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浴室的花灑下，任憑著溫暖的水流滑過全身。

　　 淅淅瀝瀝下著的小雨，時而能聽見的風聲，清楚地告訴我已經入冬了。明明幾天前的現在還是落日的時間，現在已經完全看不到太陽的影子了。

　　 熱騰的水霧在本就狹小的空間里升起，鏡面變得朦朧，看不清映照著的自己的臉龐。

　　 在寒冷的天里洗熱水澡，可以列入最幸福榜單的前三位里。但此刻的我卻沒有閒暇的時間好好享受，不如說時間正追趕著我向前奔跑。

　　 真希望時間能過得慢一些啊……

　　 並非是想要溫暖的時間慢點結束，而只是希望即將發生的事能推遲一些。

　　 突然變冷的水流讓我的大腦清澈無比。

　　 我無法逃避。

　　 與別人起衝突，是這個世界里，無意義榜單里的第一名。

　　 盡管先生稱我為姑娘，但我自覺，我的外表、內心都還是未成熟的孩子模樣。

　　 一見柔弱的體態，有些意氣用事的性格，女子力什麼的是完全與我不搭邊的詞匯。遇到什麼事情都只是默默地埋著頭，怎麼看都是比較容易被欺負的樣子。

　　 我也總是一如既往地在別人面前展現出人畜無害的樣子，只是為了不想和別人起衝突。

　　 但凡事總有個極限，我也不知道自己被逼急了到底會變成什麼樣。

　　 在今天的事發生之前——我還不知道。

　　 運動白痴的我總被先生拉著一起鍛煉，可我絲毫感覺不到自己到底有沒有長進。幾個星期下去，擰不開的瓶蓋還是擰不開

　　 可今天讓我刷新了對自己的認知。

　　 是今天上課時候的事情。

　　 課上出現了一個我昨天剛剛認識的新詞，於是迫不及待地與我的鄰座分享。前面坐著的人突然回過頭來，面無表情地對我說——

　　 閉嘴。

　　 有些唐突的話語讓我一瞬間沒有理解發生了什麼，只是暗念著同樣的詞語，想要從發音里回想起這個詞原本的含義。

　　 當我理解過來的時候，我的大腦仿佛有電流涌過一般停滯了一瞬。

　　 對方是我最開始就有些討厭的人。每天來學校的時候都是在大家上課途中，要去上廁所的時候也無視老師直接走出門。我不喜歡這樣沒有紀律的人，不喜歡不尊重他人的人。是先生對我的教導，我也一直記在心里。

　　 （明明自己就沒在學習……）

　　 只是這樣想著，但沒有說出口。對面一臉像是要追責到底的樣子盯著我，用著毫無起伏的語調說著“就你在煩”。

　　 我感覺到了，她的視线，仿佛就是在俯視我一樣。

　　 一時間我的心里五味雜陳，真不知道為什麼我要被這種人說成這樣。

　　 就像是自覺天生高人一等，是那種只要別人一犯錯就窮追不舍的類型。

　　 但我咽下了想說的話，周圍的視线似乎正聚集在我的身上。在這種節骨眼上我沒法大聲說出想要辯駁的話——甚至是對無禮行為的抗議都做不到。

　　 我的鄰座，也像是不願搭上麻煩事一樣轉為了無視我。但沒有關系，我能夠理解你，換做是我我也不能保證能做點什麼。

　　 哼…真是了不起呢…

　　 我依然感到不服，低聲喃喃自語。

　　 或許是被前面的人聽到了，她就像是乘勝追擊一樣換成了凶狠嚴厲的眼神，臃腫的五官都開始扭曲起來。

　　 “你說什麼？”

