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獨Rock

　　 ai，這項新興起來的科技，改變了無數產業。從單純的體力替代到越來越精密的活動乃至曾經人類的專屬，ai的力量擴散著。ai似乎已經能夠創造一切，繪畫，小說甚至音樂。電子音樂與搖滾作為現代藝術不免成為ai技術的一片田地，被改造顛覆，人類在這里的空間被擠占了一塊。這被擠占的空間對那些知名樂隊完全沒有影響，但是對於一個小小jk樂隊呢？

　　 “還要辦下去嗎？”喜多看著空蕩蕩的演播室，迷茫地低語，其他在練習的人停了下來看著她。

　　 人們開始喜歡线上的便宜直播，喜歡ai歌手，躲避糟糕的外界與疫情，越來越少人來看他們的演出。

　　 “不如說，還能不能辦下去。”坐在櫃台里側的星歌，輕輕抿著咖啡，嘆氣，“現在你們雖然演出進步很大，可是資金已經用盡了，也沒有可觀的業績，要辦下去真的很困難。”

　　 沒人說話。涼依舊輕輕彈著貝斯，一里滿眼淚水緊緊抱著吉他，虹夏握著鼓錘的手緩緩放下，喜多欲言又止。四個人就這樣站著，偶爾互相看看，不過一里只是抱著吉他慢慢縮進了角落。

　　 “我們……再打工賺錢吧！”虹夏笑了笑，“一定可以堅持下去！我們之前不也遇到這樣的困難了嗎！沒問題的！”

　　 “我還有零花錢。”涼慢悠悠地說，“還有些。嗯。”

　　 “可是……好的……我們能挺過去的！”喜多無奈地抬起頭，試圖抓住希望。

　　 一里……她沒有開口……她不想打工，但是她也想要這個樂隊……如果解散了，就不用經受可怕的社交了吧？可是她想要走出去，想要和樂團的大家實現夢想……她真的自責啊！也許都是她自己導致樂團變成這樣……好可怕啊！一里在角落縮得更緊。

　　 一里感覺自己要被拋棄，但是其他三人圍過來拉起了她。“不要這麼社恐啦～”“一起加油哦！”“小孤獨可以的。”一里得到這樣的安慰。

　　 “那麼，你們只能自己集資，演播廳的資金也短缺，你們只能靠自己了。”星歌已經喝完咖啡，“行動起來吧。”

　　 四人舉手歡呼，不過一里的手是被舉起來的。然後今夜眾人離散。

　　 在接下來的一周嘗試打工讓樂隊存活吧！

　　 一里孤獨地在路上低頭蹣跚地走著……好可怕……好擔心……怎麼樣才能有勇氣打工啊！真想退縮……可是……她依舊孤獨，重回迷茫。樂隊如果解散了，我該怎麼辦呢？重新做回網路上的吉他英雄遠離現實也不賴……可是大家……

　　 一里走著，想著，感覺慢慢下沉，感覺與世界在分割，離閃閃發光的舞台越來越遠……

　　 那麼……簡單的，不需要和人說話的，賺錢多的打工存在就好了。一里猛烈搖頭，怎麼可能有這樣的事，不行不行不行！我還是……好沒用……

　　 這時一里看見腳下踩到一張宣傳單。

　　 “臨時工招聘：要求年輕女性，時間充裕即可。工作簡單不必社交，工資高額。具體內容面議。”

　　 手在顫抖，一里不知道是震驚還是驚喜，竟然真的有這樣的打工……會不會很危險……是騙子吧？不過好誘人……

　　 一里讀了讀面試位置……抬頭……誒？就在面前……之前這里有這樣的建築嗎？

　　 風席卷著，又一張傳單飛出，在空中消失……一里抓緊裙擺，左右看看，再一次對照地址。自己是一直沉浸在自我才會沒注意到街邊的變化吧。正好風把傳單從這個地點吹出來啊。

　　 這時一個紅頭發的女孩從門口跑出來，她壓緊帽子，試圖關上大敞的門。她注意到正在愣神的一里，又看到她手里的傳單。立刻跑過去拉起她的手，“啊呀～有小可愛來面試了，快點進來～”

