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膽英雄不孤單（十三）

　　 太陽才剛掠過東城的上空，又轉而向著西方連綿起伏的群山降落。

　　 一整天的時光過去，我將家里客廳和餐廳的部分都打掃了一遍。雖然做不到一塵不染，但至少看上去已經比之前干淨了許多。而且，空氣中彌漫的味道也被洗滌劑的清香所取代，這對擁有著靈敏嗅覺的犬科獸人來說可是天大的好事一件，畢竟任何一點的臭味在我的鼻子里都會放大到幾乎無可忍受的地步，現在這麼一清潔，我的呼吸系統也能好受許多了。

　　 真不知道爸爸之前是怎麼忍下來的.......

　　 時間到了晚上的飯點，爸爸還是一點回來的跡象都沒有，那我又只能借著泡面充飢了。

　　 其實吧，泡面的口味大多以咸香麻辣為主，吃太多總是會感覺到膩味的，我好像也不是很想一直吃下去吧.......

　　 這是我連續第四次品嘗泡面的味道了，之前還充滿期待的我，現在也只是把泡面當成一種填飽肚子的物品，再也沒有之前那樣想要細細品嘗的感覺了。

　　 好想吃一頓正經的飯啊......就算只是白面饅頭或者粗面米线也是可以的.......

　　 “啪嗒。”

　　 就在我對著正在泡的面隱隱發愁的時候，原本緊閉的大門卻自己發出了響聲。而鑰匙在鎖孔里轉動的聲音響起後，一只腳爪踏在了剛被我清潔好的地面上。

　　 “........已經吃上了？”

　　 唯一擁有家里鑰匙的就只有爸爸了，而那雙平淡的幽綠色眼眸在看見煥然一新的客廳和餐廳之後，其中蘊含的神色先是一驚，然後重新回歸了平靜。而當爸爸將視线落到我的身上時，看著那裊裊升起著熱氣的泡面，爸爸說出的話卻讓我有點摸不著頭腦。

　　 “這都已經七點了嘛，我還以為爸爸不會回來的........”

　　 爸爸的突然出現讓我有點始料未及，我想著開口解釋，不過爸爸也只是搖了搖頭，示意他並不關心我的回答。

　　 “反正我買的也不是很多，你能吃多少吃多少。”

　　 聽到爸爸的話，我這才發現那兩只看上去並不強壯的爪子上，提著好幾個塑料袋，而里面裝著的則是一些蔬菜之類的東西，還有幾塊肉。

　　 唔.......原來爸爸是要回來做飯嘛。誒嘿，剛剛還想著不吃泡面，爸爸就回來了啊.......

　　 爸爸沒有再理會我，進了家門換好鞋子之後，便自顧自地進了廚房，再將廚房的門一關，我就看不見爸爸在廚房里面的動作了，連聲音也被削減得只能聽得到迷迷糊糊。

　　 不過泡面都已經泡上了，爸爸肯定也不會讓我浪費吧.......還是只能先吃掉了。

　　 高強度運動了一整天，能量的缺口也是我所面臨的一個問題。我的肚子早就已經餓得咕咕響了，先吃掉泡面墊墊肚子也好。

　　 “啪啪啪.......”

　　 “嘩啦嘩啦.......”

　　 洗菜的水流聲以及菜刀拍打在案板上的聲音不絕於耳，偶爾傳來的幾聲油在鍋里爆炸開的聲音也為重復的單調增添了幾分新意。鍋鏟與鍋的碰撞聲，火焰加熱的滋滋聲，應該是顛鍋時的撞擊聲，還有更多我所沒有聽過的聲音，都在秘密的廚房里奏響了起來。

　　 爸爸好像很厲害呢.......

　　 我早就已經把泡面吃完了，現在也只能干等著。不過爸爸炒菜的速度還是很快的，大概也只過了十來分鍾，廚房的門就被再一次的打開了。

　　 “嗚.......好香........”

