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夏日戀愛紀事
「短篇」夏日戀愛紀事
1
我愛上了一個女生。
我與她的初次相遇稱不上體面,也許還給她留下了“奇怪”、“可疑”這樣不太好的第一印象。
那是炎熱夏季里最平凡的一天。為了提交制備完成的藥劑,我破天荒地在高溫的天氣里出了門,前往了煉金協會。辦理手續、校驗樣品等一系列流程遠比我想象中要久得多。等到一切都確認無誤,我准備打道回府時,已經是下午的一點鍾了,正是一天中氣溫最高的時刻。
室外的氣溫高得可怕,只走出幾步路,我的脊背和後頸便被炙烤得滾燙,外衣與身體之間的空隙也被灼熱的空氣填滿。在這樣的燜烤下,貼身的短袖上衣很快便被不斷冒出的汗液打濕,牢牢地粘在了後背上。
我很想重新回到協會的大廳內歇息片刻,等到稍微涼快一些的時候再動身。但是在那樣的地方休息,難免會被陌生人搭話——這是我最抵觸、也是最害怕的事情。我並不擅長同陌生人接觸,若是被主動搭話,自己一定是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的。
於是,我只好一邊忍耐著被烈日燜烤的酷刑,一邊不抱希望地在街邊找尋人少而又可以歇腳的地方。
協會附近的街道被人們統稱為“煉金街”,在這附近活動的人員通常是在協會任職的專業煉金術師、或是在學院就讀的煉金學徒,與煉金術相關的店鋪便也自然而然地聚集在這一帶——藥劑鋪、半成品與原料批發、魔偶部件訂做與加工…一眼望去,盡是這樣的店鋪。
如果手頭的積蓄足夠的話,我也很想在這附近開一家類似的店鋪。不用沒日沒夜地測試藥劑的效用與配方、也不用整天面對那些艱深晦澀的理論文書,只需要在這條街上租下一間店鋪,便能夠輕松地賺取生活費,這可比我現在的生活要好得多了!
“實用主義”是大多數煉金術師推崇的精神,但偏偏正是因為這種無趣的“實用主義”,煉金街的氛圍相當嚴肅。在那樣的店鋪里,只是進門歇息而不消費,恐怕是會遭到店主的鄙夷的。也正因如此,我走了許久,都沒能找到可以供我休息的店鋪,又熱又累的我幾乎陷入了絕望的地步,想要不顧形象地大喊起“救命”來。
拜托了,誰都好,給我一個能夠乘涼的地方吧——我最終沒能開口喊出來,只得將這樣的話放在心底。
當我在心底喊出第三遍“救命”的時候,奇跡出現了。
走過街的轉角後,我的眼前出現了一家與周圍的店、乃至整條街的風格都完全不同的店鋪。這間店鋪外擺放著許多花盆,顏色各異的鮮花將我的視线一下吸引過去,昏沉的街景也因此變得鮮活明亮,與毫無生氣的煉金街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巨大的落地玻璃將室內的陳設展示得一清二楚,與那些喜歡賣弄神秘感的店鋪也完全不同。
我上前幾步,才注意到店門口的畫架上擺放著一塊黑板。那上面用清晰而娟秀的字跡寫著“今日特惠”幾個字,下邊則羅列出了各式各樣的……咖啡?
咖啡店?在這種地方?在鮮有一般人涉足的煉金街,真的會有人選擇開一家普通的咖啡店嗎?是手里的閒錢很多,所以才興趣使然地嘗試創業的闊綽人家嗎?還是選擇了比較獨特的養老方式的退休煉金術師?
——這家咖啡店與周圍環境的強烈割裂感,讓我一時之間忘記了自己的境遇,呆呆地站在原地,轉而揣測起店主是個什麼樣的人來。直到一滴汗液從睫毛上滾落、打濕了我的鏡片,我才記起自己的原本目的。意識到這是奇跡的我沒有猶豫,飛快地推開了店門。
在一陣風鈴搖晃帶來的清脆響聲後,店內的冷氣向我撲面而來,將我身上四處燃燒著的火苗一並熄滅。就在這里,我第一次遇到了她——沒錯,這是真正的奇跡。
我首先聽到的是她的聲音。
“歡迎光臨,外面很熱吧?”
悅耳的音色、清晰的吐字、上揚的語調——是一位年輕女性的聲音。我循著那聲音看過去,隨即對上一雙好看的眼睛,並且飛快地被吸引去了注意力,淪陷在那對眸子里了。
向來討厭和陌生人打交道的我,哪怕是面對面談話時,也絕對不會望向對方的眼睛。所以,當我望向那雙眼的時候,竟然一時不知該如何形容它們,如何描述那雙動人的眼,更無法探明自己是被它們的哪一點所吸引,而做出如此反常的舉動。是因為那纖長、天然的睫毛?還是因為那漂亮的酒紅色眼眸?又或者是因為那流暢而優雅的杏形輪廓?
因為這樣難以探明的心緒,我的視线在那雙眼睛上停留了許久。隨後,又得寸進尺得向著她臉上的其他地方游弋開去。我很快便得出了這是一位“相當符合我審美的年輕女性”這樣的結論。
“請問…我的臉上有奇怪的東西嗎?”
一直到她帶著不解的神色,無辜地眨了眨眼,我才意識到自己的凝視是那麼無禮而冒犯。我匆忙搖了搖頭,故作自然地將視线移向了一旁的菜單。
或許是外面的天氣實在太熱,讓我不計後果地冒失闖入了這家店面。在來回掃視菜單三回以後,我才意識到自己犯下的巨大錯誤。
——沒錯,我完全不懂咖啡。雖然我經常會面臨不得不熬夜趕工的情況,但提神用藥劑的效果遠比咖啡要好得多。更何況,比起苦味,我更青睞甜味的軟飲料。
已經這樣大搖大擺地走進了店內,要是什麼都不點就出去的話,未免太過奇怪了。感受到來自對方殷切目光的我,開始陷入了漫長而糾結的考慮之中。
要碰碰運氣,隨便點一杯嗎?不,店里只有一位客人,自己的一舉一動都會被牢牢盯住,要是因為不合口味而沒有喝完,肯定會顯得相當無禮吧?
向那位女性詢問推薦的款式?不不,“請告訴我推薦款”這種話,我是沒法對陌生人說出口的,我才不要隨便示弱、承認自己什麼都不懂呢!
直接找個位置坐下,告訴她自己只是來吹冷氣的?如果我是她的話,肯定會沒有好臉色地把這樣的客人請出去的…
完全想不出合適的解決方法的我,雖然煞有介事地擺出了一幅正在思考的樣子,後背與前額上的汗卻出個不停。在冷氣的作用下,將要干透的汗液和貼身衣物變得涼颼颼的,我幾乎快要哆嗦起來。
“如果客人您不知道喝什麼比較好的話…不妨讓我來幫您做決定吧。”
就在我自暴自棄地想要臨陣脫逃的時候,她那溫柔、悅耳的聲音又一次流入了我的耳朵——對於自認為身處難堪境遇中的我而言,那聲音簡直是不存在這世界上的、天使的聲音。
“您是喜歡酸味偏重的,還是苦味偏重的呢?”
我再三確認了這並不是自己的錯覺,而是從她口中確實說出的話語。對初次見面的客人,便能像這樣伸出溫柔的援助之手嗎?…這家伙,簡直是天使中的天使啊!——直到現在,我都是這麼認為的。
“如果您已經有了主意的話,就請無視我的自作主張吧。”
我因為難以置信而下意識地望向了她,得到了微笑與眨眼的友善回應。原來那些小說中常寫的“被擊中心髒”並不是夸張的修辭…我毫不自知地屏住了呼吸、挺直了脊背。
“不!那個…不要太苦的就可以……”
“我明白了。請您稍微休息一下吧,很快就能做好、給客人您送來的。”
她對我微微鞠了一躬,轉過身去,開始制作起我的咖啡。我則像徹底失了魂一般,呆呆地站在原地,望著她忙碌起來的背影,腦海中反復播放起她剛才對我說的幾句話。
或許真是因為反常的天氣,讓我的情緒也變得反常了起來,又或者,只是被她身上的魅力給深深吸引住了,我竟然開口喊住了她,破天荒地向一位初次見面的陌生人主動搭了話。
“那、那個!請問…稱呼是……?”
現在想來,這一定是個愚蠢、奇怪、無禮、動機不純的問題。我看到她手中的動作停頓了片刻,猜想她一定是被自己這草率的舉動給嚇到了,便匆忙向她鞠了一躬。
“抱歉!我只是…突然想這麼問而已,您不用在意!”
但是,就連這樣的問題,她都能用那樣悅耳的聲音、帶著那樣可愛的微笑來回應。
“是在問我的名字嗎?我叫伊娜可。”
“不用道歉,小姐…不用那麼拘謹,您應該表現得更有自信一些。”
“當然,您現在的樣子也很可愛。”
…可愛?是在我說我嗎?這高明而討喜的說話方式,讓我對她,對伊娜可的好感又加深一些。
我想我的淪陷就是從那一刻開始的。
2
在一開始,我並沒能察覺到自己內心的悸動,因為“戀愛”這個詞對我來說,實在是太過遙遠、陌生了。
在我步入青春期不久之後,我便意識到自己身上並不具備“魅力”這樣東西。在那樣心思敏感、自我意識過剩的年齡段里,本就內向的我開始打心底里抵觸“和其他人打交道”這件事情,表現得陰郁、孤僻。那時的我拒人於千里之外,自然也不會關注異性、戀愛。我就在那樣的自我封閉中完成了基礎課程的修讀,考入了煉金學院。
在強調“實用性”的煉金學院,很少舉辦大型的社交活動。雖然在課業方面的壓力不算很大、允許學徒們自由支配的時間也還算充裕,但比起參加那些吵鬧的聚會、去同奧術學院或是機械學院的學生聯誼,我更喜歡呆在導師的工房內看書、學習。——我當然嘗試過參加這樣的活動,但在聚會上不知所措、只能四下張望的感覺讓我至今難以忘懷,所以,哪怕是在相對自由的學院時代,我也沒能邁出“社交”這一步。
畢業以後,作為持有生產許可的專業煉金術師,我很快便投入了忙碌的日常工作——配制藥水、研究配方,日復一日。參與社交或是聯誼活動的時間和機會變得越來越少,自然便更沒有機會考慮“戀愛”這檔事了。
所以,在剛開始感覺到坐立不安、心思難以安定下來的時候,我只是簡單地將這視作氣候變化帶來的影響,不再去管它了。因為太過炎熱而沒法專注…這種事情也是常有的吧?