　　 一里只能啊啊地回應著，思維混亂地就進了建築，看著女孩把門關緊，不知所措地站著。

　　 “你好呀，我是這里，也就是少女藝術館的管理員，歡迎加入我們哦～”

　　 “啊……啊？面試什麼的……”一里有點懵，後退幾步想要離開，“我走錯了……對不起對不起……”

　　 “誒？我以為終於有人能夠來幫忙了……求求你了，你這麼可愛！”女孩露出可憐巴巴的表情。

　　 女孩抓住一里的胳膊， “面試一下再決定走不走吧！”

　　 幾乎暈倒，一里趕緊找到凳子勉強坐下……

　　 女孩以為一里同意了面試，高興地跳了起來，“哇啊～好，開始面試吧，請問你叫什麼呢～”

　　 “哇啊……誒？後藤……一……一里……”

　　 “最近一周有空嗎？”

　　 一里又想到……樂隊活動暫停了……“嗯……”

　　 女孩看著要哭出來的一里也有點慌亂……“嗚啊，啊，你不要哭，沒事吧？”

　　 一里嚇得趕緊噤聲。

　　 “那個……繼續……請問你一天能夠長時間在外不和家人聯系嗎？”

　　 “誒？是……可以……”確實會因為害怕長時間不回復什麼的……

　　 “面試通過！接下來講一講你的工作內容！”

　　 一里一頭霧水……這麼快通過啊……好像打工好簡單的樣子？

　　 女孩帶著她來到建築深處，一里看見一個展覽廳，里面都是女孩子的雕像，下面標注著形形色色的牌子，似乎是雕像主題？《石蒜物語》《兔子咖啡廳》《少女的歌劇》……

　　 女孩讓她站在一塊寬敞的台子上，然後說到……“嗯，工作內容是做一段時間雕像，每天來幾個小時就可以，不用擔心，一定不會難受的！”

　　 “誒？”一里完全沒有反應過來。做……雕像？

　　 這時，台座開始發光，一里發覺身體變得僵硬，身體變得越來越冷……好奇怪……怎麼感覺身體很舒服……好像世界不再可怕了……一里的余光看到身體已經出現了蔓延的石頭紋路，她反應過來開始驚慌，但是身體無法動彈。她看著微笑的女孩又有點安心，她應該不會是壞人……吧？一里感覺身後越來越沉，吉他……也變成石頭了？！一里感覺肺部被擠壓然後喉嚨被堵塞，很快無法感受到心跳和呼吸，然後視野變得灰蒙蒙。咔嚓，一里聽見。

　　 女孩離開了。

　　 一里想要尖叫，救命！我不要做雕像啊！我想活著！我還要彈吉他……一里絕望了。然後她突然感覺放松，我……變成了雕像，這樣就可以逃離社會了，也不用工作，可以不必忍受社交……這樣也挺好？我的樂隊……吉他……夢想什麼的……好矛盾……好害怕……一里什麼都做不了只能胡思亂想和等待。

　　 明明是室內卻好像有風吹過，一里感覺身體涼涼的，很舒服，周圍也靜悄悄，都是漂亮的雕像，光也是柔和安逸，一里飄忽忽地幾乎要睡著。

　　 “我回來啦！”女孩拿著一面大鏡子來到一里面前。

　　 驚醒，一里看見鏡子里美麗安靜的雕像。身體輕俏地挺著，胸部曲线豐滿，雙手靈動地擺在胸前，神色驚訝而憂郁，真是藝術品。這就是自己啊。一里有一點高興。

　　 女孩敲了敲一里，清脆的聲音，是空心的，有點好聽，一里感覺身體中聲音回蕩著，好像變成了樂器一樣。是更加舒服的感覺。

　　 然後她感覺身體恢復了柔軟，撲進了女孩的懷里，“哇啊……對……對不起……”

　　 女孩微笑，“今天試一下～感覺怎麼樣，是不是很可愛呢，你是個好料啊，打算加入嗎？”