　　 悶在廚房里的味道在這一刻迸發了出來，那是多種菜肴混合起來的香氣，明明不屬於同一種類型，但相互之間並沒有影響，而是完美的交合在了一起。

　　 只是聞到這些氣味，我就能想象到爸爸做的東西是有多麼美味了。

　　 待蒸騰的霧氣散去之後，爸爸一只爪子端著一個碟子，來回了兩趟，桌子上就多出了三盤的菜肴，以及兩雙筷子。

　　 “吃吧。”

　　 爸爸將一雙木制筷子遞給了我，然後自己拿著一雙不鏽鋼的筷子蒙頭吃了起來。

　　 “嗯.......謝謝爸爸。”

　　 我接過了筷子，還想著道謝，但爸爸根本就沒有理我，而是快速消滅著盤子里放著的東西。我並沒有看見爸爸有做什麼主食，桌上的這些，應該就是他晚飯的全部了。

　　 初來乍到，我也只敢去吃一些素菜，不過只是普通的炒青菜，我就能感覺到爸爸廚藝的不一般了。

　　 比，媽媽做的還要好吃很多.......

　　 我曾經不止一次地從媽媽地口中聽到，爸爸的廚藝是有多麼的好，她只是從爸爸那里學到了一些皮毛，做的菜就可以變得好吃很多。而今天我切身地體會到這一點，才發現，媽媽說的話一點都沒有錯。

　　 那個總是帶著笑意，為我描述著爸爸是怎樣好怎樣好的媽媽，原來並不是所有的話都是假的啊.......

　　 那為什麼，還要拋棄她呢.......

　　 過往的事涌上了心頭，淡淡的酸楚盤踞在我的眼眶。我有點想哭，但是從心靈深處的渴望，又驅使著我繼續享用剛才的菜肴。

　　 一口接一口。

　　 真的，很好吃.......

　　 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那種味道，那可能是剛墜入初戀時媽媽心里的甜蜜，也可能是夜晚寒冷之時披上的外衣所傳來的溫度，但這些我都沒有經歷過，我只是再在腦海里重溫了一遍兒時聽到的謊言，想把它變得更豐滿一些。

　　 可我的回憶好像還沒有進行一半，所有的食物都已經被吃光了。

　　 爸爸可是一只身體健康的成年雄獸，縱使我吃得再慢，他的戰斗力也足以對餐桌進行掃蕩了。

　　 雖然我也吃飽了就是，不過剛剛都沉迷於吃菜了，還有一盤肉我沒有嘗過呢，連樣子都沒見到.......

　　 “不喜歡吃肉？”

　　 晚餐結束，爸爸一邊用著餐巾紙擦著嘴，一邊有些好奇地問著我。他大概也是意識到了我還沒有吃過那盤肉菜，所以才這樣問我的吧。

　　 “........”

　　 我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我總不可能說是因為他吃得太快所以才沒吃的吧。但如果說自己喜歡，那剛才為什麼又不吃呢？

　　 “不說話？那就是不喜歡嘍。”

　　 我的沉默並不能起到實質性的作用，而我想，‘不喜歡’的答案也是爸爸理所當然會得到的吧。

　　 那以後是不是一輩子都吃不到肉了.......我是不是說錯話了呐.........

　　 “還剩了點，不喜歡吃也給我吃。”

　　 我還以為爸爸去廚房是要去打掃里面的衛生，可沒過多久，他居然又端著一盤肉菜從里面走了出來，不過數量並不是很多，大概是之前裝不下還留在鍋里的。

　　 “一定吃干淨，碗就你洗了，然後不要來打擾我。”

　　 將盤子丟在了我的面前，爸爸頭也不回地就離開了餐廳，進到了他自己的房間里，只留下我一只獸人怔怔地看著桌子上僅剩的那盤肉。

　　 不過，這道菜的味道，我好像可以去形容了吧.......

