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前傳(1)
膨!膨!膨!哐當!並不怎麼結實的門板被外面狂熱的人們粗暴的撞了開來,隨之便是一陣雜亂的腳步聲闖進了屋子里。一個男人的聲音嘶吼著,仿佛一只困獸般發出了憤怒的叫嚷。隨著那絕望的怒吼,似乎還有棍狀物劃破空氣的破空聲撕裂了這片讓人感到壓抑的空氣。外面闖進來的人們的嘈雜聲停下了,但這並不意味著退卻。
噗呲!噗呲!噗呲!肉體被利器刺穿的聲音響起,結局似乎在男人垂死掙扎的一瞬間就已經敲定了。勇敢並不是解決問題的良藥,有的時候無知且盲目的勇敢只會付出慘痛的代價。但是這個男人的死亡真的是毫無價值的嗎?或許是,也或許不是。但是從他那坦然赴死時臉上帶著的那抹難言的微笑可以看出,他認為自己的犧牲並不是白費的。
嘀嗒~嘀嗒~鮮血逐漸的從傷口處溢了出來,一滴接著一滴不緊不慢的地滴落在了老舊的木地板上。隨著利刃抽出的聲音,男人踉蹌了幾步面朝下噗通一聲倒在了地上。他似乎還想再掙扎一下,但是那足以致命的傷勢和大出血卻已經剝奪了他僅有的力氣。隨著身下那逐漸開始染紅的地板,男人漸漸地不動了。可是如若有誰去翻過他的屍體便可以看到,他的臉並沒有痛苦,只有目的達成了的一縷若有似無的笑意。
“把鐵器和值錢的東西帶上快走!別耽誤時間!天災就要來了!神的怒火將會洗清這座城市的一切!”一個沙啞且蒼老的聲音響起,隨著一陣雜亂的翻找聲過後,那些嘈雜的人們急匆匆地退出了這個染血的房間向城外奔去。
屋內這股讓人感到害怕的寂靜並沒有維持多久,待到那些人走遠之後,孩子的嚎哭聲響徹了這間剛剛發生過慘劇的屋子。聲音是從男人身下的地板下方傳來的,原來這間屋內還有一個小小的地窖。而那個男人的屍體就正正好好的壓在了那地窖的開口處,他是為了掩蓋這個地窖的存在才坦然的付出了自己的性命。
陰暗狹窄的地窖中,一個穿著粗布裙子的女人正抱著自己年幼的孩子。地板上滲下的鮮血此時正一滴一滴得滴落到了她們的臉上,她剛剛把捂在孩子嘴上的手拿開,懷中恐懼的孩子便止不住得啼哭了起來。而女人雖然沒有出聲,不過豆大的淚珠卻也在她的臉上靜靜的滑落而下。女人默不作聲得抱著小孩爬上了梯子,費了好大力氣才推開了壓著一個人的地窖暗門爬了上來。
看見丈夫屍體的女人再也忍耐不住內心的悲傷,把懷中哭泣的小孩放在了一旁抱著那已經開始變冷的屍體嚎啕大哭了起來。透過已經毀壞的房門和窗戶,女人看見了外面那令人窒息的景象。代表著毀滅的紅色光芒在天空之上不斷地閃耀著,將天空染成了一片赤紅。女人雖然懂得不多,不過也能看得出這片閃耀的紅色代表了什麼,於是她絕望了。已經逃不掉了,她這麼想著,早已哭紅了的眼睛里逐漸失去了神采。
吃力地背起了丈夫的屍體,將他靠在了門口的長椅上。女人抱著孩子和死去的丈夫依偎在了一起,坐在平日里茶余飯後休憩的地方靜靜的等待著毀滅的降臨。平日里溫婉的女人在生命中的最後時刻,抱著自己的孩子雙手合十的祈禱著,不...與其說是祈禱不如說是詛咒。女人並沒有祈求任何神明,因為在她眼里,那些所謂的神明才是造成這一切的元凶。她只是在單純的祈求死亡與毀滅罷了,在這個希望斷絕的世界里,人與神共同的、平等的毀滅。干脆讓這個痛苦的世界就這樣結束掉算了,她這麼想著。
吱~滋啦滋啦~吱~~~~~~~一陣讓人牙酸的刺耳電流聲響起,女人吃驚的四下張望著,卻找不到聲音來自何處。
