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梟羽、誓吻舊夏100H】紅雲
【梟羽、誓吻舊夏100H】紅雲
1
夜間的森林里,急促的野獸腳步聲卷起了白雪,兩頭剛剛成年的Alpha雄狼正在樹與樹的間隙穿行著,他們追趕著一只負傷的鹿,幾乎是同時對獵物撲咬上去,尖銳的狼牙深深嵌入鹿的皮肉,帶著強烈腥味的鹿血瞬間噴濺出來,將他們本就火紅的毛色染得更為鮮艷。
他們是一對離群索居的兄弟,母親在一場血腥殘忍的獵捕後生下了他們,卻在哺乳期結束後因為身體虛弱而死,兩只幾乎樣貌相同的小狼擁有和父親一樣如火炎般油亮濃密的皮毛,稍微大一點的哥哥叫做迪盧克,而尾巴更為蓬松的弟弟叫做終夜。
除此之外還有一頭流浪於此的狼與他們生活在一起,那是他們兩人共同的弟弟凱亞,擁有著灰藍色的皮毛和眼睛,唯有一只右眼上帶著一道傷口,他們不知道那究竟是被雪豹弄傷的,還是在流浪過程中被同族所傷。盡管凱亞並不是母親所生的孩子,卻和他們一同被雌狼的乳汁養大。
狼牙嵌入肉體的劇痛令雌鹿更加拼命地狂奔,他背負著兩只狼的重量,忍受著狼爪撕開皮肉的疼痛,想要甩開他們,但貪婪飢餓的狼又怎會輕易松口,撲抓在鹿的身上將他背上的肉連皮帶毛地撕咬下來。樹林的一側閃過一道藍灰色的矯健身影,從正面朝著鹿撲殺過來,被前後夾擊的困獸躲閃不及,如刀的狼牙撕開了他的喉嚨,被三只狼圍獵的雌鹿終於口吐鮮血倒在地上,隨即被迪盧克和終夜撕開了腹腔。
狼的本性是貪婪,可兩匹雄狼卻自覺地為凱亞讓出了最為柔軟的內髒,凱亞不緊不慢地痛飲鹿血後,便埋頭進開膛破腹中享用還帶著溫熱氣息的血肉。
每只Omega只會和一只Alpha共同進食,共食當然代表著同寢,在這對兄弟看來,最小的弟弟遲早會選擇與他們中的一只結伴。當然,他選擇和兩位兄弟共同生活也好,迪盧克與終夜是如此相似,即便是凱亞,大概也挑不出究竟哪只更適合作為配偶。
迪盧克溫柔地舔舐著凱亞臉上粘著的血與碎肉,飽食後的狼變得極為乖順,凱亞也半閉著眼享受著狼舌劃過臉頰的觸感,他頭上的毛被舔得泛著光。終夜卸下了鹿身上的肉,想要呼喚兩位兄弟把食物帶回巢穴,他抬起頭看到迪盧克正與凱亞親昵著,便探出頭擠過迪盧克的位置。
他們三只在小的時候也喜歡這樣嬉戲打鬧,凱亞早已見怪不怪了。
今天的收獲還不錯,三只狼都叼著肉跑回了岩洞,擠在一起睡著。
臨近入夜的傍晚,迪盧克輕輕用鼻子碰了碰正合著眼的凱亞,這是在示意他跟上自己。他們的動作很輕,沒有弄醒終夜,他帶著凱亞來到了森林深處的湖邊,輕輕蹭著凱亞的脖子。
天上繁星閃爍,湖邊積雪消融,嫩草間綴著不知名的白色花朵,微風拂過野草時帶來沁人心脾的花香,凱亞看著他,迪盧克火紅的眼底平靜溫柔宛如他身後的潭水,凱亞不得不承認,此時的他動心了。
冬末春初是狼繁衍的季節,剛剛成年的Alpha雄狼散發出烈夏般吸引人的活力,幾年前,擁有深紅色毛皮的父親帶著配偶離開了狼群,並非與同族決裂,而是為了在未曾涉足的土地上建立新的族群,如今父親已經化作了自然的一部分,迪盧克卻像是幽暗森林中的一絲火光,正在他面前熾烈燃燒,凱亞猶豫著,不知自己是否該接過他的火種。
他湊近迪盧克的脖子回吻著,親昵地磨蹭著火紅的毛發,繁星與微風是狼的婚床,捕食時比誰都凶狠的野獸將全部的溫柔都留給了自己的伴侶,凱亞趴在蘆葦草間,感受到雄狼混合著血腥氣的溫熱氣息落在他後頸的皮毛,他們在這一夜結合了。
同樣剛剛成年的Omega還是第一次與心儀的對象交配,他小心地接受了迪盧克,直到天色泛白時,這對伴侶才回到了石洞,可等待他們的卻是終夜不解的目光。
如他所見,他的兄弟迪盧克在前一夜標記了他們共同愛著的Omega。
他在半夜突然被鳥類振翅的聲音驚醒,卻不見和自己形影不離的兩位兄弟,他跑進了樹林中尋找,卻看到了兩個身影在星空下的蘆葦從中交疊。
終夜當然知道他們在結合,那也正是他渴望卻又不敢對凱亞做的事。