但很快,這種“影響”開始明晰地出現在我的日常生活里,將我徐徐浸染,並最終變成了難以忽視的問題。
手頭上的工作告了一段落,難得休假的我,本該是悠閒地躺在床上,靠著睡覺與閱讀來打發時間的,卻因為她,伊娜可的事情而變得難以專注、坐立難安起來。
每當我閉上眼睛,試著入睡的時候,眼前便會浮現出那雙酒紅色的魅人雙眼,耳旁的寂靜便漸漸地被那令人愉快的語調和聲音填滿。閱讀時,偶爾看到某個與她的名字發音相近的詞語,眼前的字符便像是一點點地被那個名字替代,讓我再難專心看下去。說來奇怪,因為不想被人打擾而長期獨居的我,並不討厭這樣的心猿意馬。
在那些窩在家不用出門的日子里,夏季的天氣便顯得和善、討喜許多。下雨天,雨水和泥土的氣味會從窗戶吹進臥室,我便情不自禁地想到她,將這兩件令我愉快的事物聯系到一起。當然,還有陽台上的夜風、冰箱里的冷飲和浴缸里的溫水——它們都讓我覺得很舒服,而這樣的愜意感便會讓我想到伊娜可,想到那並不算體面的初識。
“如果她在的話,也會用那樣的語氣來夸獎今天的天氣吧。”
“她會喜歡哪種口味的冰棍呢?莫非…還是咖啡味?應該不會很好吃吧…”
“她的頭發、枕頭和衣服,應該也彌漫著咖啡的香氣吧?…一直聞著的話,會睡不著嗎?”
這些細小的念頭一點點地填滿了我的腦海,讓我在做任何事情的時候,都會情不自禁地聯想到她,心情也隨之變得雀躍起來。
這種感覺…莫非是…“戀愛”?
咦…戀愛…在我身上?
不,不可能的吧?只是錯覺吧?…對方可是同性啊?
——當這個詞語突然出現在我眼前的時候,我竟然下意識地想要逃開。我並不清楚這種逃避是源於什麼,也許是出自我對一切人際關系的抵觸,也許是來自於“未知”帶給我的不確定性……
…只要在面對她的時候,內心毫無波瀾,就能夠說明這樣的異狀並非是源於愛慕之情的了吧?
為了證明自己的異狀並非是源於愛慕之情,我又去了一次伊娜可的咖啡館。
距離初次見面,已經過去了將近一個月的時間,但伊娜可依然很快地認出了我。
“歡迎光臨…哎呀,是上次那位不知道喝什麼的客人!還是和上次一樣嗎?”
能夠像這樣記住與自己只有一面之緣的人,光是這一點,便足以讓我對伊娜可驚嘆不已了。雖然方式有些奇特,但這種被人記住的感覺相當不錯。——只是打個照面的功夫,我便快要忘記自己前來的目的了。
保持冷靜、保持客觀…自己對伊娜可並沒有產生愛慕之情。我試著這麼告誡自己,內心卻被她拋來的微笑攪得躁動不安。我的思緒隨之變得不聽使喚,感性地自作主張了起來。我又一次產生了同她主動搭話的念頭。這麼想來,或許第一次主動詢問她的名字,也是因為自己的感性在自作主張吧。
該怎樣同她搭話呢?不能表現得太過奇怪,所以不能用“您很漂亮”這樣容易被當成變態的話開頭;“今天的天氣很熱”或者“今天的午飯是什麼”這樣有關日常話題的詢問,雖然是非常穩妥的選擇,但很難接續後面的話題;直接用自我介紹作為開場白怎麼樣?應該能讓她記住自己吧?
……
直到伊娜可笑眯眯地站在我的桌旁,用悅耳的聲音告訴我咖啡到了,我才意識到自己已經陷入了過分激烈的思考之中。此時此刻,我與伊娜可的距離甚至只有半米不到——意識到這一點的我,很快便緊張地挺直了脊背,不知所措起來了,腦海中預演了許多遍的話語,也在這一瞬消失不見。
但說來奇怪,本該在這時候低下頭去,畏縮著不敢看伊娜可的我,竟大膽、反常地望向了她。我看到她討人喜歡的笑容、微抿的嘴唇、輕輕顫動著的睫毛——這動人的神情使我漸漸冷靜了下來,緩緩地開了口。
“感謝…您的咖啡……很好喝。”
“謝謝您的夸獎!喜歡的話,每天都來也沒問題噢!”
伊娜可輕盈而歡快地接住了我拋出的話語,她說話時的語調讓我的情緒也高漲了起來。受到了鼓舞的我,開始向她連續地拋出贊美的話語。
“我會的…!因為真的很好喝!”
“而且……店內的裝修風格也很漂亮!”
“伊娜可小姐…是很有品味的人。”
自己居然能一口氣對別人說出這麼多話…伊娜可的身上,一定存在著能夠給予自己勇氣和自信的魔力。剛才那反常的一瞥,或許是因為我早就意識到這一點了吧?
——沒錯,我所有的反常都因她而起。我下意識地將所有愉快的事情同她聯想到一起,在她身上尋求慰藉與依托,為她冒出一個又一個大膽的念頭、做出一次又一次冒險的嘗試…這一定就是別人所說的“戀愛”吧?
就在那天,我第一次聽到她喊出我的名字。
“和卡瓦爾小姐聊天很愉快”、“卡瓦爾小姐是個很有趣的人”、“以後和卡瓦爾小姐就是朋友了”……她每念一遍,我的心便隨之顫動一陣。我第一次意識到這簡單的發音竟能如此動聽。
沒錯,我愛上伊娜可了。
3
追求是不能心急的,要從朋友開始,一點一點地增進好感,耐心地等到最合適的時機——哪怕是毫無戀愛經驗的我也懂得這樣的道理。
在沒有工作的日子里,我每天都會前往伊娜可的咖啡店,在那坐上一個下午或是一整天。沒有其他客人需要照料時,伊娜可便會在我對面坐下,和我聊天來打發時間。
多數情況下,我是負責拋出問題並安靜聆聽的那一方——我不是個擅長表達自己想法的人,也沒有幽默感,所以比起用自己單調貧乏的詞匯來講述無聊的事情,我更喜歡聽伊娜可講話。
偶爾,伊娜可的視线會從我身上移開。這時,我便會偷偷地觀察起她。我注意到,在她說話時,臉上總會不自覺地顯露出許多可愛而又細小的表情變化。我總會被這樣的情緒浸染,並偷偷地模仿起同樣的動作。在我看來,這樣的感染力,也是伊娜可深深吸引我的原因之一。
有時,我也會注意到伊娜可身上新的吸引我的地方。有一回,伊娜可同我分享她喜歡的東西,當她講到大海時,那眉飛色舞、充滿歡愉的神色,總讓我想起那些天真單純的孩子——這種發自內心、喜形於色的熱愛,我已經很久沒有在身邊的成年人身上看到過了。
伊娜可身上的某些特質,譬如對生活的熱愛、純澈而干淨的目光,會讓我聯想到孩童,聯想到自己的童年;而她身上的體貼、周到,言語與行動中時刻透露出的、為他人考慮的體貼感,又是在相當成熟的大人身上才能看到的特質。
就在這樣的觀察與閒聊中,我對伊娜可的愛意與日俱增。它就像氣球那樣,一點一點地膨大,大到足以將我輕飄飄地拽離地面。我的情緒、想法一點一點地被她填滿,並漸漸地不受控制,變得感性了起來。
我喜歡呆在她身旁、同她相處,哪怕我們什麼都不做,沉默的空氣也不會讓我覺得坐立不安。在我眼中,她像是推門而入的風,而我便是那掛在門框上的風鈴。她每笑一次、眨一次眼、說一句話,我便被吹得晃動起來,發出歡快絢爛的聲音來。
我有時會產生無緣無故的羨慕。我知道她喜歡海邊、喜歡晚霞、喜歡那些漂亮的花,我便會莫名地羨慕起那些被她熱愛著的物。我羨慕它們能夠被她裝進眼睛里、羨慕它們是那樣漂亮而富有吸引力…我自然是沒有這樣的運氣的。哪怕當她同我說話時,澄澈的眸子會一遍又一遍地望向我,我也十分清楚,那只是暫時的好意收留——我希望自己能在那里邊長住、定居下來,希望她的眼中永遠有我的一小片位置。
我對伊娜可的想法,並不總是那麼單純的。
我向來忠於自己身體的需求,對待性欲也是如此。一旦積攢的欲望超過了某個閾值,讓我變得燥熱而難以專注,我便會選擇自行釋放。而在大多數情況下,想象力便足夠讓我營造出合適的氛圍與場景,供我興致高昂地迎接精神和肉體的雙重歡愉了。對我而言,“失控的煉金造物”是比較常用的主題,簡單來說就是一般人熟知的“觸手”系。
但是,在我陷入了對伊娜可的單相思之後,她便經常不合時宜地出現在我的想象中。起初,我自然相當抵觸這樣不敬的幻想,我不希望讓自己的愛沾上那些桃色的汁水。在這些情況下,我便會努力地用其他東西將她驅趕出去,或干脆停止自慰,去做些別的事情,讓自己冷靜下來。
隨著她在我性幻想種出現次數的增多,我這樣的抵抗漸漸變得無力起來。我意識到自己那神聖的虔敬很快就要被衝得粉碎,但沒能料到這最後的一擊竟是伊娜可親自給出的——她向我展示了她的身體。
那天,我到店內時,已經沒有其他客人了。我猜想是天氣的緣故,外面的空氣中彌漫著泥土的氣息,陰沉的天氣雖然讓氣溫低了些,但潮濕悶熱的空氣依然讓我出了不少的汗。要下雨了。
果然,在我和她面對面坐下不久後,外面便開始下起了雨。起初還只是小雨,我與伊娜可都覺得那是來得快、去得也快的夏季陣雨,片刻後就能停歇,便隨意地扯了些閒話。但很快,雨便下大了。現在想來,這大約是今年夏季最大的一場雨。分明是下午,外面的天色卻暗得可怕,店外的雨棚被暴雨不斷地敲打,發出的咆哮聲讓我覺得它就快要被衝塌了。
