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NO11
NO11
校門宏偉,彩帶搖曳。
新建校區開學日子的清晨,有著黑色長發的少女,受校方所請,一大早就前來校門口巡視。
但是說是“巡視”,其實也不過就是站在那里而已。
畢竟在這所位於世界頂端的學院里,不管是新生還是老生,基本沒有誰會真的去觸犯校規,而在那些本就寬泛的條例規定之下,學生們只需要做她們自己就好。
當然,指代的也僅僅是女性學生罷了。
揣著兜倚靠在理石柱上的小艾,注視著校門前空蕩的大塊方格地磚。
本來今天沒課,本想著睡到中午的計劃被校方的一紙請求打破。
摸起來很有分量的信紙,燙金的校徽,蒼勁的筆跡……
“合校動蕩之際,現特請您在開學日的早晨撥冗出現在正門處,以您的姿態展現本校學生的精神面貌……”
討好的語氣令自己不是很舒服,少女並不喜歡這種過分尊敬的態度。
明明校方才是更有“尊嚴”的一方,把只是身為學生的自己看的有些太重了,總感覺身上有著莫名奇妙的壓力。
闖入視野邊緣的小黑點牽動視线,抬眼注視,能看清那是一個正拖著旅行箱緩緩移動的小小男生。
估計又是走錯路的學生,似曾相識的畫面,小艾想起了不知何時的從前。
心頭一沉,下意識扭動腳踝,這是來自於身體的本能反應。
根據校規,有幸就讀本校的男性學生不允許踏上供女性使用的步道。
而在沒有申請的情況下,也不允許在沒有女性的監護下擅自進入女性的學院范圍內。
一經發現,可由發現的學生當即予以抓捕。待申報通過後,亦可由當事學生予以最高為處死的懲罰。
不過,黑發的少女身為學校指定的風紀委員,其身即為學院的審判機關本身。
作為特權行使者的她,當然擁有隨時隨地給違反校規的男性賜予死刑的資格。
至於她最中意的刑具,當然就是她腳下正踩著的學生皮鞋。
通常只有一厘米左右的小小男生,只要自己將腳放上去就會變得扁平,從而在物理意義上剝奪他們生物活性,是便捷有效的處刑辦法。
至於留下的髒汙,學校的清潔工們會去清理的,這並不在少女需要費心的范疇之內。
現在的少女,只是身體感應到了馬上就要再碾死一個小人,那對暴露在晨光下的超規格長腿就已然躁動起來了。
慢慢涌動的血液,帶著興奮的激素回蕩全身。
沉靜的眼瞳冷漠的注視,期待著他邁入校門的那一刻。
只要他邁過了那道线,只要他真的踏進了校園的范圍之內,他就真正成為了這所學院的一只男性學生。
而在那同時,他也有了違反足以校規的“資格”。
屆時,哪怕不給任何解釋就直接踏碎他也不會有任何不好的地方。
慢慢挪動的身體,費力拉動的旅行箱。
快一分鍾才走了小半塊地磚的渺小身體,還有在他自己眼中已經付出過的那些努力,都會在不久之後被自己輕輕的一腳歸零。
他的人生啊,是不是因為自己升入了這所學校而開始有了不切實際的幻想了呢?
以為自己將會得到女性的青睞,能夠成為某一個女孩子的掌中之物嗎?
天真的有些可笑呢……
當你走錯校門的那一刻,你的人生就已經宣告破產了吧。
還在努力著呢,真是可愛。
那個旅行箱看起來也很重啊,等下先把箱子踩碎再看著他嚇壞的表情一邊把人也踩碎好了。
呼……真是……要冷靜點啊小艾……
長出一口氣,試圖用深呼吸緩解興奮的少女,意外的發現有一小隊學生從不知何時停在門邊的校車上下來了。
拎著書包款款走來,赫然是要穿過大門進入校園的態勢。
但是這樣的話,這個小人會在邁進校門之前就會變成她們中某個人鞋底的血汙了吧。
居然不能努努力讓我把你踩死嗎……
不行了,他躲不開的……
那種速度真是……
畢竟也只是蟲子而已啊,他已經盡力了嗎?
要率先過去直接先一步踩死嗎?
不可以,那樣的話沒有將他處死的正當理由,一直以來保守著的風評會變壞的。
那去提醒一下她們不要踩到小小的男同學嗎?
也不太可以吧,身為風紀委員居然公然偏袒男性,這種流言的傳播會影響評定的吧,這種事還是盡量少做好了。
雖然可惜,但是已經無力去改變既定的現實,此時才意識到嚴重性拋棄行李箱開始奔逃著的小黑點,大概幾秒後就會悲慘的消失在某一次邁步後了吧。
心情多多少少有些低落,畢竟是名正言順發泄欲望的好機會,就這樣丟失掉了屬實令人惋惜。
不過,在那些不斷錯落的腳步中,看起來他倒是有在積極的躲閃著。
哦,不是。是“搏命”的躲閃,畢竟被踩到就會死掉……
哈,只有一條命的躲避游戲嗎?