“嘶~淦他娘的,這個世界的絕望氣息好雞巴濃,這他媽的是死了多少人啊?臥槽...星球都快被打成蜂窩煤了,哪個傻逼在凡人的世界里投放神力搞聖戰?有病吧?誒誒誒!?這又是哪個臭傻逼!?怎麼還動手召隕石往地上砸呢?你個當神的還要不要點兒逼臉?媽的欠打!”一陣帶著電流雜音的叫罵聲響徹了這片被天災與戰爭洗禮著的大陸,霎時間所有的智慧生物都停下了手中的動作,開始尋找起了聲音的來源。
咔!咔!咯拉!隨著一聲鏡子破裂的聲音響起。下一刻,仿佛天空都被擊碎了一般,整片天空在人們眼里出現了光怪陸離的割裂和錯位感。隨著異象的緩緩消散,天空中原本高懸著逐漸變大的毀滅紅光不知何時隨著異象一同消失不見。原本已經在抱著孩子等死的女人被這種景象震驚得愣了半晌,隨即劫後余生般的和懷中的孩子哭成了一團。
“剛才那玩意兒誰砸的?自己站出來!沒人承認我就他媽的挨個兒把你們揍一頓!真他媽不要逼臉,怎麼到哪兒都能看見你們這樣兒的傻逼?媽的,神界那幫狗東西還都好意思恬著逼臉說我是邪神,我看你們這幫兒占著茅坑兒不拉屎的正神比我這邪神還他媽邪!至少老子再無聊也不至於去折騰凡人,你們看看自己干的那些逼事兒!掉不掉價兒?丟不丟人!?和凡人較勁兒有什麼意思?閒的無聊找刺激是吧?來啊!老子陪你們打!戰個痛快!”又是一陣不堪入耳的罵街聲響起,震撼了整個星球。但是和上次不同,話語中那刺耳的電流聲明顯減弱了很多,仿佛像是有什麼東西從遙遠的地方逐漸地靠近了這里一樣。
此時,寂靜且黑暗的宇宙中,一團扭曲混沌的巨大陰影正以一種和體積不符的詭異的速度向著這顆千瘡百孔的星球飄去。祂仿佛是一團包裹著濃霧,並且不斷翻滾奔流著的立體影子,從霧氣中還不斷的游離著模糊的光芒,在黑影行進路线的後方甩出了一條晦暗的軌跡。這道光芒仿佛是一支貫穿了世界的筆,為這個黑暗的宇宙刻上了一道淒厲的疤痕。
星球上的偏僻一角,一座遠離陸地的小島上,龍型的神明睜開了雙眼。祂的全身好似寶石般晶瑩銳利,背後的翅膀像是從矮人手中敲打出的利刃一般鋒銳,又仿佛是閃耀的晶簇般美麗迷人。但是,祂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和傷口處浮動的詭異光芒卻破壞了祂整體的和諧和美感,這些傷口已經折磨祂很久了,使祂日復一日的沉浸在痛苦和虛弱之中。
“吾之眷族啊!如若你們還清醒,那便回應吾的召喚!時局混亂,惡神肆虐,乃至域外的未知存在也即將降臨。你們要等待時機,趁著惡神轉移注視的時候,去衝擊封印之塔。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協助精靈神阿斯特莉脫困!反擊的時刻到了!”隨著祂虛弱但依然不失威嚴的話語,世界各地的龍族在同一時刻昂起了頭顱。我們的神明蘇醒了!它們發出了喜悅的吼聲,展翼而起。下一刻,無數龍翼的陰影掠過了這片殘破的大地,只留下被種種異象驚到的人們呆立著面面相覷。
星球另一面的無盡海洋中,一座白塔巍然佇立,外面還覆蓋著一層薄薄的光罩。雖然這光罩看起來不起眼,但高塔外圍那一圈仿佛由沉船堆積而成的環狀島嶼卻足以證明這股力量的恐怖之處。高塔的頂端,一個被鎖鏈呈大字型捆在空中的白發精靈少女抬起了頭。已經被束縛了神力的她此時連打理一下自己都做不到,祂齊肩的長發滑落到了臉頰上,讓人看不清祂的容貌。而身上的白袍也因為歲月的摧殘而殘破不堪,其上落滿了灰塵。不過這些並沒有擊垮祂的意志,祂青色的雙眼依舊閃爍著游離的星光。遠方的龍吼振奮了祂的精神,祂晃了晃頭,將橄欖枝編織成的頭冠甩落在地面上,激起了一片塵土。“反擊開始了?比我想象中的還要早很多呢,艾歐,希望你的傷勢已經好些了。”隨著祂的自言自語,摔落在地上的頭冠長出了枝芽,深深扎根於石縫之中,開始逐漸地侵蝕起了這坐由眾神親手鑄造的監獄。
