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修依的完美擬態——————
那是周一的早晨，雖然第一節課在10點左右，但修依還是早早地從溫暖的雙人被窩里爬了起來，為他精心准備好了早餐。
即使昨天晚上內心掙扎了許久，到了最後也還是舍不得穿著皮物的舒適感，便穿著它又以女體的身份度過了一夜，因此直到早上醒來的時候，他依然穿著蘇穎的皮物，就這樣一點點地磨蹭拖延著脫下皮物的期限，抱著某種還有一點時間就再享受一會的僥幸心理，沉醉於皮物帶來的舒適感難以自拔。
一拖再拖，就從賴床拖到了刷牙洗臉，又拖到了早餐時間，再過一個小時就要准備出門回學校上課了，但他依然沒有脫下身上的皮物。
這樣的拖延和掙扎一直持續到了他以為自己脆弱的內心就要曼妙的皮物女體中徹底淪陷的時候，修依從鍋里盛出了一碗熱氣騰騰的皮蛋瘦肉粥放在了他的面前，然後輕輕拉開凳子，坐在了他的面前。
一如往常，只是今天的她看上去似乎更有活力，甚至顯得有些急切。
在他喝著粥的時候，修依單手撐著下巴，坐在餐桌的對面，用充滿想象和希冀的目光注視著他，卻又越過了他，仿佛看到了不遠的未來，臉上滿是掩飾不住的期待。
“主人，今天一起上課的時候，我想和你坐在一起，想和你一起去食堂，一起騎自行車，一起看下課後的日落，一起坐在圖書館里看書，總之能和你一起做的事情我都想做一遍，想想就讓人期待……”
似乎是想到了什麼有趣的事情，她噗嗤一下笑了出來，笑得嬌憨可愛，晶瑩的大眼睛在早晨的陽光下熠熠生輝。
那個瞬間，或許他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等到垂垂老矣的時候，他依然能回憶起那天早上如同天使般美麗的笑容，是怎樣將他所有因欲望而生的煩惱全部淨化得一干二淨的。
“修依……你笑起來……真好看。”
他夢囈般地喃喃自語著。
那是怎樣的一個笑容啊，燦爛、幸福、希冀、溫柔……他能從自己的詞匯儲備中找出許多能夠用來形容它的正面詞匯，即使如此也似乎還遠遠不夠，人世間的一切美好在這個笑容面前都顯得黯然失色。
當然，客觀上這自然是不可能的，但在當時的他眼中正是如此，一點都不為過，所謂情人眼里出西施不外如是。
盡管她依然是“蘇穎”的模樣，長著一張自帶冷淡效果的冰山美人臉，但在綻放出那個笑容的瞬間，李林根本無法將她與蘇穎聯系起來，那種丑陋的、渴望看到曾經求而不得的美麗女孩在自己身邊百依百順的想法顯得如此自慚形穢。
是啊，她是那樣的期待著，有一個合法的身份、一張他喜歡的，又真實不虛的臉，能讓她光明正大地站在陽光下和他走在一起而不懼任何懷疑，可以像真正的人類女朋友一樣去做那些想和他一起做的事情
而不是只能卑微地躲在他的衣服里、書包里、或是屋子里，在人類的視线外躲躲藏藏，只為了盡可能不給自己愛著的主人引來麻煩。
她迫切地需要一張用來偽裝的“人皮”，而李林教給她的道德是她阻止自己將無辜的女孩吞噬同化的唯一理由。
所以，她遠比自己更需要，並且渴求著蘇穎的身份。
但倘若是李林想占有這個身份的話，她再怎麼不舍，只要是他想要的東西，無論自己實際上多麼想要，她也會強裝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塞進他的手里吧。
那麼，他真的能夠如此殘忍地剝奪她的渴望，只為了滿足自己的欲望嗎？
不，還是算了吧。
李林無聲地笑了笑。
他喜歡皮物，喜歡穿上皮物作為漂亮女孩的感覺，喜歡這具曼妙的女體，甚至讓他為之沉醉，想要永遠地被“關”在皮物之中，永遠以漂亮的“她”的模樣生活在人前人後。
可是這一刻，他忽然明白了，從穿上皮物的那一刻起，自己或許已經並不能算得上是完全的男人了，但終究……他還有一個女朋友，一個愛著他，甚至為此願意將無性的自己徹底女性化來滿足他的欲望的異星生命。
