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兩姐妹的幸與不幸——————

　　 次日上午，懷著些許疑惑和必要的警惕的李林帶著修依趕到了市中心醫院，按照那位被修依從車禍中撈回一條命的女車主發過來的短信找到了她的病房，一間vip單人病房。

　　 敲了敲門後，聽到里面“請進”的女聲，李林擰開把手走了進去，修依跟在他的身後半步，心里始終有些警惕。

　　 vip病房里的裝飾布局比普通多人病房要豪華得多，甚至還看到了沙發和桌子，整體布局就像是酒店房間一樣，只有靠牆處的病床還有一點醫院的樣子。

　　 看到有人進來，且不是穿著白大褂的醫生護士，而是穿著普通服裝的一對年輕男女，躺在病床上的女人愣了一下，眉頭微皺，不過很快就舒展開來，臉上擠出一個略有些憔悴，但看上去依舊燦爛陽光的笑容，強撐著身體坐了起來，甚至因為動作太急而碰到了旁邊的掛水架子。

　　 之前在車禍現場的時候，因為她滿臉都被血漿遮蓋住的緣故，李林也沒怎麼看清她的長相，只是從身上被染紅的商務西裝粗略判斷了一下年齡，以為是三四十歲的女白領。

　　 直到這一刻四目相對的時候他才注意到，盡管臉上貼著幾塊紗布，但無法掩蓋那顯得過分年輕的輪廓和皮膚，顯而易見，這是一位年齡看上去也就二十多歲的年輕女性，頂天了不會超過三十歲，長發披肩，容貌也相當秀麗，只是臉上的黑眼圈和蒼白的膚色讓她看上去憔悴了許多。

　　 “短信里寫的103病房……我應該沒走錯吧？”

　　 “如果您是李林李先生的話，那就沒錯了。”病床上的年輕女人笑了笑。

　　 “自我介紹一下，我叫陸雪嫣，白雪的雪，巧笑嫣然的嫣。”

　　 “感謝兩位在那種情況下還能不顧危險伸出援手，否則的話…咳咳……恐怕我也沒辦法活著被送到醫院了，也請原諒我用了一點不光彩的手段得到了您的號碼，不過請相信我並沒有任何惡意，我也是情急之下才出此下策的，因為兩位當初實在是走得太匆忙了……”

　　 “當然，我並不是在辯解什麼，如果冒犯到您的話，我先在這里道個歉，之後會奉上一份薄禮以示歉意，還望您海涵……咳咳！”

　　 她的聲音很溫婉，語氣歉意十足，姿態也放得很低，一副要打要罵悉聽尊便的樣子，時不時還會咳嗽一下，看上去有些虛弱，讓本打算興師問罪的李林也沒辦法擺出太過強硬的態度，只能皺了皺眉，嘆口氣。

　　 “算了，這年頭電話號碼什麼的早就不算隱私了，沒營養的客套話也少說一點，咱們就開門見山吧，這位……陸小姐，你大費周章弄到我的電話號碼把我們叫到這里來，也不是單純為了感謝吧。”

　　 在他身後，眼神相當冷淡的修依也一言不發地盯著她看，不放過一絲微表情的變化，在如今已然精通心理學的修依面前，幾乎沒有人能夠毫無破綻地撒謊。

　　 只有在李林面前她才會克制自己的觀察能力，讓自己看上去笨一點，讓他有一個良好的生活體驗，但在外人面前——尤其是在威脅到自家主人頭上的人面前，她不吝於利用自己非人的觀察力，成為最高明的偵探和最恐怖的武器來保護他的安全。

　　 而“忘恩負義”的陸雪嫣在她的心里就是第一個需要百分百警惕的敵人。

　　 “不，當然不是那麼簡單，雖然我的確非常感謝兩位的救命之恩，但我真的有更重要的事情想向您……還有這位小姐求證，才會用這種不禮貌的方式邀請您。”

　　 陸雪嫣看了一眼旁邊的修依，後者還是一言不發地站在李林身後，她深呼吸一口氣，按耐下心里不斷翻涌的各種猜測和想法，才緩緩說道：

　　 “關於……在那場車禍中，我看到的一些特別的東西。”

　　 “所以你看到了什麼？”

　　 “可能是……蛇？或者是觸手……什麼的。”她有些不確定地小聲說道，眼神在修依和李林之間不斷徘徊。

　　 “雖然當時的我處在半昏迷的狀態，眼睛也被血糊住了，什麼也看不清，意識也不怎麼清醒，但我還依稀記得在車里的時候，好像有什麼一條一條的東西從我的身上撫過，纏繞住我的身體，把我從變形的車架里拖出來，力氣很大，而且不止一條。”

　　 “當然……我也不是沒想過這可能是我失血過多瀕死的時候出現的幻覺，畢竟當時的我已經差不多要昏過去了，我最開始就是這麼認為的。”

　　 “直到前天，從醫生那里拿到我的傷勢鑒定之後，我看了好幾遍，發現……我的身上都是一些不致命的傷勢，但我清楚地記得，在撞車的那一瞬間，有一塊很尖銳的金屬碎片還是玻璃碎片什麼的飛過了我的喉嚨，我到現在都能回憶起那種脖子漏氣的感覺，非常的恐怖，可是醫生卻告訴我，我的脖子好好的，沒有任何傷口。”

　　 “雖然這也能用幻覺解釋，但更奇怪的是，我的身體有嚴重的失血後遺症，卻不存在會導致大出血的大型傷口，其它的傷勢都不可能在短時間里造成大量失血。”

　　 她頓了頓，用另一只沒有扎著針的手扯下病號服的衣領，露出白淨的脖頸。

　　 “而最關鍵的證據在於這里，我的脖子下面本來有一顆小小的痣，但現在它不見了，而且皮膚沒有傷口，就好像它從來沒有存在過一樣，所以我才能確定，我的身體似乎被某種神奇的力量治療過，雖然聽起來這種玄幻的說法有些匪夷所思，但這是唯一能夠符合邏輯的解釋，而當時最有可能治療我的存在就是你們兩位。”

