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不常匹配,白沙街瘋人院時常作為莊園嘉賓們的「娛樂場所」,不但園方人員,其他成員也可以在此處聚會。雖然院內的兩間公共浴室並不大,但重修過後的浴池要容納七八個人還是綽綽有余的。
浴室平面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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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椅 ┊ 浴池 ║
║ ║ 椅 └┈┈┈┈┈╣
║ 🚪 櫃 🛏️🛏️ 🚪
╚╣ ║ 櫃 🚿🚿🚿 ║
║ 窗 ╔═🚪═╩ ╩ ╩ ╣
╠洗手台╬═╝
重修後的東浴室不但擴大了浴池,一部分多余的櫃子也被撤走,配合新裝的溫黃色燈光,原本逼仄幽暗的浴室就顯得格外寬敞明亮。
這敞亮的浴室中,池里的格蕾絲尤為活躍,她頻換著各種泳姿洄游,時而拍打水面、時而潛入水底。她在水中穿梭的很快,長寬數米的池子在漁女的往來翕忽中顯得有些狹窄,能追上她的只有身上的浴裙和水草。看得出格蕾絲十分興奮,大概是在熱水里游泳比冰冷的河水愜意的多,幽暗的皮膚早已恢復了常人膚色,但手腳的指蹼依然象征的她的人外屬性。
池邊的艾達幫埃米爾套上浸了熱水的浴袍,因為病患緣故,他在離開浴池時必須保持一段時間的體溫,否則會頭疼的厲害。艾達在池子里幫他穿好浴袍,正在攙扶著埃米爾走出浴池。
池子的拐角浮著一顆防蜂頭罩,那是昆蟲學者,梅莉的身體浸在池子里,露出水面的頭部剛好被防蜂頭盔套住,這樣可以避免不必要的眼神接觸。看上去她不像是在泡澡,而是在沼澤地區躲避蚊災一樣。
浴池的南側擺著三張床,右邊兩張還撐著蚊帳,是從東邊的通鋪宿舍直接搬過來的。最右邊的帳子從外面看,有一雙打開的小腳丫,是玩具商躺在里面,安妮的浴袍是墨綠色的,面料也很柔,不過她看上去心情不是很好。左手拿著一瓶紅酒,把右手的高腳杯斟到快滿,然後望著蚊帳外面一口一口地喝。
浴池的西側擺著兩把躺椅,盧基諾躺著其中一把,浴巾圍著下半身。性感的水珠滑落腹肌上依稀可見的「豐」字,肌肉线條清楚的可以直接做人體教材。他飲盡手中紅酒,高舉酒杯贊揚著酒神狄奧尼索斯。
“安妮?你在這兒呀!”
舞女穿著粉色的浴袍,撩著蚊帳向里面說。因為安妮把蚊帳的三面都拉上了,只有對著腳的那面半開著,瑪格麗莎也是往里看了在發現安妮的。
不過玩具商並未回應,捧著喝盡了的空酒杯,兩眼呆呆的看著帳頂。
“不再下去泡一會嗎?”瑪格麗莎邀請道。
“泡過了。”安妮推辭。
舞女察覺到了玩具商的情緒低落,但她還是打算做點什麼活躍氣氛。見安妮的雙腳對著自己,瑪格麗莎便捧起一只,對著腳心撓了幾下。
“癢死了!”玩具商反射地縮腳,上半身也稍稍弓起,臉上寫著厭嫌,而沒有包含任何哪怕是假的開心。
“好吧,瑪格道歉。”瑪格麗莎確實也有了些疑慮,本想著關上蚊帳,兩個人在里面再衝一發的,現在大概是不太有機會了。
不過她能清楚地推斷,安妮現在的抑郁情緒,多半是對昨晚的床上表現有些羞恥和後悔了。安娜大概自己都無法理解,為什麼在那樣的環境下,自己會主動到自己都不認識自己的地步了。「昨晚的自己」和「平常的自己」產生了衝突,所以需要花時間來緩和,瑪格想。當然也有可能是因為擔心昨晚內射的懷孕風險,如果這樣的話就很難為情了。不管怎麼說,還是先陪陪安妮吧。
“安娜也喝酒嗎?瑪格陪你喝吧,等等我去拿個杯子……”
瑪格退出蚊帳,小跑到酒櫃邊取了個高腳杯,又快步走回蚊帳坐在床邊,然後挪動屁股謄了進去……
“狄奧尼索斯——用葡萄酒那醉人的力量,向時間布施歡樂與慈愛!”