伊娜可或許也察覺到了相同的可能性,幾乎沒有猶豫地衝了出去。雨棚下面擺放著的是她精心照料的花,擔心雨棚倒下、壓垮花盆的伊娜可開始將花盆向著室內轉移,而我也隨之加入其中。
雨下得遠比我想象中要大,花盆也比看上去要沉得多。我和她淋著雨,費勁地抱著花盆,在室內與外邊來回搬運。沒有手能夠撐傘,淋濕自然是無法避免的。鞋襪是最早濕透的,然後是長褲的下半截,上衣的肩膀與背部,以及腦袋。
等到轉移工作完成時,暴雨已經將我和她都徹底淋濕了。原本開著冷氣的室內一下顯得陰冷起來,濕透的衣物粘在身上,被冷風吹得更顯冰冷。伊娜可飛快地關掉了冷氣,給我拿來了毛巾。而後,她望向窗外,四下張望了一番,又關掉了店內的燈。
我正想開口,詢問她後續的莫名舉動有何用意,一回頭,卻看到她正在解開自己襯衣的紐扣,里面的內衣與皮膚也隨之展現在我眼前。
“不快些把濕掉的衣服脫下來的話,可是會感冒的噢。”
伊娜可的肌膚很白——早在日常的觀察中,我便認識到了這一點,並常常為之分神。她的某些動作,譬如挽起袖子、卷起褲腿或整理衣領,便會將她那纖細的小臂、白淨的小腿與誘人的脖頸展現在我的眼前。
但直到此刻我才認識到,平日里無法看到的其他部位,遠比那小臂、小腿或脖頸要魅人得多。她的身材很好,腰线柔順而優美,即便隔著外褲,也能看出那曲线一直延續到下半身。我猜想那腰腹處的肌膚一定也是緊致而富有彈性的。此刻,她被雨潤濕的肌膚正在我眼前泛著暗啞的光,引誘著我產生各種各樣不潔的念頭。
我擦頭發的手在半空中停住了。我多希望此刻手中攥著的並不是毛巾,而是那沾著她氣味的襯衣;我也想用這條毛巾替她擦去肌膚上的雨珠,並假裝無意地觸碰她的身體,貪心地感受指尖的觸感與溫度。
我的視线自然在她胸前稍微多停留了那麼一小會——我平常可不會這麼做,因為某些個人原因,我對別人的尺寸可完全提不起興趣。只是,在脫下上衣後,伊娜可的胸部變得尤其吸引視线。是因為平日的衣著掩蓋了其真實的面貌嗎?那圓潤而飽滿的形狀…只是看上片刻,我對肢體接觸的向往便又加深了不少。
在我陷入幻想的這片刻,她已經脫下了上衣,在一旁坐下,轉而褪下鞋襪了。我的視线很快被她的腳吸引了過去。
伊娜可褪去襪子的動作有些緩慢,或許是被雨淋濕的襪子與肌膚粘在了一起,變得難以分離的緣故。她白嫩的腳背一點一點地在我眼前鋪展開來。盡管暗淡的光线讓我看不分明,但我猜想那一定是有著漂亮的淡青色血管脈絡的腳背。當一只腳從襪子中徹底逃脫,五顆腳趾便會在空中靈活地舞動一番,就像蝴蝶那樣,只輕輕地揮動幾下翅膀,便在我心中掀起一陣難以止息的風暴。
我站著看了好一會兒,才發覺自己擋住了外邊的光线,讓我的觀察很難再向更細致的方向進行下去。我悄悄地朝著邊上挪了些,並由此看清了伊娜可腳的全貌。她低著頭,專心地擦拭著自己的腳,並未注意到我的小動作。
該怎樣描繪她足底的漂亮曲线呢?飽滿的腳掌,此刻正因為後仰的腳趾而顯得更加凸出,泛著漂亮的紅潤色澤;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足弓則深深地凹陷進去,腳心窩呈現出光滑的弧线。
只是看上一眼,我的腦海中便滋生出下流且色情的念頭——也許那光滑的腳心窩能夠恰好地容納我的鼻子或嘴唇,而她柔軟的掌肉則會輕輕地貼在我的前額、或是臉頰上;也許我會小心地控制起自己的呼吸,不讓我興奮的鼻息搔癢她的腳底,或者干脆貪婪、不顧形象地用力吸氣,讓她的芬芳毫不浪費地全部進入我的體內,那會是最好的天然催情物…
我因為這樣的念頭而興奮起來,臉頰與身體開始發燙,呼吸也變得粗重、急促。伊娜可也許不知道,她的一舉一動,都在將我向那情色的幻想中推得更深一些。
她甚至還關心起我,問我是否需要脫掉濕的衣服。
“卡瓦爾小姐的衣服也濕掉了吧?請脫下來吧,我會幫您拿去烤干的。”
這樣的邀請在我聽來,已然變成了惡魔與淫欲的低語。我與她,近乎坦誠相見,光是這兩個要素,便讓我激動得幾乎要叫出聲來。
“啊、我、我就不用了…沒關系的……”
我告訴自己不能…至少不能在她面前表現得那麼下流,所以故作鎮定地拒絕了她的要求,並且努力地不再去看她,轉而望向窗外的雨幕和空無一人的街道了。但不潔的念頭已經在我的腦海中深深扎根,將我的故作矜持徹底摧毀了。
那天回家後,我想著伊娜可,想著她的身體和她的腳,自慰了。在前所未有的歡愉中,我一遍又一遍地呼喊著、呻吟著她的名字。我想象自己正躺在伊娜可的腳邊,一絲不掛的身體被她用靈活的腳趾肆意觸碰,歡愉而下賤地渴求著更多的愛撫。——我從來沒有體驗過那麼猛烈的高潮,甚至直至結束後許久,我都覺得自己的肌肉在痙攣、抽搐個不停。
我對伊娜可的愛意與欲望,就在這樣的接觸與意淫中悄然生長,而最終到了無法忽視、無法忍耐的地步。
4
在同伊娜可維持了一段時間的朋友關系後,我開始不安於現狀,想要讓我們之間的關系更進一步。
我想了很多計劃,譬如邀請她去最喜歡的海邊,營造合適的氛圍來講出真心話;或給她寫情書或情詩,隨信附贈幾支她喜歡的花朵;再或者,邀請她來我家共進晚餐,當面向她表白……但這些計劃一個都沒能付諸實踐。我覺得它們太過缺乏創意、落了俗套,倘若我是伊娜可,也一定不會因為這種老掉牙的浪漫而動心。
我不敢隨意采取行動,若是在過早的時候向她表白、又遭到了拒絕,恐怕以後連再見面都覺得尷尬,更別提繼續維持現在的關系了。可就算這麼僵持下去,伊娜可也未必會透露出對我有好感的跡象,難道就要一直做普通朋友,將我的愛意壓在心底嗎?
既患得患失、又不想就此止步的我,最終打算對伊娜可做出試探。在我看來,這是能夠給自己留足進退余地的最好方式。倘若自己有幸成為她的理想型,也許不用完全符合,只要有那麼一兩點相似之處,我便可以趁勢將話題向更進一步的地方推進;若自己和她喜歡的類型完全不同……不,還是不要在事前就想這麼悲傷的事情吧。
在這之前,我也曾嘗試打探過她對自己的看法。我曾裝作無意地詢問她,是否會和除自己外的其他客人聊天,卻被她用“秘密”和調皮的笑容敷衍過去。我也曾詢問過她對自己的看法,詢問她自己是否應該變得更合群、陽光一些,是否該試著多接觸一些陌生人。而她卻溫柔地搖了搖頭,對我說,“做自己就好”。
在我看來,伊娜可太過溫柔了。我猜想她是顧及了我的感受,又或者是她敏銳地察覺到了自己詢問的意圖,才不願在這樣的問題上做出過多的表態。但這些打探終究是極其小心翼翼,內容極為無關緊要的。我需要的可不是如此隱晦的訊息,我希望得到更直接的暗示與跡象,譬如戀愛觀、理想型。
在某次聊天中,我裝作隨意地向她拋出了問題。
“伊娜可小姐…會喜歡什麼樣的人呢?”
雖然早就下定了決心,但當自己真的問出口以後,我還是不由自主地緊張、後悔了起來。這個話題會不會顯得有些突兀?自己應該不會露出什麼破綻吧?伊娜可會做出怎樣的回答呢?
我一邊這麼想著,一邊竭力地裝出一副相當自然、毫不在意的模樣——我將腦袋別向一邊,看向沒什麼行人的街道,喝入口中的咖啡被我緊緊抿住而沒有咽下,左手則在桌下緊張得來回磨蹭大腿,擦拭不斷冒出的手汗。
“為什麼突然問起這個?”
伊娜可短暫地遲疑了一下,隨後用疑問回擊了我的試探。這樣的反應讓我更加煎熬、緊張了起來,我猜想她說這話時臉上正帶著無辜、疑惑的神情,可我不敢同她對上視线,只得又喝下一口咖啡,告訴自己冷靜下來,然後試著為自己的行為找出合理的解釋。
“你看…我們都沒聊過類似的話題吧?女孩子之間通常都會聊這種事情的嘛…喜歡的類型、戀愛觀之類的內容…就是所謂的‘女子會’啦!在學校的時候,我知道很多女生之間都會這麼做……”
只是說完這樣的話,我便覺得自己的後背已經開始出汗了。我撐著腦袋的右手開始不自在地翻弄起衣領,伊娜可停留在我臉上的目光不斷地給我帶來煎熬感,讓我再次後悔起自己為什麼要問出這樣的問題。
所幸伊娜可的注視並未持續太久,她很快便接受了我的解釋,開始發出若有所思地低吟聲來。
“原來如此…我知道了,讓我好好地想一想。”
太好了,算是熬過去了……吧?自以為成功應付過去的我,卻突然產生了一種不太好的預感。……伊娜可小姐,是不是太好糊弄了些啊?
