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身體動不了。

　　 我在哪兒？

　　 我的意識從混沌中蘇醒，，但我其實不想醒來，剛才好像做了一個美夢，雖然差不多都忘記了，但我還記得夢中有一個笑的很燦爛的女孩，給我一種溫暖的感覺。

　　 “唰”，頭套被摘掉，我的眼前終於出現了光亮。一盆冰水就向我澆來。

　　 “好冰”

　　 我用適應了光芒的眼眯著打量著四周。這是一個簡陋的地下室，我的頭頂懸掛著發著橘黃色燈光的白熾燈，眼前是一張布滿灰塵的桌子，我坐在一張椅子上，感覺有點晃。

　　 我低頭打量著身上的束縛，密集的繩圈把我緊緊拘束在椅子上，我稍微活動了一下身體。繩子嘎吱作響，綁的手法很專業，我無法逃脫。

　　 我抬起頭，看到了桌子後面扶手椅上的藍發少女，正一臉嚴肅的看著自己，手里拿著空杯子。另一名矮小的少女則膽小的躲在藍發少女的身後，手緊緊攥著衣角，好奇的看著我。

　　 “接下來我要拷問你，臭名昭著的殺手卡特琳娜。”藍發少女一字一頓的說。

　　 啊，是這個情形嗎。我碰了碰牙，感受著臼齒上的凸起。我擺出一個難看的笑容，大腦努力從記憶中檢索，過去都發生了什麼……

　　 我的記憶一直不好。如果你曾一天中死過上百次，你也會這樣。

　　 沒錯，我不會死。

　　 我已經記不得這樣的能力是從何而來了，呵，這種能力大概應該叫做詛咒吧。

　　 我對過去的大部分記憶都是在一個白色的房間。每天，許多穿白衣服的人把我帶到一個大房間，然後對我做各種事，他們稱作“實驗”。

　　 有時是活體解剖，觀察我死亡與重生的時間；有時是讓我嘗試各種死法，砍掉腦袋，插在尖銳的木樁上，在我身上澆上汽油點燃，關進鐵處女流血致死，按在水池里溺死， 把身體切成兩半，用槍爆頭，扔進食人魚的水池，綁在電椅上電死，讓我吃各種毒藥，在身上綁上炸藥引爆，扔進蟲堆里讓蟲子掏空我的內髒，把我房間的空氣抽空，用分子线把我切成碎片，把寄生植物植入體內……

　　 剛開始我會哭喊掙扎，然後很快，我習慣了死亡與疼痛，因為這就是我的世界，我生在地獄，每天的日常就是被以各種方法虐殺，但我從未死亡，或者說，每當我受到致命的傷害時，我的身體會消失，然後憑空出現的黑色蝴蝶會重構出我的身體。

　　 身體每時每刻在痛，我反而幾乎感覺不到疼痛了，人的適應能力就是這麼強。

　　 於是，我可以閒庭信步的跳進攪拌機，每天放空頭腦，在被殺的時候開始思考，房間外面的世界會是什麼樣？

　　 直到一次死亡後，我感覺自己變成了蝴蝶，從房間的窗口飛了出去。等我回過神來，我躺在設施外面的草地上，看著眼前帶有日出標志的巨大灰色建築，我第一次來到外面的世界。

　　 不，或許我就是從外面來的，只是我忘了。

　　 身後傳來刺耳的警報聲，灰色衣服的部隊出現了，在白色衣服的人的叫嚷聲中，我被流彈擊中了，然後我又變成了蝴蝶，輕輕閃動著翅膀，躲過密集的子彈，然後飛下山崖，擁抱自由。

　　 然後我一直奔跑，直到身後不再有追兵，我自由了。

　　 衣著單薄的我收下面帶笑容的男人遞來的面包，沒有注意到男人不懷好意的眼光，後來我才知道當時綺禮鎮盛行魔女狩獵，突然出現了大量具有神奇力量的少女。然而，即使擁有各種超乎常理的力量，未受過訓練的年幼的少女也無法與人性的黑暗對抗。她們成為了獵物和商品，在黑市上價值連城，無論是調教作為護衛還是玩物，或者兩者都是，人們對魔女產生了異乎尋常的熱情，甚至父母在外面一不留神孩子就可能被拐走賣作奴隸，鎮上有大量魔女獵人在狩獵魔女，至於他們抓到的少女是否是有神奇力量的魔女，他們並不在乎。

　　 當我恢復意識，已經是在馬車上，與其他孩子一起，手腳被綁著，嘴被布條塞住。直到這時我才意識到，或許外面的世界與設施里面也沒什麼不同。

　　 我被賣給奴隸商人，戴上項圈和鐐銬等待買主，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我不像一些幼小的孩子那樣乖巧，也不像年長的少女那樣賣弄風姿，我一直沒有被賣掉。終於，忍無可忍的奴隸商人把我帶到了地下角斗場。

　　 那里散發著難聞的血腥味，到處是破碎的肢體。人們在高處的座位尖叫著，為一個奴隸把另一個奴隸切碎而歡呼。我被像牲口一樣用繩子牽著帶到場上。

　　 “我們的冠軍的下一個對手來了。啊，是一個可愛的小魔女！”