既然已經締結了這樣的聯系，他也應該像個男人一樣負起責任，讓她過得更好，更幸福，而不是一味地索取。
接受逐漸依賴皮物的雌墮，還是堅持作為一個男人，在這個問題上他似乎已經找到了他想要的平衡，一個錨點。
並非是要放棄穿上皮物成為漂亮的“她”的喜好，倘若有機會的話，長時間地穿著皮物生活，享受不為人知的刺激也未嘗不可，沒有任何必要的現實因素逼著他二選一，修依也不會在意他喜歡當男人還是女人，而且很願意滿足他的愛好。
但他始終是一個男人，一個有著女朋友的男人，有了修依這樣一個完美的女友，他怎麼舍得徹底把自己變成一個女孩呢。
或者說，堅持做原本的男人還是穿上皮物變成女人，這個問題其實根本沒有意義，重要的是讓自己和她都能高興，而對他來說，修依才是排在第一位最重要的。
‘真的是……穿上皮物之後，就一點都不想脫下來了啊，她是這麼的美麗而又舒適，但你的存在對我來說，遠比皮物重要得多，我差一點就愚蠢地把本末倒置了。’
李林放下一干二淨的碗，舔了舔嘴唇，伸出白淨的玉手，輕輕撫摸著修依的頭發。
“好了，我該去把這張皮物脫下來了。”
“誒？主人你不再穿一會嗎？現在還沒到快上課的時候吧？”修依回過神來，看著他說道。“再穿一會也不遲的，時間還很充裕。”
“不了，皮物穿太久的話，就舍不得脫下來了，而且今天你才是蘇穎，能夠和我一起光明正大地生活的機會，你不是已經期待很久了嗎？”
“其實……我沒關系的，如果主人你喜歡的話，蘇穎的皮物你可以再穿一天，或者兩天……穿多久都行，用她的身份去上課對主人你來說應該也很有趣吧，我可以變成主人你的模樣替你去上課，這樣也能在學校里和主人在一起的。”
她眨巴著黑亮的大眼睛，眼神中閃過一絲不舍，但很快就被掩蓋過去。
“……聽起來倒也不錯，或許以後可以試一下，想必會很有意思，但今天不行，蘇穎的身份既然已經決定給你了，第一次以人類的身份外出的機會還是留給你自己更好，這也是你第一次像人類一樣走出去，我不想給你留下遺憾。”
為了和他在一起，她已經讓原本無性別的自己徹底變成了一個可愛的女孩，他又怎麼忍心在這種重要的日子里叫她擬態成一個男人呢，至少今天他還是希望她能以女性的身份高高興興地度過。
“而且，我也想讓他們都知道，我有了一個女朋友。”
李林繞過桌子，走到她的面前，修依像是知道他要做什麼一樣，面色微微泛紅，輕輕閉上了眼睛。
他將她攬入懷中，因為還未脫下皮物的關系，他是以蘇穎的模樣做出這一切的，兩具同樣美麗的嬌軀緊緊相擁，兩對柔軟的酥胸擠在一起，壓出深深的溝壑，粉嫩的薄唇相碰，唇齒生澀地交流著，良久才緩緩分離。
“一個全世界最可愛的女朋友。”
“雖然……我很抱歉，只能讓你用蘇穎的模樣站在我的身邊，但我保證，我絕不會再將你看作蘇穎的替代品，你就是你，修依就是修依。”
“其實……其實我一點都不在乎是不是替代品什麼的……只要主人你喜歡，我可以變成任何人。”
她小臉紅撲撲的，暗自下定了決心。
一定要盡快熟練自己的能力，然後變得更漂亮，變成各種不同的美少女，讓主人玩得更高興。
李林自然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麼，只是點了點頭。
“那就這樣委屈你了，今天你就以蘇穎的身份和我一起回學校上課，對外就說我們剛剛開始交往，記得有外人的時候裝得冷淡一點，對我也不要太過熱情，就像一個剛被攻略的冰美人一樣，適當地表現親近就好，進展太快性格變化太大會被人矚目的。”
“誒？這樣嗎……可是我不想給主人擺那麼難看的臉色啊，看上去冷冰冰的，一點都不好看。”修依小聲嘟囔著。