她提出的第一點是年齡。
“最好是個比我年長的人…成熟的人很可靠呢!”
我與伊娜可年齡相仿,與“成熟”一詞也搭不上邊。
——但是沒關系,這才只是第一個要求,自己還有機會呢!
伊娜可的第二個要求是關於外貌的。
“希望是個長得非常好看,像模特一樣的人呢!”
長得像模特一樣的人…這種要求是不是太高了些啊?別說我自己,就連我身邊都沒有見過這種水准的人……
——冷靜,卡瓦爾,比起外表,內在要重要得多。才第二個要求,不要現在就放棄希望。
第三個要求則是身材。
“我覺得高大一些的人會比較好喔…所謂‘安全感’,就是這麼回事吧!”
我甚至比伊娜可還要矮小一些,連這一點也…
——這還只是外在的范疇,卡瓦爾,安心、安心。
像是聽到了我的心聲,伊娜可提出的要求終於轉向了“內在”。
“拋開這些,興趣愛好也是很重要的——我認為喜歡西洋樂的人很好,會給人以氣質優雅的感覺呢!”
……自己怎麼看都不是能用“氣質優雅”來形容的類型。
——沒關系、沒關系的,卡瓦爾…至少…呃,至少你和伊娜可的關系很好!只要努力培養,總是有機會的——
“我覺得具備以上這些素質的男人,就很適合談戀愛噢。”
——啊,現在連機會都沒有了。
簡單總結一下,我與伊娜可理想的戀愛對象的重合率是…0.意識到這一點的我完全低落、懊悔了起來。為什麼要問這種問題啊?這不是提前為自己的暗戀畫上了句點嗎!
而與此同時,我還要一邊擠出自然的笑容,一邊點頭、用“嗯”這樣簡單的回應來搪塞伊娜可的話語。…明明就難過得要命,為什麼我還要強忍著不表現出來啊!想到這一點的我更加可憐起自己,只覺得隨時都有可能要哭出聲來。
我自然沒有再陪她聊下去,而是以身體不適為由,飛快地逃離了咖啡店。
這件事讓我深受打擊,意志消沉了很長一段時間。伊娜可也許永遠都不可能喜歡我,強迫自己接受這一點相當困難。那段時間里,我將自己關在家里,沒有再去見她。
我想了很多事情,但無一例外,都與我的單相思、與伊娜可有關。我該怎樣處理這份很難有結果的單相思?今後還要繼續去見伊娜可嗎?如果還是像以前那樣,我又該用怎樣的心情去面對她呢?如果就此放棄,對毫不知情的伊娜可是不是又太過殘忍了呢?
這些問題,我一個都沒想出答案。
在閉門不出的這些日子里,我唯一的消遣便是翻看家里的雜志。我並不是會特地購買與收集雜志的人,對時尚或潮流這類話題也不甚了解,所以當伊娜可說出“模特”一詞時,我雖然意識到那會是長相相當漂亮的人,卻並沒有具體的概念。但在翻看過這些雜志,看過真人的照片之後,我開始有了確切的畫面。
英俊的面容、優雅的氣質、高大的身材……伊娜可喜歡的,原來是這種近乎完美的男人。我眼中的伊娜可小姐,同樣是近乎完美的人——她漂亮、熱情,面對初次見面時那麼古怪的我,都能露出那樣的笑容,友善地幫助我…沒錯,或許那種完美的男人才足夠與她相稱吧。
偶爾,我閉上眼睛的時候,會在腦海中想象他們並肩站在一起的樣子,所謂“郎才女貌”,大概便是那麼回事。有時,我的想象也會不止於此。我會不由自主地想象他們挽著手的樣子,想象他們接吻的場面。稍微矮小一些的伊娜可小姐會踮起腳尖、挺直脊背、仰著腦袋,一旁的完美先生則會笑著去撫摸她的頭發,然後低下頭親吻她,伊娜可小姐肯定會露出比平日里還要燦爛許多的微笑吧?——不行了,自己根本沒有和那種男人競爭的機會。
我自己也不清楚,為什麼這種近乎自虐的行為成為了我這些天最喜歡做的事情。莫非自己有什麼受虐傾向?還是說,這是某種脫敏訓練?…但不論如何,這種行徑都只是在加深我的消極情緒,讓我愈發低落。
但即便如此,我對伊娜可的喜歡依然沒有消失或是減弱的跡象。我還是很想見到她,想要同她每一天都在一起,想要一睜開眼睛便能看到她,想要聽她親口對我說“早安”,想要聽到她喊我的名字。我一邊因為現實而感到悲傷,一邊卻心懷僥幸和不切實際的希望。這種矛盾難道也是“戀愛”必經的一部分嗎?我不知道。
可惡…就沒有什麼辦法,能讓伊娜可小姐愛上我嗎?但是再怎麼想,外貌、身材、性別這些先天決定的條件,都沒法改變吧。沒錯,從“常理”上考慮,這些缺點是無論如何都無法彌補的。可如果從“非常理”的角度來考慮呢?
如果…如果我通過煉金術變成了伊娜可小姐的夢中情人的樣子,她是不是就會喜歡上我了?
——不,不行,這是分明是欺騙行為。這是在欺騙伊娜可小姐,讓她與一個根本不存在的人相愛。再說了,就算真的成了,我難道要靠著煉金術、以壓根不屬於自己的容貌與她朝夕相處嗎?那樣的話,她愛上的到底是我,還是那個變身後的人呢?
可是…如果不借助這種手段,那就連和伊娜可小姐在一起的機會都不復存在了。我真的甘心就這麼一直在近處觀望她嗎?
——清醒點,卡瓦爾,那並不是你渴望得到的、真實的愛。如果你真的希望借助煉金術,那為什麼不直接調配什麼“愛之靈藥”,騙伊娜可喝下去,讓她死心塌地的愛上現在的你呢?
這…這兩者不一樣。我愛伊娜可小姐,所以絕對不會用那樣的手段強迫她、改換她的心意。可現在…我只是想要改變自己,讓她心甘情願地愛上我,而沒有傷害她。
——沒錯,我“愛”她。
在這激烈的思想斗爭中,我最終以“愛”這一至高無上的理由,說服了自己。但這一理由實在是太過龐大、太過正確,以至於我壓根沒注意到,在其耀眼的光芒之後,還隱藏著許多畸形、邪惡的陰影,那是可笑的自我感動與卑劣的欺騙。
我的愛意就這樣消融成了某種扭曲的欲望,可此刻的我根本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由於在“化形”領域的參考文獻很多,配制藥水並沒有花費我太多功夫,變化後的效果相當令人滿意。鏡子里的我挺拔、英俊;為了不讓伊娜可起疑,我通過藥水將原本的棕色頭發變為了張揚浮夸的金色卷發,將先前的膚色調得稍微黝黑了一些——已經全然看不出那個矮小、平凡、缺乏自信的“卡瓦爾”的影子了。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藥劑的持續時間不長。由於使用的原料都是些商店能夠買到的、食品級的常見素材,隨著身體的新陳代謝,便會自行消耗並排出。我在家中對著鏡子不斷練習,試著適應變化後的身體時,發現大約在一個小時左右,變化效果便會漸漸褪去。這個過程相當緩慢,一切變化都會以極其緩慢的速率消退——金色的卷發會從頭頂開始褪色,身體各處的皮膚也會一點一點地白化…大約持續半個小時,我就會徹底變回原來的樣子。
不過在我看來,能實現完美的外形轉換已經足夠,只要在效果快要結束的時候及時再喝一瓶,在持續時間上的問題就能夠輕松解決。
我自認為做好了萬全的准備,打算以新的面貌去見伊娜可。…只要這麼做,她就會愛上我,並接受我的表白吧?
5
事情沒有我想象中的那麼順利。
與我期望得到的回應不同,伊娜可似乎對我的新形象並不感興趣。
我走入店內時,只得到了她禮貌、客氣的微笑與問候,與平日里那富有感染力的招呼方式全然不同。她為我端上咖啡時,我本以為是聊天的好機會,可她卻沒有與我交談的意思,還未等我的“謝謝”出口,她便轉身走回了櫃台後。
是初次見面的緣故嗎?伊娜可的表現如此冷漠,產生的距離感讓我一時難以適應。我一邊想著該如何主動同她搭話,一邊觀察起伊娜可。
自我深受打擊的那天起,我大約有一個月的時間沒再見過伊娜可了。她依然漂亮、動人,只是…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她的目光正固定在窗戶上的某一點,我循著她的視线望去,只看到窗外行人寥寥的街道,沒有什麼值得注意的東西。在我的印象里,似乎從來沒有見過伊娜可這般走神的模樣。她在想什麼呢?
不行,這麼干坐著可沒辦法讓伊娜可小姐愛上我。與其在這里揣摩她的想法,不如就借這個機會同她搭上話吧。
“小姐您…看上去似乎有些心事。”
我清了清嗓子,盡量讓自己的聲音顯得低沉一些。聽到我聲音的伊娜可遲疑了片刻,她轉過頭來,臉上帶著無辜與疑惑的表情。
“抱歉?您剛才說什麼?”
“…請原諒我的多管閒事,只是看到您如此美麗,卻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想要關心一下。如果您需要人來分擔您的心事的話…我很榮幸。”
我花了幾天時間來准備這套搭訕用的話術,自認為與變化後略顯輕浮的外表很搭。可實際說出來後,不知為何,我竟有種汗毛豎立的感覺。
我望向伊娜可,她臉上的表情顯得有些奇怪。有一瞬,我想她或許是在認真思考我的提案,但那種表情只持續了相當短暫的片刻。隨後,她再次以禮貌且客氣的笑容回應了我。
“抱歉,先生…感謝您的好意,但是…我並不喜歡和他人分享自己的心事。”
哎?可之前,伊娜可分明會同我分享自己的見聞、心情以及想法……一定是我們現在的關系還未發展到從前那般的地步,她依然對現在的我抱有戒備吧。
“非常抱歉,是我管得太多了些。對了,您的咖啡很好喝,我很喜歡。”
我試著用夸獎的方式來討好伊娜可,卻再次被她用那樣疏遠的笑容敷衍過去。沒能得到滿意結果的我又試了一次。
“這家店的裝修風格也非常不錯…您是非常有品味的人呢。”
這一回,伊娜可回應我的不再是笑容,而是遲疑與驚訝。
“…哎?”