充滿了血腥味兒的巨型祭祀場里,一群衣衫襤褸的奴隸正在爭先恐後的向外奔逃著。而他們的身後,原本用來呈放祭品的祭台上,則是堆滿了祭司和守衛們的屍體。“嘿咻~可算是搞好了,收拾屍體可真是個麻煩活計。本來還想讓你們死的舒服點兒,可誰讓你們身上那股神力太讓人惡心了呢?騎上去我都嫌髒的慌。不過你們身上的生命力和神力經過轉化,再加上之前積存的量,估計也差不多可以清洗掉艾歐身上的詛咒了吧?這也算是你們這輩子唯一干的好事兒了,給你們記一功。”一位擁有著巨大蝠翼的金發魅魔站在屍堆下面,叉著腰作自豪狀。祂此刻赤裸著身體,毫不吝惜地將自己傲人的曲线暴露在空氣之中。混濁的血水滴滴答答的從祂的身體上滑落,將祂襯托得愈發妖嬈邪魅。
注入魔力啟動了祭台上被改的面目全非的法陣之後,一股夾雜著無主神力的精純生命能量開始逐漸灌輸到了金發魅魔的身上。她小腹上那復雜的淫紋開始隨著生命力的注入閃耀起了紫紅色的光芒,似乎有什麼東西即將滿溢而出一般,而從淫紋延伸至身體各處的紋路也開始忽明忽暗的閃爍起了微光。片刻後,抽空了所有生命力的魔力鏈接斷裂開來。祭台上只留下了小山般的枯骨,那慘白脆弱的骨骼在魅魔身後蝠翼無意識的扇動下轟然倒塌,騰起了大片的骨灰和粉塵。她有些不悅地伸手擋在面前遮住了口鼻,蝠翼一振,帶著空氣的爆鳴聲衝出了祭祀場,筆直得向龍神艾歐所在的小島飛去。
宇宙之中,那幾乎貫穿了整個兒世界的晦暗光帶突兀地停了下來。祂懸停於這個星球上方,舒展開身體肆意的窺探起了這個星球上的一切。“再說一遍!剛才石頭誰扔的?給老子站出來!別他媽磨磨唧唧的!再躲老子抓到你給你頭都打爛!”祂又一次發出了...嗯,罵街的聲音。
“神職都沒有的卑劣東西也敢來挑釁!?找死!”一道綠光衝破了大氣層,如同流星一般扎進了那片翻涌著的黑霧之中。從遠處看去,黑暗中那道模糊的光芒因為衝擊停滯了一瞬,隨後繼續閃爍了起來。而之前從綠光中傳出的那個暴戾乖張的聲音則隨著光芒的明滅,再也沒有響起過。
然後呢!?就沒了!?此刻,所有正在觀測外層空間的神明全都沉默了。因為剛才那道綠光祂們全都認識,那是掌控著天災之力的自然之神。可是,現在祂卻像是一顆投入湖中的石子一般消失了。祂消失地過於安靜,甚至並沒有掀起太大的波瀾。這種讓人難以接受的現實不由得讓這顆星球上的神明們體會到了從未感受過的無措感,甚至就連剛剛在金發魅魔的幫助下祛除了身上惡毒詛咒的龍神艾歐也開始對這個未知且強大的外來者產生了警惕之心。
“就這?草,真他媽笑死我了,你這種所謂的天災也頂多是在星球之內對著還沒發展起來的凡人裝逼而已。出了這顆星球你這慫包就是個弟弟你知不知道!?就是個弟中之弟!連個高級點兒的凡人文明都比你有能耐,老子甚至在他們那見識過能一炮把整顆星球打成灰的戰艦!你這種菜逼做得到嗎?”不屑的笑罵聲響起,似乎是在嘲笑著那所謂的自然之神的不自量力。可隨著星球上逐漸開始蔓延起丑陋的灰斑,這個聲音猛地暴怒了起來。“我操你媽!你他媽是不是玩兒不起!?還敢抽星球生命力!?我特麼弄死你個王八犢子!”