　　 筋道的肉塊在牙齒和舌頭之間翻騰，將其中所蘊含的香料和汁液都爆炸開來，瞬間讓濃郁的香氣遍布口腔之間。

　　 那大概是，有著淡淡的，來自爸爸的愛蘊含在里面的味道。

　　 孤膽英雄不孤單（十四）

　　 雖然洗碗對我來說並不是什麼難事，但就算爸爸不說，我也舍不得去毀壞廚房里干淨的環境，因此這次的碗我是洗的無比小心，就怕我一個不慎會將水啊之類的東西撒到地上。

　　 “呼，終於結束了啊.......”

　　 這可真的是足足干了一天的活了，就算是再剛毅如鐵的獸人也不可能再支撐下去了。現在我只想好好地洗一個澡，然後趕緊躲到我的床上好好地睡上一覺。

　　 我都已經這麼累了，今天應該能睡久一點了吧.......

　　 不過，我好像還是不懂得熱水器怎麼用啊.......

　　 家里的浴室和叔叔家的差別不大，好像連熱水器都是同一個牌子的。但是之前有叔叔幫我掌控著溫度，還能給我搓背，但是爸爸.......

　　 爸爸再三強調的事情，無論如何我都不敢去違背的啊......

　　 站在爸爸的房門前，我猶豫再三，最終還是沒能鼓起勇氣去敲開那扇門。

　　 總不可以被爸爸看扁吧，連熱水器都不會用，還怎麼好意思在這個家里生活。

　　 而且，前天叔叔也教會了我使用的方法了，只是實踐經驗少了些，大不了我多試幾次嘛，我就不信了，我會一輩子搞不定這個小小的機器！

　　 我也管不了那麼多了，走投無路的我最終還是只能咬緊著牙關，親自試試水的溫度了。

　　 “嗚，有點燙.......”

　　 “好像偏冷了一點........”

　　 “哇，用力過猛了一下，這也太燙了！”

　　 一次，兩次，三次.......我體表的毛發在不斷地經歷著冷熱交替的變化，而我也不斷地承受著這些並不適宜的溫度。最嚴重的一次，我能看見幾根毛發順著水流漂到了地上，大概是被熱水給燙下來了，而裸露出來的皮膚也是一片通紅，輕輕一按都會帶來巨大的痛感。

　　 但功夫不負有心狼，在一次次的失敗之後，我好像隱隱地能掌握到了訣竅。

　　 “只要維持在這個區間就行了.......嘿嘿，也不難嘛........”

　　 蓮蓬頭噴出的水流第一次變得柔和，我離成功也只有一步之遙了。

　　 終於可以洗澡了，而我疲憊的精神早已在痛苦之中恢復了清醒，好像苦日子已經熬到了盡頭。

　　 “誒，這個還是叔叔的內褲.......”

　　 我在全部都准備好了之後才開始卸下自己身上早已被打濕的衣物。而脫到最後，我才想起，自己身上穿著的這條內褲，其所有者還是中午剛剛見過面的老虎叔叔。

　　 昨天來到爸爸這里的時候，其他衣服是換回來了沒錯，但是最里面的這一條叔叔說是送給我了，不過我也沒有好意思隨便接受他的禮物，還打算著洗干淨了有機會再還給叔叔的。

　　 這是和叔叔唯一有聯系的東西吧.......

　　 不知為何，雖然我已經找到了爸爸，並且自己現在的生活而已不差，但是在干活許久需要小憩的時候，我的腦海中總是會浮現起叔叔的身影。

　　 那樣高大而又魁梧的獸人，胸膛是多麼的堅實可靠啊......我什麼時候，才能再次在叔叔的懷里打滾呢.......

　　 嗚，不行，叔叔已經和我沒有關系了，我怎麼可以這麼想......

　　 溫熱的水流衝擊在我的身上，將隱隱發冷的身體溫柔地包裹了起來。我想起了那天叔叔細心地用他那寬大的爪子替我揉搓著背上的毛發，那細膩的力道，似乎是想把我身上的傷都撫平。

　　 明明都是一只中年的雄獸了，居然還可以那麼細心.......

　　 自己調整水流，自己努力地伸爪子夠到背部，自己抓撓毛發洗去汙穢.......一切都和以前一樣，只是我曾經經歷過一次美好，便再也忘不掉那種被細心呵護的感覺了。

　　 嗚.......突然，很想叔叔呢........

