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在路上,喪心病狂的教官竟然……
2030年11月1日,這天晚上,蒲就要出發,前往“樂園”。
昨天,交涉員在簽過合同後,給蒲留下了一張車票。票上沒有目的地,只有拿這張票老老實實被安排,蒲才能到的了樂園。
票上,火車在當晚的六點半出發。想趕上火車,蒲需要在六點之前啟程。
……
重院層樓又空無一人的房子,在十一月如煙如霧的秋雨中沉默。雨點無聲地飄灑在院子里的瓦礫堆里、枯枝敗葉上。
房子角落開出的一盞窗戶發出亮光。蒲對著衛生間的鏡子,做啟程前最後的打扮。
暖暖的燈光下,蒲散開黑色的短發,梳向腦後,隨意的理順。一綹松開的鬈發吊在額上,幾絲細碎的劉海柳葉般散落下來。
把梳子放到桌子上,她往後退一步,打量自己的著裝。
鏡子里的女孩165左右的個子,身穿分體網球服,裙子墜到膝蓋偏上,腰部系著一條夸張的矩形腰帶,腳下是一雙運動白鞋,通體呈奢華而有活力的白金色。
這套衣服並不是蒲收藏里最喜歡的,可既然是去樂園,那就非穿運動服不可了。
……
五點五十八,時間差不多了,女生關上碩大房子里僅剩的幾盞燈,從櫥櫃里抽出一把黑色大傘,關上門,打車去坐火車。
……
進站,檢票,上車,沒有預料中的盤問,甚至沒有詫異的眼光,蒲上火車的進程一番風順,比預料中還早了十分鍾。
雨夜的候車室沒什麼人,雨水滴在天花板上,自雕紋滴落,像是掛著一面珠簾。悲寂寥的雨夜,可能就是蒲出行如此順利的原因。
女生撥開手機,無意識的亂翻。
“呼哧、呼哧”
火車頭喘著粗氣,像一頭疲憊不堪的老牛,拖著十幾節車廂,正點地動了起來。
車窗外的雨嘩嘩的流著,流到玻璃上,又順著既定的路线滑下。本是夕陽西下的時候,窗外的風景卻因為冷鋒過境而難以欣賞。
暫時主動放棄一部分權力,投入到被奴役的生活,把主動權交給別人,對蒲這位含著湯勺長大的反差公主來說,是一場極其有趣的游戲。
“這真的好嘛?”
蒲靠著窗戶,看窗外的風景從高樓大廈,變成二三層平房,再變成彩鋼土房,某種未知的寒冷突然從女生心里往外翻。
“唉……”
火車輪不知疲倦地轉動,目的僅僅是將蒲送往某個未知的地方,再由某幾個未知的人,提供只有受虐狂才喜愛的受虐服務。
木已成舟。蒲知道自己沒有後悔的退路,也沒有後悔的必要,這不過是一場游戲罷了,這正是她十幾年來夢寐以求的刺激,在一個月內的集中體現。
乖巧著把頭擺向窗外,雙手扶在腿上,無所事事地,蒲把目光瞄向斜對面鄰座的乘客。那里是一個平平無奇的中年男人,這種人,恐怕一輩子都不會有被奴役的體驗吧?
胡思亂想中,蒲手里的手機突然響起。上面顯示的人名,正是前段時間“家訪”女生,和她簽訂棄權協議的交涉員。
行吧,既然是這個人,蒲直接掛了電話。男人打來九成九是來確定自己的行程,就算真是急事,男人也會再打來,沒必要接。
“噗嗚”
舒一口氣,女生把頭趴了下來。實話說,蒲完全不在乎這個愚蠢的交涉員。現在,她滿腦袋都是那個未知的地方,那個“樂園”。
……
蒲打了個盹,時間在火車規律的轟鳴聲中悄悄過去。
……
“起來,蒲小姐。”
不知什麼時候,火車停了下來。一個陌生的男人,西服打扮,闖進蒲所在的車廂,一把抓住睡夢中女生的頭發,粗暴的往上提。
“啊啊啊啊哦——”
一下子,蒲立馬從幻想夢中,回到了了現實。她幻想的現實。
“跟我走。”
完全不同於交涉員,男人隨便一拽便下了狠手。望著五官扭到了一塊的少女,聽著響徹車廂的殺雞尖叫聲,男人臉上的疤痕依然平靜如初,沒有半點情緒波動。
“別他媽的喊了,再喊抽爛你的嘴。”
男人毫無表情的警告道,他的聲音沉郁頓挫,慢,但充滿壓迫感。
“放開,先放開……你是樂園的人嗎?”