　　 她的邏輯非常清晰，就像某位萬年小學生說的那樣，排除掉所有錯誤的答案，哪怕剩下的再怎麼難以置信，那就是真相，就連李林也找不到反駁的理由，只能和修依對視一眼，看到了她眼中的無奈。

　　 第一次救人，經驗不足，留下破綻也情有可原，誰知道當時那個滿臉是血的女人居然還沒昏死過去。

　　 “所以…我想向您確認一下……我看到的那些……都是真的嗎？”

　　 “……嗯，是真的，你的觀察力倒是敏銳得很。”

　　 李林揉了揉太陽穴。

　　 他承認得很干脆，在這種時候死撐藏著掖著已經沒啥意義了，即使他不承認，她的心里也早就有了定論，再者，他也在等待著陸雪嫣的下文——他覺得這個女人應該不是單純為了滿足好奇心而叫他過來的。

　　 “所以在車禍發生的時候，我的身體其實確實受了致命傷，但卻被治好了？”

　　 “對，是她做的。”他指了指旁邊的修依。

　　 “那……我感覺到的觸手也是存在的？”

　　 “沒錯。”

　　 “恕我冒昧，如果可以的話，能不能……讓我看一下，就只是看一下，拜托了……不，求您了！我保證不會說出去的。”

　　 陸雪嫣的聲音有些發顫，盡管推測邏輯鏈都是完全合理的，她也相信自己的判斷，但她的科學世界觀還是讓她本能地懷疑這種可能性，她需要更加直接的證明。

　　 “在這里嗎？醫院怎麼說也是公共場合吧，你確定？”

　　 “請放心，現在的話……還沒到換藥的時候，我已經和醫生說過，非必要的時候不要進來，讓我一個人安靜休息，所以至少還有一個小時的時間，在這期間不會有人打擾的，您房間里也沒有攝像頭，您不必擔心。”

　　 李林點點頭，算是暫時相信了她的說法。

　　 他本來就不是特別擔心，一是就算說出去也沒人信，二是退一萬步講，哪怕陸雪嫣真的偷偷放了竊聽器或是針孔攝像頭之類的東西，他們也有足夠的報復能力，修依的細胞還在她身上呢，平時她願意安分守己地當個人類女孩，但不代表他們就是好欺負的，真動起手來該害怕的從來不是李林，而是他的敵人，修依就是他最大的底氣。

　　 修依也沒有說話，她一樣不是特別擔心，無論發生什麼，她都有自信為主人解決掉所有的麻煩，無論要怎麼做，是隱瞞還是承認，她都聽李林的。

　　 “修……不，蘇穎，你伸兩條觸手出來給她看看吧。”

　　 “哦。”

　　 修依聽話地伸出手，從袖口中延伸出兩條肉色的觸手，放在陸雪嫣有些顫抖的手上。摸著手里光滑、溫暖且還在微微蠕動的血肉長條，那奇特的毫無關節骨骼結構的柔軟血肉觸感微妙地有些惡心和恐怖，讓她在激動之余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是真的，還是活著的，這種結構不應該存在於人類身上，也就是說，自己的猜測是正確的，剛剛李林也承認了。

　　 她重新打量著眼前這個漂亮又有些冷冰冰的女孩，除了袖口里伸出的觸手以外，無論怎麼看都是普通的人類女孩，但在陸雪嫣的眼中，她的形象逐漸奇幻起來，充滿了非人的神秘感。

　　 “那……李先生你也是……”

　　 “不，我不是，只有她是特別的，我只是個普通人。”李林搖頭否認。

　　 這個答案並沒有出乎陸雪嫣的意料，就目前為止她看到的一切特殊之處都是屬於這個女孩的，而李林本人反而沒什麼存在感，不過這並不影響她的想法。

　　 她需要確認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兩人之中的確有特別的存在，擁有能夠迅速治好一個傷勢嚴重到必死無疑的人的“魔法”，其它的都只是細枝末節。

　　 陸雪嫣深吸一口氣，努力平緩自己的心情。

　　 “希望你能對此保密，最好把你現在看到的一切都爛在肚子里，否則的話，你會知道後果的。”

　　 李林想了想，半是提醒半是威脅地說道

　　 “當然……我肯定會的，絕不會跟任何人提起和兩位有關的任何事情，而且……不瞞您說，我是有求於您的，自然不會做這種讓您反感的事情。”

　　 “有求於我？”李林挑了挑眉。

　　 這倒沒有出乎他的意料，他從那通電話里就聽出了幾分請求的意思，而不僅僅只是滿足好奇心，否則他也不會親自過來了，他可沒那個興趣專程跑過來讓修依給人秀觸手。

　　 “先說說看，答不答應看情況，就算答應了也不可能給你無償打白工的，這點你要清楚。”

　　 “這個我自然明白，無論是否能成，我都會奉上一份禮物作為謝意，報酬也一定讓您滿意。”陸雪嫣點了點頭，看向了修依。

　　 “其實是……我想拜托您看一下，能不能治好我的妹妹，這才是我想盡辦法麻煩兩位過來的真正原因。”她嘆了口氣，語氣中說不出的疲憊和憂慮。

　　 “她……兩個月前診斷出了腦癌，而且已經發展到晚期了，腫瘤多處並發，壓迫大腦，引起強烈的神經痛苦，需要長期使用鎮痛劑，而且無法通過手術切除治療，化療、靶向治療也不行，我……我真的想不到任何辦法了，所有的醫生都說……她已經沒有希望了，讓我在最後的日子里多陪陪她，可是……她現在的狀態…活著的每一天都像是折磨……”