他回到了洞穴,不知該以怎樣的心情面對成為伴侶的兩位兄弟。該祝賀嗎?可他也如此地渴望著凱亞,終夜從很久前就已經認定,他不會愛上除凱亞外的任何Omega,只是這感情還未曾說出口,就已經被自己的兄弟搶了先。
溫厚平和的兄弟啊,你從未與我爭搶過什麼,從小到大一直都在平等地分享著自己的一切,以至於令我早已忘記——狼永遠都是在爭奪中生存,食物也好,伴侶也好,無不是從同伴口中以血洗血奪取的。
當帶著對方氣味的兩頭狼回到洞穴時,終夜只是聞了聞他們身上的味道,並沒有做什麼別的事。凱亞也未曾察覺到,他早已在終夜眼中變成了如斑鳩野兔無異的獵物。、
2
那是一個春末夏初的艷陽天,和煦的陽光下,火紅與灰藍的身影正交織著在草叢中相互追逐。他們的毛發上粘滿露水與野菊花的花瓣,兩只相愛著的年輕雄狼眼中只有彼此,用輕柔親昵的啃咬宣泄著愛意,自那夜後,迪盧克與凱亞變得形影不離。
不知從何處竄出的一只野兔吸引了迪盧克的注意,野兔雪白的毛上沾染著點點血跡,看樣子,這只可憐的獵物出現在他們眼前之前早已被其他捕獵者所傷,不知是哪只練習捕獵的幼獸將它不慎放跑。或許是被野草遮蔽了視野,受驚的野兔不顧及兩匹狼正在身邊打鬧,只是一昧地橫衝直撞,試圖用草叢隱蔽身形。
凱亞起身正欲去追,卻見迪盧克對他簡短地嚎叫一聲,朝那獵物的方向奔去。
抓獲這只獵物對於成年雄狼來說綽綽有余,自信的Alpha有著強烈的表現欲,他正打算在凱亞面前炫耀實力就有一個不要命的獵物甘願充當他的玩物,這簡直是老天爺的賞賜。
凱亞無奈地停下了腳步,看著迪盧克追著那白色的小點越走越遠,便俯臥在草地上放松地等他回來。
在片刻之間,他卻突然感受到一個熟悉的氣息向自己逼近。
凱亞猛地回頭,不知何時,終夜已出現在他的身後。
他仍是和平時一樣眼神堅定地望著自己,凱亞也沒有將他的到來放在心上。也許終夜也是被野兔身上的血腥氣味吸引來的吧,不過那注定只會成為迪盧克的獵物,凱亞在草地上放松地舒展著身體,然而下一刻,便有突如其來的重量欺壓在他身上。
終夜猶如撲食般用狼爪按住了他的肩胛,眼神瞬間變得凶狠,凱亞還未來得及發出一絲哀鳴,就被終夜連皮帶肉地叼住了後頸皮。凱亞瞳孔驟然縮緊,猛地翻過身用後腿狠狠蹬了終夜的腹部,他雖然是一個Omega,但他絕不好惹。
這一掙扎的確令他擺脫了終夜的束縛,可溫熱的血也順著凱亞後頸的皮肉慢慢滲出。終夜並沒有對他留情,剛剛咬下去的那一口,狼牙的確已經陷進了他的皮肉。凱亞放低身形面對著面前的紅狼,後背的皮毛豎起,發出警告的低吼聲。
然而終夜知道他的弱點所在,敏捷地閃身到凱亞右側,憑借著他視覺的死角重新發起一輪進攻。對方顯然是企圖靠蠻力逼他就范,每一次爪擊都毫不留情地在他皮肉上劃出傷口,凱亞的力量不如Alpha雄狼,被死死壓在身下動彈不得,他掙扎著想要站起身將鉗制著他的終夜摔落,卻再一次被對方咬住了後頸皮。
凱亞哀嚎著,淚水在他的獨眼中打轉,他不明白終夜為何要如此對待他。終夜的確從小就顯露出衝動的性格,但他唯有在面對凱亞時無比溫柔愛護,以前的凱亞無論如何都想不到終夜會將自己視為獵物,他竭盡全力發出痛苦的哀嚎,希望迪盧克聽到聲音後能夠快點回來解救自己,但終夜的性器插入身體後他意識到自己這次是真的沒救了。
他們是如此相像,外表也好,氣味也好,都能令凱亞感到無比安心,可此時一個不在身邊,另一個則正用暴行強行占有著他。Alpha的氣息衝擊著凱亞的神經,身體也將終夜的氣味當成了迪盧克的,這令他全身癱軟下來,失去了抵抗的力氣,只得沉淪在欲望之中。
他沒有懷上迪盧克的幼崽,身體正渴望著再度交配,終夜的性器頂開了身體的最深處竟令他不由自主地發出摻雜著愉悅與痛苦的呻吟,溫熱的精液填滿了他的整個子宮,可塞在他身體里折磨著他的性器卻變得更大了,卡在甬道內,將白濁的液體死死堵在腔內。
Alpha在他的身體里成結了,終夜則如同愛人般輕輕吻著他的狼耳,那里剛在搏斗撕咬中被咬出了傷,微微凝固的血則盡數被終夜舔舐干淨,凱亞憤怒得扭過身想狠狠咬他,最好連皮帶肉都撕扯下來,但動彈時埋在體內粗大的結卻牽得他無比疼痛。
我的兄弟,你為何要這樣做?你的占有欲究竟是出於愛,還是斗爭的本能?
