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兒好像剛從一場夢中醒來,但她不會想到,其實從這時起,她便墜入了一個無比深沉、永無止境的噩夢當中。
村莊燃燒著,所有的噩夢都是從這里開始的。
“哎……?”
嘉兒失神地眨了眨大眼睛,茫然地望著眼前的衝天火光。
——這是什麼地方?
——這里是她居住的村莊嗎?
——怎麼會變成如此可怕的樣子?
——為什麼明明只是一覺醒來,這兒就已經天翻地覆了呢?
熾熱的火光將地上的鮮血映照出一種妖異的光澤,整片土地都散發出濃郁到讓人難以忍受的血腥味。村莊所有的地方都被黑紅色的血液覆蓋,血泊中漂承著無數的內髒殘肢,每一具屍體都支離破碎,就好像一個任性的孩子粗暴地拆解了他的所有玩具,然後揉成一團,再拋上半空,任由這些破碎的玩具胡亂地摔在地上。
嘉兒認得這些屍體,他們都是村子里的人,都是她認識的人。
忙完農活之後叼著煙斗給她講故事的伯伯,水車磨坊溫柔的大姐姐,做面包很好吃的阿姨,還有她情竇初開暗戀的少年……
這些都是她認識的人,都是她很喜歡的人,
現在全都死了,全都死了,
有的只剩下一個頭,有的脖子連著一條手臂,有的被開膛破肚腸子掛在樹上,還有的變為一堆殘破的肉塊只能隱約猜到原來的模樣。
嘉兒的大腦停頓了,她如泥塑木雕般僵立在原地,不知道該做什麼,甚至已經忘記了害怕。
大家……大家都怎麼了?
……嘉兒一定是在做夢!
濃烈的血腥味加上腹中突然涌上來的奇怪感覺,令嘉兒想要嘔吐,她下意識地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卻發現自己的雙手沾滿了鮮血。
不只是雙手,她的全身都被鮮血染紅,猶如曾在血池中沐浴過,就連那一頭紅發也浸透了鮮血,變成一種異樣的猩紅色。
“為什麼嘉兒渾身都是血?!”
無法言說的恐懼襲上心頭,令嘉兒幾乎窒息。她膽戰心驚地瞄向地上的碎屍,那些屍塊仿佛變成了一張張猙獰的嘴臉,對她露出嘲弄的笑容。
全都死了,全都死了,
曾經對嘉兒很好的大家,全都被鮮血染紅,變成了丑陋的肉塊,不斷地嘲笑著嘉兒。
全都死了,全都死了,
好濃的血腥味,令人作嘔的血腥味,
“哈哈哈!哈哈哈!”
“你們為什麼要嘲笑嘉兒?嘉兒做錯了什麼?”嘉兒哭喊。
“哈哈哈!哈哈哈!”屍塊不停地發出毛骨悚然的笑聲。
全都死了,全都死了。
腹中異樣的感覺又涌了上來,嘉兒顧不得手上的鮮血,連忙用手捂住嘴巴,強忍住不要嘔吐。
“好可怕!這里好可怕!嘉兒要回到爸爸媽媽的身邊!這一定是場噩夢,爸爸媽媽會保護嘉兒的!”
爸爸媽媽的臉龐浮現在嘉兒的腦海中,這讓她感受到一絲短暫的安心,可是下一個瞬間,就連爸爸媽媽亦被鮮血染紅。
哩……哩……
嘉兒突然想起來了,她腹中究竟有什麼東西。
她也想起了所有的事情。
在嘉兒很小的時候,她就偶爾會感覺到自己心中有某種東西在蠢動著。她說不出來那究竟是什麼,好像是一種沉重的情緒,又好像是一頭躁動的怪物,總是會帶給她難以言說的異樣感覺。隨著她一天天長大,那東西出現的次數也越來越頻繁。
在今天的黃昏,在與同伴們玩耍後返回家的半路上,嘉兒心中蠢動的那個東西,在這時第一次成形了。
不斷鼓動的那個東西占滿了她的心。
無論是興奮還是喜悅,恐怖還是悲傷,在那一刻嘉兒都已經感覺不到了。
哩……哩……
喉嚨出現了一種像是靈魂在吱吱作響的聲音。
哩……哩……
漫天鮮血般的殘陽,把她的面容映成血紅的顏色。
她的大腦完全失去了意識,她再也感覺不到任何事物,亦不再思考任何東西,她想要的只有殺戮、鮮血和破壞!
