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中,我看到那名騎士手持雙鉞,大約五十歲上下,身穿灰色鎧甲,靛青色的須發修剪得一絲不苟,給人刻板嚴肅的印象。
我一邊努力讓受驚的馬平靜下來,一邊說道:“我想你一定就是依庫拉將軍。”
“少年,你的眼力不錯。”
依庫拉將軍嘴角牽起一絲淺淺的笑意,雙目射出精光,揮動雙鉞在馬上擺開架勢,沉聲道:“來吧!和我決一死戰!我乃效忠洛根•拉斯伐瑞托陛下的騎士,就算死也不會後退一步!”
SHIT!我感覺到頭疼起來,這家伙說話的腔調簡直跟愛蕾娜一模一樣!
“哼!‘死也不會後退一步’是嗎?正合我意呢!接招吧!”
蓮花頓時燃起了斗志,一夾馬腹率先攻向依庫拉。
“你躲開!”瑪麗安大聲咆哮,不管蓮花,自顧自地也朝依庫拉攻了過去。
依庫拉目光如炬,迎戰蓮花跟瑪麗安,一只鉞對付蓮花的雙錘,另一只對付瑪麗安的奔雷刀,左右開弓,一心二用,從容應對!
該死!
我在心中大叫不好。這兩個丫頭雖然一起攻擊依庫拉,但卻是各打各的,毫無默契與配合可言,根本不可能是久經戰陣的依庫拉的對手。果然,這般斗了十多個回合,二女已很明顯的處於下風。
依庫拉面露失望之色,說道:“小女娃,你們二人若能齊心,還尚有能力同我一戰,但是你們現在卻各自為戰,實在不智!”大喝一聲,雙鉞一齊下劈,劈在雙錘跟奔雷刀上,火星飛濺,一瞬間將二女雙雙逼退!
“蓮花!”
“瑪麗安!”
我和夏洛特同時喊道。我腦子一熱,策馬衝向依庫拉,夏洛特跟在我身邊。蓮花跟瑪麗安此刻也重整攻勢,緊隨其後。
霎時間,我、蓮花、瑪麗安和夏洛特四人合攻依庫拉。
我跟蓮花這些日子以來在一起並肩作戰,早就養成了默契。而瑪麗安與夏洛特本就屬於同一組游騎兵,更是心意相通,強敵當前,她們兩個這時自然已暫且放下成見,合力進攻。
我看到依庫拉的神情變得非常嚴肅,本以為已勝券在握,然而打了二十多個回合,他竟絲毫也沒有露出疲態,反倒是我們四人已汗流浹背!
可惡!這個依庫拉將軍的實力簡直比吸收了德尼索夫跟波斯的斯萊布尼爾還要厲害!
這下子失算了!
“呔!”依庫拉斷喝一聲,猛然呈扇形揮舞雙鉞,氣勁掀起一股氣浪,將我們四人連人帶馬(陸行鳥)打飛了出去。
不過我在馬倒地之前跳了起來,足尖在馬鞍上一點,借力如離弦之箭般射向依庫拉。
劍光一閃,武士刀在半空中斜劈依庫拉面門。
叮!火星迸濺。依庫拉用一只鉞擋下了我的劍,另一只鉞閃電般橫斬我的腰部。我早有防備,雙腳在半空中用力一踢依庫拉戰馬的馬頭,借力跳到遠處。
依庫拉的戰馬頭部受到重擊,長嘶一聲前蹄跪地,依庫拉自然被迫下馬。
大雪紛飛,飛雪連城,我們兩人站在風雪中相互對峙。
依庫拉注視著我,忽然道:“不錯。”
“‘不錯’?”
“我是說你資質不錯,只要肯下苦工,不久的將來,必有一番作為。”緊接著依庫拉竟然對我笑了一下,輕嘆道:“你走吧。‘他’已經來了,你沒有出手的機會了。”
我怔了一下:“‘他’?”