“聽話，談戀愛總要有個過程的不是嗎？又不是像咱倆這樣已經相處很久直接水到渠成的，我跟蘇穎已經很久沒有什麼交集了，不能操之過急，何況她那種冰美人的表情其實也不算什麼難看的臉色，說實話……對男人來說這種氣質還挺有魅力的，我當初就是這樣被吸引的。”
“唔……所以說，原來主人你喜歡那樣的嗎？”修依臉上露出糾結的神色，隨即恍然大悟，似乎明白了什麼。
“好吧，我知道了，我會盡量學習怎麼模擬不同的性格的，爭取讓角色扮演擬態的時候更加逼真。”
“嗯，加油，我相信你能扮演好蘇穎的身份的。”
李林輕輕撫摸著她柔順的長發。
他並沒有意識到，修依口中的扮演和自己所說的扮演並不是同一件事，他指的是扮演蘇穎的時候，而修依早已經想到了更遙遠的未來，並在之後的日子里用自己強大的學習擬態能力將自己的角色扮演技巧與擬態能力結合在一起，達到了一個全新的高度，一度給了他一個大大的驚喜。
“該說的事情都交代完了，那麼，我也該去做自己該做的事情了。”
他轉身走進了唯一的臥室，一件一件地脫下身上的衣裙和內衣，將手指放在脖頸下方的拉鏈頭時，忽然想起了什麼，從臥室里探出半個腦袋。
“噢對了，差點忘了一件事，修依，把那雙長靴脫掉，雖然我是說過想讓你穿給我看，但今天在學校里不行，大學女生很少有人會穿這種鞋子，你穿這個會被人盯著看的，答應我，普通一點穿那雙白色運動鞋就好。”
因為太過自然的緣故，他一整個早上都沒有注意到修依今天穿的什麼鞋子，直到現在才忽然想起來。
“哦……知道了，我這就換。”
修依撇了撇嘴，”心道那些大學生真麻煩，穿個高跟靴都要盯著，人家穿給自己的男朋友欣賞，他們管得著嗎？
絲毫沒有顧忌那些瘋狂偷吃檸檬狗糧的單身狗，盡管不久之前的李林曾經也是其中之一，但現在不同了，他是喂狗糧的那一邊，想象還蠻爽的。
想到那些眼神散發著檸檬清香的朋友們，李林聳了聳肩，繞過肩膀用手指捏住脖頸下方的拉鏈頭，往下拉開拉鏈，又從腋下背過手去將拉鏈頭一次性拉到最下端的腰間，柔韌緊繃的少女脊背瞬間被撐開，露出皮物下面的本體，兩層皮膚之間出現了可以用手剝離的縫隙。
他深吸一口氣，抓住拉鏈兩邊從脖頸處的皮物開始一點一點與皮膚剝離，雖然不疼，但就像是和皮膚完全粘合在一起了一樣，剝離需要一點時間，本體的神經觸感也慢慢回到了感知中，感覺上就像是在撕下自己的皮一樣。
脖頸處的皮物被小心翼翼地揭開，從這一點開始將蘇穎的皮物頭套從臉上完整地剝下，緊接著是皮物的手臂，然後是豐滿的酥胸也離他而去，最後將兩條白皙修長的美腿慢慢脫下，整個過程就像脫掉里面塗滿膠水的乳膠緊身衣一樣困難，直到完全脫掉的時候又有一種從束縛中解放的解脫感。
然而看著她精致的容顏和姣好的身材隨著填充物的離去而變得干癟空洞，李林的內心又浮現出一種淡淡的遺憾，適應了一下重新變回男人的身體後，隨著被皮物包裹著的那種緊致而舒適的壓迫感的離去，一種極度空虛的不安全感籠罩了他的內心，令他極不適應。。
經過這兩天穿著皮物的生活，他已經完全適應了被皮物包裹束縛的感覺，此時陡然從感受不到冷意的皮物中解放出來，冷空氣吹過毫無遮蓋的皮膚表面，就像是從幸福溫暖的愛人擁抱中落下無底的深淵，讓他忍不住有種再一次穿上皮物的衝動。
這並不是真正的成癮性依賴，只是穿著緊身衣的時間一長，脫下之後產生的一種自然空虛的心理不安定感，算是一種心癮，一般不會有這麼嚴重，只是穿著皮物的感覺遠比普通的緊身衣舒服得多，自然戒斷反應也難受得多。
如果是之前還有些迷茫的李林，或許現在會誤以為自己已經徹底離不開皮物的美妙束縛，從而再一次穿上“蘇穎”的皮物，但現在的他知道自己今天有一件遠比享受“蘇穎”的皮物女體更重要的事情，那就是陪著自家滿懷期待的女朋友享受大學生活。
穿上自己原本的男裝，從冷風的侵襲中解放出來的李林閉上了眼睛，盡快適應著脫下皮物的空虛不安感，不多時，他再次睜開眼睛，看著床上形狀扭曲呈現出一種詭異美感的蘇穎皮物，輕輕摸了摸，上面依然如同體溫般溫暖，還帶著清香的少女氣息。