無意間將自己的精神寄托在了小小男生身上的小艾,在心里默默地為他的每一個動作而暗自喝彩。
當他真的活了下來,當他真的撲倒在自己的面前,當他力竭跪在那里,就跪在自己只要稍微把鞋子向前推一下就會把他碾碎的那個陰影里的時候。
這個小小男孩子,其實還挺可愛的嘛!
少女沒有意識到,自己其實已經不那麼想讓他死掉了。
就像一同經歷過什麼的同伴,就像自己見證過他所經歷的傳奇事跡。
那個小小的男生,正完成了在他短暫人生中的一項壯舉——在一眾女性的腳下僥幸存活下來。
要俯下身把他撈起來夸獎一下嗎?
可是那樣的話,是不是也不太好呢……
明明只是普通的男生而已,把他的人生據為己有的話,他剛剛的努力是不是也就白費了呢?
鞋跟的輕踏,那個是稍有熟悉的腳步聲。
站定身體,腰背挺直,揣著手的小艾,從兜里拎出了風紀委員的袖章簡單的別在了肩膀上。
眼睛盯著來人,露出嚴肅冷漠的神態,這是少女一直以來作為風紀委員時的高冷人設。
為了保持住自己在學生會里的威嚴形象,有些時候還是要刻意表演一下的。
盡管視线沒有在意,可是那個小小男生的影子,此時居然開始朝著遠離自己的方向走過去了。
下意識轉移了一瞬間的視线,能看清他是慢慢地走向了自己的行李箱。
不會以為自己已經安全了吧……
真是笨蛋……
明明面前走來的這位才是最危險的存在吧……
你最好趕快回來躲在我腳邊還有活下去的可能……
雖然眉頭不易覺察的皺起,可是腦海里的自言自語也不可能真的在這個時候說出口。
小小的影子,正慢慢地移動。
不遠處走過來的白發少女,刻意跺擊地面的聲響,很顯然是已經注意到那個小小的男生了吧。
按照那種步伐的話……
可惡,會在他走到行李箱的時候正好被踩中啊。
精准優雅,這個恐怖的女人是在注意到他存在的那一瞬就計算好了邁步的頻率和速度嗎?
按照她的性格,會漫不經心的踩碎他在走到我面前再敲打我幾句吧……
被她挖苦倒是不算什麼……
可是那個小男生的話……
明明都那麼努力的活下來了不是嗎?
死里逃生再在沒注意到的情況下被一瞬間踩死……
在她不經意的一步下瞬間結束掉人生?
怎麼可能!
在大腦反應過來之前,少女的身體率先移動了。
邁出的步伐,以同樣的精准踩向了那個不知道為什麼定住了腳步的小男生。
只是與來人不同的是,她的位置,鎖定的更靠前一些。
……
轟然落地的褐色造物,沉悶的砸在了已經意識到自己要被踩死的小人的身前身後。
鞋面落地擠壓出的風壓,將他整個人拍在了身後落下的鞋跟上。
五髒六腑都要翻騰起來的驚愕感,卻難以掩蓋自己居然再度活了下來的驚訝與喜悅。
本以為自己會被那個微笑著踏過來的白發少女踩死,結果卻被身後襲來的鞋子救了一命嗎?
頭頂的擠壓聲,是鞋子的主人在輕輕移動著腿腳吧。
在她鞋面下的慘叫,那是自己行李箱最後的悲鳴,不過,至少自己現在還是活了下來的……
看來這個女孩子是在有意保護我吧,剛才自己撲倒在她面前的時候,她也只是低頭看著我,並沒有像預想中那樣簡單的把自己踩死。
而現在她又救了自己一次……
這樣的話,可一定要好好的道謝才行。
越過頭頂的天空,那是少女們的小小聲交流自極高處傳來。
“你你你干什麼!”
“你的衣領,折起來了。”
“嘖……知道了。”
透過鞋底空隙,能看到身側快步走過的身影。
而下一刻,自己靠坐著的鞋跟就慢慢地抬起了。
輕輕踩在身邊不遠處,那位救下了自己的、像模特一樣漂亮的黑發學姐,攏住裙子蹲在了我的面前。
而她的手指,也慢慢地抵在了自己的身前。
披著晨光,頭頂發絲稍微飄飛的金光,冷淡的神情,高貴的面龐,像是踏行世間的天使。
方才用極盡溫柔一步挽救了我生命的她,此刻又要用那高貴的手指來助我登上天國了嗎?
