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自蘇陽到汴梁,一路過七城,以尋常駿馬的腳程,至少要用兩個月。
不過我和林疏影為了趕路,走的是天河一路,一行過城不入城,能省去不少時間。
城主府門前,兩匹高頭大馬已裝備完畢,走上前去,我注意到其毛色柔亮,四肢強勁,不像是尋常寶馬。
“這是上等的軍馬。”林疏影翩然而至,三千青絲纏紅綢,讓我眼前一亮。
“林大人大駕光臨,老朽招待多有不周,這兩匹軍馬就當是為二位踐行。”一位古稀之年的老人滿臉笑容道。
蘇陽城主,洛久聲。
雖然已來城主府多次,不過這還是我第一次看到這位傳聞中的城主大人。
“淫賊已經伏法,老朽在此替蘇陽城的鄉親們謝過林大人和秦洛秦小友。”洛久聲微微俯身,我和林疏影連忙還禮。
“舉手之勞,不足掛齒……”
不對!
話未說完,我卻驟然起身,看向洛久聲,心中微微一驚。
我對外一直以秦軒自稱,除了林疏影,沒人知道我叫秦洛。
洛久聲卻坦然得與我對視,口中繼續道:“那就恕老朽不能遠送。”
話已至此,我不好再問,林疏影翻身上馬道:“近日多有叨擾,謝過洛大人。”
我皺著眉頭上馬,二人緩緩前行,身後的馬車碾過青石板路,發出了一陣稍顯沉悶的軲轆聲。
“青闕朝初退,白雲遙在天。非關取雷雨,故欲伴神仙。”
身後的洛久聲大聲道:“一首雜詩,祝二位一路順風!”
我轉過身子,看到洛久聲給了我一個會意的眼神。
果然,這洛久聲也是母親的暗樁,怪不得她能在第一時間得知我改了行程。
這讓我一時間有些草木皆兵的感覺,疑惑得看向林疏影,卻見她一身輕松道:“這洛城主,竟還有幾分文采。”
下山之後,我總有一種被無論什麼事情都被安排好的感覺,洛久聲和趙青石是接了母親的命令暗中保護,林疏影是因白飛章而進蘇陽城。
一正一邪已經交鋒,這場漩渦的正中心,就是我。
拐入城中大路,我忽然發現兩旁正站著無數民眾夾道歡呼。
林疏影似乎已經見怪不怪,她現在已經不再帶著面紗,清冷的俏臉上帶著些許笑意。
“我就知道林捕神出手這小子跑不了!”
“這下終於可以放心了!”
“狗賊!還我娘子清白!”
“林捕神旁邊那小子是誰,怎麼一臉欠揍的樣子?”
……
盡管無比嘈雜,但我還是敏銳得捕捉到了幾個不尋常的聲音,林疏影有些抱歉得對我笑了笑,我只好無奈得搖了搖頭。
身後馬車里的白飛章這時已經被爛菜葉和臭雞蛋砸了個一身狼狽,他的氣息已經越來越微弱,這樣下去,怕是撐不過兩天。
看向林疏影,她似乎也明白了我的擔心,腿間發力,我們稍微加快了行進的速度。
城門處的兩位將士與我進城時一樣,其中一位顯然是認出了我,眼中之中滿是驚訝和欽佩。
待出了城時間已是午後,林疏影看了馬車里奄奄一息的白飛章道:“沿天河走,一百五十里有一平矮石灘,可扎營。”
我點了點頭,看向了不遠處的天河。
雖然名為天河,但這條貫穿寧國東西的長河卻是人為挖掘,也是寧國歷史以來最為浩大的工程,歷經三位皇帝,一百二十余年。
但付出總是有回報的,天河不僅解決了不少城池的干旱問題,還為國境之內的經商提供了更加優秀的運輸方式。
這是比一劍開天門更加震撼人心的奇景,百萬民眾用血和生命造就了這條生命之河。
修道之人每次面對天河之時都會警醒,滴水匯聚成江河,無論修為多麼高深,但在面對芸芸眾生之時,仍會感覺到自己是多麼渺小。
直至夕陽西下,我和林疏影幾乎都沒再開口,全力趕路,終於在天黑之前抵達了她說的那處石灘。
我打開牢門,白飛章掙扎著,用盡了渾身的力氣跳入了天河中,洗去了一身汙穢。
林疏影經驗豐富,不知從哪處打來了幾只野兔,我在岸邊生起了火,眼神不時飄向河中的白飛章,以他現在的力氣,我真怕他一不小心被水衝走了。
“還是有些慢。”我看向那輛載著牢房的馬車道。
林疏影點點頭,看向河中的白飛章問道:“你會不會騎馬?”