迪盧克成功抓住了野兔,他叼著獵物興奮地回頭跑去,想要在凱亞面前炫耀自己的力量,可出現在他眼前的卻是欺壓在凱亞身上的終夜。他的伴侶傷痕累累,另一匹雄狼的性器正卡在他體內,堵著生殖腔以增加受孕的概率,迪盧克毫不猶豫地扔下獵物,朝著終夜與凱亞飛奔,高高躍起撲殺在自己的兄弟身上,可發出淒厲哀鳴的卻是凱亞,他們的身體還無法分開,凱亞也被兩只雄狼的力道帶得在地上翻滾了幾圈。
凱亞無助地用兩條前爪扒著草地向前爬,他只感到害怕極了。迪盧克也好,終夜也好,在他眼里完全變成了陌生的兩匹狼,那兩個會將柔軟的動物內髒分給自己的哥哥此時正彼此撕咬踢打,完全不顧正在痛苦著的自己,終夜被逼得想要將性器強行拔出,專心和迪盧克戰斗,凱亞淒慘的哀嚎卻令他分心。
終於,凱亞與他分開了,死死卡在穴內的陰莖骨突然拔了出去,隨之而來的是凱亞的小穴流出大股混雜著血絲的濁液。他很久沒有經歷狼族以血洗血的戰斗,肉體的疼痛令他本能地遠離兩只Alpha,他們依舊纏斗得難舍難分,慘白的狼牙相互撕咬著對方的皮肉,火紅色的毛皮滲出點點鮮紅。
迪盧克將終夜逼到了懸崖邊緣,他毫不猶豫地朝著終夜撲殺過去,與此同時,被逼到絕路的終夜也向他撲來,兩只狼再度化成斗爭的火焰,凱亞的心中隱隱生出一絲不祥的預感,他想要衝上去將兩只狼分開,但已經晚了,他們最終還是雙雙墜下懸崖。
當凱亞從一旁的斜坡奔下山崖時,他看到石子灘塗上橫躺著兩個身形,所幸兩者都在痛苦地掙扎,雖然摔得不輕,但看樣子應該沒有生命危險。
終夜勉強站起身,甩了甩狼頭恢復清醒,一陣又一陣眩暈感向他襲來,不遠處的迪盧克雖呲著牙冷冷地看著他,卻完全沒有站起來的意思,他的兩條腿耷拉在地上,像是被折斷的樹枝。他摔斷了一條前腿和一條後腿,狼在與獵物戰斗時偶爾會傷到腿,他們斷掉的骨頭很快就能長好,但同時摔斷兩條腿,這對他來說是致命的,尤其是現在——他的面前還站著一頭與他爭奪配偶的Alpha雄狼。
迪盧克閉上了眼睛,靜靜地等待終夜咬斷他的喉嚨,終夜並沒有那樣做,而是慢慢地走向了凱亞。
他渾身帶著血汙,冷冷地看向凱亞發出低沉的喘息,眼神凌厲卻充滿著渴求,凱亞用身體護在迪盧克身前,他知道終夜想要做什麼。
只要你別傷害他,想對我做什麼就做吧。
未等終夜輕輕磨蹭他的脖子示愛,凱亞便順從地趴在了他的面前,剛剛終夜強行粗暴地插入拔出,他的生殖腔被弄傷了,但他不想讓迪盧克就此死亡。
如果你只是想占有我的話,就盡情占有吧。
終夜咬住他的後頸,他這次沒有反抗。而是任由那東西再度進入身體。迪盧克癱倒在不遠處,拼了命想要掙扎著站起,可斷了的兩條腿上的劇痛在告訴他:你已經沒機會了。
3
終夜帶著凱亞離開了,他沒有殺死迪盧克,而選擇將他留在懸崖下等死。
凱亞也在搏斗中弄出了一身的傷,而傷口的始作俑者此時卻在溫柔地舔舐著他沾染血跡的毛發,那些創傷已經結了痂,可凱亞卻仍縮在洞穴的角落,發著抖。
入夜的冷風從洞口灌入,盡管終夜用蓬松的毛發為他擋住了寒冷,但他卻擔心著迪盧克,他帶著傷,被獨自丟在山崖下,一定忍受著刺骨的寒風。
他悄悄地起身,生怕吵醒終夜,可只是稍微挪動一下身子,終夜的那雙紅眼睛便睜開,死死盯著他,生怕配偶從身邊逃跑似的。
凱亞只得重新故作乖順地躺回他的懷里,只有在此時,終夜才會用充滿溫柔愛意的眼神凝視著他。
次日清晨,凱亞還未睜眼便嗅到了動物內髒特有的濃郁血腥氣,終夜不知何時已經把還帶著溫度的羊肝與羊腎放在了他面前。
他俯下身觀察著凱亞,似乎在期待它的反應。
凱亞知道他在期待什麼,只要吃下面前的食物,就意味著接受了這名Alpha,他們將永遠結為伴侶,除非他死亡或者另一只更強大的狼將凱亞奪走。
沒有絲毫的猶豫,凱亞大口吞下了終夜為他找來的食物,幾乎是同一瞬間,終夜的眼睛亮了起來。他學著迪盧克的樣子,舔過凱亞的嘴角,將殘留的肉渣與血吞吃干淨,隨即快步跑離了洞穴。
他的伴侶受了傷,很快也會懷孕,他想要為凱亞找到更多的食物,好讓他趕快痊愈,並生下健康的幼崽。剛剛和配偶確立關系的雄狼總是急於展示自己,很快,那紅色的身影便越跑越遠了。
凱亞走出了洞穴,確定終夜走遠後,便將剩下的食物盡數叼進嘴里,全力奔跑著前往了懸崖的方向。
迪盧克還躺在石子地上,整整半天滴水未進的他還活著,卻也只是閉著眼沉重地呼吸。幾只禿鷲站在不遠處的石頭上,打算等這只雄狼斷氣後直接開始大快朵頤。
凱亞跳起來驅散了那群禿鷲,把食物放在迪盧克嘴邊,輕聲嚎叫著呼喚著他。
迪盧克嗅到了食物的血腥氣,半睜開眼睛看著面前的凱亞,無動於衷地再度閉上了眼睛。任憑凱亞如何舔舐他的臉,他都沒有再看他。
禿鷲在天上盤旋,嘶啞地叫喊,它們渴望著凱亞帶來的肉,又深知自己不是狼的對手,只得發出陰鷙的鳴叫。
凱亞用嘴推了推迪盧克的身體,見他仍不肯進食,便狠狠在他裂開的骨頭上踩了一腳,迪盧克這才發出一聲悲鳴,他終於睜開了眼,可凱亞卻看到他的眼中滿是悲傷與不解。
你既然已經選擇了他,為何還要再回到我身邊呢?
