這樣完全只能在陰暗角落里的人不同,唯一不在乎這種事情的文是一位永遠像是散發著光亮的鴉天狗,文從來不在乎其他人怎麼說的,對他人的態度一直都是一樣的。
還記得姬海棠果尚且年幼的時候,俗話說初生牛犢不怕虎,小果喜歡看畫冊,於是自己也想著成為像畫冊里的主角一樣一名出色的天狗武者——那是和那些煩人的記者完全不同的高尚職業,手握太刀的天狗武者的身姿讓果心馳神往。好的畫冊自然會衍生出許多經典對白,在虛擬背景與現實背景的結合下往往會讓人產生一種共鳴,最終以詼諧或深刻的方式傳播開來。初見時如同微風吹過平靜湖面泛起的陣陣漣漪,讓人聞之不由得淡然一笑。
相比之下,那些記者可謂是無聊透頂。在這種讓讀者在腦中補全的手法成為了主流的現代,反復的刺激性的否定的新聞有著更加擴散的傾向。目前的集中圍攻批判就是其中一種。如此反復多次之後,輿論就更傾向於感性的、保守的方向。這已經不僅僅是個人級別的現象了,感覺現今這一現象甚至已經影響到了更深層次的地方。那些新聞如同毒瘤一般擴散。
可是我們的姬海棠果小姐明明想要當一個受人歡迎的武者但是害怕與人交往,即使父母反復勸導——「你為什麼總是那個房間里啊!一天啥都不干就擺弄你那把木刀!果,你也應該去和其他孩子一樣去學習一下了吧!」
「媽,你怎麼又門都不敲就走進來啊!」
「你看看你自己!誰家的小姑娘成天大門不出把自己關在房間里面看那些沒有用的東西啊!真是丟死人了,你讓你媽我還有什麼臉面去面對我們列祖列宗啊!」來自母親的呵斥聲幾乎要振穿果的耳膜,而自己被母親不停搖晃著肩膀。
果的眼淚在眼眶里不停打著轉,她頓時無比憎恨自己的生母。「要是……要是這樣的話……一開始就不要把我生下來啊!」
姬海棠果小姐即使有著如此的夢想,成為武者對她來說也是不可能的——果自小體弱多病,唯一特殊的能力就是通過念寫相機獲取別處的照片……倒是給避世的天狗少女多了幾分不出門的理由。白狼天狗犬走椛姐姐雖然每次都會鼓勵姬海棠,但是果自己也開始逐漸失去了希望。
一個響亮的耳光打到了果的臉上,而下一秒果推開自己的母親逃出家門,迎來了許久未見的夕陽。下午的陽光雖然並不灼人,但也讓果覺得刺眼,讓每個過路的行人都不敢與之對視。果一股腦的往遠離家的方向飛著,沒有目的地,只是不想再看到家里人的臉。
在飛到森林里想著以此躲過父母的追擊的時候,果的翅膀被尖銳的樹枝劃傷讓她摔了一個狠狠的跟頭,一時間天旋地轉,劇烈的疼痛使她喊叫出聲,眼前旋轉的世界瞬間一片花白,疼痛讓她奪回了意識卻失去了身體的控制權,鮮紅的血液流了下來,潔白的腿上也留下了淤青,不知道它和自己的眼淚哪一個更加努力。果找了個隱蔽的地方,這是一片很大的草地,略微濕潤的空氣中彌漫著青草和花朵的香味,果認識的花朵並不多,因此也說不上那寬闊草地上散發著花香的黃色和白色的花朵究竟是什麼花。於是在這里,果背靠著樹,把腦袋埋在膝蓋里哭了起來。
這是個很安靜的地方,允許果沉浸在自己的悲傷之中而沒有任何人來打擾。「憑什麼……我明明可以的……」陷入苦痛回憶中的果無神地低喃著,那雙銳利的雙眼中沒有任何光彩,淚水早已流干…她已經很久沒有好好哭過了。在好不容易從回憶的漩渦之中掙脫出來後,果身心疲憊,身上的傷口帶來的痛楚又讓她再度陷入低谷。
「好痛……要是死在這……她會後悔嗎?……哼哼……」果自己也不知道現在到底應該做些什麼,今天的事情就好像是一瞬之間拋給了她,然後她根本沒有理性思考只憑著自己的感性讓事態如此發展,到現在已經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整個世界的溫度,好像都驟然下降了,林間的風吹拂在枝頭葉間,發出嘩啦啦的響聲,寒風侵肌,吹拂到果的身上,讓她忍不住抖了抖身子,皮膚表面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最開始進入樹林時,還能聽到鳥兒唧唧喳喳的叫喊,可漸漸的什麼聲音都沒有了。笑著笑著,果的眼淚再一次涌了上來,她哭泣著,大腦根本沒有余力來思考任何問題,整個人從身體到神經都被疼痛填滿了,毫無應對的能力,於是徹底放棄感知外界。
「果,是你嗎?」