不再過多的留戀，他將“她”留在了臥室里，背上包走向早已在大門口等待許久的修依，後者身上是那條他第一次選中的淺灰色修身連衣裙，黑色中帶著假透肉的性感打底褲襪配上白色的運動鞋，臉上的表情刻意保持著拒人於千里外的冷淡，但在看到他走過來的時候還是忍不住露出了一個溫暖柔和的笑容。
意識到自己演技不過關，輕易便破了功的修依小嘴一癟，很快便恢復了清冷而難以接近的蘇穎角色扮演狀態，只是眼底的那抹溫柔的笑意卻是怎麼也藏不住的。
她的演技尚且有些稚嫩，畢竟只是臨時抱佛腳依靠記憶擬態出來的姿態，但這樣的反差萌反倒顯得她有些俏皮的可愛。
不愧是他的女朋友，就算是擬態成別人的模樣也能展現出完全不同的美麗。
“走吧，修依……不對，在外面暫時不能這麼叫，應該叫蘇穎才對，只能委屈你一下了。”
“才不委屈，主人你才是，待會在學校里可別叫錯了。”修依反倒插起了腰，擺出一副專業演員的樣子，黛眉微蹙，佯裝教訓道：
“如果連名字都不換的話，怎麼能算得上完美的角色扮演呢？”
她的主要能力就是擬態，身為特殊的不定形生命體，擬態本身就是她的一種本能，同時也是她的興趣愛好之一，在這方面她能夠展現出來的潛力恐怕連李林也完全無法料到。
“放心吧，主人，今天的我就是真正的蘇穎，保證誰都看不出破綻來！”
“有志氣是好事，但你還差得遠呢，多練練演技再說。”李林擺了擺手，不以為意。
修依沒有反駁，但還是不高興地鼓了鼓小嘴，默默決定，一定要讓主人大吃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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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他和蘇穎是同屆同系的同學，但大學里因為有著各種選修課的關系，每個人的課表都有些微妙的不同，因此在第一節課上課之前，他和修依便各自分開去上自己的課，約定等到第二大節的公共課的時候再湊在一起。
隨著上課鈴敲響，李林拿出課本，翻開到今天講的章節，聽著本來今年就要退休結果被強行延長退休年齡老教授在講台上照本宣科地念ppt，注意力卻很難集中在聽課上，只是左耳進右耳出。
一節枯燥無趣的課，還不如在家里和修依聯機打游戲有意思。
說起來，不知道她現在在做什麼呢……
李林的思緒逐漸發散出去。
她現在擬態的是蘇穎，應該會像平時的蘇穎一樣正襟危坐認真聽講，既然同化了她本人的大部分記憶，估計也不至於露出什麼破綻吧。
其實她早上模仿出來的樣子和真正的蘇穎已經有八成相似了，頗有一種冷美人的感覺，如果表情更不耐煩一些就更像了。
“李子，注意一下形象，哈喇子都快流出來了。”旁邊的班長吳清盛戳了戳他的腰子，小聲道：“想什麼呢這麼入神？”
“當然是想女朋友啊。”
李林不假思索道。
“上課時間還走神去幻想女朋友？這麼飢渴的嗎，不會又看上哪個班的小姑娘想追了吧。”
“去去去，追什麼追，我已經有了。”
李林拍開了他的手。
“有了？不對啊，上周你還喊著燒死情侶呢，今天就說有女朋友了？我懂了，是紙片人吧，嘖嘖，死宅真可憐啊。“
因為相互之間比較熟的關系，班長也沒什麼顧忌，擺出了一副看不起二次元萌萌人的現充模樣。
“紙片人有什麼好的，等你交了真正的女朋友就會知道什麼叫做真正的戀愛了，和紙片人那種虛假的東西不是一個級別。”
班長是有女朋友的，就是蘇穎那個班的女團支書，李林和他是二班的，她倆是一班的，剩下還有一個沒啥存在感的三班。