　　 陸雪嫣捂著臉，極力壓抑著語氣中的痛苦和哭泣的衝動，但眼角的兩行清淚是做不得假的。

　　 她之所以會出車禍，也是因為妹妹的病情讓她思慮過度，以至於精神恍惚加上疲勞因素，才會發生那起車禍。

　　 在撞車的那一瞬間，她有一種解脫的想法，可是命運卻像是在給她開了個不大不小的玩笑，讓她活了下來，還看到了新的希望——能治好我的致命傷，說不定也能治好妹妹的病吧，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拼死也不會放開。

　　 “現代醫學無法治好她的病，但您有如此特殊的能力或許有可能做到，如果您能治好她，我願意奉上我的一切作為回報。”

　　 李林看向了修依，這種涉及到專業方面的事情不是他能解決的，只有修依本人才能解答，後者猶豫了一下，搖了搖頭。

　　 “很遺憾，我恐怕無法做到。”

　　 “為……為什麼？”陸雪嫣瞪大了眼睛。

　　 “你明明都能治好我的……抱歉，我有些太激動了，但……真的不行嗎？”

　　 “治好你和治好腦癌晚期根本不是一個難度的概念。”修依還是搖頭。

　　 “你可能不理解我治好你的原理是什麼，那不是你想象中的魔法，也並不玄幻，我只是用我的細胞同化然後填補了你的傷口，也就是說，你現在的身體上有一部分是處在我的控制下的，當然，在不動用的情況下，那些細胞和你的正常細胞沒什麼區別，也不會對你的身體造成任何影響。”

　　 她頓了頓，給陸雪嫣一點消化的時間。

　　 而知曉另一個例子的李林已經猜到了她想說的事情，嘆了口氣。

　　 “身體的細胞被替代不會有什麼負面影響，但大腦不同，它承載著人類的思維意識，如果一個人的大腦細胞被我同化替代，哪怕只是一部分都會導致一個可怕的後果——她的意識被我的細胞汙染同化。”

　　 “如果只是少部分的腦細胞，那倒是沒問題，大不了自我凋亡，剩下的正常細胞依然能維持意識存在，但腦癌晚期通常意味著癌細胞的深入大規模擴散，如果要用同化替代的方式治療，那麼她的意識也會被我慢慢同化，直到徹底變成我的一部分。”

　　 “簡單地說，我的治療方式的確能讓她活過來一段時間，但隨著時間流逝，她會慢慢變得不再是你的妹妹，從里到外徹底變成另一個人，這個過程是不可逆的，時間不一定，但粗略估計不會超過一年，病情特別嚴重的話，可能也就三四個月。”

　　 “這不是危言聳聽，更不是威脅，而是無法改變的事實，我的治療原理注定了必然如此的結果，這樣的代價你能接受嗎？”

　　 “怎麼會……”

　　 陸雪嫣呆呆地坐在病床上，好似失去了最後的希望一般，眼神中沒有了剛才的光彩和希冀，從地獄到天堂，又從希望的最高點墜落的衝擊讓她的心里一片混亂。

　　 她不知道自己應該如何選擇，拒絕意味著回到從前的局面，妹妹依然會在不久之後死去，而接受意味著安樂死，讓自己的妹妹逐漸變成另一個人，這無異於親手終結自己妹妹的生命。

　　 李林的心情也不怎麼好，作為人類的同理心讓他多少能理解一點她內心的痛苦，無論選擇哪一種，對她來說都是同樣的煎熬和折磨，但除此之外，也沒有第三個選擇了。

　　 他想起自己前段時間曾經問過修依的事情，修依的回答是需要同化第二個人。

　　 而現在，這樣的機會就擺在眼前，李林卻沒有任何渴望的想法，他寧可不要，這不是他想要的方式。

　　 如果有可能的話，他也希望修依能夠輕松地治好她的妹妹，然後收一點錢作為報酬，這樣對大家都好，但事實就擺在眼前，他改變不了。

　　 許久之後，陸雪嫣才從那種呆滯的狀態中緩過來，擦去不知不覺間流下的淚水，勉強擠出一個有些難看的笑容，比起笑，更像是在哭。

　　 “抱歉……我失態了，這種事情……我真的做不到，我沒有資格代替她做出這種生命的選擇，所以……我想問問她自己的意見，可以嗎？”

　　 “我會尊重當事人的意願。”修依點點頭。

　　 陸雪嫣深吸一口氣，拿起手機，顫抖著撥通了一個號碼。

　　 因為妹妹的病情已經到了連保守治療都幾乎沒有效果的程度，她就把她接回了家，打算陪著她度過生命中最後的時光。

　　 她用一種復雜的語氣盡可能簡單地給自己的妹妹解釋了修依給出的第二個選擇，然後把選擇權交給了她自己——或者說，讓她自己決定用哪種方式走向死亡的終點，而修依則負責補充解釋。

　　 出乎意料地，少女答應得很快，幾乎沒有什麼猶豫，就接受了修依的“治療方案”。

　　 “你確定嗎？我可不是在危言聳聽，在接受我的細胞同化後，你的意識真的會被我一步步侵蝕替代，最後徹底變成我的一部分的。”

　　 修依再次強調了一遍代價和後果，但視頻通話的另一邊，名為陸雪音的少女只是搖了搖頭，展顏一笑。

　　 “那樣不也挺好的嗎？至少這個過程沒有痛苦，我也能健健康康地陪在姐姐身邊度過這段時間，總比現在這樣……在病痛中一點點死去要好，現在的我對姐姐來說也是一種折磨，就像這次……如果不是幸運地遇到了你們兩位的話，姐姐恐怕會先一步離我而去吧。”

　　 她的笑容看上去倒是有些輕松，病痛的折磨讓她對一切都看得很開。

　　 “說實話，我很感激你們救下了姐姐的命，能夠成為救命恩人的一部分，對我來說也未嘗不是一種幸運呢，就當作是我的報答方式吧。”

