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也怪,上午還是晴空萬里、陽光普照,但是一到下午天氣突然劇變,先是刮起刺骨的冷風,緊接著淅淅瀝瀝、連綿不斷地落下雪花。
寒星城外的戰場上,數千人正在拼命廝殺,一時間天昏地暗,日月無光,呐喊連天,伏屍處處。
“呀啊啊啊啊——!”
已重新換上女兵服的蓮花照例一馬當先的衝在最前面,手中一雙玉錘染滿鮮血,死在她錘下的敵兵不計其數。夏洛特在蓮花身側左劈右砍,手斧跟長弓交替使用,不斷地收割人命。本來瑪麗安也和她們在一起,可是不久之前被一隊敵兵給衝散了。
在蓮花周圍,無數火球、冰錐、閃電縱橫交織;士兵跟戰馬的屍體多到數不清,放眼可見燃燒著的戰車、攻城器械、魔動巨兵和飛空艇的殘骸。
“轟隆!”
突然一條飛龍渾身著火從空中搖搖晃晃地墜落下來,把聯合軍的一個投石器砸得稀爛,周圍的士兵被氣浪吹得人仰馬翻。
蓮花忍不住抬頭上望,天空是陰沉沉的,一直下著雪。兩個龍騎士軍團在空中激烈交戰,飛龍們口吐烈火,與冰雪狂亂地交織在天幕之上。偶爾就會有飛龍的屍體從上空隕落,像一枚巨大的炮彈砸中地面,發出強烈驚人的悶響。
並不是只有龍騎士,聯合軍與寒星城的大大小小百余艘飛空艇也正在空中激烈交戰,魔導炮發出五顏六色、不同屬性的射线對轟。天空和大地全都變為戰場,兩軍血戰的慘烈景況,使天地間淪為一片人間地獄!
聯合軍的眾多飛空艇中,一艘淺黑色、邊緣有金色飛翼浮雕、造型華麗的飛空艇衝在最前面。這艘飛船雖然身中數彈,船身多處冒著黑煙,卻仍舊沒有墜毀,也看不出退縮的意思,魔導炮不斷射出飛彈,其勢銳不可擋。
蓮花知道,那是格里弗斯•斯派萊貞特的飛空艇,她的主人埃唐代啦•多拉埃姆也在那上面。
“……”
蓮花心念一動下,不知不覺竟出了神,直到有人大喊“巨弩!”她這才驟然驚醒。
她這隊人馬已經很接近寒星城的城牆了,自然等於也進入了位於城牆上的投石器、魔導炮和巨弩的射程范圍。
蓮花看到一支樹干般粗大的弩箭勁射而出,頓時嚇得她花容失色。
不過,她本以為這支弩箭會射向自己,但其實是射向在她旁邊的一名魔法師。
“大地之——呃啊!!”
那名魔法師急忙念起咒語,試圖使用大地之牆來抵擋弩箭,可是弩箭來勢之急不容分說,魔法師的咒語還未念完,巨弩粗大的弩箭就射中了他的腹部,其勢之猛直接把魔法師的身體射成碎片,他坐下的戰馬也被硬生生射成兩截,鮮血噴濺出來,濺在蓮花的俏臉上。
“嗚……!”蓮花嚇得大叫起來,十根玉潤的腳趾因為恐懼而大大的張開,戰馬受驚長嘶人立而起。
與此同時,寒星城城牆上的投石器也開始攻擊,一塊塊巨石連續不斷地投向戰場,將敵我雙方不少人馬砸成了肉餅。
“不好!”夏洛特勒緊韁繩竭力讓受驚的陸行鳥鎮定下來,此時一名敵兵揮舞著斬馬刀砍來,她急忙搭弓上箭,一箭結果了那家伙。
更多的弩箭與石塊劈頭蓋腦地接踵而至,更可怕的是魔導炮的炮擊,伴隨著連續不斷的爆炸聲,地面被炸出許多大坑,泥土飛揚。
“蓮花,前面太危險了!快後退!”夏洛特對在她前面的蓮花大喊道,她的陸行鳥由於驚嚇過度不斷拍打著不能飛的短翅膀,她現在必須很努力才能讓它鎮定那麼幾秒鍾。
蓮花干掉了她面前最後一個敵人,轉過頭對夏洛特一笑:“後退?那可不是我的風格!”