雖然他的女朋友沒有蘇穎那麼漂亮，但也是挺清純的一個小姑娘，底子不錯，化化妝一樣好看，而且還是個小富婆，跟班長感情很好，這貨經常帶著自己的女朋友到處秀恩愛，據他自己吹噓，除了最後一步以外該干的都已經干過了。
“誰跟你說是紙片人了，我真有女朋友了，不騙你，就在隔壁一班，下節課你就見到人了。”
“不會吧，真的交上女朋友了？隔壁班的我也熟啊，我女朋友就在一班，每個人我都認識，說說看，到底是誰，上回你想追的那個系花蘇穎還是我這個好兄弟牽线搭橋的呢，可惜人家不樂意交男朋友，給你吃了個閉門羹，這回你倒是勾搭上她的同學了？”
班長頓時來了興趣，湊過來半個耳朵，一副八卦狀。
“不是……”李林猶豫了一下。
修依現在對外擬態的身份就是蘇穎，而且可以預見的是未來很長一段時間里她都會以蘇穎的模樣出現在自己的親人朋友同學面前，所以硬要說他和蘇穎正在交往也不算錯，至少對其他人來說就是這樣。
“也不是別人，就是她，蘇穎現在就是我的女朋友，貨真價實的女朋友。”
“蘇穎啊……她怎麼成你女朋友了，你不是追過她一次然後沒結果嗎，花都沒送出去呢，看她那態度也不像跟你好上的樣子。”
“愛信信，不信拉倒，反正下節課一塊上公共課的時候你就知道了。”
班長狐疑地端詳了他一會，感覺他確實不太像是在騙人，不然也不會連口水都快流出來了，何況是真是假很快也就能知道了，以這個老朋友的性子，也不會撒這種保質期只有一節課的謊。
“我信了，可你倒是說說怎麼勾搭上的，從上次到現在都過了這麼久了，你倆怎麼就突然開始交往了？一點風聲都沒有。”
“商業……不對，戀愛機密，再問就要花錢了。”李林搖了搖頭，不再說話。
他在來的路上已經跟修依對好了“口供”，但凡有人問起交往的原因，就說是蘇穎遇上了勒索搶劫犯，然後李林路過英雄救美，這個根據現實情況進行了一定的藝術加工的故事就算追究到底，也有那個債務人的威脅電話可以作為證據，而且對於大學生這種象牙塔里的年輕人來說，英雄救美的俗套情節依然很有說服力，讓堅硬的冰山為之融化也就有了合理的解釋。
但這終究不是他真正做過的事情，總會有些心虛，他只是剛好路過，卻沒能像故事里那樣救下瀕死的蘇穎，只是用侵占她的身份和容貌作為代價，替她解決了凶手罷了，算不上光榮，最多只能說是無愧，讓他洋洋自得地到處宣揚自己英雄救美的“故事”實在是說不出口。
因為心思不在課堂上的緣故，時間在他的主觀感知里過得很快，似乎沒過多久，下課鈴就叮叮叮響了起來，等待已久的李林立刻站起身來，背著包走出了教室。
到下一個公共課教室的路上正好會經過蘇穎上節課的教室，他便走得快了一些，以期能夠在走廊遇到她。
不出所料，在人擠人的樓梯口處，他看到了背著小包，秀眉微蹙，看著人群似乎有些糾結的“蘇穎”。
蘇穎的性格是很不喜歡這種人群密集的環境的，因為長得漂亮身材又好的關系，在人擠人的時候經常會有男生有意無意地接近觸碰她，倒也不會去碰敏感私處之類的地方，一般只是胳膊肩膀，這種“合理”的身體接觸是很難與真正的不小心碰到區分開來的。
一般的大學女生通常不會在意這種不起眼的小動作，畢竟到了成年之後對於普通的身體接觸也不再那麼敏感了，再加上也不會有人刻意去對那些普通的女生揩油，但蘇穎是個例外，因為家庭的緣故，加上容貌身材帶來的困擾，她對男生的態度一直不怎麼樣，尤其討厭被男人無端觸碰。
所以她總會在下課換教室的時候站在樓梯後稍稍等候一會，這是蘇穎的小習慣。
今天的她也是一如既往，就那樣淡淡地站在那里，用沒什麼情緒的審視目光逐一掃過經過她面前的人，就像在看一些與她無關的事物。
恍惚間，他看著不遠處那個熟悉而又陌生的女孩，何其的相似而鮮活，仿佛她真的還活著一樣，相比之下，記憶中那具倒在血泊中的屍體就像夢幻泡影一樣不真實。
記憶中的猩紅畫面再次閃過，他猛然想起真正的蘇穎的確已經死了，她的屍體早已被修依徹底同化，而現在他所看到的“蘇穎”只是自己的女朋友，一只不定形血肉生物的擬態。