白飛章本就脫去了衣物,聽聞林疏影問話不自覺得轉過身來,露出了身下那駭人的陽具。
林疏影俏臉一紅,別過頭去,白飛章自知失態,慌忙低下身道:“回大人話,小的倒是會騎,不過……”
看他面露難色,我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他現在連走路都是問題,別說騎馬了。
“不能等了。”我低聲道,躍動的篝火將林疏影的俏臉映得一片通紅。
“我去把帳篷搭了。”我話里有話,林疏影羞紅著臉點了點頭。
“洗干淨了就上來吃點東西。”我來到馬車前,扔給了白飛章一身尋常衣物。
這在我的計劃之內,拖著馬車勢必會影響我們的速度,為了節約時間,白飛章必須得自己騎馬,如今他的命在我手上,我篤定他不會擅自逃跑。
一絲絲焦香自篝火上搭著的野兔傳來,白飛章穿好衣物,不自覺咽了咽口水。
我本就不用吃飯,林疏影吃的也不多,如今倒是便宜了這小子。
“謝大人,謝大人!”白飛章跪在地上磕了頭之後才接過林疏影手中的烤肉。
一邊是樹林環繞,一邊是天河滔滔,中間這處石灘確實是安營扎寨的好地方,我沒費多大力氣就搭起了一個帳篷。
“以後這些雜活,交給小的辦就好。”白飛章低著頭,貪婪得撕扯著手里的烤肉。
我微微一怔,這才想起白飛章本就是賣肉的小販。
“等入了京,我會被殺頭嗎?”白飛章狼吞虎咽得將烤肉消滅殆盡,之後試探著看向林疏影。
“看你表現。”林疏影冷冷道,跳動的火苗掩蓋了她臉上的一抹嫣紅。
夜幕悄然降臨,點點星光於長空閃爍,白飛章看林疏影打了一個呵欠,忙殷勤道:“大人可以先去歇息,我替你們守著。”
似乎是怕林疏影起疑心,他又補了一句道:“放心,小的不會跑的。”
林疏影美目流轉,看向了正在樹下打坐的我。
四目相對,我心神一動,對著白飛章道:“你進去。”
“什麼?”白飛章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進去,別廢話。”我冷冷道。
白飛章雖不知何意,但卻不敢違逆,只好唯唯諾諾得低著頭走進了帳篷。
岸邊只剩我和林疏影二人,緩緩走到篝火旁,我不知如何開口。
河水湍流,秋風颯颯,我抓起手邊的一顆石子,丟入了河中。
“我不怕。”林疏影輕聲道。
“什麼?”我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從小到大,我都沒怕過。”林疏影像是自言自語。
“寧家滿門忠烈被奸人所害,等我想報仇的時候卻已是物是人非。”
“他們都死光了……”
“我現在只希望秦郎你能手刃仇人,為你父親報仇。”
林疏影的眸子里閃過一絲堅定,道:“為白飛章續命,一能查清幕後之人,二能令秦郎增長修為,我當然不怕。”
美人恩,難消受。
一股暖流涌上心頭,我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
香風襲來,林疏影一頭扎入我的懷中,火熱紅唇越來越近,我低頭與其擁吻在一起。
“秦郎心中不必有愧,這是我唯一能為你做的事情了。”林疏影吐氣若蘭。
又將傳功之事商談一番,我重新將林疏影擁入懷中,柔聲道:“委屈你了……”
一刻鍾後,我看著林疏影緩緩走進了帳篷。
我如今已是四階,能感應到方圓十丈之內的風吹草動,悄悄放出神識,我清晰得察覺到了趙青石三人的氣息。
這三個人還真是忠心,即使知道如今已經幫不上什麼忙,卻還是謹遵母親密令,不遠不近得守在暗中。
“林大人!”
帳篷里傳來白飛章驚恐的聲音。
“別殺我!”
白飛章如今已是精神脆弱,稍有異象便第一時間求饒。
“我那日是被逼無奈……”
我雖然在帳篷外,卻依然能想象得到白飛章此刻跪在地上哀求的情景。
“別說話。”
林疏影的聲音冰冷,但我卻能感受到她此刻的緊張。
“閉上眼。”
又是一道聲音傳來,我知道時機已經成熟,收起渾身氣息,悄然進入了帳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