她的視线終於停留在我身上,以為取得成效的我自然沒有放過這樣的機會。
“如果可以的話,我想每天都來。”
“請等一下…您……”
沒錯,就這樣被我的夸獎打動,然後開始拉近與我的關系吧。我有些得意地望向伊娜可,可她臉上的驚訝神色並沒有轉為喜悅或是其他表情的意思——她依然死死地盯著我的臉,直直地盯著我的眼睛,遲疑而不敢確信。
“您剛才說的話…很像是我的一位朋友說過的話呢。她當時也是這麼夸獎我的咖啡、我的品味,並許諾每天都會來。”
我當然知道她說的是我,是“卡瓦爾”,可此刻,我並不應該表現出任何反常的情緒波動,只能點點頭表示理解。
“所以您的朋友她…今天沒有來嗎?”
我裝模做樣地詢問起來,環顧起店面,假意尋找起那位不可能到場的“朋友”。
“她…已經很久沒有來過了。”
伊娜可點點頭,隨後嘆了口氣,視线又重新飄回窗外,望向空無一人的街道。
——原來如此。伊娜可的心不在焉,難道是因為我,因為“卡瓦爾”的突然消失嗎?我很快地意識到了這一點,並因此而雀躍、開心起來。可我不能表現出來,只好繼續明知故問地打聽起那位“朋友”的事情。
“所以,小姐您剛才所說的‘心事’…說的就是這件事吧?”
“嗯…真讓人擔心…”
說這話時,伊娜可的好看的眉毛微微皺在一起,嘴唇則不自覺地向上撅起,這惹人憐愛的一幕幾乎使我想要向她坦白,我便是那位許久未見的朋友。
可我說不出口——直到此刻,我才開始認識到自己這欺詐行為的本質。我不希望讓伊娜可小姐知曉,我試著借用煉金術來靠近她,騙取她的歡心,也不希望將自己那丑陋的變化過程展現給她,生怕將她嚇到。我只好以旁觀者的身份,向她施以輕飄飄的、毫無用處的安慰。
“我想…您的朋友肯定會沒事的。也許只是因為工作,或是別的原因一時耽擱,沒能抽空來看您…說不定,她很快就會再來呢。”
“希望如此…唉,都是我不好……”
——“都是我不好”?不,我的突然消失並不是伊娜可的錯。我只是無法接受伊娜可喜歡那樣的男人的事實,才躲在家里不敢見她而已。為什麼她會這麼說呢?
“…是因為您與她鬧了矛盾,她才不再來的嗎?”
我試著獲取更多消息,但伊娜可似乎沒有再多說話的心情,只是點點頭,簡短地回應了我的疑問。
我只好低頭喝起咖啡,腦海中仔細回想著同她最後交談的那一天。
…為什麼伊娜可會那樣說呢?
……說起來,今天的咖啡,是不是比平時的都要酸一些?因為心不在焉,所以連咖啡都有失水准了嗎?這樣下去可不行,還是以原本的樣子再來見她一次吧。那時,她應該會打起精神的。
到那時,再問問她為什麼會那麼說吧。要怎麼開口比較好,直接和她解釋自己為什麼那麼久沒有出現嗎?要用什麼樣的理由呢?就說工作太忙了…她應該能夠接受吧?
至於藥水…以後還是不要再用了。
我一邊這麼想著,一邊飛快地將咖啡喝下,打算借機離開。
可說來奇怪,那比以往都要強烈的酸味像是凝固在了舌根處,許久都沒有散去,讓我一時覺得有些惡心、反胃。我竭力地忍耐下那種不適,用力地吞咽起口水,可這樣的掙扎除去讓我冒出更多的汗以外,再無其他用處了。
“請…給我一杯水……麻煩您了。”
我向伊娜可舉起手,胳膊在此刻變得無比沉重、酸痛。太陽穴處傳來的陣陣脹痛與突然出現的耳鳴症狀,讓我覺得腦袋也一齊變得沉重無比。我的心跳聲開始變得猛烈而迅速,呼吸也變得急促、沉重。我覺得自己的身體燙得可怕,貼身的衣物或許已經全部被汗浸濕了。
是藥水的副作用?可我在家里練習時,明明沒有出現這樣的症狀。我一邊試著努力地分析原因,一邊解開衣服的扣子,用紙巾擦拭起額頭上不斷冒出的汗珠。為什麼,此刻和家里的情況應該沒有什麼差別才對…為什麼只是喝了杯咖啡,身體就……
身體各處的不適感讓我無暇繼續思考,我只好閉上眼睛,虛弱地向後倚靠在椅背上。
在我失去意識之前,最後聽到的是伊娜可的聲音。
“先生…先生?”
6
我從一張陌生的床上蘇醒過來。
柔軟的床鋪與被褥,與肌膚直接接觸的感覺讓我覺得很舒適。床單間彌漫的清香雖然有些陌生,卻讓我覺得相當安心。依稀間,我覺得自己似乎在哪里聞到過這樣的味道,卻記不清楚。困倦和各處肌肉的酸痛感讓我不想動彈,也不想睜開眼睛,我翻了個身,將腦袋向枕頭里埋得更深了一些。
…好舒服,再睡一覺吧。我將手輕輕地搭上腹部,傳來一陣溫熱。
一陣溫熱?
為什麼是熱的?
某種違和感突然鑽入了我的大腦,將我前一刻的放松與愜意消融成了緊張感。
我坐起身子,掀開被褥,完全赤裸的身體隨即映入我的眼簾。——我居然一絲不掛地睡在別人床上?我幾乎驚叫出聲。
臥室的房門被打開,端著兩杯咖啡的伊娜可走了進來。她將其中一杯放在了床頭,隨後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下,輕抿了一口手中的咖啡。我匆忙把被褥裹緊,在床上縮成一團,只露出腦袋。
“放松點,卡瓦爾小姐。您的身體,在昏迷的這幾個小時里,已經被我看光好幾回了。”
她對我眨了眨眼睛,語氣里卻聽不出往日那樣令人愉快的感覺。
“所以…能請您解釋一下,那是怎麼回事嗎?”
我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嚴肅的伊娜可,她毫無表情的面孔,一時竟讓我有些害怕、心虛起來。
“您…您是指什麼?”
“不記得了嗎?您在我的店里暈過去了。當時可把我嚇了一跳呢…還以為自己的咖啡出了問題。不過比起那個,親眼看到那位先生變成卡瓦爾小姐,還是更讓我驚訝一些。”
“那、那是…”
“沒關系,我關心的並不是您‘怎麼’變成了那副模樣,而是您‘為什麼’要用那樣的外貌來見我。”
在說到那兩個詞時,伊娜可加了重音。她不緊不慢的語速,讓我想起從前被老師訓話的日子,而我則是那做錯了事的孩子。欺騙行徑被拆穿,愧疚與負罪感讓我不敢再看伊娜可,只好低下頭,挺直脊背,支吾著向她坦白。
“因為您說…您喜歡那樣的人,而我希望自己能變成您喜歡的模樣。”
“所以…這也是你這些日子消失的原因?”
“是、是的。我花了一些時間來制作藥水…讓您擔心成那樣,是我的不對。”
“暈倒又是因為什麼?”
“我想是…咖啡因和藥水的某些成分發生了作用,導致了異常的副作用。…在家里測試時,我並沒有想到這種情況。”
我聽到伊娜可原本平緩的呼吸聲暫停了片刻。她臉上會是什麼樣的表情呢?我不敢看她,視线在那天藍的純色床單上來來回回地掃動,忐忑不安地等待著她的回應。
片刻的沉默後,我聽見她長長地嘆出一口氣。再次開口時,我覺得她的聲音似乎輕了一些。
“把頭抬起來,看著我,卡瓦爾小姐。”
她溫柔地對我發出命令,字里行間卻透露出強烈的不可違抗感。我抬起頭,只與她的視线交匯片刻,便覺得後背開始冒出冷汗了。我的視线因為心虛而開始逃竄,滑過她的鼻梁、嘴唇,最終停在她的下巴上。
“如果您覺得用‘喜歡’、‘愛’這樣的理由,便能將自己這有些滑稽的行為合理化,讓我原諒您…那我只能告訴您,卡瓦爾小姐,我還沒有善解人意到這種地步。”
“您也許很意外…為什麼我對您變成的那副模樣完全不感興趣。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比起初次見面的陌生男人,我更擔心突然消失、下落不明的友人,也就是您,卡瓦爾小姐。”
“最主要的原因則是,我實際上並不喜歡那種外表輕浮、表現更加輕浮的男人。如果您希望能靠著‘模特般的長相’,讓我對您一見鍾情的話…很抱歉,我並不是那麼注重外表的人。”
“我認為,決定一個人適不適合成為戀愛的對象,是需要通過很長、很長時間的日常相處,判斷得出的。”
“如果您沒有暈倒,之後會打算怎麼做呢?是打算一直用這副樣子來見我,與我相處、培養感情嗎?倘若您的心願就此實現,我沒能發現您的偽裝,您難道就打算日夜維持那副樣子,眼巴巴地看著我和一個不是‘卡瓦爾’的男人,一具空殼戀愛嗎?那是您期望看到的結果嗎?”