　　 “不用有什麼負罪感啦，我本來就是要死的人，能用這種方式讓我沒有痛苦地消失，對我來說就是最大的幫助了，其它的我也別無所求，只希望等我被你徹底同化之後，你能好好地使用我的身體就夠了。”

　　 “這樣一來，我也可以算是以另一種方式活著了，想想不也挺浪漫的嗎？”

　　 她坐在家里的病床上，看著手機里依次掃過的面孔，面色復雜的姐姐，還在猶豫的修依，以及始終皺著眉頭的李林，目光鎖定在了最後站在修依身側的他身上。

　　 “對了，蘇姐姐，這位……李先生是你的男朋友嗎？”她的語氣有些好奇。

　　 “啊……嗯，沒錯，他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最愛的人，不過這應該和我們正在說的東西沒關系吧，你怎麼突然說起他來了。”修依疑惑道。

　　 “沒什麼……只是，我突然有些特別的想法。”

　　 她笑了笑，雖然看上去面容因為病情有些枯槁憔悴，但整體依然顯得相當清秀，可以看出健康的時候她的顏值絕不會差。

　　 “從小到大，我還沒談過一次戀愛呢，以前姐姐總是不願意讓我早戀，可是以後卻再也沒有機會了，所以……我在想，如果可以的話，能讓我體驗一下戀愛的美好嗎？反正我最後也會成為你的一部分，應該也不算那什麼……牛頭人吧，這就是我最後的遺願了。”

　　 “蘇姐姐，你願意把你的男朋友借我一段時間嗎？”

　　 “這……”

　　 修依瞪大了眼睛，而陸雪嫣和李林也是幾乎一模一樣的驚訝表情，似乎是沒想到陸雪音居然會提出這樣的條件，奇妙的尷尬感甚至衝淡了幾分空氣中的傷感。

　　 “雪音，你……是認真的嗎？”

　　 “我當然是認真的，難道有什麼不好的嗎？求你了……姐姐，就讓我最後再任性一次嘛……”

　　 陸雪嫣的心情更加復雜了。

　　 妹妹的“遺願”從各種角度上來說，邏輯都是說得通的，滿足將死之人在死前談一場戀愛的要求，這樣的橋段在各種小說動畫電視劇里她也見過不少了，但發生在自己的身邊，尤其提出者還是自己的妹妹，她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不過她想了想，自己似乎也沒有反對的理由，憑良心說，她自然也希望妹妹接下來的日子能夠開開心心地度過，總比整日被病痛折磨要好，既然是妹妹的願望，她應該為她高興才是。

　　 這樣一想，她的心情也沒有剛才那麼痛苦了，不管怎麼說，至少妹妹是很高興的，看見她久違的可愛笑顏而郁郁寡歡的模樣，自己的心情也仿佛得到了治愈。

　　 “好吧，你說了算，只要你開心就好，姐姐都依你，什麼都依你，乖。”

　　 因此，最後的決定權就落到了修依和李林的頭上。

　　 而修依很干脆地把皮球又踢給了自家主人，反正她自己是無所謂的，且不說她作為不定形擬態生物在思考方式上的不同，讓她本來就沒有太多感情上的獨占欲，再加上陸雪音的情況也的確特殊，到最後必然會被自己同化吞噬，說到底甚至連出軌都算不上。

　　 只要李林願意，她沒有任何意見。

　　 自然，李林也陷入了糾結，從感性上，他是覺得有些虧欠陸雪音的，雖然本來就沒有其它選擇，但讓修依同化吞噬掉她的身體，多少還是有些損人利己的負罪感，可是答應的話又似乎有些對不起身邊對自己一心一意的修依，像個見色起意的渣男，而且還是對一個即將死去的少女下手的垃圾貨色。

　　 理論上是合情合理合法地開後宮，但總覺得有點怪怪的，道德上這關過不去。

　　 “沒關系的，你就答應她吧，我不介意的，這樣也算是滿足她的最後心願了。”

　　 修依輕聲說道，她是有些同情陸雪音的。

　　 “不然的話，讓她就這樣抱憾死去也不好吧，她其實挺漂亮的，你也不吃虧。”

　　 “那……好吧，我答應了，雖然有點渣男，我就不說什麼冠冕堂皇的話了，如果你能看得上我的話，我會盡自己所能讓你在最後這段時間里過得開開心心的，我保證。”他點了點頭。

　　 “太好了，那我就在家里等你們過來吃掉我啦。”

　　 陸雪音笑著揮了揮手，掛斷了視頻通話。

　　 李林再次看向陸雪嫣，發現後者也看向了他，眼神在不經意間碰撞，都看出了對方心里的復雜。

　　 原本應該因為生離死別而顯得傷感的氣氛也因為沾染上了幾分情感的味道而有些尷尬，不再那麼陰沉緊繃，反而輕松了許多。

　　 沉默許久，陸雪嫣似乎做出了什麼決定，深吸一口氣，緩緩開口說道：

　　 “既然是雪音自己的決定，我沒有反對的理由，李先生，你也不用有什麼心理負擔，不過……蘇小姐，我也有一個私人的請求。”

　　 “你說，不管什麼事我都會盡量答應的。”

　　 修依點點頭。

　　 畢竟她是要吃掉對方的妹妹的，雖然是協商過的，本人也答應了，但她對這個可憐的姐姐還是有些同情和愧疚的，能盡量補償一下也好。

　　 “謝謝……我想說的是，能請你把我的意識也同化掉嗎？讓我變得和雪音一樣，一點一點地被你同化，最後一起成為你的一部分，可以嗎？”陸雪嫣微笑著說道。

　　 “哈？”

　　 修依再一次愣住了，和李林對視一眼，都是一臉懵逼，剛剛陸雪音的提議已經讓她十分驚訝了，沒想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作為姐姐的陸雪嫣居然也提出了同樣的請求。