　　 用著尖銳難聽的聲音大聲向我喊道。

　　 被挑釁了。

　　 明明我都不想弄成這樣的。

　　 對於我毫無回應的現狀，她似乎勢頭更足了。或許是覺得我在害怕吧，正因為她說的話而不知所措中吧，用著更加刺耳的聲音追問著我一樣的無趣問題。

　　 就是因為你一點自覺都沒有我才討厭你的。

　　 就不能好好地自覺一些嗎？

　　 不知道是什麼給予了我勇氣。

　　 溫和的眼神在一瞬間變成了銳利的尖刀，無力的手指凝成具有殺意的武器。一反常態的我，在別人眼里到底會是什麼模樣呢。

　　 要做個比喻的話，如果里人格這種東西真的存在，那這就是了。

　　 最後的結果，欺軟怕硬的人怎麼會是我的對手。

　　 但我並不想把事情變成現在這樣的……

　　 從小開始，我就被束縛住了。

　　 有些是規則，而有些是約定。總之，存在著那樣一張列表，清楚明白地記錄著我不該做的事情。也理所應當地，存在著一張列表，告訴我違反規則，打破約定之後，需要面對的後果。

　　 當我重新回想起這一點的時候，眼前的桌椅已經翻倒在地。散開的書本凌亂一地，對方用著可憐荒唐的眼神看著周圍，就像是在尋求幫助一樣。

　　 真是令人作嘔。

　　 而其他人，正用著我看不穿意圖的眼神，注視著我。

　　 我察覺到了，此時的這里不容我再繼續待下去。

　　 向老師道過歉，但我沒有詢問老師的意見，就背起包離開了教室，離開了這個明明開著暖氣，卻讓我感到寒冷和受傷的地方。

　　 所有的一切都有代價。

　　 我意識到已發生的這一切都無法逃避，被先生知道也只是時間早晚。

　　 外面的天空仿佛為我哀嘆，開始降下秋冬交替的間奏曲。

　　 撐著的傘擋不住落下的冰涼的雨滴，我在小雨中拖著沉重的步調緩慢前行，我想我現在必須回到那兒。

　　 我依然有地方可去，如果是原先那個聽話的我的話……一定有地方可去。

　　 小小的步伐劃開一陣波紋，濺起的水花也打濕了我的褲腿。

　　 為什麼我全身上下都感到寒冷，深藏著的心似乎也被北風刮過一樣破爛不堪。

　　 走到門口的時候，我才發覺。

　　 我的傘一直都還收在我的背包里。

　　 我心虛極了，就連按下門鈴的手指都在顫抖。

　　 是雨聲蓋過了門鈴嗎，過了很久門對面也沒有傳來回應。

　　 但我沒有勇氣再按一次，只是稍稍蜷縮著身子站在門口。

　　 好冷……好冷……

　　 我不住地開始摩挲雙手，哈著氣想要取得一些溫暖。

　　 到底是因為寒冷，還是因為害怕或是別的什麼，我的身體里不停地跳動著電流涌過的微弱刺痛感，視野一下就在眼前散開，過了很久才再一次聚焦。

　　 無力感涌上我的心頭，寒冷的風催促著我的身體快些做出動作。

　　 咬了咬手指，舔了一下干燥的嘴唇，我再一次抬起手去按方塊的門鈴。在我按下去的前一刻，門打開了，先生正站在那兒，想必是也在那兒站了很久了。

　　 我不知道過去了多久時間，不知道有多少雨滴打落在我的臉頰上。只是覺得，真的過去了好久。

　　 我的臉上一定很不堪吧，淚水和雨水都混在一起了吧。

　　 我一定是用著委屈的神情看著對方吧，就像是無家可歸的小孩子一樣。

　　 請收留我吧。

　　 只差那麼一點，我就會要說出這句話來了。

　　 先生有些嚴肅，我讀不出他心里在想著什麼。

　　 我的內心開始不安，甚至下意識地就要做出乞討的動作一般，用著渴求的眼神緊緊地抬頭看著前方。

　　 先生卻還是一言不發，只是把手放在了我的頭上。

　　 我在那一瞬間，重新尋回了失去的安心感。

　　 我的臉一定變得更加不堪了吧。

　　 我感覺得到，我的臉上流動著更加強烈的熱涌。

　　 到這里，也就是前因。

　　 磨砂門的對面，能夠看到一個高大的身影。

　　 先生正等著我。並非是等待著我用餐，也並非是等待著我一起出門。我很清楚地明白到底是什麼原因。

　　 我無法逃避。

　　 快速地把邋遢的臉清洗干淨，用沐浴露好好地抹過一次身體，再用水把它們都衝掉就算做結。

　　 好好地擦干發絲和身體，我緊張地瘋狂地用雙手捋過耳邊的頭發，卻怎麼都不滿意，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卻仍覺得有什麼堵在心里。

　　 但更衣室里並沒有放置用於更換的衣服。

　　 准確來說，是我沒有被允許穿上衣服，就連內褲也是一樣。

　　 套上尺寸不對的浴服，系上腰間的條帶，下定決心推開門去。抬起頭的瞬間，視线正好與先生重合了。

　　 有些嚇了一跳的我僵住了身體，就連手都不知該怎麼放地捏著褲邊。

　　 我無法說出話語，就連呼吸都小心翼翼。

　　 “到房間里來。”