　　 一里有一點遲疑，她回味著石化的感覺……然後點頭。

　　 一里拿著裝了五千日元的信封忐忑地走回家，原來今天只是試著待了半小時……竟然這麼多錢……不過很開心，很快就可以賺到足夠吧！

　　 接下來幾天，一里每天在展覽館做四小時雕像，所幸參觀者很少，都是不認識的女孩子，她們有的只是從她身邊走過，有的駐足觀賞，笑著點評贊賞。有點尷尬，但是沒關系，只是作為雕像……而且能得到這麼多人的欣賞稱贊也很讓人開心呢！盡管身體僵硬冰冷無法動彈，一里卻感覺真正找回了自己，消除了煩惱，第一次在人群中這麼長時間待著而且還感到如此快樂。簡直和彈吉他一樣令人安心，一樣令人閃耀！

　　 有時還有人用手指撫摸她的石頭身體，一里變成石頭卻更敏感了，風的吹拂已經能讓她想要發抖，其他女孩子的觸碰更是刺激她的神經，讓渾身充斥奇怪的感覺。變成石頭以後身體與外衣融為一體，感覺起來如同裸體站在台座上，環境包裹了一里，一里融入了環境。當展館變得空蕩蕩，一里依舊沉醉，而被恢復後更是感覺從一場美夢醒來。

　　 “一里同學？這幾天辛苦了啊。” 女孩抱著渾身無力的一里，輕輕摩挲她的後背，“要不要休息幾天呢？”

　　 “嗚……啊？沒……沒事……我很好。”一里趕緊站起來後退幾步，“我只是沒反應過來……”

　　 “一里同學好可愛啊！可惜還有幾天合同就到期了，真想一里以後一直在這里工作啊！不過……一里還有樂團，真羨慕啊。”女孩微笑，目光閃爍地掃視著她。

　　 一里慢慢地緩步離開，感受到女孩熾熱目光的她，回頭一瞥然後趕緊扭頭離開，還是不敢和她說太多話呢，畢竟……算是上司……一里突然想到，她剛才看到自己的台座上標注著《孤獨搖滾》，啊……真是符合自己的主題啊。

　　 一里覺得遇到這樣的打工機會真是天賜良機，變成石頭什麼的，一開始感覺很神奇很可怕，熟悉以後就覺得自己做石頭雕像比作為人類更開心和舒適，如果永遠變成石頭……也不錯……但是小孤獨不僅是雕像館的小孤獨，她也屬於團結樂隊。一周時間

　　 “小孤獨～”眾人在演播廳集合，虹夏對著剛剛進門的小孤獨招手。

　　 “匯報於下之金情況吧。”涼嚼著樹葉含糊地說著，“窩省了霧餐錢，攢了幾萬元……”

　　 “誒……！我去女仆咖啡廳打臨時工，只賺了幾千元。”喜多被嚇的跳起來，“不愧是涼前輩！”

　　 “我……嘿嘿……去商場打工了，賺了幾千元。”虹夏撓撓頭，眯眼不好意思地笑。”

　　 “小孤獨呢？”三人看著扭扭捏捏的一里問到，而小孤獨被看到說不出話，把一疊錢遞了出去就縮到桌子下面。

　　 “四十萬！”眾人驚訝得叫了出來。

　　 “小孤獨……你做的什麼工作啊？沒什麼問題吧……難道是借的錢……”喜多有點擔心地俯身問小孤獨。

　　 這種事情說出來會很尷尬吧，在展覽館當雕像這樣的事也很奇怪，可是也不可以撒謊……小孤獨感覺天昏地暗，更說不出話……

　　 “小孤獨是好孩子，應該不會做不好的工作吧，對吧，一里醬？”虹夏俯身對著小孤獨微笑。

　　 “嗚啊……我……是在藝術館幫忙……”

　　 “誒？小孤獨好厲害！在哪里？聽起來很棒的。”大家感覺很驚奇，小孤獨竟然有勇氣去打工，而且是藝術相關！

　　 小孤獨有點高興，但是還是保守了秘密，“啊……只是……那個……幫忙擺放展品……吧？”

　　 “怎麼可能……”涼都吃驚了，“難道背後有非法勾當嗎？”