　　 “你妹妹那邊我能理解，可是……你的身體是健康的啊，如果你想要的話，我甚至能讓你活得比一般人更久，你完全沒有這麼做的理由吧？”

　　 “是啊，可是……我活那麼長有什麼意義呢？”陸雪嫣輕輕搖頭。

　　 “我和雪音的父母已經因為意外早早過世了，從她小時候開始，我就和她相依為命，彼此支撐著才能活下去，等我上完大學，步入社會工作之後，我拼盡全力打下了今天的事業，本想讓她過上好日子，可是……她卻要走得比我更早，失去她之後，我一個人活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意思呢？”

　　 “與其孤獨地活下去，不如讓我和她一另一種方式永遠在一起吧，一起被你同化，彼此心靈相通，也算是一種生死相依吧，聽起來也挺浪漫的，又沒有痛苦。”

　　 “再者，如果只有我一個人，我就要看著自己的妹妹逐漸變得陌生，直到屬於雪音的部分徹底消失，明明是最熟悉的親人，內在卻變成了截然不同的另一個人，你不覺得這對我來說太殘忍了嗎？我幾乎可以肯定，我會瘋掉的，那種看不見的折磨只是想想就讓我覺得絕望。”

　　 “當然，我知道你沒有害人的想法，蘇小姐，我也不想做忘恩負義的人，但我真的承受不了那種恐怖，所以……也請你把我也吃掉吧，這樣我才不會那麼排斥，更能理解雪音的感受。”

　　 “求你了，蘇小姐，這是我完全自願的。”

　　 她抓住了修依的手，語氣有些祈求。

　　 “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

　　 修依凝視著陸雪嫣期盼的眼神，不知道自己該心軟還是心硬，幾番權衡利弊之後，她嘆了口氣，知道這或許是陸雪嫣最好的選擇。

　　 “好吧，我答應你。”

　　 “謝謝……”

　　 陸雪嫣松了口氣，竟有些輕松解脫地笑了出來，笑容很是明媚燦爛，看上去仿佛不是要赴死，而是得到了人世間最好的禮物一般。

　　 “這樣一來，我們兩姐妹今後就要一起成為你的一部分了，報酬的話……大概也不需要再考慮了吧，我這些年攢下來的所有資產都交給你們了，不用介意，請隨意取用吧，不然的話放在那里也只是放著，沒什麼意義。”

　　 人都被同化了，她的資產自然也就屬於修依了，不過陸雪嫣倒是沒什麼可惜的，本來她就做好了對方獅子大開口，把所有的錢都交出去換取妹妹的健康的准備，現在只是換一種形式罷了。

　　 “總覺得……我們今天來是來干壞事的，明明什麼都沒付出，最後卻連你們的生命都要剝奪，抱歉……嘖，不管說什麼，都有種假惺惺的偽善感。”李林揉了揉眉心。

　　 在出門之前，他哪里會知道事情居然這麼復雜，現在作為既得利益者，他的任何行為都像是丑陋的惺惺作態。

　　 “別這麼說，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我沒有怪罪你們的意思，你們給了我更好的選擇，所以我一點都不後悔，反而很感謝你們。”陸雪嫣笑著搖搖頭。

　　 想了想，她又說道：

　　 “不過……如果你不嫌棄的話，也答應我一個遺願如何，有興趣再多加一個女朋友嗎？”

　　 雖然剛拜托修依答應她的請求，轉頭就當著面跟人家男朋友提出要當第三者甚至第四者，放到正常情景下幾乎等於究極不要臉行為，但有了姐妹倆終將被修依同化成為她的一部分的大前提，又有著陸雪音的“遺願”在前，在場三人竟都沒感覺這樣有什麼不對，最多感覺有點怪怪的，但又說不出哪里有問題。

　　 反正我遲早被你吃掉，連記憶、人格和身體都是你的，那我借用一下你的男朋友談個戀愛就不算ntr了吧，邏輯通順，非常合理。

　　 “別看我年紀大了一點，沒有雪音那麼年輕，但我也才27歲呢，怎麼也不能算老吧，以前的心思都在雪音身上，從來沒談過戀愛，想想確實挺可惜的，好像也能理解雪音的想法了。”陸雪嫣輕聲說道。

　　 “反正你已經答應雪音了，應該也不在乎再加一個吧，希望雪音不會介意我這個姐姐跟她分享一個男朋友，當然……最好還是把時間多分給雪音一些吧，我的話只需要偶爾陪一陪就好了，讓雪音開心才是最重要的。”

　　 “嗯……我倒是無所謂，畢竟我不吃虧，但……你真的願意嗎？難道就不覺得……委屈自己嗎？”

　　 李林皺著眉頭，上前一步，他還是很不理解她的想法。

　　 “你明明可以健健康康地活下去，找一個你自己喜歡的男人組建家庭，擁有自己的人生，卻要在我身上……我覺得這樣對你來說不公平吧，不是嗎？陸小姐。”

　　 “不用那麼生分了，直接叫我雪嫣吧。”

　　 她笑著搖搖頭。

　　 “我已經說了，我沒有獨自活下去的理由，只想一直陪在雪音的身邊，生死不離，就算意識被同化也要在一起，這是對我來說最好的結局。”

　　 “雖然突然說想跟你談個戀愛，還是姐妹一起這種事情的確有點突兀，看上去有點……戀愛腦對吧，但對一個將死之人來說，我只是在做自己想做的事而已，理由很簡單……最後的這段時間里，我只想陪在雪音的身邊。”

　　 “如果她想出去旅游，我就和她一起逛遍天南海北，如果她想玩游戲，我就陪她玩個夠，但既然她想試試談戀愛的感覺，正好我突然也有這樣的想法，那就陪著她和同一個男朋友談戀愛，就這麼簡單。”

　　 “所以，只是個陪著妹妹的由頭嗎？”