“我想,那不是您真正渴望得到的‘愛’吧?您一定是將某種與它很像的東西,誤認為正確的‘愛’了,卡瓦爾小姐。”
說這段話時,伊娜可停頓了許多次。她每停頓一次,我的呼吸便也隨之停頓片刻。她的聲音輕柔,卻無比清晰、有力地傳入我的耳朵,將我的心髒狠狠捏緊、又松開。赤裸的我竟在她面前又一次赤裸了,我的心思與想法都被她一一看穿、說中,這靈魂上的裸露感,遠比肉體的裸露要難堪得多。
“說教就到此為止,卡瓦爾小姐。”
伊娜可站起身,椅子與地板同時發出一聲短促的尖叫。她在靠近我的一側床沿坐下,將手輕輕搭上我的肩膀。
“還記得我同您說過的話嗎?您應當自信一點,做自己就好。和現在的這副模樣的您相處,可比和初次見面便油腔滑調的男人聊天,要舒服得多了。我和您很合得來,想必您也是這麼認為的。”
她的體溫正透過掌心,源源不斷地傳遞到我的肩部。這種溫熱感讓我稍稍放松了些。
“…相比起那種家伙,我認為您是更適合戀愛的對象。”
通過余光,我看到伊娜可的臉,就在我臉頰的不遠處。我剛剛放松下來的脊背又挺得筆直,卻被她用手掌撫摩的動作安撫下來,再度放松回去。
“伊娜可小姐…?您這是……”
“就是這種偶爾暴露出來的遲鈍,我很喜歡,很可愛。”
“用可愛形容是不是顯得太過敷衍了些?…分明不擅長溝通、卻會努力地試著與我搭話,聊天時雖然看上去在安靜地傾聽、卻會不自覺地做些有趣的小動作,還有那極力掩飾、卻暴露得相當明顯的眼神…嗯,總結下來還是可愛嘛。”
“沒有人會在自己不喜歡的人身上花費時間和精力,卡瓦爾小姐。像您那樣每天都來找我…我當然能猜到是出於什麼原因。在愛情這方面,您未免太過遲鈍了些。”
她靠得越來越近,說話時呼出的熱氣輕輕拍上頰側,又緩緩散開,鑽入我的每一個毛孔、每一根神經。我的呼吸在不知不覺間加重、急促起來,某種異樣的躁動感緩緩升起。
“沒錯,就是這種呼吸聲——在雨下得很大的那天,您也發出過一樣的聲音噢。怎麼,我的身體就那麼好看嗎?”
…怎、怎麼會?她居然知道?——不,倒不如說,在那種情況下,能夠那麼專心致志地擦拭身體,完全不在意我,反而才比較奇怪吧?自己肮髒的想法與欲望被揭露,無法言說的羞恥感讓我發出一聲悶哼。
“在問我喜歡的人的類型的時候,您也沒能很好地管理自己的表情。所以我才會一邊看著您,一邊故意說著和您截然相反的人的特征…快要哭出來的表情簡直又好笑又可愛。但終歸是鬧得過火了些…讓您深受刺激到這種地步,是我的不對。”
…她早就知道!她全都知道!我以為自己的心思掩藏得很好,可在伊娜可看來,那只不過是拙劣的遮遮掩掩!但比起自己的暗戀心事,更讓我意外的則是伊娜可小姐竟會用這樣的語氣,說出這樣的話來。…伊娜可的這一面,自己竟從來沒有發現?怎會如此!
完全被看穿的裸露感讓我無地自容,此刻,哪怕暴露在被子外邊的只有腦袋,也讓我覺得難堪、羞恥、無法忍受起來。我將腦袋一起埋入被子,在床上團成一團,不再看她。
“我們扯平了,互不虧欠。”
我聽見她輕笑幾聲,只覺得臉頰更加滾燙。
7
伊娜可的手掌貼上了我的後脖頸,緩慢地摩挲了幾下,轉而用手指輕輕地揉按起那一處。因緊張而略顯僵硬的身體肌肉緩緩放松下來,不可思議的安心感讓我長舒了一口氣。
熱氣從伊娜可的臉上折返,連帶著她呼出的鼻息一起,撲向我的面頰。她跨坐在我的腰間,壓在我肚子上的臀肉柔軟而光滑,貼在我胸前的乳肉幾乎就要跳出胸衣。即便在我的性幻想里,也沒有出現過如此旖旎香艷的畫面。
我的心髒跳得很厲害,臉頰與耳朵也發燙得厲害。我無數次地希望自己能親自觸摸、感受伊娜可的身體,而當這一切成為現實時,我卻害羞得連看都不敢看,更別說伸出手了。我只好將腦袋別向一邊,看著地板上亂成一團的衣物與被子。——五分鍾前,伊娜可說她想要和我親吻。我聞訊從被子里探出腦袋時,她已經將衣物脫掉,只剩下內衣褲了。
“那個…親吻是這樣的流程嗎?”
我試著開口打破沉默,聲音卻抖個不停。
她沒有說話,用一個吻回答了我的問題。
伊娜可的唇柔軟而濕潤,微張著的兩瓣輕易地包覆住我的雙唇,將原本干燥的它們一並濡濕。而後,那兩瓣稍稍並攏,銜住了我不知所措的下唇。堅硬的觸感自那處傳來,我猜想是她的牙齒,因為那硬物已經輕輕地抵著我的下唇,細細地磨蹭起來了。
原來嘴唇也會覺得癢…細微的癢感讓我皺起眉毛,無法忽視,也無法忍耐。我的呼吸則像是受到了這溫柔的搔癢的催促,丟失了原本的頻率,逐漸加快起來。我猜想自己的模樣一定很好笑,因為她甚至都還沒有堵住我的嘴,我便已經不敢用嘴呼氣,只得使用鼻子呼哧呼哧地呼吸起來。
直到我的下唇被她溫柔地啃了個遍,伊娜可才堪堪抬起頭。這一回,她的雙唇貼上了我的雙唇。我盡量讓自己放松下來,打開牙關,安靜地等待著她舌尖的侵入。
與她靈巧的舌相比,我的未免顯得太過笨拙了些。那舌尖在我的口腔內肆意戳弄挑逗,每掃過一次舌面、碰到一次上顎,帶來的癢感便要讓我發出一聲悶哼,原本急促的鼻息也被隨之打斷。原來親吻也會那麼癢…
她溫柔而緩慢地牽引著我的舌頭,邀請我進入她的領地。我便學著她對我做的那樣,去舔舐她的上顎,輕掠過她的舌面。每當我這麼做時,我的大腿處便會傳來一陣細小的摩擦——是伊娜可在搓動她的腳趾。我猜想這是她表達歡愉的方式,便更加賣力、興奮地在她口中攪動,因為在我看來,這樣的表達方式無疑是對我的獎勵。
“交換涎液”這一事實使我愈發興奮,長久的親吻則使我的身子發燙。我想一定是缺氧的緣故,我竟有些目眩、心跳過速。我的雙手開始不受控制,胡亂地摸索,並最終捉住了那擺放在我腿邊的纖細腳踝。我用手指在那上邊隨意地劃弄了一道,讓看上去游刃有余的伊娜可終於發出了第一聲悶哼。
她的舌頭飛快地卷曲起來,將我的舌頭驅趕出她的口腔。隨後她仰起頭,結束了這漫長的一吻。我分明注意到她的耳尖有些發紅。她低下頭,捉住我的手腕,將它們挪得離自己的腳遠了一些。
“不行…卡瓦爾,現在還不行,現在是我的回合…”
她較真的幼稚模樣,與剛才那游刃有余、耐心的引導者全然不同。但正是這偶然間展示出的孩童特質,才讓我確信眼前的伊娜可,是我所熟知的那個伊娜可。
她松開了我的手腕,溫熱的手掌重新貼上我的脖頸。我以為她還想再來一個吻,便舔了舔嘴唇,將腦袋揚起至一個方便她進入的角度。可那雙手只在脖頸處停住了片刻,便向下移去了。
她的手指保持著恰到好處的力度,若有似無的觸碰給我帶來陣陣細小的癢感。那癢感雖然不足以使我發笑,卻像是鑽入了皮膚下很深的某處,從被觸及的那一點開始擴散,最終將我全身都激得躁動起來。我又不知不覺地加快了呼吸。
肩頭、鎖骨、手臂…我的注意力被她的手指深深吸引,腦海中繪制起她手指劃過的痕跡,緊張卻又期待地猜測起她下一步的動向。會是哪里呢?是沿著手臂一直到我的掌心,還是折返回腋窩,給予我更加明確的搔癢和愛撫?
