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衣櫃門的縫隙看過去,他們一共有七個人,我沒有看到比爾。他們點起了燈,房間里一下子就變得明亮起來。
其中一個黃頭發的瘦高個男人說道:“比爾去哪兒了?”
另一個灰胡子的老頭道:“他去和盜賊公會的頭目談價錢了,松克。”
“談價錢?” 松克露出譏誚的笑意,“他倒越來越像個商人了。”
“如果他真是個商人,那麼我們的進展可就要比現在快很多了。”一個棕色頭發的中年男子反唇相譏,這些人中只有他穿著鐵甲。
松克瞪著他:“迪拉德,你是不是想說不如我們干脆真的去經商算了,嗯?”
“我可沒說過。你喝多了嗎松克?”迪拉德不耐煩地回答。
肥龍立即激動地跳了起來,揮舞著拳頭大喊道:“我們可不能去當商人,我們是‘掠奪者’……”
“夠了!都住口!這樣的爭吵我已經聽膩了!我們必須要團結一致,才能共度難關!”灰胡子老頭厲聲打段了他們。
松克冷哼一聲。迪拉德聳了聳肩:“知道了,哈索西,嘁!”
“掠奪者”……我好像聽羅倫斯老板他們在聊天時提起過……
“不過,居然能請動盜賊公會的頭目來牽橋,買家到底是什麼來頭?假如咱們和他們長期合作,不會出問題嗎?說實話,我很擔心啊。”松克說。
“比爾信賴他們,應該沒問題。管他呢,只要他們能給錢,我不在乎他們是誰。”迪拉德說。肥龍不屑地冷哼了一聲。
這時候,哈索西忽然問道:“屠村到底是誰下的命令?”
肥龍道:“當然是比爾。”
哈索西無奈地搖了搖頭:“他不應該那麼做的。”
“可是買家特別強調過,不能讓那些女孩子再和其他人有聯系,否則他們是不會付錢的。”肥龍聲明。
“而且我也很欣賞比爾的做法。我們是‘掠奪者’,我的劍太久不飲人血已經變鈍了,正好借此機會‘磨一磨’!”松克殘忍地微笑道。
肥龍也興奮地說:“這也等於是提起皇帝老兒的腦袋讓他看看,叫他別忘了‘掠奪者’的存在!”他的話立刻得到了其他人的高聲附和。
“皇帝當然不會忘記‘掠奪者’,因為‘掠奪者’在邊境國到處都是。”哈索西似乎在強忍著怒氣:“假如再在格瑞卡帕塔領地做這種會暴露蹤跡的事,那咱們離死期也不遠了!”
“哪里到處都是了?你難道是說蕾雅?她不過是個叛徒!”松克不屑地冷哼。
哈索西正欲開口,忽然白眉一皺,抬頭望向天花板,大聲道:“什麼人,聽夠了沒有?還不給我滾出來!”抬起雙手念動咒語,腳下立時出現一團黑影,好像石油一般凝聚成柱,筆直地上升向上方攻去!
是暗系魔法中的“熔流”!原來哈索西是魔法師!
屋頂喀喇一陣響,熔流撞破了屋瓦,將屋頂打穿一個大洞。
緊接著忽然響起一串嬌媚的咯咯嬌笑聲,從屋頂上冉冉落下一個女子。
那女子一身白衣,眉目如畫,一頭烏黑的長發滑如絲緞,她腰間隨隨便便地插著一把刀鞘為暗黃色、而且沒有刀鐔的武士刀。
我的天啊!這是不可能的!
安!
我急忙用雙手捂住自己的嘴以防止自己喊出來。
安。
我居然和她在這種地方重逢、以這種方式重逢……
※ ※ ※
安輕飄飄地落在地板上時,敵人已在她周圍圍成一個鐵桶似的圈子。不過她的眼中全無畏怯之色,閃著一種帶著幾分嬌媚的神采。
哈索西叱道:“原來是個女人,好身手!”
安怡然自得地笑道:“老先生,你過獎了!”
肥龍額上青筋暴現,怒罵道:“臭婊子!你從哪個窯子里跑出來的,敢來大爺們這里撒野!”
肥龍的話音方落,我仿佛看到有一道刺目的寒光在他的脖子上亮起。緊接著一抹鮮血飛濺而出,肥龍魁梧的身軀輕微搖晃了兩下,頹然倒地。
眾人先是一陣錯愕,接著厲聲怒叱。安全然不理他們的反應,聲音清晰地問道:“那個村子,是不是你們干的好事?你們為什麼要這麼做?”