凱亞見他淪落至此都不肯吃一口終夜找來的食物,便憤怒地哼了一聲,轉頭離開了。
一只禿鷲見狀,想要飛下來用爪子抓走那塊肉,卻被迪盧克一甩狼頭硬生生咬住鷹爪,活活從半空中拖拽了下來,它沒想到這只看似垂死的狼竟有如此力量,徒勞地撲騰著翅膀掙扎,烏黑的羽毛四散,迪盧克死死地咬著它不放,不久後禿鷲便斷了氣。
其他禿鷲同伴見狀幾乎是嚇破了膽,立刻扇動著翅膀飛遠了,迪盧克就這樣用一只還能動的前爪啃食著禿鷲肉,將那鳥兒吃得骨頭都不剩,它看到凱亞給它叼來的那塊羊腎,最終還是啃咬了上去。
他要趕快補充營養,然後站起來,找到凱亞。
4
終夜回到洞穴里時總是先放下獵物,細細地嗅遍凱亞的全身,這幾天他幾乎每天都和凱亞交配,可他卻仍能聞到凱亞身上帶著迪盧克的氣味。
凱亞一如既往地吃下它找來的獵物,並將一部分放在洞穴的通風處,儲存在那里食物便不易腐敗。
他的體格還是那麼瘦弱,盡管肩膀高聳身形勻稱,但和終夜這種Alpha雄狼比起來仍是小了一大圈,他每天都為凱亞帶來許多食物,按理來說凱亞應該長胖一些或是順利懷孕,但都沒有。
是那次強行與他交配弄傷了生殖腔嗎?每次想到這點,終夜的心中都隱隱有些負罪感,他只得不斷地為凱亞找來食物以示悔意,後者則將那些白得來的食物盡數全收。
凱亞看上去沒什麼食欲,只是吃了幾口便躺在干草鋪成的窩里愜意地眯著眼睛,他的肚子仍干癟著,這令終夜有些不悅。
如今凱亞早已被他徹底標記,不會再抗拒與他交配了,終夜的前爪搭在他的肩上時,他便心領神會地放低身體好讓新配偶跨在自己身上。
終夜聞到了甘美的信息素氣息,知道凱亞也在渴求著自己,並不是把他當做迪盧克的替代品,而是徹底接受了這個有些沉默陰狠的Alpha。
他能安靜地忍受Alpha將他強行占有,卻總是在終夜企圖吻他時發出悲鳴般的嗚咽,終夜知道他不喜歡這樣,便只是在他們相連時溫柔地舔舐他灰藍色的皮毛。
在他為數不多的美好記憶里,自己和迪盧克剛出生時,母親曾這樣滿懷愛意地為他們舔舐毛發,父母總是將希望與愛給予給更為強大的哥哥,在他想要多分得一些愛撫時母親總是對他視而不見。
或許正因如此,終夜並不知道該怎樣對凱亞表達愛意,他只得粗暴地憑借本能交配,然後小心地模仿著父母寵愛哥哥的動作,想借此讓凱亞明白,他愛著凱亞,他的愛並不遜於迪盧克。
但他總是隱隱地覺得,凱亞有什麼事在隱瞞著他。
這天終夜離開洞穴後,凱亞便叼起儲存的食物快步朝懸崖邊緣跑去,他早已對此輕車熟路。
迪盧克仍然活著,情況甚至還一天天好起來,他靠終夜抓來的獵物恢復著身體,那條傷勢較輕的前腿已經能慢慢地抬起了,這讓凱亞倍感信心。
他認可的伴侶或將在不久後歸來,他們之間或許會有一場戰斗,他了解迪盧克在復仇後不會殺死終夜,他們最終能解開矛盾,重新回到以前那樣的生活。當然,如果要和他們兩只Alpha同時交配也沒關系,他們可以一起撫養孩子,組建新的狼群。
可當他來到懸崖下時,卻沒看見那只躺在地上的紅狼,迪盧克的確可以勉強用三條腿慢慢地走了,但這遠不足以讓他能夠捕到獵物,他這是去了哪里?
四周寂靜無聲,凱亞連風吹過懸崖的呼嘯聲都無法聽見。
這時一個熟悉的腳步聲從身後傳來,凱亞猛地回頭,對上了一雙赤紅色的眼睛。
終夜沒有露出凶狠的表情,他只是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凱亞身後,冷冷地看著他。
我們明明是一樣的,為什麼你只會想著迪盧克呢?
意識到情況不妙的凱亞連連後退,他不知該作何解釋,但終夜顯然已經明白自己辛苦找來的食物都被凱亞藏起來,又趁他捕獵時喂給了迪盧克。
他害怕終夜會因此攻擊他,更怕他會用利齒直接咬斷迪盧克的咽喉。
終夜只是面無表情地與他擦身而過,嗅了嗅地面,順著迪盧克的氣味跑進了不遠處的森林。
凱亞想去追上他,阻止他,可自己的四肢卻像是灌了鉛一樣沉重,一步也無法邁開。縱使是狼,也會害怕那陰冷至極的神情,仿佛一旦找到迪盧克,就要將他敲骨吸髓。
他趴在安靜的懸崖下,等待著他的配偶,他想了很久該如何與終夜解釋這一切,卻又一一否定自己的想法。
他很想告訴自己的Alpha,這麼做不是為了背叛,他已經懷上了終夜的孩子,閉上眼睛時已經能聽到兩個小生命的心跳聲。現在的他是終夜的人,可卻依然無法割舍迪盧克,無論是終夜還是迪盧克,都已成為他生命的一部分,活在血脈里,活在心里。
直到不久後終夜喚起他,他才緩緩起身,主動蹭了蹭終夜的脖子,感謝他對自己的錯誤既往不咎。
從今往後我是屬於你一個人的,我會好好吃下食物,生出屬於我們的孩子,我不會再想他了。
5
終夜注意到一粒雪花飄落到他紅色的皮毛,冬天到了。
兩只小狼剛剛斷奶,此時正躲在凱亞的肚子下面,它們有著和終夜一樣的紅色皮毛,身形卻與凱亞十分相似。