　　 李林莫名地松了一口氣，至少這個理由是說得通的。

　　 短短幾分鍾里，姐妹兩個女孩都提出要和自己談戀愛，這種事情讓他總感覺有些不安，他不覺得自己有那麼高的魅力。

　　 “也不一定啦，女孩子的心是很復雜的，想要陪著雪音只是其中一部分原因，既然是生命中最後的戀愛，而且還是初戀，我當然不想留下遺憾，怎麼可能隨便選一個，要選就選自己喜歡的。”

　　 她伸出手，纖細的手指摩挲著李林略顯粗糙的手掌。

　　 “目前來說，李先……不，李林，你是最合適的，怎麼說呢……就第一印象來看，我對你還挺有好感的，而且看上去性格也不錯，和那些唯利是圖，見色起意的混蛋男人不一樣，我覺得我的姿色應該也算不錯了，與其便宜了別人，還不如便宜了你。”

　　 “拋開其它的顧慮，如果我真的要找個男人在一起的話，或許你也是我最先考慮的選擇……當然，前提是你還沒有蘇小姐這樣的女朋友，否則的話，我並沒有挖人牆角的愛好，這一次另說……畢竟我們現在的情況有點特殊，我索性就任性一點了。”

　　 “但最後還得看蘇小姐的意見，要是不行的話就算了吧，我總不能挖救命恩人的牆角，不能破壞你們之間的關系，這是原則性的問題。”陸雪嫣的目光看向了修依。

　　 “沒關系……我真的不介意的，和其他的人類女性不同，我沒有那麼強的獨占欲和嫉妒心，只要主人他能夠開心就好，某種程度上，我跟你其實挺像的。”修依微微一笑。

　　 同樣都是為了另一個人可以付出一切，修依對陸雪嫣很有一種同道中人的好感，就像異父異母異種族的親姐妹一樣。

　　 話是這麼說，她也的確不怎麼介意李林的生活中再多出幾個女朋友，但要是徹底把她冷落掉的話，肯定還是會生氣的，畢竟她已經不是從前那只不定形的血肉史萊姆了，現在的她已經越來越接近人類女孩，不過以修依對李林的了解和信任，她並不擔心這樣的事情發生。

　　 論起多變和新鮮感，沒有人比她更懂什麼叫“變成他喜歡的樣子”了，不管李林喜歡什麼樣的都無所謂，她可以隨心所欲地改變自己的容貌和性格，永遠都不會玩膩。

　　 就算真的發生了，她也有一百萬種方法讓李林回心轉意，無論是溫柔以待還是綿里藏刀，亦或是拖到地下室里調教一下，培養抖m的愛好和對自己的依賴，對天生精於扮演的修依來說都是手到擒來。

　　 當然……她也沒想過要動用那些極端的手段，畢竟說到底，她是因為喜歡李林才留在他身邊的。

　　 “等一下，你叫他……主人？！”

　　 陸雪嫣挑了挑眉。

　　 “難道你們還有sm的愛好嗎？”

　　 她忽然有些緊張，猶豫是不是要撤回剛才的提議，她想找的是正經的男朋友而不是一個喜歡暴力調教的抖s男友，尤其他還即將和妹妹談戀愛，自己的話也就算了，但她決不能容忍自己最寶貝的妹妹被人傷害。”

　　 “呃……不是你想的那個主人，只是我的個人習慣罷了，千萬被誤會，他沒有那種愛好……至少目前沒有，就算有也肯定是我主動的……總之聽我解釋完你就知道了，反正你很快就要加入我們了，有些事情也不需要再瞞著你了。”

　　 修依開始給陸雪嫣解釋自己的真實身份以及和李林相遇的過去，而李林則默默地退出了病房——他知道修依必然會講自己的特殊xp，但他不確定陸雪嫣能否接受，畢竟那多少還是有點獵奇的，這種時候待在房間里就跟坐牢一樣，還是眼不見心不煩的好。

　　 良久，病房的門再次打開，他才走了進去。

　　 ……

　　 與陸雪嫣的初次見面結束後，修依和李林代替她辦理了出院手續，雖然她現在身上被刻意保留的傷勢還需要在病床上修養至少半個多月才能下地活動，但在修依的作弊式治療和本人的強烈意願下，院方最終還是允許了出院，只是反復強調了出現問題後果自負。

　　 被念叨得有些煩的修依甚至有些後悔當時為什麼要為了真實效果保留那麼多的傷勢，要是只留下一點輕傷的話出院就簡單得多了。

　　 在那之後，李林和修依跟著陸雪嫣回到了她的家里，經過再一次的代價聲明和勸退後，修依同化了她們的身體，然後在大腦中留下了少量的細胞，其中陸雪音的是治療腦癌後的被迫殘留，而姐姐腦中的則是主動要求，數量與妹妹相同。

　　 從這一刻開始，就再也沒有後悔可言了，即使是死亡也無法阻止修依將兩人同化的過程，她們的生命變成了必然到達的倒計時，這本該是一件恐怖的事情，不過兩人卻顯得相當樂觀，甚至在修依將陸雪音的身體修補到最健康的狀態，甚至還稍微進行了一些物理ps後，陸雪嫣甚至喜極而泣——在此之前，她從未想過這輩子還能看到妹妹如此健康地站在她面前的模樣。

　　 自然而然地，修依也將與陸雪嫣說過的那些關於自己和李林的秘密毫無保留地告訴了她，而陸雪音也做出了和姐姐一樣的選擇。

　　 “我還以為有多奇怪呢，不就是ts和皮物嘛，有什麼好尷尬的，這種東西真的存在的話別說你了，我也會興奮啊，又不是真的剝皮那種，你是不是太小看當代衝浪人的接受能力了，我又不是像姐姐那種除了正經事其它都沒興趣的性格，在生病之前我天天逛p站的，見過的東西不比你少。”