兩者都不是。她的手指在某一刻悄無聲息地消失,我試著屏息尋找她指尖的蹤跡,卻只能聽到她平緩的呼吸聲,再無更多來自肉體的刺激。我的身體就此浸泡在完全的黑暗中,一點點下沉。而後,就在我徹底放松,溶解在這靜默中的時候,強烈而明晰的快感鑽入了脊髓,直達大腦,迫使我發出一聲毫無防備的呻吟。
我覺得自己的身體與意識在一瞬間分離了片刻,因為當我回過神來的時候,自己的身體已經拱起又落下,在柔軟的床墊上蹦跳了一回。等到那刺激散去,我才感受到來自左側胸前的些微疼痛感——是乳頭。
她的手指輕輕地並攏,相同的快感再次襲來。這一次,她用身體牢牢壓下我的腰肢,沒收了我掙扎的權利。只兩下,我的乳頭便傳來明確的充血感,在伊娜可的注視下挺立起來了。
沒錯,“在伊娜可的注視下”。意識到這一點的我更加興奮,受到擠壓的羞恥心不斷地分泌出下流的念頭和欲望…我挺起了胸膛,恬不知恥地向伊娜可炫耀著我硬挺的乳頭。
伊娜可很快便理解了我的意思,因為她停在那里的手指開始持續地搓揉起我的乳頭。我竭力地壓下自己的呼吸聲,試著聽清那手指搓動發出的窸窣聲響,渴望著從聽覺上獲取更多的刺激;我緊緊地閉著眼睛,將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胸口,想要將她指肚上的細紋也一並感覺到。但這些細小的東西都被淹沒在快感的浪潮和我的喘息聲里了。
也許是我的乳頭實在太過敏感,我完全無法分辨出伊娜可在用什麼樣的手法、用怎樣的力度對待它們。是揉捏、撥弄、刮蹭?只有偶爾傳入我耳朵的水聲、乳頭被吮吸而產生的漲痛,會讓我意識到她在做些什麼。我的意識就隨著這連綿不斷的快感,一點一點地被推離身體。
恍惚間,我覺得自己說了很多話,叫了許多聲。
“好舒服…再多給我一些…”
“另一邊也想要…”
“要、要被吸出來了——”
一直到伊娜可停下動作,我有些麻木的乳頭都還殘余著沒能散去的快感。它們沿著我的脊髓一路向下,最終匯聚到腿間,在那已然濕得不成樣子的私處卷起陣陣火熱的浪潮。
腹部的重量一下減輕不少,伊娜可調整了姿勢,不再跨坐在我的身上。大腿根部傳來一陣迅速而細小的癢感,伊娜可的手指只舞動幾下,便迫使我打開了雙腿,將那私處完全呈現於她。而後,她光滑冰涼的雙腿壓上我的大腿,抵著它們向兩邊推去。
私密地帶暴露在伊娜可眼前這件事同樣使我興奮,甚至只是腿部肌膚之間的磨蹭,都讓我開心地喘出聲來。我象征性地試著合攏雙腿,卻感受到了來自她雙腿的阻擋——她用自己的膝蓋窩,將我的腿囚禁在與床鋪之間的狹小三角內,剝奪了我活動的權力。察覺到自己“被束縛而無法動彈”,我叫得更加賣力、愉悅。我甚至將自己的雙手高舉過頭頂,就好像她真的將它們牢牢按在那里。
她要愛撫我的私處了…在性幻想中反復出現過無數次的場景即將成為現實,我等不及了。但迫使我尖叫出聲的刺激並非來自私處,而是腋下。
我高舉雙手的姿勢將腋窩毫無防備地暴露在她眼前,那雙停留在我身側的腳便悄悄靠近,然後在我陷入淫亂的思緒時,用靈巧的腳趾點了上來。我想我尖叫的原因並不全是因為癢,或許還有一部分源於她的腳趾——她在用腳趾愛撫我。
那是純粹的癢感,它並不會因為性的幻想而帶來的額外快感。她的腳趾每搓動一番,產生的癢感便讓我的意識上浮一些,而這拽離快感、被迫清醒過來的過程是煎熬、讓我無法忍受的。
只是為了挑逗我,才大費周章地將我固定成這副模樣嗎?伊娜可小姐…如果希望看到我求饒、呻吟的樣子,眼前分明有更好玩的東西……我不安分地扭起胯,在極有限的范圍內上下擺動,急切地向她展示起自己的私處。我想陰唇也一定因為這樣的動作而一張一合著…這或許能引起她的注意,讓她重新給予我快感。
但她沒有。她的腳趾依舊不緊不慢地在我的身側搔癢,將我折磨得快要抓狂。
我終於無法忍受,放下了舉在頭頂的雙手。我嘗試著用夾緊胳膊的方式來阻止她腳趾的動作,手掌則貼著自己的腹部,一路向著空虛的小穴奔去。
這一回,伊娜可的腳掌抵住了我的上臂,用力地將它們向著兩邊推去。我試圖自慰的手便也隨之被推開,在空氣中胡亂地抓撓、摸索起來。計劃落空的我絕望地哀嚎一聲,卑微而又下賤地渴求起她的恩惠。
“求您了…那里…很想…唔——!”
她沒有給我說完的權利,用腳趾堵上了我的嘴。遠比看上去更加柔軟的大腳趾輕輕卡入我的牙關,按下了我的舌頭。其余四根腳趾則劃過我的臉頰,乖巧地蜷曲起來。將熄的欲望被這動作猛地勾起,甚至比先前還要燃燒得更為猛烈。我雙手捉住她的腳腕,開始忘情地吮吸、舔舐起那顆腳趾。滑入喉嚨的津液在蘸上她腳趾的芬芳後,似乎顯得更為甜美醉人。與此同時,像是在回應我這熱情的舉動一般,伊娜可的手掌貼上了我的私處。
我發出一聲滿意的歡愉,貪婪地張大了嘴,想要將那被冷落的四顆腳趾一並含入口中。一根舌頭顯然無法同時應對四顆活潑的腳趾,它們很快便奪得了主動權——趾縫夾住了我的舌頭,趾肚則在被迫伸展開的舌面上來回劃弄,迫使我發出一陣又一陣的悶哼。當它們終於玩夠,從我的口中流竄而出時,已顯得晶瑩剔透,尤為誘人。
伊娜可的腳掌放松下來,轉而輕輕地覆上我的臉,我的鼻尖恰好抵上她飽滿腳掌正中的凸起。我努力地伸出整條舌頭,將舌面抵著那處泛著漂亮色澤的軟肉,賣力地舔舐、縱情地品嘗起她足底的味道。
陰部的刺激在外緣停留了許久,伊娜可相當有耐心地用手指勾勒著我私處的輪廓。緩慢的前戲恰到好處地挑起我的性欲,只覺得更加濕潤的陰唇被她飛快地抹了一道,下一刻,她的指尖便沾上了溫熱滑膩的觸感。然後,她的動作變得緩慢、輕柔,那濕熱的感覺便一點一點地從肉瓣間蔓延出去了。她小心翼翼地將愛液抹勻,塗抹到我私處的每一個角落、每一條褶皺里。
當她終於完成這件藝術品時,她已經反復蘸取了三次愛液。漫長的折磨讓我癱軟下去,連捉住她腳腕的力氣都沒有。她一定清楚自己那柔軟的肉墊不會使我覺得疼,便得寸進尺地用腳輕輕地踩踏起我的臉,發出的拍擊聲則引起了我某些色情的聯想。
她終於好心地翻開那兩片肉唇,用手指挑開那礙事的小片皮膚,隨後點上了最為敏感的那一粒肉芽。幾乎在她手指觸及那一處的瞬間,使我腿根發軟的酸麻感便席卷而來。那遠遠超出我承受閾值的刺激變得不再像是快感,像是捏掐著我腰肢與腿根的手,狠狠的擠壓著我的肉體,將所有歡愉的汁液一並榨出。
我潮噴得很厲害,我從她的輕笑與驚嘆聲中得出了這一結論。
我氣喘吁吁地躺了半天,才從這高潮的余波中恢復過來。
“卡瓦爾小姐…平時想著我的身體的時候,也表現得這麼變態嗎?”
我聽見伊娜可的聲音從頭頂傳來,不知什麼時候,她挪到了那里。她溫熱的手輕輕托起我的下巴,在陰暗的室內,那酒紅色的眸子簡直就像在發光。我看得有些入神。
“我想您肯定不知道…您每次看向我的時候,眼里都充滿著無法掩蓋的喜悅和專注,就像現在這樣。”
她低下頭,親吻了我的下巴。與她的吻一起落下來的,還有一條黑色的布條,它們輕輕地蓋在我的眼睛上,讓我一時看不清眼前的景象。我試著伸手去抓,卻被伊娜可輕輕攔下。那雙手繞過我的腦袋,將那布條打了個結——是眼罩?我的心跳又一次開始加速。
“我雖然很喜歡那樣的眼神…但在這種場合,它只會讓我不忍心做出過分的事情。”
她輕輕地抓住我雙手的手腕,高舉過頭頂。我的心跳很快,卻不是因為緊張或害怕,而是興奮。我知道她想要做什麼,並且難以克制地期待著這一切的發生。我沒有反抗,安靜地等待她完成打結的動作。我的手腕被綁在了一起,卻沒有固定。她給我留了掙扎的余地,或者說,她清楚我喜歡這樣,所以故意沒有剝奪我活動手臂的自由。
腋下傳來癢感,我驚笑出聲,卻沒有夾緊胳膊。她滿意地輕笑一聲,重新跨坐回我的腰間。
“這是用小伎倆欺騙我的‘懲罰’……對您來說,應當是‘獎勵’吧?”
我不敢呼吸,抿住嘴唇搖了搖頭,將手腕向下壓了一些,就好像有人真的按住了它們一樣。我故作矜持地開了口,聲音卻因為興奮而不斷地打顫。
“…請您…手下留情。”
伊娜可當然看穿了我的心思,用嗤笑聲評價了我拙劣的演技。她俯下身,在我的耳邊輕輕開了口,呼出的氣息探入耳朵,讓我興奮地叫出聲來。
“你知道我不會的。”
8
我的身體比意識先醒了幾秒鍾。我睜開眼睛,先看到身下滿是水痕的被單、自己赤裸的身體與身旁同樣赤裸的伊娜可,身體各處的疼痛感才傳入大腦。伊娜可已經醒了,斜靠在床頭,堆起的幾個枕頭刻畫出她柔和的背部曲线,被子只蓋到她的下半身,裸露的乳房隨著呼吸起伏而微微搖晃。我想她已經醒了有段時間,因為那被子昨晚分明是掉在地上的,而床頭那早已涼了的咖啡重新冒起了熱氣,杯子的樣式似乎也有了變化。
窗簾被拉起一半,太陽的光經過窗戶投射在床上,將我身下那塊被單上的水漬照得尤為顯眼。昨天到底高潮了幾次呢?我看著自己留下的痕跡,又想起自己那不堪的樣子,搖了搖頭。不對,比起這個…
“今天不營業嗎?”
我直起身子,試著從伊娜可身下抽出一個枕頭,她卻沒有起身的意思,反而掀起被子,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我便將腦袋枕在她大腿上,仰面朝天地躺下。
“我最重要的客人不就在這里嘛。”
她用手輕輕拍了拍我的臉頰。我握住她停留在我頰側的手,輕輕撫摩起那細嫩的手背。我依然不敢相信昨晚的發生的所有事情都是真的…伊娜可原諒了我,說她也喜歡我,還同我做了愛,我甚至絲毫不害臊地表現出那副模樣。
不知為何,我突然很想向她道歉。也許只是為了讓自己好受一些,因為我還沒能原諒自己那荒唐的行為,又或者是想確認她的心意,確認在一夜過後,伊娜可是否還依然愛我,依然原諒了我。
“對不起…之前用煉金術騙了您。”
“不要再耿耿於懷了,卡瓦爾…我明明也騙了你吧?而且你也心甘情願地接受了‘懲罰’,不是嗎?”
在說到“懲罰”一詞時,伊娜可加了重音。我看到一抹笑意爬上了她的嘴角,知道那是她在揶揄我昨晚的模樣。我再次回憶起當時的場景,想起自己挺胸與頂胯的動作,只覺得臉頰有些燙。
我不再看她,心里卻反復咀嚼起她的話語。不安全感不合時宜地出現,迫使我再一次地試探起她的心意。
“伊娜可小姐…只是為了‘懲罰’才對我那麼做的嗎?”