雄厚的嗓音在浴室的牆壁中漫出回音,以至於聽不清在說什麼。盧基諾舉杯引吭著的樣子,就像《創造亞當》中觸摸上帝之手的亞當一樣。又看見梅莉出了池子正走過來,就收了嗓子對她說:
“哦呵,梅莉小姐,我還以為你遲到了。”
“光顧著看其他女孩們的浴裝了嗎,呵,盧基諾教授果然年輕啊。”
昆蟲學者不苟言笑地說,與其他人身著澡巾浴袍不同,梅莉的浴服僅僅是一套不怕濕的內衣,顯得十分獨立而不合群。不過和平常不屑於露出一寸皮膚的梅莉相比,現在的梅莉只有覆蓋乳頭的胸罩和覆蓋私處的內褲,頭部封閉的防蜂頭套令人更加容易注意她女子原本的香艷體膚。
“別這樣說,如果你也多活動活動而不是一直悶在水里,我也會多看看你的。呵呵哈……”
盧基諾稍帶輕浮的打趣道,不過顧慮到招致反感的可能,又連忙切入主題。
“那麼,繼續前天的話題吧——我們談到了這個莊園游戲的目的。”
梅莉拿了條浴巾,又取下自己平常穿的大衣,躺上盧基諾旁邊的躺椅。先用浴巾蓋了腿腳,再用大衣蓋住全身。防蜂頭套也不打算摘掉,全身嚴密覆蓋的樣子不知是在防御蚊蜂蟲群還是他人目光。
“莊園里的嘉賓們,都有著什麼樣的特點呢?”梅莉以問回問。
“特點?要說莊園這個群落的總體特點,那便是「異質性」了。”盧基諾道。
梅莉保持沉默,顯然對他的回答並不滿意,所以看著盧基諾,等他繼續說。
盧基諾又補注說:“三百六十行,行行進莊園。園內既有一些頗具專業技能的人,也有像我們一樣稍有學識的知識分子。呃。還有些成員在來之前就認識,另一些就只能入住後再交朋友……”梅莉的頭套朝向盧基諾,想必正在給予著注視,而盧基諾卻沒法透過頭套看見梅莉的眼睛;梅莉的全身都被頭套和布料遮蓋,盧基諾卻只有下身圍著的一條浴巾。自我展露的不對等讓盧基諾有些不舒服,但還不至於到害怕的地步。
“……嗯,是這樣的。”盧基諾確認說完,一邊點著頭肯定自己的話。做教授已經有了幾年,梅莉的冷峻竟讓他又想起了被老師提問不熟悉問題時的感受。
梅莉消了注視,把頭靠在躺椅上,頭套對著澡氣繚繞的天花板,又問:“你聽說過「斯摩棱斯克列車謀殺案」嗎?”
盧基諾嘴角稍提,這個故事他也聽說過,所以對問題的回答也流暢了些:“哦呵,那是一條在風雪前進中的火車,由於大公在經過斯摩棱斯克時被發現遇害而得名。”
盧基諾坐起了身,像一個優等生般地回答問題:“隨著大公的死,整列車廂的人都被貼上了嫌犯標簽。大到王權特使,小到列車成員,遠到皇室親信,近到伴身女仆……不過首當其衝的,還是對丈夫之死冷漠至極的大公夫人——索菲亞。”說到故事中索菲亞這個名字時,盧基諾宛如故事匯里的主持一樣壓低了聲音。
“你也認為是她殺了大公?”
“沒錯,畢竟大公一死,權杖自然就會落到她手中了。”
“就只為了錢權?”