　　 陸雪音笑意盈盈地拍著李林的肩膀，如是說道，但很快就意識到了身邊來自姐姐的威脅，陸雪嫣久違地冷起了一張俏臉，表情煞是可怕。

　　 “你天！天！逛！p！站！？我怎麼不知道！？”

　　 她從來不知道自己本以為保護得這麼好的妹妹居然是一個隱藏極深的資深少女司機！？

　　 “這種事情怎麼可能告訴姐姐你啊，肯定會被你訓的，說不定會把我的電腦都扔了……喂！姐姐你別動手啊！再過幾個月我就成年了，我有ghs的自由！而且我現在有男朋友了！李林你快保護我啊！”

　　 少女躲到了李林的身後，跟姐姐玩起了轉圈圈的游戲。

　　 “想都別想！他現在也是我的男朋友，後宮打架還輪不到男人摻和！看我不打得你屁股開花！”

　　 隨後便是逮著屁股一通狂揍，讓李林和修依深刻認識到了什麼叫長姐如母……不對，這個不能細想，姐妹蓋飯也就算了，再進一步就要涉及倫理問題了。

　　 不過陸雪嫣也並沒有抓著這一點不放，只是習慣性地像往常一樣揍了一頓，但沒過多久就意識到了現在的局面和以往已經不同了，理論上而言，她們還能作為自己而活著的日子已經不多了，她也沒有理由再去阻止妹妹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哪怕那是成年人的領域。

　　 揍完妹妹後，陸雪嫣猶豫了許久，緩緩嘆了口氣，湊到李林的身邊耳鬢廝磨地低聲輕語了幾句。

　　 “等她願意和你做那種事情的時候，記得要溫柔一點，不要太粗暴了，不會的話到時候記得和我說，我會幫你的，對了，你和修依做過了嗎？沒做過的話……可以在我這里練習一下技巧，不過我現在還需要一點心理准備……”

　　 “嗯……練習就不需要了，我已經和修依做過很多次了，不僅僅是作為男性，有時候也會穿著皮做，所以你沒必要擔心，我很清楚女性的承受能力，不會弄疼的。”李林略有些尷尬地說道。

　　 “也對……是我還沒適應過來，皮物的能力確實很方便啊……”

　　 她感慨著，看到李林的表情，好笑地戳了戳他尷尬得泛紅的臉頰。

　　 “你也別這麼拘束地看著我，搞得好像我是什麼傳統的老古董一樣，我才27歲，還沒老呢，雖然以前沒接觸過皮物這種東西，但也別小看我的接受能力啊，又不是什麼特別的東西，修依跟我說你喜歡皮物和性轉的xp的時候，對我的衝擊還不如之前聽到她叫你主人的時候呢。”

　　 “你要是喜歡我的樣子的話，就穿我的皮也可以啊，我不介意的。”

　　 “別忘了我，我也不介意啊，你喜歡的話也可以穿我的皮，用來做什麼都無所謂。”

　　 陸雪音笑嘻嘻地扒著他的肩膀，一點生分的意思都沒有，在視頻通話里的時候，因為病痛的折磨而沒什麼活力，反而有點像是大家閨秀一樣，而真正認識之後才發現她其實活脫得很

　　 “不過作為交換，我也想試試穿皮物的感覺，我要變成姐姐的樣子，用她的樣子搞——”少女的聲音戛然而止。

　　 “你想用我的樣子搞什麼？！”陸雪嫣美眸一瞪。

　　 “搞……沒、沒什麼！什麼都沒有。”

　　 陸雪音縮了縮脖子。

　　 “沒什麼？你看我信嗎？你肯定想用我的樣子ghs！”

　　 陸雪嫣紅著臉，作勢要去抓雪音。

　　 就在李林和陸家姐妹倆鬧在一起的時候，一時間插不進嘴的修依只是微笑著看著這一幕，她並不嫉妒，也無意於打斷陸雪嫣和陸雪音之間久違的姐妹斗爭，她看得出來，雖然嘴上生氣，但其實陸雪嫣的心情比什麼時候都高興，她寧可看到自家妹妹歡脫欠打，也不想看到她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乖巧的模樣。

　　 她很羨慕這種看似爭執實則心系彼此的關系，可惜與她能稱得上親密無間的只有自家主人李林。

　　 而李林的性格嘛……平時一般不生氣，溫和隨意還有點受，但真生氣了就不是打鬧了，和姐妹倆這種關系完全不同。

　　 不過……這樣的關系或許也不會長久，現在剛開始的時候，她們還能維持自己的人格認知和性格，但再過兩個月左右，意識同化的效果展現出來，她們的性格也會越來越像自己。

　　 自己和自己之間，是不會爭吵的，甚至不存在關心的概念，因為兩具軀體只有一個意識，就像科幻小說中的“格式塔”一樣冰冷，只有對外的時候才能展現自己的溫暖，但那已經和姐妹倆沒有任何關系了。

　　 現在的幸福和未來的冷漠，這種不可逆的變化讓修依的心里很不是滋味，自己就像一個吃人的惡魔，變成了主人討厭的樣子。

　　 但她也無力改變。

　　 “要是有什麼辦法……能保留下屬於她們自己的意識就好了。”她喃喃自語道。

　　 ……

　　 時間如白駒過隙，兩個月的時間過得飛快。

　　 在陸雪嫣的財力支持下，李林和修依搬出了那間便宜的出租屋，住進了陸雪嫣租下來的大房子，她們原本住的房子被她想辦法賣了出去，兩姐妹也搬了進來，和他們住在一起。

　　 畢竟要同時做兩個人……或者說三個人的男朋友，李林這段時間也忙得很，除了要兼顧學校的學業以外，還要陪著陸雪音和陸雪嫣到處游玩，看電影、逛街、購物、游樂園、情侶餐廳，正常的情侶想做的事情都做了個遍，充分地滿足了她們的戀愛需求。