蒲扯著嗓子理清現狀,豆大的汗珠從她下巴上跌落。疼痛感由頭皮向她襲來,而後轉變為麻木。
男人放開了蒲的頭發,轉過來用手銬和她拷在一起,向她出示了一張證件。
“看吧。”
回答完女生幾秒後,男人又果斷收了證件,轉過頭,半拽半領著把蒲拉下火車。
“慢點,求您了”
……
被粗暴的趕下車,女生心髒砰砰直跳,被拷著走了好一會,才記起環顧四周。
山野環繞,夜雨依舊,蒲發現這不是火車站,而是一處正落著淚的荒郊野嶺。這車早已停運,乘客散了個干淨,她很想知道現在到底是幾點了。
想到這,女生偷偷用另一只手翻找口袋,什麼都沒有。又翻了另一邊,還是沒有。蒲終於承認,手機或是落在車里了,或是被男人偷偷拿走了,總歸不在自己身上。
好吧,這還算是意料之中的事。來樂園,怎麼可能有機會使用電子產品呢?蒲暗想。
有點冷了,蒲身上的白金色運動服,因為被雨澆的緣故,已經全然成了暗白色。之前拿的傘,落在了火車上,如今她只能任由雨點繼續往自己肩膀上打,任由雨點發出沙沙拉拉的聲音。
走啊走,一陣酷寒襲來。雖是十月末的南方,秋寒卻毫不遜色 。蒲的牙齒不斷顫抖,臉也憋的通紅,走啊走,要走到哪里去呢?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一輛轎車映入眼簾。
那是輛破舊而是發鏽的轎車。就像蒲曾在機場停車場里見到的那些報廢車一樣,上面鋪著陰而發黑的鐵皮,玻璃霧蒙蒙的,到處是灰。
“上去。”
男人指著銀轎車的後座說。
……
蒲用顫抖的,發紅的小手扳開車門,老老實實照辦,做到後座里。現在女生不像是個大小姐,反而是服服帖帖的侍女。
蒲流了不少鼻涕,懷疑自己已經走到了感冒的邊緣。她從來沒被人逼著在雨天走路,而且現在,就算很難受,自己甚至也沒法說一個不字,這,說實在,竟然讓女生萌生了一種微妙的喜悅感。
上了車。車內十分窄小,不過好在暖和上許多。手銬解開,女生本來就沒想跑,這玩意或許是多次一舉。
“給你,喝點熱水”
那個粗暴的男人也上了車,從手邊翻出一個保溫杯遞給蒲,順便開了車內的燈。
“額昂,謝謝……您”
顯然是沒有預料到男人的舉動,蒲突然楞了一下,不知道該說什麼,等到她終於知道必須表達感謝後,又不知道該如何稱呼這個,大概十幾分鍾前還粗暴的扒自己頭發的男人。
“叫教官。臨時教官。這次就算你過關了,如果連謝謝都不會說,我會把你扒光了淋一晚上雨。”
男人冷冷的說。
“知道了,謝謝教官指導。”
蒲的臉微微顫動,五官扭曲,後怕的同時趕緊再補上幾句好話。話說完,看到男人沒再發作,才敢擰開保溫杯,抿一口熱水咽下。
男人的眉頭稍稍放松,發動這輛幾乎要報廢的前工業時代產物,掉過頭,往遠離軌道的方向前進。
車上,蒲雙腿斜放,乖乖的把手合抱,護在胸前,算是保暖。
手是濕的,衣服是濕的,呼氣也是濕的,她已經全身濕透了,此刻在狹小的空間中,只覺得又潮又冷。
鼻涕流出,安靜的車廂內,女生不敢擤出來,只能偷偷將它咽回肚子。蒲盯著腳下泥水肆虐的白鞋,活動了一下溺在水里的大腳趾,感覺黏黏的,很不舒服。
男人左手把著方向盤,右手在車里翻動起來。
正低著頭,蒲的鼻子開始不合時宜的發酸,被人瘙癢一樣,難以控制地張開大嘴,抬起頭,緊閉著紅里滲白的眼瞼,就要打出噴嚏。
不好,蒲心里只有這個念頭。
就好像回答這個念頭,男人立刻從後視鏡朝女生瞪了一眼。
阿嚏——聲音終於還是衝出女生的嗓子。
……
“記得報告,沒有下次了。”
死寂般的幾秒過後,男人終於說道。
雖然還是機器人一樣毫無感情的語調,不過這次,卻讓蒲感到親切了幾分。她立馬像個病但仍有活力的家兔一般回答道:
“一定,教官。”
話音剛落,男人就拿出一沓A4紙和一支筆,伸給坐在後座,滿身濕衣服的蒲。
“樂園的棄權協議,讀過吧?”