狼可以一次生下四到六只幼崽,但凱亞則只生下兩只,因此,兩位成年狼需要付出更多精力保護孩子平安長大,他看著自己的孩子出生,逐漸長大,就好像目視自己與迪盧克重新活了一遍似的。
幼崽們開始嘗試離開凱亞的懷抱,卻只能憑著孱弱的本能抓些青蛙之類的小動物,哥哥本想撲一只正在地上找食物的松鼠,卻不小心和同時撲上去的弟弟撞了個滿懷,最終兩狼忙活半天卻什麼也沒有捕到。
凱亞趴在不遠處看著這一切,眼神愜意,卻又帶著些憂愁。
這年的冬天似乎格外寒冷,過去的幾年,他們三只狼合作還能捕到足夠的獵物,但今年剛剛入冬時就已經要為如何果腹而發愁。
兩只幼崽正以飛快的速度成長,食量也與日俱增,從一開始只吃些邊角料就能滿足,到現在每天可以吃掉半只小山羊,就連他這樣的捕獵能手都有些對於養活孩子感到力不從心了。
看到松鼠被嚇跑,小狼兄弟都認為是對方出了問題,在雪地上鬧起了別扭。一只有力的爪子將他們二人分開,終夜扭頭示意他們今天可以跟父母一起去狩獵,兩小只便立刻聽話地跟在終夜身邊。
凱亞微微笑了,這兩個孩子倒是和小時候的他們還真像,只不過從中調停的角色從凱亞變成了終夜,真不知道這兩個擁有蓬松尾巴的孩子長大後會變成什麼樣。
他從洞穴里跑出,跟上了終夜,與他並排向森林前進,孩子們則一邊走一邊打鬧地跟在他身邊。他突然覺得這樣的生活也很好,即便迪盧克不在身邊,他也能和家人們生活得平淡幸福。
如果雪能下得再大一些,甚至將時間也一並凍住就好了。
今天還算幸運,凱亞很快便嗅到獵物的氣息,樹林里,一只落單的雄鹿正在聚精會神地啃食枯草,終夜示意孩子們在樹林里藏好不要出聲,凱亞像平時那樣配合自己。
他找准時機,先發制人,雄鹿連反應的機會都沒有,就被終夜撲倒在冰面上,硬生生把結冰的湖砸了個窟窿,一鹿一狼雙雙落入水窪中。
好在那水很淺,雄鹿很快便掙扎著起了身,拼命向著樹林深處跌跌撞撞地跑去,終夜則用爪子死死抓著它的皮毛,緊咬著它肚子上的肉不放,兩只野獸的毛都被浸透了,周遭的寒風吹過濕透的毛皮幾乎是刺骨的冷,可他們兩個都想要活下去。
沒有迪盧克的幫助,終夜獨自狩獵大型獵物顯然有些吃力,他就這麼掛在獵物身上被拖行著,同時也連皮帶肉地撕下好幾塊鹿肉,可雄鹿在臨死前更是爆發出驚人的力量,即便肋骨和內髒都露了出來,也仍在負載著一只雄狼亡命狂奔,試圖把終夜撞到樹上。
就在終夜意志快到達極限時,凱亞一如既往地從側方突圍,對著雄鹿的咽喉咬下了致命一擊。
獵物終於倒下了,終夜翻出它的內髒想要讓給凱亞,可兩只小狼卻直奔著最柔軟的內髒大快朵頤起來,終夜舉起爪子想拍開兩個任性的兒子,卻看到凱亞搖了搖頭,俯身啃食肩膀和前腿的鹿肉。
這一天他們收獲頗豐,吃上了入冬以來的第一頓飽餐,凱亞輕輕舔舐著終夜身上的傷口,即便是一向強大的Alpha落入冰湖也會止不住地冷到顫抖,他被水沾濕的毛發結了一層薄冰,只得趴在獵物還帶著余熱的身體上取暖,凱亞湊過去,想用自己的體溫溫暖他,卻被終夜躲開,他不想讓凱亞也感到寒冷。兩只狼看著他們的孩子在森林里玩鬧,他們不知道的是冬日並不只有陽光熾烈卻寒冷的晴天,即將到來的大雪會令整個森林都彌漫肅殺的色彩。
第二天,下起了凱亞與終夜從未見過的大雪,雪幾乎積到了凱亞的胸口,這令他們步履維艱。仿佛一夜之間,整片森林的獵物都像是消失了,他們以前偶爾能夠在地洞內發現一兩只冬眠的野兔,但這一次突如其來的大雪似乎把那些弱小的生命全都凍死了。就連樹梢上也幾乎再也沒能傳來松鼠穿行的聲音,寂靜的森林里只能聽見啄木鳥徒勞地叩叩采掘。
整一天沒有捕捉到獵物已成了家常便飯,兩個飢餓的孩子甚至開始在凍土中刨掘蚯蚓果腹,而食量更大的成年狼雖能忍耐,但一直在森林中徒勞游蕩終究不是辦法。
凱亞不止一次想要到山下的人類村莊去,卻都被終夜阻止了。那里盡管有數十只山羊,但牧羊人的手中同樣有獵槍,他還沒忘記自己的父親就是在人類村莊里被殺死,現在已成了牧羊人肩膀上的紅色披風。
而飢餓到極限的終夜也不止一次被森林里憑空出現的肉所吸引,每一次凱亞都死死地咬住他的尾巴讓他別過去,他也沒忘記那都是獵狼人的陷阱,自己的右眼就是在落入陷阱時弄傷。
再堅持兩個月吧,只要冬天過去,食物又會變得充足。
靠著從牙縫里省下的獵物,兩只幼崽勉強安靜地睡著了。凱亞倚靠在終夜的背上,那只雄狼雖然依舊毛發蓬松,但與秋天時相比還是顯而易見地瘦了一圈,凱亞甚至能感受到他皮膚下的骨頭。他有些難過地蹭了蹭那紅色毛發,終夜回頭,用依然堅定的眼神告訴他不要擔心自己。
第二天他們仍帶著孩子們出去覓食,在這極端寒冷的天氣下,每一個捕食者都在四處尋找果腹的食物,就連狼都不敢把幼崽獨自留在山洞中。
上天似乎眷顧了這對被逼上絕路的伴侶,凱亞竟奇跡般地發現了一只落單的山羊,森林中已經許久不見草食動物的蹤跡了,那只毛色雪白的肥羊看上去似乎是從人類的柵欄中逃出來的,這更合他意,從出生起就被人類圈養動物們怎懂得如何從捕食者的手下逃脫?這簡直就是否極泰來的饋贈。