松克揮劍對安劈去,怒吼道:“是又怎麼樣?憑你這婊子也想為那些人報仇嗎!”與此同時,連同著松克的劍,迪拉德的斧槍、還有另外三人的長槍、雙劍、鐵頭棒一股腦地對安招呼了過來。哈索西的雙掌暴現出黑色的光芒,暗系魔法也發動了!
安若無其事地嘆了口氣:“我也只是隨便問問。”
這些連綿密集的攻勢眼看就要將安淹沒,她卻毫不在意,目中全無懼色,突然拔劍,一道劍光如飛虹閃電,瞬間切開了哈索西他們的攻勢!劍光劃過,哈索西、松克、迪拉德,還有另外三名“掠奪者”全部被攔腰斬斷!他們臨死前甚至連一聲慘叫也沒有發出。
安把武士刀收回鞘中,淡淡道:“其實我只要聽到你們承認就夠了。”
哈!許久不見,她的身手果然還是如此干淨利落!
只聽安忽然高聲道:“躲在櫃子里太久會悶壞的,快出來透透氣吧。”
唉,我終究還是被發現了。
我笑了一聲,用力推開衣櫃的門,大步走了出來:
“安!”
“!!”
安肯定以為躲在櫃子里的是“掠奪者”的伏兵,卻沒想到竟然是我。她一看到我,整個人都呆住了,一雙美麗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瞧著我。她張了張口,卻沒有發出聲音,然後,驚訝很快就轉變成了驚喜。
我的心幾乎要停止跳動。
她離去之後,我本以為再也見不著她了。
江湖風險多,她也不知道會在什麼地方飄泊流浪。如果有緣,以後或許能再相見,就算如此,恐怕也不知要在多少年之後……
可是沒想到,此時此刻,我居然和她在這種情況下,在這種地方重逢。
我們就這樣互相默默地凝視著,仿佛良久良久都沒有開口。
“埃唐代啦……埃唐代啦!”
安跑過來一把將我抱在懷里,我的頭頓時被埋在了她那兩顆豐盈柔軟的乳房中,嗚……
“埃唐代啦!真的是你,真的是你嗎?我太高興了!實在太高興了!簡直就好像在做夢一樣!不,現在比任何的夢都要美妙!”
安把我抱了起來,就這麼一直轉圈圈。我的臉還是沒辦法從她的胸部掙脫出來,不行了,簡直快窒息了!
呼!過了一會兒,安總算把我放了下來,啊啊……總算得救了。
“埃唐代啦,快說,你怎麼也跑到銀鐵城來了啊?”安像個大姐姐一樣揉了揉我的頭發,興衝衝地問道。
“我……”
突然,房門被打開了,旅店老板跟幾個侍女神色慌張地跑了進來。
他們一看到地上的死屍,刹那間就嚇得臉色煞白,正欲開口驚呼。安“刷”地拔出武士刀,架在旅店老板的脖子上,厲聲道:“閉嘴!”又拿出幾顆寶石扔在地上,嚴厲地道:“這些寶石給你,等會兒警備隊找來,你就說什麼也不知道,不許說看到我們,否則你小心有頭睡覺,沒頭起床!”
那個旅店老板和那些侍女哪里敢說個“不”字,急忙不停地點頭。我強忍住才沒有笑出來,說道:“安,那些人抓了很多女孩子,就關在隔壁房間。”
“嗯!”安點了點頭,我們一起走到隔壁房間。安二話不說就揮刀砍掉了門鎖,我們把那些女孩子以最快的速度帶離了這個旅店。
此刻已經入夜,我跟安領著那些女孩子來到大街上一處僻靜無人之處。安對我簡單交代了一下前因後果,原來她途經一個慘遭屠戮的村莊,後來一路追查凶手,才來到銀鐵城的。
“我之前好像也有聽過‘掠奪者’,他們到底是一伙什麼人啊,怎麼那麼凶惡?”
“七年前,在梅米賽迪領地出現了一伙強盜集團,自稱‘掠奪者’。”安說,“嗯,他們的所作所為也的確配得上這個稱號。他們的首領叫肖恩•斯納珀瑞,倒也不是怎麼了不起的角色。總之,‘掠奪者’在梅米賽迪為害一方,最後終於引起了朝廷的重視。皇帝派兵圍剿,很輕松就把他們消滅了,肖恩•斯納珀瑞也被斬首示眾。只不過,後來‘掠奪者’的余黨逃到了邊境國,多年後在那里東山再起,聲勢卻不可思議的比之前壯大了好幾倍。”
“照你這麼說,‘掠奪者’不是應該在邊境嗎?他們跑來銀鐵城做什麼?”