“是的。”
“可她最後面向窗外的凜冽風雪也掉了眼淚,不是嗎?”梅莉也坐起來,似乎要為故事中的角色鳴不平。雙手交叉從里面托著肩膀處不讓大衣滑下來,這時從後面可以看見她的背。
“在面對難以避免的牢獄之災時,女性比男性更容易哭。”盧基諾攤開手說,好像很懂一樣。不過他發現梅莉又開始沉默不語,盧基諾便收起了懂哥架子,說了些並不尖銳的評價:“哦呵,我不知道梅莉小姐十分喜歡那位冰雪夫人……呃,怎麼說呢,那只是我的觀點,我的觀點也不一定就是對的,也許大公夫人真的是無辜的呢……”
“在列車眾人持續的自我排查期間,車廂內的氣氛也愈發焦灼……”梅莉的繼續發言讓盧基諾松了口氣,起碼他並沒有因為自己一時逞能而招致反感。
“每個人都害怕自己的秘密被發現,又毫不留情的撕扯其他人的遮羞布。狗咬狗般的相互搜查下,車廂內的迷霧倒也漸漸消散……”梅莉躺了回去,訴說著令人感慨的故事,“不過,即便真相已然呼之欲出,即便列車已然駛入歐洲城郊,即便車窗外面的冰雪已然開始出現綠草——似乎早已被她預料到的雪崩,將真相連同車內所有人的秘密,一同封印在了冰封千里之中。”
盧基諾頓了一會,確認梅莉說完故事後再發布感言:“蕩氣回腸的故事。也許最值得研究的,並不只是殺害大公的凶手。不過,請原諒我過強的好奇心,您說了這個故事,是想借此引出什麼?”
“莊園主費盡心思,把「三百六十行」騙進莊園,為了限制我們走,不但高牆重監,還用這麼多好吃好玩兒的來關住我們的心和胃。我相信對有些成員來說,待在這兒要比外面舒服不知多少倍。”
“你是用斯摩棱斯克謀殺案的列車,來比喻我們現在的處境嗎?即無法抽身離開,待在里面也要應對數不盡的爾虞我詐?”
“聰明。看來盧基諾教授並非浪得虛名。”梅莉說,“巴爾克先生已經故去,但他的監視器卻仍舊保留,這是否說明,園長也得通過這些設備監視我們?消極的游戲行為會被打擊到,也說明了這一點。不過,房間內部應該是沒有監控的,不然我在房間的那些見不得人的東西早該暴露了。”
盧基諾點頭聽著,他並不打算在昆蟲學者說完之前就插嘴。
“我曾經在一處有破損的圍牆附近逗留,但「鹿頭」班恩以牆體危險為由催促我盡快離開。和他談了幾句,知道了班恩不但會日常參加監管者排位,同樣也是這座莊園的監管者。”……
梅莉一動不動的防蜂頭套里不斷傳出著她說的話,就像滔滔不絕的老式播音機一樣。而盧基諾也不排斥繼續聽講,反正莊園的事情和自己也脫不開關系。
“安妮?”
浴池南側的幽邃床帳里,安妮已經歪著頭睡著了,手里的酒杯也落在床上。瑪格麗莎試著推了推、喚了她幾聲安妮,但都沒有回應,就不再擾她睡眠了。
光顧著對飲而忽略酒量,竟一不小心把安妮灌醉,看來這次在帳子里做愛的打算是不行了,或許自己可以去交些其他朋友?瑪格麗莎想著,便把安妮側臥著安置好,以防可能有嘔吐物倒灌的風險。
舞女拿起落在床上的酒杯,鑽出床帳,打算把兩個酒杯一齊送回去。至於安然入睡的玩具商,就暫時留她在帳子里酣睡一會吧。
梅莉:“思來想去,我只覺得,在這與世隔絕的歐蒂利斯中,我們的地位可以用「試驗品」和「啟明星」來概括。”
盧基諾有些疑惑,壓在眼眶上的眉毛高高展開,在額頭上擠出了一兩條抬頭紋。「試驗品」的推斷並不出乎盧基諾的意料,但這「啟明星」又從何說起呢?
“「試驗品」很好理解,通過觀察我們在園內的心理和行為來進行探究。但我們的其中一部分,憑借過人的學識或專業的技能,一定可以在莊園的生活中,得出比園長還要優秀的理論甚至學說。離開莊園後,園長在通過報紙等資料來學習它們,這不正是「啟明星」的作用嗎?”
“呃,你能說的明白些嗎,是什麼方面的理論和學說?”坐身起來盧基諾嘴角的上勾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臉認真與好奇,甚至說話時會用手在胸前比劃思考,看來他已經習慣了與梅莉「師生式」的聊天。
梅莉:“你想想,當今的科學界,有哪一門學科流派眾多卻難存范式?哪一門學科源遠流長卻歷史促短?哪一門學科擁有著最廣袤的包攝領域卻總是不得不躋身於其他學科之中?”