就在此時,一顆巨石從半空中以極快的速度砸向蓮花,眼看就將要把她砸成肉醬!
蓮花不以為然的哼了一聲,自馬背上一躍而起,丟下手中雙錘,拔出背後的雙手劍。
劍身晶亮如水,護手為黃金所鑄,中央鑲著一顆玉石。
這把叫做“龍騰劍”的魔法劍,是在那次突襲移動要塞時繳獲的寶物,後來論功行賞,被賜予埃唐代啦。不過埃唐代啦得到以後用不習慣,便送給了蓮花。
蓮花雖然完全不懂劍術,可是能有一把魔法劍拿來給她亂砍亂劈,還是令她蠻高興的。
“喝呀!”身輕如燕的蓮花躍上半空,嬌吒一聲,對迎面而來的巨石用力揮出一劍。
風屬性的龍騰劍劍光大盛,劍身上瞬間涌出一股勁風,化作一道氣刃,如切豆腐一般輕而易舉地切開了巨岩!
蓮花輕盈地落回地面,又用龍騰劍與圍過來的敵兵展開廝殺。不過蓮花用劍明顯沒有使雙錘那麼靈光,因此戰況很快就變得對她十分不利。夏洛特見狀很頭疼地嘆了口氣,只好跑過來幫忙。
轟!
爆炸聲震耳欲聾,戰場上火光衝天!在兩個女孩子旁邊,一台魔動巨兵中了兩名魔法師合力使出的暗系魔法暗物質。
暗物質是一種能夠使空間扭曲的法術,那兩名魔法師吟唱完咒文後,魔動巨兵的腳下陡然出現一個散發著不祥的暗紫色光芒的魔法陣。緊接著,在魔法陣周圍產生了一個不斷旋轉的黑色球體,將魔動巨兵包裹在里面。魔動巨兵巨大的軀體就仿佛被一雙無形的巨手不斷擠壓,最終被暗物質攥成一團廢鐵,爆炸碎成了無數片。
著火的鐵皮和零件漫天花雨般灑落,蓮花、夏洛特以及周圍人急忙躲閃。忽然,蓮花看到有十五艘飛空艇自寒星城中緩緩駛出。令蓮花驚訝的是,這十五艘飛空艇彼此之間竟都用粗大的鐵鏈鎖在一起,排成一排,整齊劃一的水平向前推進。
而且這十五艘飛船上居然都沒有配備武器,甲板上密密麻麻的站滿了人。這些人穿的並不是叛軍士兵的衣服,手中也沒有武器,有老有少,有男有女,竟然都是些平民百姓!
在這十五艘船正中央的一艘,船首站著一名魔法師。他此刻取出一個卷軸打開來,亮起一個魔法陣,從中迅速升騰起金色的煙霧,很快形成一面巨大的鏡子,變成了一個屏幕。一位妖艷的金發女郎出現在“屏幕”中,赫然是寒星城的守將——伊梅爾達!
“萊因哈特•沃特森諾蒂,還有理查德•菲斯特沃,我知道你們現在一定能夠聽得見我說話!”
伊梅爾達說道,聲音十分嬌媚動聽,但卻又透著一股冷酷無情。這個由魔法所產生的屏幕把她的聲音擴大了好幾十倍,使得她說的每一個字能夠清晰地傳遍整個戰場。
萊因哈特與理查德的大戰艦在戰場的大後方坐鎮指揮,蓮花知道,現在即便是在那里,兩位總指揮官也肯定能聽得到伊梅爾達說話。
伊梅爾達美麗精致的面孔露出一絲冷酷的笑意:“你們看好了,在這十五艘飛空艇上,全部都是老百姓哦!現在,十五艘船正在朝你們飛來,你們若不想害死這許多無辜百姓的話,就乖乖的給我後退!”