　　 先生用著平淡地語氣命令道，我也早已在剛才做好了覺悟。

　　 言畢，先生就徑直地走向了我的房間。

　　 我輕輕地推開了自己房間的門，先生正坐在床邊等著我。

　　 是為了什麼呢……可我的心里還是抱有一絲僥幸，就像是期待著先生告訴我，他為我買了一塊我最愛吃的甜品，正放在我的房間里。

　　 這就是我的覺悟嗎……

　　 不……我早就知道了。

　　 我緊張地坐在先生的一側，就像是小學生上課的時候一樣，雙手放在緊靠的腿上，背也挺得很直。唯獨有區別的，就是我沒有正視著前方。

　　 我的視线在漂移，看著木質地板的紋路逃避著。

　　 “看著我。”

　　 先生用著平靜的語氣說道。盡管沒有恐怖感，但有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低著頭的我心里一團糟，被這樣指示了卻依然做不到。

　　 “看著我。”

　　 先生依然用著一樣的語調，而我卻把頭埋得更低了。

　　 “看著我。”

　　 同樣的話語重復了三次了，我實在不知道這還會重復到什麼時候，但唯一確信的是，每次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心里的不安就長大一次。

　　 我鼓足勇氣抬起頭來，用著試探性的目光看向先生。

　　 先生依然是保持著原先的嚴肅表情，看到的瞬間，我的思考停滯了。

　　 “學校的事情我已經聽說了。”

　　 這句話如同是下達了死刑判決，我的身體猛然一震。

　　 “還記得我們約定過什麼嗎？”

　　 我努力地在大腦里尋找著相關的內容，但根本沒有必要。因為我沒有忘記它的可能性。

　　 “是的…”

　　 我毫無底氣地低聲回應，心里如同螞蟻爬過一樣糟亂。

　　 “復述一次。”

　　 完全不變的語氣。如果多少表現出憤怒什麼的感情就好了，現在這樣我完全把握不到先生內心的想法啊…

　　 我該怎麼回答才好……

　　 “與善者同行為伍，不善者相敬如賓……”

　　 依然是毫無底氣的聲音，如同碎碎念一樣自言自語。

　　 “還有呢？”

　　 感覺不出情緒的變化…我……

　　 “尊師重教，身守紀律……”

　　 “還有呢？”

　　 “……還有嗎？”

　　 不安再次擴大，我回憶不起剛才發生的事情了。還有嗎……還有嗎……我在腦海里不斷搜索，但無論如何都找不到回答。

　　 “對不起……我不知道……”

　　 先生注視著我的眼睛，我也正注視著先生。

　　 我知道什麼都瞞不過他，可真的還有嗎……是什麼……

　　 “愛惜自己。”

　　 第一次感受到先生的話語里有了些波動。聽到這四個字我有些意外。

　　 我不記得約定里寫著這個……我可以確信約定里絕對沒有這一條。

　　 但是……先生說的沒錯，止住的眼淚再次有涌出來的勢頭。

　　 原先還打算著的“是對方先的”的說辭，也讓我變得滿臉通紅。

　　 是我錯了。

　　 “對不起……”

　　 毫無底氣，斷斷續續。

　　 “是我錯了……”

　　 先生用他的手撫過我的臉龐，真的很溫暖啊……

　　 與光著腳踩在冰涼的地板上的感覺完全不同，溫暖的手對我來說就如同冬日里升起的和藹太陽，能讓我發自內心地感覺到，這真是上天給予我的恩賜。

　　 “但是，打破約定就會有懲罰。這也是事先的約定。”