依庫拉不再說話,抬頭望天。
突聽一聲尖銳的鷹嘯,死灰色的蒼穹下,一只鷹也不知從何處,穿風透雪地飛了過來。
我心中一動。是他……
直到此時此刻,我才發覺這座城市竟然已經變得如此安靜。黑石城,不,戰場本不應該這麼安靜的啊。
一輛由兩匹白馬駕馭的豪華敞篷馬車碾過一地冰雪,以穩健的速度朝我們這邊駛來。
車身鑲金佩銀,兩側各雕鏤著一只鷹。格里弗斯•斯派萊貞特慵懶地倚在鋪滿紫貂皮的軟榻上,他穿著件寬松的、領口很低很大的黑色長袍,上面用金线繡著巧奪天工的鷹的花紋。他的一頭金發披散開來,同黑袍形成強烈的視覺對比。格里弗斯的目光比冰雪還要寒冷,俊美無比的臉上,笑容一如既往的冷傲不羈,仿佛對任何事情都不屑一顧,任何事情對他來說都不值一哂。
所有人都在注視著格里弗斯,他一出場就理所當然般的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我方士兵全都用敬畏的眼神望著格里弗斯,而敵軍則是用畏懼的眼神。
這也難怪,在我和愛德華從大草原回來以後,才知道理查德跟萊因哈特已正式啟用格里弗斯。
鷹便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展翅高飛。
聯合軍在奧戴亞卡領地長驅直入,格里弗斯擔任先鋒,根本沒有任何人能阻止他。有格里弗斯在的戰役無一例外全部都會勝利,他的戰功已經多到讓其他將領從嫉妒,到敬佩,再到感嘆望塵莫及的地步。
格里弗斯治軍甚嚴,他天生傲骨,不屑與底層士兵親近,對待部下冷酷、嚴厲。然而他又賞罰分明,絕不姑息養奸,舉手投足間顯露出領袖風范,亦絕非那些酒囊飯袋的將軍可相提並論。是以,士兵們面對格里弗斯,只有敬畏。
——這樣的態度,亦正是格里弗斯想要的。
駕馭這輛馬車的是一名身穿深青色盔甲的英俊男子,淡棕色頭發,臉上不苟言笑。他叫威廉,是格里弗斯新收的得力助手,亦是他的心腹。
車輪停住,威廉跳下馬車,恭敬的侍立在一側。
依庫拉面對格里弗斯,兩道濃眉幾乎要擰在一起,沉聲道:
“格里弗斯•斯派萊貞特。”
格里弗斯笑了笑,客客氣氣地道:“依庫拉將軍,久仰久仰。自從我軍攻入奧戴亞卡領地以來,能令我軍如此大費周章的,你還是第一個,不愧是洛根麾下的四大名將之一。”
“過獎了。”依庫拉說,“之前曾聽人說過,格里弗斯少年英雄,今日一見,果真名不虛傳。看來等到萊因哈特仙逝之後,拉斯伐瑞托帝國就會有另一個傳奇崛起了啊!”
“原來還要等到他仙逝之後嗎……”格里弗斯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話鋒一轉,說道:“依庫拉將軍,常言道‘良禽擇木而棲’,洛根這棟大廈將傾,你又何苦再留在他身邊,自取滅亡呢?不如效仿溫拿•漢將軍棄暗投明如何?”
依庫拉怒道:“呸!別把我跟溫拿那個叛徒相提並論!我乃宣誓效忠洛根陛下的騎士,我永遠不會違背自己立下的誓言!”
格里弗斯當即哈哈大笑,說道:“我就知道你會這麼回答!其實呢,我說這些勸降的話也只不過是在例行公事而已。”
他拿起武士刀走下馬車站在風雪中,他結實高大而俊美,金色長發與漆黑的長袍在風中飛舞,構成一幅絕美的圖畫。
“自古名將如美人,不許人間見白頭。據說比起還鄉終老,真正的名將更願意戰死沙場,因為那才是軍人真正的歸宿。”格里弗斯目中寒光閃爍,凝視依庫拉:“依庫拉將軍,今日就由我來將你送往軍人最終的歸宿吧!”
依庫拉不再多說一句廢話,他大喝一聲,催谷全部功力,霎時間全身仿佛流淌著熔岩一般閃著火光。他腳下的積雪瞬間融化,雪花沾在他身上,亦像水滴碰上高熱的鐵板一般嗤嗤作響,立即被蒸發掉!
我、蓮花、瑪麗安和夏洛特都看得目瞪口呆。
我不由倒吸一口涼氣。好厲害的依庫拉,他的實力一下子暴漲了至少六七倍!格里弗斯當真應付得了嗎……?
“喝啊啊啊啊啊——!”
依庫拉伸展雙臂,將手中的鉞像兩個風車一般高速旋轉起來,暴喝聲中,義無反顧地衝向格里弗斯,雙鉞所到之處,地面被劃出兩道深深的傷口!
蓮花失聲道:“太、太厲害了!格里弗斯大人接的下這一招嗎?!”
我緊張地望著格里弗斯,他已經閉上了雙眼,全身放松,就連持劍的手也已放下。
我心中一震,這不是——
依庫拉已經攻到了他面前!
驀地,格里弗斯睜開眼睛,凌厲逼人的殺氣亦在他身上噴薄爆發!那種令人魄散魂飛的殺氣漆黑如墨,閃電般幻化為無數利爪,雜亂無章地編織在格里弗斯的周圍,以語言無法描述的極快速度,瘋狂攻向依庫拉!
“啊啊啊啊啊啊——!!!”
依庫拉發出令人戰栗的慘叫聲,運起全部功力的他,眨眼間就被那些利爪撕碎,屍塊亂飛,風中頓時充滿了血腥氣!
我們全都驚訝地張大了嘴。我只覺得胃部不停地抽搐,幾乎已忍不住要嘔吐。
我顫聲道:“那…那是‘劍神’嗎……?”
格里弗斯以一種非常優雅的姿勢收劍回鞘,滿頭金發隨風飛舞,鮮血連一滴也沒有濺在他的身上。
他看著我,淡淡地笑了笑,說道:
“不。這是遠遠凌駕於‘劍神’之上的劍法——劍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