“可惡!竟然拿平民百姓做人質,這個伊梅爾達真卑鄙!”蓮花氣得咬牙切齒,用力攥緊了拳頭。
那十五艘飛空艇一刻不停的衝向聯合軍,果真如伊梅爾達所言,打算一直深入衝到聯合軍的大後方,途中所遇的聯合軍飛空艇以及龍騎士,不是慌忙避讓便是停止了攻擊,全都顯得不知所措。眾人都在等待從大戰艦那里傳來的命令,不敢貿然行動。
然而這恰恰給了伊梅爾達的軍隊反擊的機會。在這十五艘飛空艇後方,伊梅爾達的艦隊跟龍騎士全力開火,眨眼間就將空中的聯合軍打得無比狼狽。
很快,十五艘載滿平民百姓的飛空艇已來到了格里弗斯的飛空艇面前。和其他人不同的是,格里弗斯的飛空艇並沒有閃避的意思,而且蓮花還看到那艘飛空艇的主炮的炮口已亮起白光,正在匯聚能量!
蓮花心中一凜,失聲道:“不、不會吧!?”
隨後——
轟!
主炮射出一道刺目的白光,命中那些載滿平民的飛空艇!在中央的三艘飛船瞬間灰飛煙滅,其余幾艘亦受到重創,著火墜落。但是因為這些飛空艇之間連著鐵鏈,一損俱損,所以當有飛空艇墜落時,船身上的鐵鏈拉動著其余的飛空艇,仿佛陪葬一般也開始一同下墜。
其實還沒等飛空艇墜毀,那些平民百姓就已全部從甲板上稀里嘩啦的掉了下來。蓮花滿眼盡是驚慌失措的平民抓著甲板苦苦掙扎,然後徒勞無功的、螻蟻般密密麻麻的從半空中墜落,滿耳只聞臨死時的慘叫之聲,數百條人命頃刻間便摔成一灘灘血肉模糊的泥漿!
“啊…啊……”
蓮花整個人都駭得僵住了,她只希望這是一場噩夢。
※ ※ ※
“格里弗斯,你在干什麼?!”
我感到天旋地轉,冷汗瞬間染透衣襟。
格里弗斯並沒有等待從大戰艦傳來的命令,而是直接了當的下令開炮。一瞬間,數千人全部死於非命!
這很符合格里弗斯的作風,我也料到他會這麼做。但是……我其實一直抱有一絲僥幸心理,覺得格里弗斯不會那麼做的,可是……
“伊梅爾達是個心如蛇蠍的女人,也是個優秀的將領,她明白想要獲勝就必須不擇手段,從不在意榮譽感之類的東西,她和溫拿還有依庫拉是截然不同的兩種人。”格里弗斯慵懶地倚在指揮官的座椅里,淡淡地說道。他好像覺得很無聊,伸出一只手,一只一只手指地看過去,補充道:“與我們那個奇怪的巴洛克侯爵當然也是不一樣的。”
“可、可是那些人都只是無辜的老百姓,是伊梅爾達把他們抓來當人質——”
“伊梅爾達之所以會利用平民,就是想讓我們投鼠忌器。”格里弗斯打斷了我,“那個女人又聰明又惡毒,她認為我們不敢傷及無辜,所以拿平民來當擋箭牌。我只有這麼做,才能讓她明白這招對我軍毫無用處,才能讓她徹底打消再利用平民百姓的卑鄙念頭。”
我沒有再說話,格里弗斯說的或許沒錯,但這也絕不是唯一的解決辦法。
我知道,格里弗斯會下令這麼做,是因為他不願等待命令。從一開始,他就不想聽任何人的命令,他也不在乎屠殺平民。
“那些平民的確非常可憐,但是不要憐憫他們,埃唐代啦。”格里弗斯以平靜到冷酷的聲音對我說道,“至少現在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