一種奇妙的不真實感繚繞在心頭。
於是他加快腳步走過去，但等他穿過人群的時候，樓梯口人群的密度也度過了最開始爭相上下樓的階段，變得稀少許多，眼看“蘇穎”似乎不打算再等下去，她的身後也不知從哪里涌出好幾個女生將她團團圍在中間，在他和她之間隔開一段無法逾越的距離。
就差一點就能走到她身邊了。
他的心里泛起一股淡淡的失落感。
其實他本不需要在意這點短短的距離，反正他已經和修依約定好，“蘇穎”一定會坐在他的身邊——以女朋友的身份，不差這一步兩步的距離，就算走過去他也做不了什麼。
但人類是一種十分感性的生物。
也許是因為看著她的背影，與真正的“蘇穎”是如此的相像，甚至連表情、眼神、乃至細節上的小習慣都一模一樣，幾乎讓人以為真的是那個他曾經喜歡過卻求而不得的女孩重新活過來了一樣。
在一種堪稱幼稚的心理驅使下，他突然害怕了起來，害怕這兩天的記憶只是他的幻想，修依是修依，而蘇穎還是蘇穎，從未重疊過。
他想叫住她，讓她回頭看到自己，幼稚地期待著她因此暴露出一些不像“蘇穎”而獨屬於修依的特征，就像早上那樣，以此來安撫他心中可笑的不安感。
於是李林張了張口，呼喚著她的名字。
“修依……”
話語到了嘴邊，卻變成了真正的她的名字，而不是之前約定好的“蘇穎”，他自然不是慌亂得念錯了，個中的緣由也不外乎一個幼稚的男孩心里那點小心思，希望她能有些不一樣的反應。
像一個利用家人對自己的寵愛而撒潑打滾以求安慰，從而表現出自己在他們心中的重要性的小孩子一樣。
他知道自己這樣做很蠢，但就算事後被修依笑他幼稚，他也要執拗地胡鬧這麼一次。
只要一次就好，一次就足夠了。
所以，快回應我吧，對我笑一笑，就像今天早上那個美麗的笑容一樣。
然而現實的一切似乎事與願違。
聽到他喊修依這個名字，那個清冷秀麗的背影並沒有回過頭來，甚至連半點特別的反應都沒有，就像這個名字與她完全無關一樣，只是自顧自地邁步走下樓去。
從這道冷淡而陌生的背影上，完全看不出一點修依的影子，記憶中那個擬態成蘇穎的模樣卻又對他溫柔體貼的修依與眼前所見的現實產生了強烈的割裂感。
明明早上提出讓修依模仿蘇穎的性格，表現得冷淡疏離一些的正是他自己，可是面對擬態得如此真實的“蘇穎”，他反而開始害怕了。
“不…不會的……”
李林的心髒猛地停了半拍，像是有一只大手扼住了他的咽喉一樣，讓他無法呼吸，某種難以言喻的失落讓他的背後滲出了大片的冷汗，一時間近乎面無血色，卻又像是懷著最後一絲希望般，終於再一次喊出聲來。
“蘇穎！”
這一次，她終於停下了腳步，回過頭來，冷淡精致的臉上浮現出些許疑惑的神色，像是全然沒注意到剛剛喊的另一個名字，在李林終於叫對名字之後才意識到有人在叫她。
迎接他的會是什麼樣的反應呢？是女友的溫柔還是拒人於千里外的冷漠。
李林鼓起勇氣與她對視，但眼神對上的卻是另一個女生，身材高挑，胸前卻近乎貧瘠，在入秋的冷空氣中仍然穿著運動短袖，裸露的臂膀上隱隱可見肌肉，長發在腦後扎成一個馬尾，容貌雖然遠遠算不上丑，但絕對不能說是漂亮，稱之為帥氣更為合適，看上去給人一種運動系的中性感，對某些喜好獨特的男性來說或許是某種意義上的魅力女神，不過通常情況下她吸引的都是女生。
她叫霍心瑜，是學校女子籃球隊的隊長，一個比起女生更像是男生的家伙，性情也像男生一樣剛硬火爆，是蘇穎少數的舍友兼好友之一——也是她朋友圈里的唯一一點陽剛氣息。
在李林追求蘇穎的那段時間里，除了她本人的拒絕以外，最大的阻力便是來自她這個“護花使者”，因為蘇穎的家庭遺憾對她十分同情，很不喜歡她那個酒鬼父親，連帶著也把因為她的容貌身材而接近她的心懷不軌的男生也恨上了。
很不巧，李林就是其中之一。
所以看到她的瞬間，李林的臉色就垮了下來，倒不是說有多討厭，但心理陰影總是令人難以忘懷的。