“嗯,教官。”
“一共六頁,我命令你一個字一個字的抄到背面,不許弄濕。”
“啊?呃……是的,教官。”
蒲肯定的語氣很弱,顯然是對男人提出的命令有點不敢相信。在這輛顛簸到致命的車上抄寫這麼多內容,這太難了,更何況她的手還凍得發抖,抖得拿不起筆,這種條件下想要完成命令幾乎不可能。
“現在是凌晨0點,你只有一個半小時。到了樂園我會檢查,要是哪怕讓我發現一個錯字,今天晚上你就在豬屎里睡覺。”
豬屎里?
蒲沒有反應。
“我說到做到,如果有一個錯字,我就會把你扔到屎尿雨豁楞在一塊的豬圈去。”
又過了十幾秒,女生才理清了現狀。
擺明了不可能的命令,意味著毫無道理的懲罰。她確實對被奴役抱有不切實際的幻想,但內心絕不是是奴隸,做不到心平氣和的受這般奇恥大辱。
蒲有點生氣。她不是來直接被人侮辱的,她會鼓起勇氣,小心而大著膽子和男人交涉。
“教官,這是不可能的。如您所見,我感冒了,一個字都沒法寫,教官,如果您讓我睡豬圈,我會死的。這超出了協議范圍,集團不會饒了你們。”
一個留著鼻涕,滿臉發白,全身濕透的少女,正措辭嚴厲的威脅前面的男人。
“你再說一個字,我就收回你抄寫協議的權利。”
顯然,穿西裝的男人不吃這套。幾乎沒任何猶豫,男人鋒利而寒冷的話就脫口而出。
蒲,坐在車後面,兩眼發癟,想說點什麼,卻又不敢再說。沒想到男人的紅线,或者是樂園的紅线,這麼低。她一句話也不能再說,否則就會適得其反。
是的,她沒得選。就是因為體驗“沒得選”的感覺,她才會想來到樂園。
蒲深深的喘了兩口氣,下了決心,調整一下心情,終於還是准備開寫。
女生先是用車子上的破布擦干手,再顫抖著拿起筆。因為沒有地方,腿上的網球裙又上是濕的,蒲只能把紙鋪在另一邊的座位上,一邊隨破車顛簸,一邊俯下身寫下難以入目的文字。
姿勢很別扭,在漫長的夜里,光堅持下來就是個挑戰。
……
雨越下越大,水霧籠罩大地。天的河往下落,地上的河橫流,整個世界都潮的要命。天知道破車在泥道中滑了多長時間,什麼時候又上的路。蒲有一瞬間甚至覺得,和這樣的環境堅持抄寫比,直接去豬圈里或許更劃得來。
……
銀色破轎車停在一顆參天古樹旁,一晚上的長途跋涉後,終於是熄了火,一動不動。
車子旁的樹,被幾棟華麗而現代的別墅包圍。鵝卵石制成的的小路將它們環繞,毛細血管般的連在一起,向外交錯延伸。
小路將山谷間的建築群一一串聯,以此溝通整個“微型社會”。遠石近水,波瀾起伏的草地山野里,藏著流動的上千人在此生活。教官九十八人,維系整個莊園,對想要管制和欺壓的受虐狂提供服務,也趁機獲得發泄欲望的快感。
這里被圈里人稱為“樂園”。可對於真的有門路在這呆上一個月的人來說,是不是樂園,還猶未可知。
至少對蒲來說,這一路可絕不好受。
現在是凌晨一點半,關上車燈的男人正冷漠的坐在車前,向少女索要她一個半小時里做出的成果。按照他說的那樣,如果有一個錯字,女生就不得不和豬屎泥湯過夜了。
“行了,趕緊把你抄的協議給我。”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