反正都是要被女孩子殺掉的吧,能死在她的手里,也不失為一種最棒的……
“上來。”
“啊,好……好的!”
……
到底還是擔心不下,於是親自將那個男生送到了男性校園的接待處。
在登記的時候無意間注意到了他的名字,便也順著他的請求交換了彼此的聯系方式。
回到辦公室得以通過社交平台看清他長什麼樣子的小艾,倒也對他的長相頗為得意。
畢竟能救下一個這麼可愛的男孩子也是好事。
這麼想著的小艾,從書桌上拿起一本詩集,打算去打發下今天巡視的空閒時光。
閒情逸致,徐徐緩風,一步步走在第二教學區外的圍牆邊,感受著文字里蘊含的種種情感。
隨著自己的沉浸,從得以體會到自己與之心意相通的一瞬。
那種感動,那種跨越了時間的快意,總能讓少女找到身為人類而“活著”的感覺。
惜乎好景不長,視力極好的少女,瞥見了路崖上幾個試圖逃竄回去的小黑點。
合上書本,抬起左腳腳踩到了那堆小黑點的頭頂。
稍微停頓,按照自己以往的經驗留下了一個沒有踩碎,
踮起腳尖,扭動腳踝,將腳下的微弱觸感抹到不能再察覺分毫。
重心輕移,稍微用力,用長腿施以小人視角下極其恐怖的力道。
鞋底一瞬間擦出些微的聲響,將那些血肉盡數的留在了路面上。
輕輕踏擊,用以短淺的力道將還留在空隙里的血肉也一並震下。
這樣去做的話,自己的鞋底也就不會留有那些令人不悅的髒汙。
不僅是踩起來方便,自己之後洗鞋子的時候也會變得輕松許多。
這是少女處刑過無數次之後總結出的經驗。
只是,對於被她踩死的小人來說,這是無論如何也理解不了的情景。
方才還一起逃命的同伴們……
在之前還在一起經過了整年學習生活的同學們……
怎麼一瞬間就消失橫在面前的鞋底下了呢……
而且,那是她將腳底髒東西抹掉的動作嗎……
那麼簡單……那麼輕描淡寫……
他們的人生……
在一瞬間就被你變成了要被那樣擦掉的髒東西了嗎……
你!你!!咳……啊,啊……啊!!!!!
再次落在他身側的鞋底,涌動的風壓,以絕對不容辯解的巨力強行衝散了他心里所有的憤怒的不滿。
但是少女只是無意的罷了,對於小人的心里在想什麼,他會有多麼傷心,又會有多麼恐懼……
少女一概不關心。
“喂,你還活著,相信你的眼睛和耳朵,我真的留下了你的性命,回去告訴你的班主任,讓他下午放課之後來指導室見我,明白了嗎?”
……
對於男性來說太過寬大且空曠的指導室,在落地窗前孤單又氣派的超巨大辦公桌。
夕陽最後的余暉,自己身處的高度,越過桌面的邊緣,能看到那後面被照亮的厚重座椅。
視野的一角,堆著十幾本書本的桌面邊緣,其中書簽錯落有致,給人以安逸的感覺。
只是小人身處的位置上,卻怎麼都不能讓人放下心來。
大概有自己置身工作的教學樓那麼高的木質圓台,漫長的階梯,登上頂端能看到的,恰好是一個長條形的平台。
周邊雕琢精美的欄杆,平坦光滑的地面。
伸手觸碰,還隱隱有著打了臘的痕跡。
慢慢走到前方的圓台上,在這里的地面有著滲入木地板以下的紅色。
周圍的空氣,也有著令人不安的清潔劑味道。
身後的巨門轟然洞開,能感覺到涌過身側的氣流。
不自覺回過頭,看到了自己跋涉了許久的房間地面,此時被那位帶上了門看不真切的身影僅用幾步就要完全跨越的樣子。
默默轉回身。
是的,沒錯,這就是男女之間差異的所在。
自己要奮力跋涉很久的道路啊,一位普通的女孩子只要很輕松就能邁過去了呢。
自己的人生啊,一位普通的女孩子只要一腳就能完全抹掉呢。
身後逼近的腳步清脆有力,停止下來的聲音,懸在了頭頂的鞋底。
漫天的紋路,其中還嵌著些許路上的灰塵石子被不經意的抖落。
身體不自覺的顫抖,哪怕是事先做好了萬分的精神准備也無法抵擋她鞋底給自己帶來的恐懼。
鞋跟轟然落地,恰好堵住了自己爬上來時候的漫長階梯。
逐漸下壓,慢慢貼上了地面的鞋底從身後不可阻擋的碾了過來。
像是遠海中的海嘯,那般宏大,那般不可阻擋,帶著無言的輕蔑氣勢,下一刻就要把你渣也不剩的碾碎。
沒辦法看清,即使是自己現在逃竄起來也不可能看到除鞋底之外的事物了。
而那鞋底,卻恰好在自己頭頂不遠的地方懸停住了。
試探性的吸進一口氣,抬眼望向旁邊。
這個時候才意識到了這個台子的作用所在。
整個這碩大宏偉的造物,其實也就只是承接住女性鞋底的台子罷了。
那邊緣的欄杆,其實也只是為了給她確認落腳之處的標志而已。
而自己所在的地方……不正是以她的踐踏為處刑手段的處刑台嗎?