安聳了聳肩:“誰知道?也許是打算在這里建立分部吧。”
接下來我們開始討論怎麼處理這些女孩。安提議把這些女孩送到一個和她很熟的作風正派的貴族家里做女仆。我猶豫了一下,最後也只好同意了。畢竟,這些女孩子已經無家可歸,父母都被“掠奪者”殺害,給貴族做女仆,應該會得到較好的待遇。
之後安領著我們來到了銀鐵城的冒險者公會,向會長申請了護送這些女孩去那個貴族家里的委托,並告知了那個貴族的住址以及附上一封介紹信,還付了傭金。
較之唯利是圖、動不動翻臉不認人的雇傭兵,冒險者的信譽就要好得多,這一點在冒險者公會得到皇帝的首肯,在全國各地都開有分部就可見一斑。當然了,雇傭冒險者的價格通常也較之傭兵高得多,不過錢對於安來說自然不是問題。
冒險者公會的會長提議讓這些女孩今晚就睡在公會的二樓,等明天一早他就會找幾個身手不錯的冒險者護送她們出城。由於冒險者公會不管在什麼地方都有一定的威望,惡徒輕易不敢進犯,所以把她們留在這里,我們兩人都很放心。
只不過……
“主人!”
“哇!”
我們走出冒險者公會,那個在白天被肥龍虐待的女孩子一下子撲入了我的懷抱,嘻嘻哈哈地笑個不停。
“她……?”我給弄得糊塗了,用手一指那個女孩,怔怔地看著安。
“你的女奴。”安倚著路燈柱,笑眯眯的回答道。
“安!”
她噗哧笑了一聲,走過來輕輕地撫摸著那個女孩雪白的頭發,有些難過地說道:“這孩子應該是在‘掠奪者’屠村時受到了驚嚇,她的心智才因此倒退了吧。”
“倒退?”
“嗯。她的思維似乎一下子回到了十歲的樣子。”
“是嗎……”我低頭望著那個女孩,她也正抬起頭來衝我露出孩子般天真無邪的笑臉。
“她這個樣子,就算把她送到那位貴族那里,恐怕也會被別的女孩子欺負。不過,你肯定不會欺負她的,對吧?所以說,還不如讓她做你的女奴。”
嗯……這聽起來也沒什麼不好。我點點頭,說道:“那好吧。”接著又柔聲問那個女孩子:“你叫什麼名字?”
“蘇菲亞!”女孩子開朗地回答道。
我笑道:“蘇菲亞,你多大了?”
“十九歲!”
什麼?豈不是比我還大?
不過,其實只要仔細觀察蘇菲亞就會發現,她的身材真的己經發育得很成熟了……
彈!
嗚,痛死我了!
“安,你干嘛突然用手指彈我的額頭?!”
“當然是做為你只顧色眯眯地看蘇菲亞,從而冷落了人家的懲罰嘍~~”
“可惡……”
我們三個人就這樣走在寂靜的大街上,朝酒泉旅店走去,蘇菲亞很聽話地跟在我們身後,沿途的街景和燈光深深地吸引了她的注意力,讓她目不暇接。
安忽然開口說道:“埃唐代啦,現在…你能告訴我,你為什麼會來銀鐵城了吧?”
“……嗯。”也是時候了。
我不禁慢慢地深吸了一口氣,開始講述:
領主強加賦稅…
我們最終決定奮起反抗…
然後領主率兵來到帕迪科索爾村報復…
領主殺死了姥姥…
“姥姥…去世了……怎麼會……”
安長長吸入了一口氣,咬著嘴唇,搖了搖頭。
我沒有說話,低著頭,陷入了沉默。
那些傷口仿佛被蟲在咬著,隱隱作痛。
安從後面抱住了我,發絲觸碰到我的臉頰,有些癢。
“我沒事…”我說,但是當我聽到自己的聲音的時候,才發現聲音已有些哽咽。
“埃唐代啦……”
“都已經…過去了……”
“也許…我那時候應該留在村子里的。對不起……”
我搖了搖頭。
“不關你的事。你不必自責。”
安把酒瓶遞到我面前。
“喝吧。”她在我耳邊溫柔地說道。
“謝謝。”我接過酒瓶喝了一口酒。
一股暖流霎時間熱辣辣地流遍全身。
好烈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