這樣的反復試探也許會讓她覺得麻煩,可我相當清楚,在沒有得到足夠的安撫之前,這樣的不安與不信任感只會在我看不見的地方生根發芽。我需要的是確定的訊息。
“看著我,卡瓦爾。然後…不要再用敬語了,不用對我那麼畢恭畢敬。”
伊娜可的手稍稍用力,將我的腦袋轉回剛才的位置。
“你在愛情方面果然很遲鈍…沒聽說過一句話嗎?——‘只要做了就知道是真是假’。”
說話時,那雙酒紅色的眼睛長久地注視著我——我從未看到過的自己,正鮮明地倒映在伊娜可的眼中。為什麼我以前從來都沒有注意到,伊娜可的眼眸里散發著的熱切情感呢?是誤將這樣的喜歡,同她對大海、花朵的喜歡當成了同一種嗎?
“我會那麼做的原因只有一個,卡瓦爾。你也一定用身體感受過那樣的原因了——‘我愛你’。”
我想要肯定而明確的愛,伊娜可便給予我肯而明確的愛。
“我也愛你…伊娜可。”
她彎下腰,酒紅色的眼眸一點一點靠近我,我便揚起腦袋,等待那即將到來的一個吻。但率先觸碰到我嘴唇的並不是她的唇,而是那裸露在外的柔軟乳肉。它們隨著她彎腰的動作,一點一點地壓實在我的臉上,意料之外的展開讓我不敢呼吸,微張著的嘴唇也隨之抿緊。我聽見她一邊笑著一邊對我說:“‘只要做了就知道是真是假’。” 原本浪漫的氛圍瞬間變得有些滑稽。
居然能從小孩子嘴里聽到這種話…不,說出那種話的人居然像小孩子一樣幼稚…
我也跟著一起笑出了聲。
9
與幻想中一樣,伊娜可的身體柔軟且敏感。她的乳肉富有彈性,手指稍稍揉按下去時產生的阻滯感恰到好處。我情不自禁地多揉了一會兒,再抬起頭看向她時,她已經將臉頰側到一邊,藏進自己的臂彎里了。
她露出的耳尖很紅,未被遮掩的面頰也看得出害羞的跡象,可她偏要將昨晚上那從容、優雅的姿態維持得久一些,故作悠閒地長吐出一口氣。那氣息並不順暢,甚至因為我的動作停頓了幾次。
“…只是這樣可沒法讓人滿足噢…”
我猜她相當努力地維持著平常說話的音調,但細小的顫音還是出賣了她。
我第一次見到如此失態的伊娜可,這可愛的自尊與惹人憐愛的模樣讓我有些入迷。我貼近了她的頰側,輕輕含住了她發紅的耳垂,她的身體隨之一顫,乳房也跟著跳了兩下。
“…為什麼不願意看著我呢?是因為不夠愛我嗎?明明是你說的吧,這種場景下的反應代表著最真實的愛意…”
我故作委屈地向她拋出疑問,說話的聲音因為吮吸的動作而顯得含糊不清。
她遲疑了許久才將遮掩面頰的手臂放下,將臉頰緩緩轉向我,視线卻停在原處。我看到她的嘴唇動了動,似乎是想回答剛才的問題,便吻了上去。——我當然知道她愛我,我已經探明了問題的答案,我只是想要看到她害羞的模樣才會那麼說。
她搭上我的肩膀,手臂環住我的脖頸,想要將那個輕吻延長、加深。我自知吻技不佳,便壞心眼地將手伸向她的腋下,輕輕搔弄起來。她伸出一半的舌便因為這樣的刺激而蜷縮回去,我則趁勢而入,在她口腔中肆虐起來。
指尖傳來的觸感好得讓人嫉妒…伊娜可的腋下相當光潔,剛剛才沁出的那層薄汗還帶著余熱。正中央微微凸起的小丘或許是最為敏感的地帶,因為我的指尖只要靠近那處,她環著我脖頸的雙臂便會驟然縮緊。她本就有些急促的呼吸變得更為紊亂,甚至夾入了許多笑的音節,舌頭的抵抗也變得綿軟無力。
但她似乎並不討厭這樣。她的膝蓋頂開我原本交疊著的雙腿,沾上情欲溫度的雙腿則靈活地交纏住我的右腿,不安分的腳趾開始來回戳弄起我的小腿肚。隨後,她挺起腰肢,將裸露的私處貼上我的大腿。我感受到一小片濕熱。
她一定是被欲望催促得難以忍耐,才會做出這樣的動作。而察覺到這些動作的我也許比她更加心急,因為我的唇很快便與她的唇分開,顫抖著向她身上的其他地方探索開去了。
我的目標當然是她的雙足。在昨晚,我用舌尖記錄下了她足底的每一道紋路的分布,用牙齒確認了她每一顆腳趾的質感。當她用那雙腳搔我的癢、觸碰我的私處時,我叫得比任何時候都要愉悅。而現在,我終於有機會用手指去觸碰它們,帶著感恩與報復的心理去膜拜、折磨它們了。
我伸出手指,在她的足底劃弄起來。我的食指從腳跟開始,沿著那順滑的曲线一路向下,在足心處停留片刻,隨後慢慢地攀上腳掌,並最終陷入那片柔軟中。
我刻意將動作放得很慢,因為這樣才能夠分辨出觸感之間的變化與差異。她腳跟處的肌膚柔韌而富有彈性,用指甲稍稍用力地摳撓才能讓她發出輕笑;腳心處則顯得纖薄細嫩,我生怕稍一用力便會將那癢感轉為痛覺;飽滿而有肉感的腳掌是我最喜歡的部分,我喜歡看它彎曲時堆出的一道道褶皺,再用手指或是舌頭將其撫平。
伊娜可一定很喜歡被這麼對待,因為無論我如何責罰那雙引起我欲望的尤物,她都沒有抽回腳腕的意思。偶爾,在我認真注視、欣賞它們的時候,她還會主動勾起腳趾,引誘我的手重新攀附上它們。而當我真的開始把玩它們時,她的喘息聲便會多出幾分甜膩與享受,邀請我給予她更多的歡愉。
我愛撫了它們好一會兒,才想起足趾間還有尚未開拓的領域,便用手捏住她的腳趾,用指甲刮搔起暴露出的軟肉。伊娜可終於因無法忍受而提高了音量,可發出的不再是笑聲,而是呻吟——我想它們遠比我昨晚上發出的那些還要淫蕩許多,因為單是這麼聽著,我的下腹部便又傳來濕熱的空虛感。我注意到懷抱中的那雙腿並攏了些,不安分地相互磨蹭起來。
這充滿欲望的畫面讓我停下了動作。
——這並不是因為我有在交合時折磨對方的惡趣味,但此刻,這無心之舉卻恰到好處地讓伊娜可煎熬起來。她發出的聲音有些悶,我猜想是因為羞於將那樣的表情展現於我,所以用枕頭蒙住了腦袋;她開始用手自慰,搓揉那處的動作顯得狂躁而毫無節奏,想來是刺激突然消失的落差感讓她快要抓狂;她開始主動地張開腳趾、繃直腳面,試著用這樣的方式邀請我的手指再次進入……
說來奇怪,我突然停下動作的原因只是某些突然涌上心頭的情緒。
我無法判別那是什麼樣的情緒,只覺得那東西來得很激烈,並且迅速地擴展到了我身體的每一個角落。我想要開口喊她的名字,想要再與她擁吻一次、兩次、無數次;我開始渴望更加親密的肉體接觸,不留任何縫隙與余地;我想要就這麼溶解在她的眼睛與身體里,想要將自己的痕跡留在她身上的每個角落。
泥土的氣味、陽台上的夜風、冷飲、溫水澡、咖啡、風鈴、酒紅色的眸子、赤裸的身體……這些東西一個接一個地進入我的腦海,將名為“愛意”的情緒填得越來越滿。幾乎貫穿了我整個夏天的“情感”,在這一刻濃縮成了“愛意”,然後猛烈地迸發了出來。
“做了就知道是真是假”——在這短暫的停頓中,我突然想起了這句話。原來是真的啊……不,當然也只能是真的吧?
我重新摟住伊娜可的脖頸,將我的唇貼上她的唇,緊緊嵌合、相互潤濕,緩慢地將彼此送上快感的頂峰。
10
不知道為什麼,伊娜可對這次的停頓耿耿於懷。我當然同她解釋了原因,可每一次,幾乎是每一次同我做愛時,她都會在我身上做相同的事情,將我准確地卡在高潮邊緣而不允許我釋放。該怎麼描述那種感覺呢?心理上的愉悅感很強,但是生理上的痛苦感偶爾會更強一點…大概就是這麼回事吧。
我當然很想多記錄一些與她做愛時的片段,但我不太願意頻繁地回顧起那些事情。要說為什麼的話…有一部分原因是,在大多數情況下,我都是表現得不知廉恥、相當下流的那一方。另一部分原因則是,每當我試著記錄、寫下那些片段的時候,情緒都會變得相當興奮、奇怪,然後我便會自慰,或是想著故意犯些無關緊要的錯誤,將那樣的場景再現一遍。——簡單來說,就是記錄成文字的話,對我的身體和心靈都會是很大的負擔,所以姑且少寫了一些。
夏天過得很快,我想是因為我暗戀的時間持續得有些長,與她坦誠相見的時候,已經接近夏天的尾聲了。在夏天結束前,也沒再發生什麼值得記錄的事情。
對了,我邀請了伊娜可小姐去海邊。本想花些筆墨記錄一下那一夜的事情,但被伊娜可小姐要求刪掉了。其實就連前邊那一段由我主導的床事部分,也是在我極力懇求下才得以保留的。
秋天的時候…還會花這麼多時間來記錄這些事情嗎?也許是會的,但秋季往往是藥水需求量最大的季節…想來是沒有時間記錄了。
冬天再見?還是來年再見?總之,希望你下一次再見到我的時候,和伊娜可·哈娜可小姐的關系依然能像我寫下這段話的時候那麼好。
對了,應該已經變成小有名氣的煉金術師了吧?
向你致敬,未來的卡瓦爾·德瑞娜女士。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