“李林！你又來找蘇穎做什麼？上一次她不是已經當眾拒絕過了嗎？她一點都不想找男朋友！尤其不想找你當男朋友，難道你還想繼續糾纏她嗎？”她對他怒目而視。
李林對她印象深刻，她同樣也對李林沒什麼好印象，她討厭所有懷著不純目的接近蘇穎的人，尤其討厭李林這種隔了這麼久依然不死心的麻煩家伙，看到他走過來喊蘇穎的瞬間就插進了兩人中間，像一堵牆一樣阻隔了他的視线，讓他完全錯過了蘇穎的反應。
但說完後似乎是想起了什麼，咄咄逼人的氣質陡然一松。
“差點忘了……不能衝動，要冷靜，不然整出誤會來又要被輔導員吊。”
她嘴里嘀咕著什麼，隨即撇了撇嘴。
“這次是我的錯，還沒問過就對你說了這麼難聽的話，我跟你道歉，你想罵我就罵，我接著，如果你真的是因為公事來找蘇穎的那一切好說，但要是你又想來糾纏她的話，那就別怪我嘴上不積德了。”
如果是平時的李林或許還有心思擠兌她幾下，看她漲紅了臉又不好罵人的模樣，然後中午多下兩碗飯。
但現在的他根本沒有和她多說一句的心思，整個腦子里都被蘇穎和修依重疊的身影填滿，他迫切地想看到她背後的那個女孩臉上的表情，卻又害怕從那張熟悉的臉上看到陌生的冷淡甚至是厭惡，矛盾的心理讓他的臉色愈發蒼白。
就在這個時候，從霍心瑜那寬闊得能完全遮擋住一個人的背後傳出了一個清冷的聲音，不同於平日里毫無感情的冷淡，至少能聽得出明顯的情緒波動。
“好了，心瑜，你別這樣攔著他了，他……不是你想的那種人。”
“啊？”
霍心瑜愣了一下，似乎沒想到會從蘇穎的嘴里聽到這樣的話。
趁著她愣神的功夫，蘇穎上前兩步，繞過她的遮擋，走到李林的面前。
可以看到，她的臉上依舊是一副冷淡的表情，但微微泛紅的臉頰卻讓她看上去不再有拒人與千里之外的寒霜，多了幾分少女般的羞澀。
即使是作為好友的霍心瑜也從未看到過蘇穎有著這樣的一面。
看到他蒼白的臉色，蘇穎伸出白淨的小手，在半空中似是猶豫了一下，才輕輕環住了他的胳膊，右手搭著他的肩膀，整個人順勢貼著他的身體，半是攙扶半是支撐地讓他靠在牆壁上，免得突然暈倒摔下樓梯，不過從更加紅潤的臉色來看這樣的舉動對從來不願靠近男生的她來說依然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驚人的一幕讓周圍熟悉她性格的同學都驚訝得幾乎忘了呼吸，少數幾個同樣愛慕蘇穎的男生臉色瞬間黯淡下去，因為這樣親昵的舉動對拒絕任何男人接近的蘇穎來說幾乎是聞所未聞的，哪怕是再八卦的人也不會去造謠蘇穎的緋聞，但現在這樣的景象就實實在在地發生在了他們面前。
即使不是男女朋友關系，恐怕也相差不遠了，至少比起他們這些陌生人來說更加親近。
一瞬間，空氣中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只有蘇穎清冷中帶著掩飾不住的關心的話語在樓梯間回蕩。
“怎麼了？看你臉色這麼難看，是昨天晚上沒睡好嗎？還是說低血糖？可我今天早上不是有做了早餐嗎？該不會是沒吃飽？下次我多做一些，你先撐著點，我這里正好有塊巧克力，來，快吃吧。”
她從自己的包里拿出了一塊錫紙包裝的巧克力，親手剝開包裝紙，白皙的玉手捏著巧克力不由分說地塞進了李林的嘴里，毫無顧忌的身體接觸和旁若無人的喂食行為讓在場所有無女友男士的心再一次崩得更碎。
“做了……早餐？同居？”
有人喃喃道。
李林的臉色也肉眼可見地紅潤起來，這自然不是因為巧克力緩解了根本不存在的低血糖，而是因為他終於確信了眼前的“蘇穎”就是自己的女朋友修依，不會有錯。
這讓他感到十足的安心，從內心深處涌起一股慶幸的喜悅，緊接著又因為自己對她的懷疑而感到羞愧，但看著她眼中不似作假的擔憂，在歉意的同時，心里也如同被冬日的陽光照在身上一樣溫暖而滿足。
