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我埃唐代啦•多拉埃姆以軍師的身份活躍在軍中——好吧,話是這麼說,但事實上我平時根本什麼也不必做,終日無所事事,不然就是躲在帳幕里拿艾米莉亞來研究精靈的身體構造。我行我素,日子過得輕松愜意,和軍營內忙碌的氣氛形成鮮明對比。
不過我至少還交到了兩個朋友。一個是綠色頭發,鼻梁上有道疤的羅賓,還有一個是黑頭發、高個子的哈里森。羅賓的性格比較活潑搞怪,哈里森則經常板著臉,脾氣也不好。
要說我和哈里森、羅賓二人是怎麼認識的,那真是一次美妙的邂逅。
那個時候,理查德為了讓我能對得起軍師這個職位,也為了堵住別人說閒話的嘴,提議要我朝他兒子歐文借兵書來讀。
歐文行軍打仗隨行帶著不少書,不過他只是出於附庸風雅的目的,只把那些書作為擺設,並不會真的拿來讀。因此與其這樣,還不如干脆借給我,讓我來鑽研。
好在比起冷傲的愛德華,歐文對我的印象就好多了,再加上是他父親的請求,他也不便推辭。
當天,我拿著好幾本厚厚的兵書返回營帳。途中,一本書掉了下來,很不巧地砸在了哈里森的腳上。
哈里森跟羅賓一下子惱了,他們以為我是新兵,所以想教訓教訓我。不過我只用了三個回合就把他們打倒在地。這時奧蘭多聞訊趕過來,弄清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以後,奧蘭多決定打他們二人二十軍棍做為懲戒。
不過比起那二十軍棍,兩人得知我是軍師而且還同理查德元帥有交情,才是真正叫他們嚇得魂不附體。
但是,我覺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便對奧蘭多說這只是一場誤會,就此饒過了他們兩個。
事後,哈里森跟羅賓請我喝酒,向我賠禮道歉,一來二去,大家都變成了朋友。
原來,哈里森跟羅賓原本住在風景如畫的濱海城市奧戴亞卡城。羅賓是一名富商的兒子,哈里森則是碼頭一幫小混混的頭目。羅賓因為衣食無憂,所以游手好閒,在一幫狐朋狗友的“舉薦”下加入了哈里森的幫會,很快就混成了幫會里的二號人物。一幫人在碼頭偷雞摸狗,喝酒賭錢,日子過得好不快活。
後來,洛根為了對付聯合軍,在領地內開始強行征兵,他們這些整天游手好閒的小混混自然逃不掉。但是哈里森有一個自幼相依為命的妹妹,他決不答應把妹妹也送到前线,這激怒了軍官。結果,哈里森的妹妹當場被打死,他本人趁亂才得以逃脫。
羅賓這邊也不能幸免,除了全家要被強征入伍以外,他們家的家產也要被充軍。羅賓的父親氣不過跟軍官理論,結果父母二人在羅賓面前被殺,幸虧羅賓跑得快才逃過一劫。
也許是三大主神的指引,在那之後,他們兩人偶然間在城外相遇。為了向洛根復仇,兩人一怒之下決定投奔聯合軍。
我聽後忍不住唏噓嘆息。
幾個野心家為了自己的私欲而葬送掉千千萬萬條別人的性命,也許這就是戰爭最可怕之處。
※ ※ ※
這天下午,我像往常一樣在營帳里研讀兵書。艾米莉亞跪坐在我身旁,面帶微笑歪著頭一言不發的看著我,十分安靜。
唔……金蟬脫殼、反間計、離間計、美人計、連環計、聲東擊西……啊啊!我看得頭都快爆開了!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無聊的書?更可悲的是,我必須每天都要啃這些磚頭一樣厚的兵書,他媽的!
正當我要把手里的兵書摔在桌子上的時候,帳簾被掀開,走進來一個人。
哇!
我嚇得差一點跳起來。我本以為來人會是格里弗斯或者理查德,沒想到居然是萊因哈特!
“大、大人!”我連忙起身對萊因哈特行禮。
萊因哈特輕輕頷首,說道:“埃唐代啦,晚餐後,你不要忘記來參加作戰會議。”
我一愣,隨後急忙回答道:“是!”
奇怪,這種小事明明叫個小兵來通知我就行了,為什麼萊因哈特會親自來呢?難道他找我還有什麼別的事情?
果然,萊因哈特之後並沒有離開,他看了看我手上的兵書,問道:“看來你這幾天一直都在學習兵法?”
“我、我只是隨便看看!”