　　 考慮到李林實在沒有足夠的時間管理技能，不忍讓他過勞死的三位女友也都默契地保持著各種交往活動的頻率，實在空不開時間的就干脆多人運動，修依也有意減少了自己的機會，把更多的時間留給了陸雪嫣和陸雪音兩姐妹。

　　 她和李林在一起的時間還有很久，但兩姐妹若是錯過了，就再也沒有彌補遺憾的時間了。

　　 當然，作為情侶的福利自然也少不了他的，兩姐妹的第一次都是在同一個夜晚，同一張床上交給了他，那是個幸福而美滿的夜晚，到了最後甚至連本不打算摻和的修依也闖了進來，充分發揮了自己觸手怪的作用，連李林第二天都險些下不來床，更不必說初次體驗觸手奸玩法的兩姐妹了。

　　 除了常規的戀愛交往和夜晚歡愉以外，源自修依的特殊玩法自然也不會少，偶爾陸雪音會穿上自家姐姐的皮物，甚至是蘇穎的皮物，用極具反差萌的姿態與他歡愉交合，一開始陸雪嫣還會生氣，到了最後，連她自己也加入了進來，嘴上說著用同樣的方式報復妹妹，實際上卻是穿著陸雪音的皮物，用少女的身軀和獨屬於成熟女性的幽然媚態讓李林險些樂不思蜀。

　　 但修依的存在依然充分展現了正宮的可能性，讓樂不思蜀成為了流連忘返，只不過對象換成了她，不僅僅是自己的本來性格，還有蘇穎的冷淡嬌羞，甚至是擬態成兩姐妹的性格，都可以說是比起本人有過之而無不及。

　　 至於兩姐妹的皮物外表，李林自己也沒少穿，而且還不僅僅是在家里。

　　 在此之前，蘇穎的擬態皮物因為性格比較冷淡，李林沒有信心能夠扮演好本人，再加上大學附近可能遇上熟人，萬一碰上了露出破綻也不好解釋，一直都只敢在家里穿，從來沒出去過。

　　 陸雪音的皮物就沒有上面那麼多的困擾了，首先這附近壓根沒人認識她，其次也沒有需要本人的記憶才能處理的事情，唯一的缺點是最好不要去醫院附近，否則一個原本認定腦癌晚期活不過兩個月的少女活蹦亂跳起來，簡直就是行走的醫學奇跡，根本沒法解釋。

　　 而作為姐姐的陸雪嫣作為李林穿著皮物外出時的身份，在這方面更是堪稱完美，首先周圍沒人認識，工作也早辭了，不存在遇到同事聊業務的煩惱，去哪都可以，性格也很容易扮演……甚至都不需要扮演，隨心所欲也不會被人揭穿。

　　 正因如此，李林在穿著皮物外出的時候大多都是以姐姐陸雪嫣的姿態出現的，偶爾換換口味穿著陸雪音的皮物，除了不能和本人一起出門以外，幾乎不存在缺點——就算真的有需要，也可以穿著家里的其他人的皮物。

　　 就像排列組合一樣，極盡各種身份搭配的可能性，即使是最開始有些抗拒的陸雪嫣最後也玩的不亦樂乎，只是嘴上還有些矜持，真玩起來不比她的資深女司機妹妹差多少，不過唯一的王者還得是修依，她能夠駕馭每一種不同的性格，充分發揮連本人都不一定能意識到的魅力，比本人更像本人。

　　 但隨著時間流逝，隨之而來的不僅僅有甜蜜而幸福的美好生活，意識同化的進度也在一點點緩慢卻無可改變地進行著，兩姐妹也意識到了自己身上的顯著變化。

　　 首先是感情方面，陸雪嫣和陸雪音都清楚地知道，自己深深地愛上了李林，不是那種可分可合的年輕人的愛情，而是像修依那樣的至死不渝的愛，通過意識同化深深地烙進了她們的內心，再加上她們本身就對李林心生情愫，更是加深了同化的程度。

　　 雖然平時看不太出來，但陸雪嫣知道，自己的內心深處最重要的那個人已經不再只有陸雪音這個妹妹，如今又多了一個男人，若是他遇到了危險，她同樣會奮不顧身地衝上前去。

　　 不過大多數時候對性格的影響不怎麼明顯，加上自己本身也並不抗拒喜歡上李林這件事，因此兩姐妹都默認接受了這個結果。

　　 而更明顯的變化在於兩姐妹的意識逐漸有相連的趨勢，在一方不抗拒的情況下，另一個人能夠感受到她的情緒和些許想法，而且隨著日子過去，相互之間的感知愈發清晰，對尋常姐妹之間而言，意識相通帶來的高度默契本該是一件好事，但對陸雪嫣和陸雪音而言，這意味著她們之間的意識趨近度已經達到了一個危險的程度。

　　 有些時候，姐妹倆都能感受到對方的想法和自己驚人地相似——或者說，更接近修依本人，作為姐姐的陸雪嫣發現自己越來越有調皮的趨勢，而作為妹妹的陸雪音則發現自己似乎沒什麼變化——但這比有所變化更可怕，因為這說明陸雪音和修依的性格更相似，同化的速度也會更快。

　　 雖然現在的兩姐妹毫無疑問依然是本人，但同化的過程本身就是如同春雨一般潤物細無聲的改變，她們的意識和性格已經不知不覺地摻入了屬於修依的一部分，這個比例起初很小，但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卻越來越接近，直到某天再一次變成純色的百分之一百，到那時，陸雪音和陸雪嫣就真的不復存在了。

　　 面對這樣的命運，早已做好心理准備的兩姐妹欣然接受了自己即將被同化的現實，為了不留遺憾而繼續享受著甜蜜美好的生活，反而是作為“吃人者”的修依始終有不同的意見，卻又沒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