終夜警覺地觀察著四周,確定這不是人類設下的陷阱,他點了點頭,示意凱亞可以上了。
他們必須趁著人類與獵犬還沒發現,趕快把這只獵物殺死帶走。冬天食物不易腐敗,只要把這只羊殺死並拖回洞穴,他們就不必每日都為食物擔心了。
對於肉食動物來說,飢餓往往能給他們帶來更強的力量,終夜雖已虛弱了一圈,但仍然緊抓著獵物不放,凱亞也一如往常地,趁獵物來不及發出悲鳴,生生咬斷了它的咽喉。
久違的血腥氣在他的口中迸濺開來,凱亞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滿足,以小動物與腐屍果腹幾乎令凱亞喪失了身為狼的本性,看著倒在地上尚未咽氣的獵物,他招呼孩子們過來趕快填飽肚子。
就在他們在雪地中大快朵頤時,身後猛地爆發了一聲槍響,兩只幼崽被驚得哀嚎一聲,迅速躲到了凱亞身下,子彈擦著凱亞的皮毛釘在雪地上,看到幾滴鮮血順著凱亞的腹部滑落,落在早已被羊血染紅的地上,幼崽瑟瑟發抖地看向終夜。獵犬急促的腳步聲正在向他們逼近,顯然,血腥氣已經將他們的行蹤暴露在獵犬的鼻子下。
終夜向他們吠叫一聲,轉身朝著腳步聲的方向跑去,凱亞倒吸了一口冷氣,他的心中隱約有種不好的預感。
事實上這不是他們第一次遭遇人類了,早在迪盧克還在身邊時,他們就遇到過類似的情況。當時他們約定由速度最快的終夜引開獵人,迪盧克和凱亞帶著獵物逃走,最後在洞穴內回合。終夜憑借著速度能夠屢屢從獵人的槍口逃脫,因此他們對此計策十分自信。可那時的終夜身強力壯,如今的終夜已經整整瘦了一圈,速度與力量顯然不如從前,凱亞想叫住他,但身下瑟瑟發抖的幼崽與傷口卻將他的思緒拉回,他不能再猶豫了,否則他與孩子們死於獵人槍口下是遲早的事。
於是他毫不猶豫地丟下獵物,將兩只幼崽叼起,以最快的速度向著山洞的方向奔跑,呼吸不暢令他感到喉嚨有腥甜的氣息涌上,但現在他只能選擇逃跑,哪怕晚一秒都可能會喪失終夜為自己爭取來的時機。他聽見了背後傳來三聲槍響,似乎稍稍放心了一些,這證明終夜並沒有被獵人輕易命中,他一定能像以前那樣甩開獵人,從另一個方向返回洞穴。畢竟那是最強壯的Alpha,是可以離群索居的孤狼。
凱亞幾乎是跌進了洞里,將兩只幼崽甩到洞穴後便倒在地上喘著粗氣,他的心髒劇烈跳動,胸腔在灼燒,仿佛要裂開了。不久後,他站起身安慰著兩個孩子,朝著洞穴外的方向焦急地張望,按理來說,終夜應當快回來了,但他所能見的只有白茫茫的雪和自己的足跡。
請一定要回來,終夜。
孩子們不能沒有你,我也不能。
不知過了多久,純白的雪地上出現一個熟悉的紅色的影子,凱亞驚喜地跑過去,可那身影身後的一條血痕卻令他心驚。終夜的腹部中了兩槍,從森林跑到洞穴大概兩里的路足以令傷口結痂,但他的傷口卻仍流著血。雄狼蹣跚著在雪地前行,幾乎每一步都像是要耗盡生命,最終倒在前往洞穴的半途。
凱亞咬著他脖子上的皮,想要將他也拖回洞穴,但終夜卻抬起爪子輕輕掙扎了一下。
他在告訴凱亞,已經沒有那樣做的必要了。
紅色的眼睛仍然平靜,卻帶著些許淚光,他望著凱亞,在將死之時想起了唯一的遺憾。
凱亞,我希望你像吻迪盧克那樣吻我。
凱亞當即低下頭,希望這一吻能夠讓奇跡發生,可他在湊近終夜時,卻發覺終夜已停止了呼吸。
獵人與獵犬順著終夜的血跡發現他時,只看到了那只紅狼倒在雪地里,身體已經開始僵硬。於是那人類便掏出小刀,順著狼的下巴一路劃到底,輕車熟路地將那紅色的毛皮剝下,那具蓬松的毛皮只是松松垮垮地生在附著一層薄肉的骨架上,意外地很輕松就整片剝下了。
獵犬嗅到了不遠處仍有其他狼的氣息,它察覺到山坡上有一個灰藍色的影子在遠遠地看著這一切,它剛想張開嘴吠叫,卻被獨眼中陰冷決絕的光嚇到不敢出聲。
一人一狗提著滴著血的紅色皮毛離開了,僅剩一具慘不忍睹的骨架躺在地上,凱亞強迫著自己看完了這一切,他要將目之所見記在心里,終有一天,他一定會用利爪與牙齒將仇敵撕成碎片,將他們的血肉生吞活剝。
6
凱亞離開了從小到大棲身的岩洞。
他帶著孩子們離開了再次來到了懸崖下,初夏時終夜與迪盧克雙雙墜落的那處懸崖,彼時還有震耳欲聾的瀑布與川流,如今瀑布干涸,河流冰封。天空已經放晴,持續數天的大雪終於停了,可夾雜著雪粒的寒風仍吹打在凱亞的皮毛上,他獨自行走了很久,最終停在這里。
他想起他們三只一起在草地與花叢玩耍,一起在森林里捕獵的過去,可如今一個不知所蹤,另一個變成了獵人手中那張血淋淋的皮,形單影只的凱亞,最終還是在夜空下發出了最淒慘絕望的哭號。
似乎有什麼被這撕心裂肺的狼嚎吸引過來,周圍的灌木中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幾只綠眼睛遠遠地盯著他。是他的同族,只不過是些群居在一起的狼,他們默默觀察著凱亞,不知這嘶吼著的離群索居者是何用意。