　　 不過，叔叔更應該擁有自己的幸福吧，我好像，沒有資格去打擾他呢。

　　 “啪嗒。”

　　 我正洗著澡，腦袋里還在想別的事，卻只聽見一聲突如其來的聲響打斷了我的思路。而我回過頭，順著聲音來源的方向望去，才發現浴室的門居然被打開了。

　　 一個熟悉的身影側著身進到了浴室的內部，而直到他抬起頭，那驚詫的目光好像是在告訴我，爸爸也才發現我的存在。

　　 “嗚哇，爸爸，我在洗澡呐........”

　　 我下意識地就捂住了自己的關鍵部位，不過爸爸從最初的詫異恢復過來之後，又變成了一直以來的古井無波。

　　 “......我忘了家里多了個你了，我只是來上個廁所，你別看就是了。”

　　 爸爸對見到我的身體這件事完全不感興趣，他只是淡漠地朝向馬桶的方向，隨後就開始扯起腰間系著的皮帶起來。

　　 “知，知道啦.......”

　　 爸爸都這麼說了，我也沒什麼好去追究的。而且，在爸爸的眼里，只不過是自己兒子的身體，所以即便是看了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但，但是，我還是覺得好害羞啊.......

　　 嘩啦啦的水流聲在我的身後響起，我當然沒有膽子去看爸爸上廁所。但現在這個情況，無論是我繼續待在原地還是接著洗澡，都感覺不是太好啊......

　　 我只得低著頭盯著地面不讓自己失態，可這也不可避免地讓我看到了自己胯間懸掛著的小狼鞭。而回憶起昨天晚上聽到的話，再加上爸爸就在我的身邊，奇怪的念頭不由自主地又升了起來。

　　 爸爸的那個，是不是很大啊，好想看一看........

　　 “怎麼不洗了？你洗完我待會還要洗，別磨蹭了。”

　　 水流聲結束，馬桶的衝水聲響起，爸爸穿好了褲子，卻見到我還愣在原地，不由得發出聲提醒了下我。

　　 “唔，好，嗯.......”

　　 我如同做賊被抓到了一般心虛地回應著，好在爸爸並沒有看出什麼破綻，很快就打開門走出了浴室。我如釋重負地松了一口氣，但是剛才的問題依然困擾在我的心頭。

　　 雄獸的那個大有什麼用處嘛，這些上課的時候都沒有講過誒，叔叔的那個好像也很大的說......

　　 好，好啦， 等我長大了應該就能明白了吧，現在還是別想太多了，不趕緊洗澡的話，爸爸會生氣的吧.....

　　 好在這次的澡已經洗到了尾聲，不過等到我打算擦干自己身體的時候，才發現爸爸並沒有給我准備毛巾。

　　 這該怎麼辦呐，爸爸應該又回到房里去了，總不能打擾他......

　　 正在我苦惱的時候，門再一次地被打開了。

　　 “擦干以後掛到陽台上去，牙刷這些東西也給你買好了，待會你自己去客廳的袋子里找。”

　　 一回生二回熟，爸爸這次絲毫不忌諱地就闖進了浴室里。我傻傻地愣在原地，看著突然出現在面前的大狼，一時間連下面都忘記去捂了。

　　 “還待在原地干什麼，難道要我給你擦？”

　　 我近乎痴呆的表現又激起了爸爸的不滿，不過他的話也只是隨便說說，畢竟下一刻那條加長版的毛巾就直接被丟在了我的腦袋上，一點要為我擦拭身體的實際行動都沒有。

　　 這次門倒是沒有被關上了，我也因而能聽見爸爸走出浴室時嘴里的嘀咕聲：

　　 “怎麼這麼小，真的是我兒子嗎.......”

　　 這是什麼意思.......

　　 不過，至少眼前的危機解決了吧。

　　 我望著爪上那條長長的毛巾，一股莫名的暖流突然從我心頭涌起，驅散了外界入侵進身體里的寒氣。

　　 好像，現在的這個爸爸，也不賴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