聽到熟悉又陌生的聲音,姬海棠果緩緩的抬起頭來。
帶著白色絨球帽的黑發鴉天狗緩緩落到地上,她身穿著傳統的天狗服飾,一把武士刀別在腰間,而她的臉讓果睜大了雙眼——那是姬海棠果小姐一直憧憬著成為的人,射命丸文。「真是的,怎麼摔成這樣啦,果果,你父母可是很擔心你哦。」文伸手想要去拉果。
「不要碰我!我才不想回去!」可一下就被少女腕部甩動的作用力打到了一邊。
「這樣啊……」文看著果哭紅了的臉,苦惱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那……嗯……先處理一下傷口怎麼樣?」
果沒有回答,可是一但文靠近她就往後縮。文和她僵持了一會,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心里盤算著要找點別的方法。於是文拿出楓葉扇子和自己隨身攜帶的膏藥貼,輕輕一扇,溫和的文就將膏藥貼到了果的傷口上,果在貼上之後才反應過來怎麼回事。
「文姐姐……」
「受傷了可是很痛的吧,和我一起回去吧?……啊,不要誤會,是回我家。」在得到果的默許之後,文輕輕靠近,把果抱了起來。果偶爾和文對上的眼神當中多了一些不曾有過的光芒,這種光芒對果影響深遠,有著對她疼愛有加的大姐姐的那種,會讓她覺得自己不自覺地臉頰泛起潮紅,不自覺地心跳加速的力量。沒錯,這就是只在言情小說里才看到過的臉紅和心跳,這些症狀都清清楚楚地提醒著果自己內心更進一步的憧憬。
在文溫暖的體溫之中,果的意識沉入深海,卻總感覺自己鼻子之中繚繞著一股幽香,身上也逐漸變得暖洋洋的。
果是在一片令人安心的溫暖之中醒來的,眼前是用木板和瓦片做成的屋頂,磚頭堆積成的牆壁,搖曳的火光照亮了這一切,也帶給了讓果舒適的溫暖。她發現自己的膝蓋纏上了一層黑色的布,下邊還包著正散發著類似藥草的濃郁澀味,自己身上的衣服也被換了一套偏大的睡衣。果試圖坐起身來,但稍微動了一下就感覺天旋地轉,忍不住慘叫一聲,重新倒在床上。
「不要亂動啦,你摔得還挺重的。」耳邊傳來文的叫喊,果發現文正坐在自己的床邊,一臉擔心地看著自己。果這才忽然想起來自己逃出家門,然後被文發現,最後在她的懷里睡著的事。「感覺還好嗎?」
「不好……」果有氣無力地回答,心里慶幸沒有文姐姐以外的人能看見自己這副狼狽的模樣。她仔細看著文,眼前自己在報紙上看過無數次的漂亮的臉美的不真實,但是看向自己的溫柔目光又絕無虛假。「這里是文姐姐的家嗎?」
「嗯。果果要是暫時不想回家的話先在這里待一會吧?我這里可能沒怎麼打理,有點亂,別介意。」
文這樣說著,准備去給果准備晚飯。
「文姐姐……」意識到文對自己的關懷,果仿佛心里的最後一道防线被瞬間擊潰,內心的委屈,難過,傷心,痛苦和糾結,一股腦兒得全都迸發了出來,化成了止不住的眼淚。
「怎麼了嘛?」
「我身子那麼弱……」果的聲音越來越小,到最後就只有她自己才能夠聽到。「根本沒有辦法實現成為和您一樣的武者的夢想,對嗎?……」
「嗯……」文的臉上臉上露出了一絲疑惑,或許她也看出果內心非常的糾結。然後她走到果的身邊,幫她捋了捋劉海兒邊上的碎發,然後撥開劉海兒輕輕的吻了果的額頭。一時間,果的臉上又泛起了潮紅,似乎能感覺到臉頰在發燙。果緩緩地抬起頭,正好與文對上了眼神。「怎麼會呢?只要努力,一定能夠成功的。」
「可是媽媽……」
「不過果也不能太固執了,雖然武術應該日日夜夜的練習,但是果也要發揮一下自己的其他長處啊……嗯……聽說果可以念寫照片?」
「嗯……只要用我的相機就可以念寫別的地方的相片……這樣不用出門就能知道外界的事情了。很方便。」
「這樣的話果可以去當記者吧,這是非常方便的能力哦?」
「可是記者都是扭曲事實斷章取義的壞人……」
「啊呀呀呀,沒有這種事情啦,記者是揭露『真實』的職業。只是有的記者會利用那些真實,摘取只言片語讓大家產生誤解。而有的記者會將真實全盤托出,說到底,要怎麼樣去使用真實,都是記者自己的想法決定的。這可不意味著記者這個職業就都是壞人哦。」
果忽然感覺眼前的文就像賢者一般博學多才,心里暗自下了一個決定。長大之後要成為最好的記者,將文姐姐的身姿拍下來。