殺光,
殺光眼前所有的人,
摧毀所有的生命,摧毀眼前的一切,
就連父母也被她撕成碎片,然後她撿起屍塊,放進嘴中,啃食……
強烈的反胃迅速涌上喉頭,嘉兒彎下腰,將父母的血肉全部吐了出來。
“大家……全都死掉了,是嘉兒殺的……”
“爸爸媽媽……被嘉兒吃掉了……”
這不是真的!
不是真的!不是真的!不是真的!不是真的!不是真的!不是真的!不是真的!不是真的!不是真的!不是真的!不是真的!不是真的!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爸爸媽媽……大家……嘉兒……嘉兒……咿……咿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撕心裂肺的哀嚎響徹黑夜,充滿令人戰栗的絕望。
哀嚎變成無力的抽泣,抽泣逐漸又變為瘋癲的大笑。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火光裹挾著血腥氣舔舐夜空,就連圓月亦被染成一種血腥的紅。
……
※ ※ ※
“嘉兒,你不是在做夢,我不會再離開你了,從今天開始,你就留下來,一直留在我身邊,我絕不騙你。”
我用手輕輕地為嘉兒擦拭眼淚,溫柔地對她說。
“嗚嗚……埃唐代啦真的願意接納嘉兒嗎?接納那個殺掉了村子里的大家,吃掉了爸爸媽媽的嘉兒?那個已經一無所有的嘉兒?沒有親人的嘉兒?”
“我當然願意,我知道你那時無法控制自己,那不是你的錯。”
“真的?哩……埃唐代啦沒有騙嘉兒嗎?埃唐代啦一定在騙嘉兒對不對?然後就像之前那樣拋下嘉兒一走了之!埃唐代啦一定會那麼做的!騙人!全都是騙人的!哩……哩……”
嘉兒的表情驟然重新變得猙獰,低吠一聲,張口咬向我的咽喉!
我反手一記耳光,重重地摑在她的臉上。
“啪。”清脆的聲響,嘉兒被我摑得半張臉又紅又腫,但疼痛也解除了她剛剛開始的狂化狀態。
清醒過來的嘉兒一下子愣住了,仿佛不知自己身在何方。
我雙手抓住她的頭,讓她的目光對准我,然後我深深地吻上她的嘴唇,將她的嬌呼聲壓回到嘴里,只在瓊鼻中發出一陣含糊不清的哼鳴聲。我的舌頭伸入她的嘴里,和她的丁香小舌糾纏在一起,我用力狂吻著她,吸吮著她口中的香津甜唾。
良久,我們的嘴唇才分開。
“嘉兒,你不必再害怕,也不要擔心,你相信我吧,我真的不會拋棄你的。你說你已經沒有家人了,那就讓我來當你的家人好了。我不僅要做你的家人,我還要做你的主人!”
“埃唐代啦……主人……?”
嘉兒那雙藍寶石般美麗的大眼睛痴痴地注視著我,露出貓咪般單純的眼神。
我俯頭貼上她香嫩的臉蛋,又重重地吻了下去。
這一次,嘉兒沒有再抗拒,也沒有任何的抵觸,她緊緊地抱住了我,激烈地回吻著。她的嘴唇細膩而柔軟,濕潤的微張著,求索著我的唇,像是一朵怒放的鮮花,誘惑著蜜蜂采摘她花心里的蜜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