　　 座位上傳來一陣哄笑。大家都知道，今天的比賽已經接近結束，冠軍“開膛手傑克”已經結果了8個奴隸的性命，這個“魔女”只是主辦方為了活躍氣氛的犧牲品。

　　 “傑克，操翻她！”

　　 “我打賭她在傑克手上堅持不過十秒。”

　　 人們喊叫著，准備欣賞一場虐殺，人人都知道傑克是怎樣的怪物，他的對手無論死前還是死後都遭受了殘忍的凌辱和折磨。人啊，就是這麼喜歡看到同類受苦，然後感覺到自己還活著。

　　 我戴著鐐銬，看著男人一步步靠近，我甚至還沒有男人手中的刀高。男人舔了舔手中的刀，刀上還沾著上一個犧牲者的血。我走上前，刀刃穿過我的身體，熟悉的疼痛感傳到大腦，仿佛一位老朋友。

　　 “痛苦啊，你是我的唯一”

　　 “痛苦啊，你忠實地陪伴著我，直至現在也沒有一絲改變”

　　 “當我的靈魂徘徊於深淵之底時”

　　 “唯有你相伴在我的身旁，守護著我”

　　 有的觀眾忍不住閉上了眼睛，不忍心看到如此年幼的少女淒慘的死去。然而，觀眾席上很快爆發出驚呼聲。

　　 一如往常，我沒有死。我化作了蝴蝶，飛到了男人的身後，在他沒有反應過來時，我撿起地上的劍，插入了男人的心髒。或許我是世上最了解死亡的人，因為我的日常就與死亡相伴，用什麼手法，攻擊哪個部位人會最快死亡，我都親身實踐過了。

　　 在觀眾的驚訝聲中，男人在我面前倒下，巨大的刀落入沙地，他至死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那場角斗之後，我馬上被以一個無法拒絕的價格買下了，買主是地下世界的大人物。

　　 雖然仍然戴著主仆關系的項圈，我終於取下了鐐銬，有了一個能夠睡覺的房間。每天，我接受殺手的各種訓練，導師說我是天生的殺手，我只用一周就掌握了所有的技巧。然後，主人會給我分配各種任務，我常常裝作柔弱少女的樣子，故意被目標抓住，當被目標拷問或施暴時，利用我死亡的能力出其不意擊殺對方，我臼齒中的毒藥就是在這個時候用的。時間久了，地下世界也開始流傳著我的傳言，有一個少女刺客，所有看到她容貌的人都死了，傳聞她是死亡的化身，綺禮鎮最強的暗殺者。

　　 直到今天，主人給了我目標的照片，那是一個藍發的少女，雖然外表稚嫩，眼神卻如此堅定。

　　 “這次的目標是她，线之魔女蕾雅，最近在生意上壞了我不少好事，找到她的據點。盡量活捉她，我要親自審問。”

　　 “是，主人”

　　 我終於想起來自己為什麼會在這里，一如既往，我故意被抓，讓她自己把我帶到據點，然後用臼齒的毒藥觸發能力。看似處於下風的是被綁在這里無法反抗的我，實際上這個魔女已經成為了我的獵物。

　　 “在那之前，你們有咖喱飯嗎？”

　　 “什麼？”蕾雅不解的看著我。

　　 “我去做，姐姐也已經工作了很久，餓了吧”。蕾雅身後年幼的少女蹦跳著走出房間。

　　 “唉，這孩子也太善良了，在這個世界很難生存。”蕾雅感嘆一聲。

　　 “回答我的問題，你就不會太受苦。”

　　 呵，受苦。我干笑一聲。

　　 “我能問問那個孩子的名字嗎？”

　　 “話說我還沒有自我介紹過吧，我叫卡特琳娜。”我對蕾雅眨了眨眼。

　　 “早有耳聞，傳說見過你的人都死了，是真的嗎？”

　　 “那你呢，蕾雅女士？你難道不是我的同行？你也殺過不少人吧”

　　 “砰”，蕾雅憤怒的拍著桌子探到我面前，盯著我的眼睛。

　　 “我和你不一樣，你這個劊子手！灰色市場的鷹犬。你為了主人殺人，而我則是為了解放魔女，改變這個小鎮！”

　　 “這個世界對那個孩子太危險了，我想要創造一個魔女可以幸福活著的小鎮”

　　 “蕾雅姐姐，咖喱飯做好了！”門外傳來少女天真無邪的呼喚。

　　 “來了，愛麗絲。”蕾雅應著離開了房間。

　　 我吸了吸鼻子，咖喱飯的味道是我喜歡的味道。我無法忘記在角斗場第一次被主人買下時，端在我面前的那一碗咖喱飯的香氣。

　　 “原來她叫愛麗絲。”

　　 “喂！至少給我留一碗啊。”

　　 我閉起眼，感受著咖喱飯的香氣，我決定再多了解一下這兩位少女再下手。

　　 為了咖喱飯，還有那個夢中有著溫暖笑容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