無意間瞥見的另一邊,能看到襪子的紋路……這個台子也就只有她腳踝那麼高嗎?
男女之間的差異,真的去切身體會的話……居然有這麼大嗎?
現在踩在我頭頂的……又究竟會是何許人也呢?
“哇呀,原來是蒙德老師啊。”
突如其來的動聽嗓音,頭頂的鞋底天空也向後退去了些許。
依然也只能看到鞋底而已,不知道這位女生是怎麼分辨出來我是誰的。
“有多長時間沒見到你本人了呢……你的課我挺喜歡的,現在有不懂的時候也時不時會翻看錄像。”
頭頂的天空上下的擺動著,微微帶起的風,吹動著自己衣服的下擺。
腦海里回憶著,想著這聲音的主人究竟是誰。
“你知道自己犯了什麼錯吧,身為教職人員卻管理不當,造成自己負責的學生有五名以上因違反校規死亡的話,你也要被處以同樣的死刑哦……”
最後一個咬字的結束,頭頂的鞋底驟然貼上了自己的身體。
從言語間聽到的些微尊敬,可是那硬質的天空還是在慢慢地點動著自己的頭頂。
“不辯解一下嗎?你和其他人不一樣,我賜予你為自己申辯的權力,我給你向你曾經的學生——我,討要仁慈的機會。”
“小艾同學……我明白自己所犯的錯,我也會為他們的死負責,沒什麼可辯解的事,你只要做你該做的就好,不用為了我動用特權。”
冷靜地回應,這是對自己極其不利的發言。
這個嗓音自己是有印象的,是那個即使是面對自己、這個在她面前連一只蟲子都算不上的男老師的時候,她也能以一個學生的心態去詢問我一些值得思考的問題。
那個時候,被關在在玻璃的盒子里對四面巨大的學生講課,想來還真是奇妙的經歷。
不過,為了自己活下去就讓學生為了自己去對抗學院的制度嗎?
怎麼想都是不劃算的,她的人生能達到的高度,豈是我能想象的呢?還是不要拖累她比較好吧。
變得寂靜的氛圍,凝固紋路的天空,不由分說的壓了下來。
轟然巨力,腿腳難以承受。
只是她放下了一點腳上的力道自己就根本承受不住嗎?
這樣的話,應該幾秒鍾……不,半秒鍾就會死去了吧,倒也是沒有痛苦的死法呢。
但是,就在自己的整個身體都被那鞋底壓住的時候,頭頂的聲音再度傳來了。
“很遺憾,你今天不會死在這里。”
“!?”
“你研究的課業依然有發展的前景,學院方面也希望你能接著研究下去。這只是一次警告,從此,你將不再有第二次機會,以後,我不希望再在這間指導室里見到你,現在,你可以離開了。”
鞋跟抬起,那個自己爬上來的地方顯露其後。
身體的激動,到底還是三步並做兩步跑向了那通往生的階梯。
大步走下台階的自己,聽到了身後點點的響動。
那是那個女孩子不斷踩下腳底的聲音。
扭動的腳踝,摩擦的鞋面,承台的悲鳴。
如果自己在其下的話,應該會被殘酷磨成齏粉吧。
……
待到小人從門下的縫隙鑽出,再次打開門的,是那位比起來有些單薄的白發少女。
寬大的落地窗外,是已然進入了黑夜的世界。
走廊的光,切著來人的肩膀打在同樣昏暗的地板上。
冷冷的語氣,聽不出任何情緒蘊含其中。
——“艾同學,我並沒有接到學院要再給他一次機會的文件。”
“……”
——“你在違背校方的意志,這是校規所不允許的。”
“我並沒有上交審判他的申請。”
——“……”
“……”
——“這個月的評定我會留心,好自為之。”
沒有關上的門,只是轉身離開了的白發少女。
走廊的光,落在了還踩著處刑台一動不動的黑發少女背後。
照亮了那垂至腰際的長發,也照亮了同樣垂至身側的手。
纖長手指的顫動,似有似無。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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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就是這倆中的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