盧基諾還是難以確定,但因為剛才提到了「心理」一詞,就答了心理學。
“回答正確,迪魯西教授。”梅莉的話語就像站在講台上說一樣,“自馮特以來,流派並起,跨學連科者數不勝數。蒂奇納比於馮特,便是否定了間接經驗的研究價值。而蒂奇納之所以繼承馮特,是他對「內省法」的精益求精。其結構主義觀點更加顯著……”
長長的麻花辮披在背後瀝著水,出浴上岸的格蕾絲光著腳走向飲料櫃打算找點兒喝的,但是挑來挑去也沒有看到不含酒精的飲料,便隨便取了一瓶紅酒,用手試著拔出瓶塞。但是手上的液體減小了摩擦力,握著塞子扽了幾次都沒出來。
“需要幫忙嗎?”舞女走過來,一手里拈著一個空杯子,“看你好像不太好擰開的樣子。”
格蕾絲是先天性失語者,也就是無法說話的啞女,所以沒有拒絕,但也沒有把手里的酒瓶遞出去。
瑪格麗莎把兩個酒杯放到櫃子上,拿過格蕾絲雙手握著的酒瓶,攥住瓶塞一擰,開了。軟木塞子從瓶口跑到了瑪格麗莎手里,她一手把木塞置回到櫃子上,一邊把開了口的酒瓶遞還給漁女。
格蕾絲剛要伸手接,瑪格麗莎又說:“啊,我在漁村時就見過你,你是象征豐收的「神女」!”
聽到「神女」這個詞,格蕾絲頓時皺緊眉頭,咬著牙齒看向瑪格麗莎,也沒去接她舉著的酒瓶。在漁女看來,「神女」的近義詞是「任人宰割」。
雖然看不見瞳孔,瑪格麗莎看得出格蕾絲因為自己的話生氣了,她的大腦飛速運轉:一定是自己背井離鄉後發生了什麼事,發生了因為漁村、因為「神女」,格蕾絲遭受了令其極為憤懣的事。
“我們喝幾杯吧,格蕾絲小姐。”不管怎麼說,先裝作不知道的樣子,為兩個杯子依次倒上酒,為自己爭取思考時間。
漁女身上的珊螺藻荇,就像在常年潛在水底才長出來的。格蕾絲異於人類,在水里生活也不是難事,但她被人們奉為神女,又為何要跑到水里去呢?
除非是被漁民扔下去的,只能這麼解釋。也許是漁民想要更多的豐收、亦或是認為神女欺騙了他們,格蕾絲被他們裝進漁網投入湖中,就像他們向湖中獻祭牲畜一樣!
“啊哎~漁村真是個令人生厭的地方呢!”舞女斟完酒,把酒瓶放回櫃子,兩手分別托起兩支酒杯,遞出一支給格蕾絲,同時伴以懵懂無邪的表情。
梅莉:“……但結構主義的完美之處並不是作為一個「標杆」,而是「靶子」。”
“靶子?”盧基諾發問道,主要是由於不想因為太久不做聲而被認為是心不在焉或是昏昏欲睡的樣子。他可不想再次經受沉默冷場和單方面的注視。
“沒錯,練習射擊用的靶子。”梅莉繼續,“就拿我們園內的‘心理學家’舉例,心靈分析認為人的表層意識之下潛藏著深邃而復雜的「潛意識」。結構主義者們主張把心理過程分解為獨立的元素來看,而不論意識表還是潛,都無法通過這種「化簡」的方法來研究……”
“再者,特蕾西通過奧爾菲斯學習了「刺激-反應學」,既然心理現象的單位是「S」與「R」的聯結,那把二者獨立來看也是孤掌難鳴……”
“而且,我們這些搞生物的,對「人類是猴子變來」的事實再熟不過。靈長類之前是爬行類,再前就是小昆蟲們,最後是藍藻、水綿、草履蟲……這進化的連續過程,難道能把它分開來看嗎?”
盧基諾眼球靠下轉動著,自覺很有道理,稍稍消化以後,問她:“那我們也算是心理學者嗎,是的話,算什麼流派呢?”
“艾達的理論重視分析人們心靈深處的東西,故冠其以「心靈分析」之名;特蕾西的學說主張研究行為,所以叫「行為主義」。”梅莉胸有成竹地闡述,
“而我們,從生物學角度進軍心理學的理論,自然會滲透到其他流派當中。你也說過,心理可以看成生物的機能,那我便稱呼它為——
「機能主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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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就是這倆中的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