　　 “老板是……是同齡的女孩子……聽說我在辦樂隊很羨慕……”小孤獨語無倫次地說。

　　 “看來是有錢人家好心資助吧，小孤獨真有魅力啊～話說，我們是不是應該去感謝她呢。”虹夏認真地說著，拍著小孤獨的後背。

　　 “嗚……啊……是啊。”一里回想著，只是站著不動還很舒服的事情果然不應該得到這麼多錢，原來是那個女孩太好心了……

　　 “那個藝術館在哪里？我提議在那里給好心人演奏吧！”喜多躍躍欲試，拉起一里的手。

　　 臉通紅的小孤獨，暈乎乎地拿開手，跑到了演播室門口，“嗚……好像不遠……”

　　 三人趕緊追上，抱著背著或拖著各自的樂器，搖滾也包含……說走就走說做就做吧！

　　 四人站到了展覽館門口，店長好像預感到一樣，一下子從門里竄出來，“你們好啊～一里醬也好啊～”

　　 “感謝這些天您照顧一里了，我們想要為您表演作為報答！”虹夏感激地說著，順便把胳膊搭在一里的肩膀上。

　　 “誒？真好呢……我也要感謝你們帶來表演！快點進來吧，正好我這里也有個小演播室。”

　　 小孤獨沒有這里有演播室的印象，是因為每次跑的太快沒注意吧。總之大家在小演播室布置好設備和樂器，然後站好位置開始演……演……

　　 小孤獨眼前的一切混沌了。

　　 展覽館的最人氣雕像組是《孤獨搖滾》主題，雕刻得如此真實，好像她們真的主角被石化一樣。或者說事實如此？

　　 小孤獨感覺很開心，她喜歡作為雕像的感覺，盡管她一開始是內疚的，她能聽到身邊的三個朋友的哀嚎哭叫，她們沒有怪她，甚至也擔心她，但是她更加自責。她第一次感到恨，有點恨自己，也恨那個偽裝成善良的女孩，她仍然記得那天她們演奏完畢然後身體凝固時，女孩可怖的表情，如此貪婪與自得，好像獵人抓到獵物，然後她輕輕敲了一下，悶響，實心的。

　　 那一次的石化緩慢而痛苦，身體從內而外變得僵硬，感覺好像尖刺在體內生長破壞，關節發出咔噠聲，肺部被填充擠壓，胃部收縮凝固，下體遭受猛烈刺激然後縫隙閉合，喉嚨被堵塞，嘴巴發干鼓脹然後失去感覺。小孤獨如果能流淚就會大哭吧，如果能張嘴就會尖叫吧，如果能移動就會倒地打滾吧～小孤獨的精神在一瞬間而且被拘束的痛苦和快感中崩潰了，孤獨吞噬了她，她成為了孤獨……她的思維一瞬間經歷了無限，就好像走馬燈一樣，她看見自己的一生……她想自己要是一直保持社恐沒有走入樂團……就不會連累大家了吧。

　　 但是回憶無法改變，小孤獨一邊聽著她們的絕望一邊在記憶中輪回……

　　 小孤獨一次次回到開始，演繹著孤獨搖滾的故事然後到達那個節點，再一次讓大家石化。回憶一次次磨損，小孤獨在記憶中越來越社恐與出格，她的記憶變得混沌怪異，她在自我意識中表演著天馬行空的社恐行為，脫线且超現實……細節被忽略，不合理被填充，成為如同動漫一樣的虛構。

　　 然後小孤獨醒來了，她悔過無數次然後接受了自己的社恐，喜歡上了變成雕像。她聽不見同伴的聲音了，偶爾聽見她們“我是雕像……”的夢囈。小孤獨卻一直保持自我，她與孤獨的相性很好，本來就是合格的雕像。可惜她這一次看不見了，只能靠感覺和想象體會變成石頭的自己的樣子。愛撫，擦拭，風，她感受著，接受著，她愛上了自己，她由心欣喜自己是雕像。她有時候想象自己自始至終是雕像，而小孤獨只是她的人設，可是現實並非如此，現實的小孤獨確實是消失了，但是她能怎麼辦呢……畢竟她只是雕像，雖然依舊被愛著，和朋友一起。

　　 展覽館的角色新增一組，代價不過是孤獨搖滾的世界里幾個少女的生活，很棒不是嗎？於是展覽館離開這個世界，尋找下一組素材……

　　 在展覽館中心，女孩的雕像靜靜矗立，露出誘惑的微笑，她在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