啊!該死的,這樣敷衍的回答沒問題嗎?也許我說錯話了。
萊因哈特意味不明地微微一笑。
“你打哪兒來?埃唐代啦•多拉埃姆。”
“恩格勒曼茲領地的帕迪科索爾村。大人。”
“唔。皮埃爾•恩格勒曼茲死後,恩格勒曼茲領地的狀況如何?”
“很糟糕。”
“所以你就跑到這里來了。”萊因哈特笑了笑,“我聽理查德說,你跟格里弗斯在帝都救了他。”
“是的,大人。理查德大人一時疏忽,才會中了奸人的埋伏。”
“一時疏忽?不,其實一切全因他的天真所致。”萊因哈特略帶譏誚地說,同時揮手婉拒了艾米莉亞為他遞過來的水。“理查德就像故事書里那些善良的領主,他宅心仁厚,並且是發自內心的體恤百姓,可惜他卻並不真的了解世情,所以總會做些蠢事。不過也正因為如此,剛好成全了你和格里弗斯。”頓了頓,注視著我說道:“誰都看得出來,格里弗斯想要憑借這場戰爭在朝野中展翅高飛。那你呢?你想要什麼?”
“…我、我也一樣。”
“你在撒謊。”萊因哈特直截了當地說,雙目中那像獅子眼睛的那種金色似乎能看穿我的內心一樣:“你努力把自己包裝成一個喜歡追名逐利的人,可是我看得出來,出人頭地、官運亨通,這些其實在你心里都不重要,因為你的本性就是如此,你天生就不愛這些東西。你對權力的欲望並沒有格里弗斯強烈。埃唐代啦•多拉埃姆,你回去吧。”他說。
“回去?!”我一驚,“為什麼?”
“因為我在你的眼中看不到野心。”
“那、那又有什麼關系?”
萊因哈特說道:“不管是在戰場還是在帝都,沒有野心,都難成大事。也許你只是不由自主地跟隨在格里弗斯身邊,但你畢竟不是格里弗斯,你的心腸根本就不夠硬,也不夠狠。就算你能混過這場戰爭,但想要在帝都揚名立萬,不夠狠是絕對不行的。長此以往,你不但很容易被人利用,更會有丟掉性命的危險。”
我心里不覺泛起一種奇異的滋味,低下頭,握緊了拳頭。
萊因哈特這時已經准備離開,我忽然說:“萊因哈特大人。”
萊因哈特停下腳步,轉過身望著我。
我抬頭直視著萊因哈特的雙眼,就好像不受控制般的說道:“很抱歉,我現在還不能離開戰場。”
“哦?”
我苦笑了一下,說道:“的確,我沒那麼大的野心,我只想在戰場上混一些戰功然後出人頭地,一開始我是這樣想的,這也是我來此的目的。可是,現在那對我來說卻並不是最重要的目的!”
“那什麼才是你最重要的目的?”萊因哈特有些好奇地問。
“帕迪科索爾村離戰場很遠。”我說,“一開始,我們都以為戰爭跟我們沒有什麼關系,戰火也肯定不會蔓延到這個村子……”說到這里,我不禁低下頭,黯然道:
“的確,戰火並沒有燒到帕迪科索爾村,但是村子卻還是受到了戰爭波及。皮埃爾•恩格勒曼茲為了籌備軍需,逼迫我們交出我們根本承擔不起的稅斌。最後,我們被逼得走投無路,自行組織反抗領主…結果死了很多人……”我輕輕吸了一口氣,重新抬起頭來凝視萊因哈特:“此外我還有兩個朋友,他們也是因為戰爭而失去了親人。這讓我意識到,其實有很多人,這場戰爭原本與他們無關,但他們卻還是因為戰爭而受到了傷害,戰爭就是這麼可怕!我不能容忍野心家為了自己的私欲而葬送掉千千萬萬條別人的性命!正因為如此,我希望能為盡早結束這場戰場盡一份力!”
萊因哈特的表情變得很奇怪,他看我的眼神讓我覺得有些不自在。
“呃……萊因哈特大人是不是覺得我的想法太天真了?”
“你的確很天真,孩子。”
“呃……”
“不過,卻並不令我討厭。”
“咦?”
忽然,我發現萊因哈特的目中似乎涌出了一種說不出的哀傷之意,他說道:“埃唐代啦•多拉埃姆,你令我想起一個人來。”
我大著膽子問道:“是誰?”
萊因哈特沒有回答,目中的哀傷之意卻變得更濃更深。他轉身離開了營帳,並用聽不出語氣的聲音說道:
“那麼,你就繼續以軍師的身份留在這里吧,埃唐代啦•多拉埃姆。也許在不久之後,我們真的會需要聽取你的建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