伴隨著狼爪踩碎新鮮積雪的聲音,群狼退到一邊,為他們的首領讓出道路。凱亞沒心思去看到底是誰在接近自己,只是肆意發泄著悲傷,直到他能聞到那只首領的氣息,是熟悉卻又陌生的味道。
那只狼步伐有力,可步幅卻並不太對稱,或許因為它的一只後腿曾經斷過,而紅色的皮毛則證明了他與終夜的血緣關系。
帶領著狼群的Alpha雄狼,正是迪盧克。
他看到蜷縮在凱亞身側的兩只小狼與獨身一人的凱亞,已經明白那只狼的身上發生了什麼。
他想起自己傷勢初愈,不告而別的那一夜。終夜的確追上了他的腳步——但並沒有殺了他,只是對他訴說守護凱亞至死不渝的決心。
終夜也的確踐行了自己的承諾,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都在保護凱亞,但現在,那有著蓬松紅色皮毛的狼已經不在這世間了。
凱亞和孩子們跟隨迪盧克與狼群走了,這一夜他睡在迪盧克身邊,卻夢見了終夜。
7
就連槍法最為精湛的獵人也不敢招惹聚集的狼群,他們生活在食物還算豐富的半山腰處,靠著群聚捕獵維生。一只狼的力量遠不如熊豹,但群狼的頭腦與力量則是無敵的,以至於能與原本的天敵展開廝殺爭斗。
迪盧克帶領著的狼群大約有十二頭成年狼與五六只幼狼,這里正是他的父親曾生活過的群落。幾個月前,養好傷的他也同父親那般像狼王發起了挑戰,經過一場殘酷的斗爭,作為外來者的他成為了狼群的首領。
見到首領對凱亞表示親近,狼群們也放下戒備,將凱亞當做群體中的一份子,接納了他與他的兩個孩子。大概是由於與父親幾乎一模一樣的樣貌和氣味,兩只小狼也並不害怕迪盧克,第二天就開始好奇地在他周圍打轉了。
凱亞這只omega的身上有著和首領相似的氣味,但又不一樣。首領對他的態度也很奇怪,他們相當親近,但始終又像是保持著距離。
不過這都不是他們該考慮的事情了,隨著人類的活動越來越頻繁,已經有好幾名成員落入陷阱變成了狼皮。臨近三月,氣溫完全沒有變暖的跡象,或許逐漸失去生機的山不再適合狼群棲息,這群山中的居民正在籌備遷徙。
盡管過程十分艱難,但只要到一個溫暖的地方,就不用再因為找不到食物而受苦了,也不會再有同伴死在獵人的槍口下。
出發前的一晚,迪盧克看到凱亞正在把兩只小狼趕出自己的巢穴,兩只半大的幼崽委屈又不解地看著迪盧克,似乎在詢問為什麼一向溫柔的凱亞為什麼不再和他們一起睡了。
迪盧克向他們示意,幼狼們都聚集在另一處,他們即將成年,該學會獨立行走了。
小狼們困惑著離開,迪盧克正目送著他們,卻被凱亞叼著脖子連拖帶拽地進了洞。
將近一年沒見,他們似乎變了很多,身上多了一些早已愈合的傷痕,眼神也不再是青年那般清澈見底,唯有熾熱的心從未變化。
你的發情期應當早就過了。
迪盧克有些遲疑是否該上前與凱亞親昵,如果那樣做,終夜的標記將會消失,而凱亞的眼神卻像是在告訴他:“我想留住你。”
他像過去那樣吻著凱亞,如同他們並非久別重逢,這一刻他也想要告訴凱亞,自己可以如終夜那樣為他付出生命,凱亞只是閉上了眼,輕輕咬了他,將他的想法堵在心里。
別再說那種話了,你與我都要活下去,要帶著狼群到溫暖的地方生活。
盡管已過了發情期,凱亞仍讓迪盧克溫柔地占有了自己。身上原有的標記消失了,凱亞終將懷上迪盧克的後代,終夜的痕跡正慢慢從世上消失,或許直到他的孩子們也化為大自然的一部分時,他存在於世證明才會徹底不見,卻又在世間生生不息。
8
狼群一邊捕獵一邊遷移,總算見到了草地與嫩芽,迪盧克帶領著他們到了另一座山上,是和以往不同的景象,生活在山頂建築的人類似乎對打擾他們沒有興趣,與山間的生靈相處得頗為和睦。
一些狼對此頗有微詞,但迪盧克決定就生活在這里,他們只在野地里行走狩獵,無論食物再怎麼匱乏也不能去涉足人類的世界,只要不接近人類,整個種群就不會有危險發生。
在新的環境安定下來後,隨著狩獵與進食恢復正常,凱亞也感受到自己的肚子在變得沉重。終夜的兩只幼崽已經不再畏縮於凱亞身邊,能夠跟隨著狼群狩獵了,他們都長成了健壯結實的青年雄狼,頗有迪盧克與終夜當時的風采。
凱亞也即將給狼群帶來新的生命,一切似乎都在向著美好的方向發展。
直到某個正午,外出搜尋獵物的兒子們突然慌張地跑到凱亞與迪盧克跟前,兩只剛剛成年的雄狼本該有傲視一切的自信,但此時卻顯露出了少有的焦急,顯然有大事發生。
凱亞幾乎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孩子告訴他,父親出現在山腳下的那棟人類建築里。
這是絕不可能會發生的事,終夜已經在他面前斷氣,僵硬,血液不再從傷口中流出,他甚至還被獵人剝了皮,怎麼可能會再度出現,又待在人類的建築里?