但蘇穎似乎還是覺得不夠，便抬起另一只手摸了摸他因為冷汗蒸發而有些冰涼的額頭，又抓起他的手心輕輕撫摸，好看的柳葉眉微微皺起。
其實這也是她第一次看見李林如此“病態”的模樣，臉色蒼白無血色，皮膚冰涼，手心冒汗，心跳快得不正常，就好像隨時都會暈過去一樣。
因此她也顧不得太多了，什麼角色扮演都沒有自家主人兼男朋友的健康重要。
“身體還有哪里不舒服嗎？有需要的話我陪你一起去醫院，之後我會跟老師替你補假的，千萬不要藏著掖著，我這也是在為你好。”
言語中的關心和重視已經完全不再掩飾，如果不是男女朋友，那麼至少也是至交好友或是血親家人這種級別，而有過追求“前科”的李林和蘇穎之間的關系幾乎已經不言而喻了。
“放心吧，我真沒事，身體上一點毛病都沒有，只是……有點嚇到了，待會再跟你解釋吧。”李林搖搖頭，示意她放心。
此時的霍心瑜和其他女生已經漸漸緩過神來，驚訝地看著眼前如同小女友一般牽著李林的手的蘇穎，張大了嘴巴不知道如何是好。
她什麼時候跟這個家伙關系變得這麼親密的？連她們這些朋友都不知道。
蘇穎掃了一眼周圍不約而同地一臉驚駭的同學，似乎是想起了旁邊還有外人在，這才像是為了掩飾尷尬一般輕咳一聲，臉上的紅暈迅速褪去，微微點頭，恢復了原先那副冷淡的表情，放下環著他胳膊的親昵姿勢，改成普通的牽手。
“嗯，沒事就好，你……差點嚇到我了。”
“已經耽擱很久了，該上課去了。”
“好，走吧。”
她隨即看向自己的朋友們，點了點頭，說道：
“總而言之，正如你們所看到的，他確實是我的男朋友，我知道你們現在心里都有很多想法和疑問，之後我會詳細解釋的，但現在說的話時間不夠，大家都先上課去吧，別在這里站著了，再不走就要遲到了。”
雖然同樣是關心，但跟對待李林的那種溫柔完全沒有可比性，這才是蘇穎平時和朋友交流的語氣，而面對那些糾纏她的追求者們的時候，她只會像對待蟑螂和老鼠一樣毫不掩飾自己的厭惡。
這才是他們最熟悉的蘇穎，剛剛的那一幕仿佛只是幻覺。
“蘇穎”很好地表現出了一位平日里待人冷漠的冰山美人在面對自己喜歡的人生病時關心則亂的反差萌性格，剛剛因為擔心他的健康而滿懷關切和憂心的近乎溫柔的姿態也就有了合理的解釋，不至於徹底崩掉角色形象，最多只是發生一些變化；。
當然，相比於之前約定的一步一步慢慢來，用一段時間來合理地推進“戀情”的進展，逐漸從冷淡變得親密的擬態計劃來說，今天的事情中她表現出來的變化顯然有些操之過急，但這也怪不了她，是李林自作自受的任性試探干擾了她的偽裝，即便如此，修依的擬態依舊十分完美。
她牽著李林的手，在眾人無言的目送下快步離去，只留下一群蘇穎的“護花使者”和路過留步圍觀的學生們大眼瞪小眼。
蘇穎交了男朋友，而且對象還是曾經追求過她的一個男生的消息注定會在短時間內傳播至整個金融系的八卦圈，雖然對不關心這些的普通學生來說沒什麼區別，但對蘇穎的追求者們來說無疑是一場噩耗，只恨自己當初為什麼就不再堅持一下，說不定就成了呢。
當然，學生之間的小小風波頂天了也就那樣，很快就會平息下去，最多只會成為茶余飯後食堂宿舍里的八卦談資之一，但所有的一切都跟今天的兩位主角沒有半點關系。
修依也並不打算理會那些流言蜚語。
她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陪著自己最愛的主人，一起走過愉快而溫馨的大學生活，即便無法用自己真正的名字和身份，只能頂著他曾經喜歡過的另一個女孩的臉，用蘇穎的身份和他在一起，對她來說也足夠了。
或者說，對於一只不定形的擬態血肉生命而言，身份和容貌本來就無關緊要，既然沒有屬於自己的臉，那就變成他喜歡的模樣，這正是來自一只擬態史萊姆的愛的表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