此時隨著自然之神粗暴的汲取,大陸上的土地開始逐漸荒蕪,海洋也開始失去活力,逐漸變成了一片死水。隨著星球生命力的流逝,最先倒霉的是植物。隨著灰斑的蔓延,大片的植物開始枯萎,變成了一堆堆不知所謂的灰白絮狀物。而稍微弱小一點的生物也開始大片大片的死亡,往日喧囂的世界突然之間開始變得死寂起來。好不容易才破封而出的精靈神阿斯特莉,還沒來得及好好休養一番便碰見了這種惡劣的境況,情急之下只得發動了自己並不完全的生命權能與之對抗。而同樣擁有著一部分生命權能的金發魅魔本體,也在同一時刻展開了權能試圖對那些殘存的智慧生命加以庇護。可是這些依舊無法完全阻止星球生命力的流逝,所有的生靈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賴以生存的大地以一種恐怖的速度衰敗荒蕪了下去。
生命之神的祭司和信徒們是最先死去的一批人,就連權能的庇護似乎也無法挽救他們的性命。因為從他們開始信仰自然之神開始,他們的生命就已經不由他們自己做主了。對於自然之神來說,他們就只是一群會走路的活祭品而已。有需要的話隨取隨用,方便至極。
自然之神似乎賭定外來者不會對星球本身發動攻擊,於是大模大樣的開始在地表將能量匯聚成一道光束,好似有無形的巨人握持著劈天巨劍一般對著包裹著黑霧的存在狠狠揮下。下一刻,黑霧散盡,顯露出了外來者的真容。那是一個被實體化的黑暗所籠罩起來的鏡面體,但說祂只是面鏡子又有些不太確切。因為無論從各種角度去觀測祂,都會得出這面鏡子正在用正面映照著自己的結論,而擁有獨特視角的神明們也因為觀測到各種荒誕的鏡中景象而產生了不同程度的幻覺。想必脆弱的凡人若是直視了祂的本體的話或許會直接瘋掉暴斃也說不定?可能就是因為如此,所以祂才一直選擇用黑暗和霧氣將自己籠罩起來吧。
“嘖~打人都沒力氣,你們還是一起上吧,我沒時間和你們擱這玩兒回合制對戰。”那個聲音咂了咂嘴,那一擊看起來好像並沒有對祂造成什麼影響,就仿佛是一個被玩鬧中的小孩打了一拳的壯漢似的毫發無傷。
“如你所願”似乎已經理解了外來者那種難以戰勝的強大,幾位神明同時出言准備聯手應戰。而曾經被壓迫的三位神明卻是齊齊露出了嫌棄的神情,龍神艾歐甚至惡狠狠的呸了一口,因為這熟悉的場景不禁讓他想起了自己之前被暗算時的慘痛回憶。
隨著宣言的響起,大陸各地再次亮起各色的光點。這一次,眾神在戰斗之前已然提早做出了准備。飲鴆止渴般的力量榨取導致祂們的信徒開始成片的死亡,大陸各處浮現的種種異象也逐漸地將星球引導向毀滅的終焉。此時這顆千瘡百孔的星球一半被熾烈的光芒籠罩,一半被死寂的永夜所覆蓋。天災開始伸出它的爪牙侵襲大地,而地面則奔涌起血色的河流和游蕩著的無數復生亡靈。聖戰戰場之上堆積的兵器殘片隨著無形的力量飛上了天空,逐漸凝聚成了一具由鏽鐵和鮮血組成的猙獰甲胄。
隨著眾神權能的展開,祂們各自的本體也開始緩緩顯現。隨著光芒的匯聚,一道環繞起整片大陸的巨型光環逐漸成型。祂迅速地收縮,覆蓋住了那具鏽鐵甲胄,將祂染成了耀眼的熾白之色。而隨後出現的,則是憑空躍出的漆黑圓球。祂隨著光環一同浸沒在了那具盔甲之中,在熾白的盔甲上渲染出了數道難以言喻的暗色紋路。緊接著,地面涌動的血河和枯骨仿佛是被無形的巨匠鍛造著一般,鑄成了一把白骨為脊鮮血為刃的狂野巨劍飛到鎧甲手中。劍身上纏繞著飄忽的黑氣,劃過空氣的時候還不斷地傳出亡靈們刺耳的呼嚎與哭叫聲。而早已被重創的自然之神則是選擇了和劍刃融為一體,隨著劍身上逐漸亮起的紅綠色幽光,讓這把匯聚了死亡與恐懼之力的巨劍又附加上了一層天災的破滅之力。隨著眾神身影的一道道融入,盔甲的雙眼亮起了一抹紅光。戰爭...蘇醒了。祂冷漠的抬起巨劍遙指宇宙間的異域存在,發出了多重疊加後的四重音。“死吧”
隨著這簡單的兩個字,祂如一道光一般直刺天空,對著宇宙中那個詭異的鏡面體揮出了滿懷自信的必殺一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