凱亞跟隨著兩個兒子快步向山下跑去,接近那座森林中的公館,透過玻璃窗,他也清楚地看到了——那是一個堆滿了各種動物的房間,無數他未曾見過的奇珍異獸環繞著屋子,卻又靜止在原地,失去生機的尾羽與鱗片微微閃著光。其中有一只狼,蓬松的紅色皮毛,健碩有力的肩膀,他不可能認錯。
終夜直直地站在人類的房間中,就像他還活著那樣,只是那對眼睛被替換成了毫無生機的玻璃球,身體被塞滿了竹絲與棉花。
那只狼被做成了一座標本,呆立在人類的房間中,隨意供人欣賞把玩。
憤怒,悲傷,無數復雜的情緒充滿了凱亞的胸膛,他遠遠地站在室外,雙眼怒視著屋內的人類。他的Alpha生於自然,又本應在死後回歸自然,可此時他的屍體卻成了人類的玩物,他凝視著那對玻璃眼睛,似乎能遠遠地聽見終夜的嚎哭。
狼一向對人類敬而遠之,可凱亞從未如此想要將殘忍殺害終夜的人類撕成碎片,他在森林中游蕩了太久,幾乎忘記了那天所見的殷紅的雪,現在一切都想起來了,復仇的火焰在他胸膛中熊熊燃燒。但他仍舊克制住了自己,沒有讓理智被火焰吞噬,一個近乎完美的計劃同時出現在他腦海中,他已做下定了決心,這次他要為終夜復仇。
9
屋內的人類還在苦惱。
獵人給他送來了一張上等的狼皮,他也將皮做成了標本。“世界上最後一匹紅狼”的廣告語打出去後,便有無數富人貴族爭搶著提出極高的價格要買下這具標本。
可是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狼皮上有兩個焦黑的彈孔,若不是因為這彈孔,興許還能賣出更高的價錢,如果可以的話,他多麼想再弄來一張一模一樣的皮,然後用高超的手藝將瑕疵補上。
商人真是恨透了那兩顆子彈,用槍殺死那匹狼簡直就是暴殄天物,不然這本可以是一塊完美的皮,如果是完美的,他甚至可以將標本賣給國王,至高無上的王一定也會中意這匹威武的紅狼。只要取得了國王的歡心,說不定能夠因此躋身貴族的行列,從此不再因地位低微而受到輕賤。
狼的本性是貪婪,但永不滿足的貪欲同樣是人類的本能。
商人聽見不遠處傳來狼的嚎叫,奇怪,按理來說,這座山不該有狼的存在。
他推開窗戶,卻看到一匹與屋內的標本幾乎一模一樣的紅狼,正坐在不遠處的草地上冷冷地看著他。
簡直就是上天的恩賜!他正在苦惱該如何弄來另一張皮,就有一只一模一樣的狼從天而降為他提供材料。無論用什麼方法都行,只要得到那張皮……
商人仿佛看見無數的財富與權勢正在向他招手,他又驚又喜地來到案前,激動到幾乎拿不住筆。他要獵人到自己家來,到這座山,把那只紅狼殺死帶到他面前,如果可以的話——最好能把山上所有的狼都殺死,他預見在自己成為貴族後,那座山終將納入他的名下。
幾天後,獵人也住進了那棟房子,當然,也同時帶來了獵犬和槍。凱亞默默站在高處看著山路上的影子,他知道時機就快成熟了。
就在當晚,狼群少有地趁著夜色集體出動,獵犬率先聞到了狼的氣味,警覺地豎起耳朵捕捉野獸的聲音。狗一向謹慎,若是誤判了情況吵醒主人,被教訓的將會是自己。
可那畜生還沒來得及發出叫聲,就被一道閃電般的灰藍色影子撲在地上,長久以來與兩只紅狼合作狩獵練就了凱亞無比精確的攻擊,幾乎在撲倒的同時,便瞄准咽喉咔地咬斷,而狼群則紛紛躍進院子,一擁而上將尚未斷氣的狼狗撕成碎片。
獵人還未入睡,他聽到院子里奇怪的響動,便拿著槍和火把跑出屋子,而映入眼簾的景象就連他也不敢相信,他的狗已經開膛破肚死在院子里了,周圍的十幾只狼正抬著頭死死盯著他。身後的商人卻看見了他夢寐以求的紅狼,而且居然一次來了三只。
“別管你的狗了!快把皮弄來給我!”
火把令狼群不敢靠近二人,獵人舉起槍口對准了迪盧克。迪盧克沒有躲閃,只是冷冷地看著他,隨後竟筆直地朝著他衝來。獵人找准時機開了一槍,但被他敏捷地躲開,第二槍,第三槍也只濺起了地面上的土塵,而從背後接近的凱亞則直接將他撲倒在地,干脆利落地結束了他的生命。迪盧克則一躍而起,將商人按倒,眼見他手中的火把掉落,群狼便隨著迪盧克的嚎叫一擁而上,將貪婪的人類徹底撕成碎片。
庭院里的草坪燃燒著,迪盧克叼起掉在地上的火把,透過房門向公館內望去,有著紅色皮毛的雄狼正站在標本台上,無機質的眼眸平靜地注視著他。
這是一次跨越生死的對望,猶如他們上一次分別。
迪盧克將火把扔進了房子,打了蠟的地板慢慢將整個房子引燃,直到終夜的身體也與那些野獸一同化為火焰,烈火吞噬著他美麗的紅色皮毛,恍惚間,迪盧克似乎看到終夜的靈魂也終於在大火中得到了解脫。
10
晨曦驅散了夜幕,垂向山頂的第一縷天光籠罩在凱亞的灰藍色毛皮上。
山腳下的豪宅儼然被燒成了一座廢墟,垮塌的屋子將那些被困於標本中的靈魂全部掩埋,仿佛是上天垂憐,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雨又將燃燒著的火焰澆息。
他抖落了身上的灰塵,看著遙遠天邊的紅色朝霞,那紅雲像是一匹擁有蓬松毛發的孤狼,乘著風漸行漸遠。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