後來,果是在花果子念報第一期暢銷之後才收到了文文新聞的第三期,此前一直想要給許久未見的文姐姐一個驚喜的閉關修煉的姬海棠果先是意外,之後在她合格的記者跟蹤行動發現了射命丸文與他人暗中的交易之後把自己的木刀折斷了。
她在維持著理智的狀況下把那些照片刪除——每當又一張照片在世上永遠地消失,她都會又一次地感受到四肢被扯斷般的強烈痛苦。
……
少年已經不想回想昨天晚上都發生了些什麼了,只記得今早爬起來的時候身體仿佛完全不聽使喚一樣,頭暈目眩心髒猛跳。而躺在自己旁邊的文渾身上下都是奇怪的痕跡……鴉天狗一臉嫵媚的看著自己,似乎還在回味著昨晚的滋味。「昨天晚上……很不錯哦?」文的身體說到底也是女性的構造,即便是妖怪,恐怕在性愛中也有著和人類絲毫不差的感官系統。想到此,少年莫名覺得有些自卑,自己只能在這地方發揮一點作用嗎?……不過某種意義上,自己也算是意外又情理之中地在做愛這一不管自然學還是神秘學都通用的法則里,找到了輕易就能與之平等相處、彼此纏綿,用充滿溫度的零距離身體語言進行溝通的辦法……什麼玩意啊。
「要回去了嗎?」
「嗯,一不小心……嗯……就在這里留太久了呢……靈夢小姐會在意的……或許也不會。我去神社那邊報告一下就回來。」
「我送你過去吧?」
「不用了……」少年試圖在腦子里把昨天晚上那個有點可怕的鴉天狗趕出去。
少年洗了洗澡,換好衣服和文告別。順著地圖找著回博麗神社的路,他獲贈了文文給的一把楓葉扇子,據說有了這個扇子就不用怕某些妖怪打他的主意了。妖怪之山的危險程度還是很高的,天狗河童還有傳說中的厄神都在這里。少年盡量選大路走,以免發生意外。
另一邊,人里的喧囂,從寺子屋傳來,從運河的河岸傳來,隨著風神的呼吸,慢慢拂過巫女冷漠的側臉。靈夢一向不在意這些聲音,她無心也無力去思考這些風聲中所帶著的東西;今日則尤為如此,她胃如刀絞,好似吞下一團火焰;本該啟程去射命丸文那里一趟,卻因煩心於那妖怪之山的巫女,便打消了這個念頭,只是一個人癱倒在神社的地板上。
「靈夢小姐?……」少年的聲音傳來,銀色的身影慢慢靠近紅白色的巫女。「那個,早上好?……」
「哈,早上好。」令少年有些驚訝的是,靈夢臉上浮現出哀傷的微笑。對於靈夢來說,少年和小鈴一樣是值得注意的存在……都是那個該死的八雲紫關照的人。「工作怎麼樣?」
「嗯……還不錯,文小姐是個很好的人。啊,這是文小姐給的工錢。」
「好人嘛?……」靈夢坐起身來,接過少年遞過來的工資,從中抽出一部分然後把剩下的還給少年。少年鞠了個躬表示自己要回去工作了,靈夢揮了揮手和他說再見。
……
「哦,到了啊。」果用望遠鏡看著少年的身影,雖然對方走的都是大路,但是這個點妖怪之山的妖怪都還很安靜。
在幻想鄉綁架一個人並不容易,作案手法要怎麼樣呢?像宇佐見堇子給她看的電視劇里一樣用乙醚?笑死了,乙醚可是麻醉用品,就算去問堇子和早苗她們也會說搞不到的。思來想去,果在永遠亭上購買了蝴蝶夢丸,號稱可以讓人享受極致的美夢,為了確定其所言非虛,她甚至拿自己做了個實驗,結果醒過來時已經過了一個小時,不過身體倒是並無大礙。然後就是重頭戲,捆綁的道具了,保險起見,果選擇了繩子和膠帶作為主要材料,既能捆的緊,膠帶也能有效的防止掙脫。而且藥物繩子加膠帶放在記者的斜挎包里也很方便攜帶不會有多余的負重。
行動之中,很顯然,少年並沒有發現尾隨的姬海棠果,這時尾隨其後的果掏出了放在袋子里面的蝴蝶夢丸,左手順勢捂在了李縈的嘴上讓他咽了下去也可以防止其發出聲音,另一只手從背後強有力地鉗住他的腰。少年順著本能奮力掙扎,卻於事無補,力量的差距實在是太懸殊了。少年悶哼一聲,向前癱軟下去。
「嗯.......這里是哪?」過了一會少年緩緩地睜開了眼皮,睜開眼睛,一個昏黃的燈泡散發的絲絲幽光照著他的雙眼,弄的眼皮有些刺痛。燈泡被弄得一閃一閃的,氣氛很是詭異。「有人嗎!」少年感覺肩膀有點酸,他想試試活動一下肩膀酸住的肌肉,手腕卻被一股粗糙的觸感給束縛住了。他抬起頭看看,此時,自己的四肢都被麻繩捆的死死的。
手拿著一把打刀的姬海棠果的身影慢慢走出陰影。
「你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