　　 是啊，沒錯，就是這樣。

　　 做了錯事的我，理應受到懲罰。

　　 在先生的示意下我站起身來，對於先生來說果然我還只是孩子的身高吧。

　　 我拉開系帶，把溫暖柔軟的褲子一氣拉到最底，就如同曾經我無數次重復過的動作一樣，熟練到甚至都不會臉紅的程度了。

　　 這也並非是第一次。

　　 為了讓我養成好習慣，先生也是做了不少的努力吧。

　　 讓我意識到這是懲罰，因此一直都被要求自己脫下褲子。就像是對大人言聽計從的小孩子一樣，明確地存在著那無法抗拒的關系。

　　 在先生面前裸露出身體，可以算是家常便飯了。我很清楚，是因為有那無數次的痛哭流涕，才有此時此刻站在此處的我。

　　 房間里巡回的暖氣吹過我光溜溜的下半身，我早已習慣了這種感覺。我向上拉起浴衣，最大程度地讓受罰的部位暴露出來。

　　 也就是我的屁股了。

　　 如果不是現在這樣的懲罰場面，我應該能得到“聽話的孩子”的評價吧。

　　 但現在不同，某種意義上多了一分強迫的意味。

　　 我並不覺得先生在強迫我，可不容拒絕的氛圍依然讓我高度緊張。

　　 在一般家庭里或許稱之為管教，我認為這也是很有必要的行為。

　　 但現在的我或許沒有資格說出這話，盡管我認同管教本身的意義，我也還是無法站在受罰的人的角度上表達贊同。

　　 這是一次心靈的教育，但也是一次肉體的疼痛記憶。

　　 我橫臥在先生的膝蓋上，也就是最接近小孩子受到懲罰時候的姿勢。

　　 從小到大都是這樣。或許對於先生來說我永遠都是個長不大的孩子，所以最適合的就是只對小孩子才用的那種方法了。

　　 比起被禁足，這種方法或許更能給予我深刻的印象吧。

　　 在先生的膝蓋上，在先生的手掌下，我什麼都無法隱藏。

　　 先生不會使用其他的道具，但僅僅只是他的手也能給予我充分的疼痛，而對此我也早已有了充分的認知。

　　 先生曾經是軍隊里的，因此只是用他的手掌，都能很輕易地把我打到服服帖帖。

　　 於是每當想到後果時，都能夠控制住自己的行為。

　　 這麼一想的話，先生的教育是成功的吧。

　　 讓我清晰地知道什麼該做而什麼不該做，也讓我學會了我必須為自己的每個行為負責任的這件事。

　　 但這個姿勢果然還是很讓我害羞……明明都已經是高中生了，卻還要如同小孩子一樣伏在大人的膝蓋上。想到這里，我又把頭埋了下去。

　　 與窗外有些寒冷的環境相比，里面會越發變得火熱。

　　 先生會手下留情，但也會保證讓我得到足夠的教訓。

　　 先生不愛在懲罰的時候對我訓話，或許先生覺得我沒有辦法在一邊因為疼痛而大聲哭喊的時候，一邊聽進去他說的話吧。

　　 也正是這樣，我根本無法預計距離結束還有多少。

　　 不……

　　 我不該想著什麼時候才能結束的。

　　 打破約定的我理應受到先生的懲罰，我應該好好端正態度才對的。

　　 這才是我應有的覺悟。

　　 只是我很明白，今天的懲罰必然會超出想象的嚴厲。

　　 就在我紛雜的思緒中，先生揚起了手。

　　 意料之中，意料之外，猛烈的疼痛向我襲來。

　　 與此同時，我也毫不收斂地叫喊出了聲。

　　 先生手勁很大，最開始必然是連續的好幾次拍打。說是熱身，也算是警告。只要在最初稍微染上一些顏色，之後的每一次拍打都會發揮出應有的效果。

　　 想必我的屁股已經開始變紅了吧，最初的幾下多少能夠依靠自己的忍耐力想辦法捱過去，但弱小的我的忍耐力，自然也很快就會迎來突破。

　　 如同孩子一樣無助地擺著手臂和雙腿，但掙扎毫無意義。

　　 我現在的可笑姿態，在先生眼里會是什麼樣呢。

　　 先生會想著——果然還是個小孩子——之類的嗎。

　　 不顧自己羞人的地方暴露在空氣中搖晃，控制不住的的聲音開始扭曲地呻吟。在火辣辣的痛感之下，我沒有余裕關心那些其他的事情。

　　 在正式開始的時候，先生必然會告訴我接下來才是正題的懲罰環節。也就意味著，到現在為止所有，都還是預先的熱身准備。

　　 或許今天的這次，會比我剛才想象地更加嚴厲。

　　 我很明顯地感覺到身體在發熱，尤其是被打的部位，正以曾未有過的速度升溫，發熱，發燙，隨之而來的，是悠長不值得回味的強烈疼痛感。

　　 “那麼，開始了。”

　　 我期盼已久了，終於等到了先生說出了這句話。

　　 可還有一句，我還不知要走多久荊棘的道路才能到達。

　　 我做好覺悟了，我理應受到懲罰的。

　　 在心里下定決心，可臉上的表情卻不像是做好了准備那樣。

　　 淚水已開始涌出眼眶，緊緊抓著被單的手也使上了力氣。

　　 回蕩著的清脆聲響，流離著的大聲哭喊，這會是今天樂章的主旋律。

　　 我會好好地聽話的，請給予我懲罰吧。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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