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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走雪【6】

異世界行記 Sisyphus 2253 2024-09-05 18:43

  “啪!”

  一記格外重的戒尺打斷了雲堇片刻的思緒,也讓雲堇疼到猝不及防地從母親的膝蓋上跌落。

  母親有些不滿地從椅子上站起身來,將戒尺丟在一旁,任由女兒撅著屁股匍匐在自己腳下低聲哽咽。

  女兒趴在自己腿上卻又心不在焉的樣子,讓母親比剛才更加氣憤了些。

  待女兒逐漸停止哽咽後,母親說出了讓雲堇嚇得花容失色的一句話。

  “去祠堂請家法來——”

  母親的話音剛落,停止啜泣的雲堇就立刻被嚇出了哭腔,連連哀求母親收回成命。

  但母親並沒有理會她的哀求,顯然是已經做好了教訓女兒的准備。

  這句話的含義,雲堇是心知肚明的:這意味著她今天將會挨一頓正式而嚴厲的重責。

  在過去的雲瀚社,徒兒們挨上幾百記家法如同家常便飯,而且無論屁股上挨了多少板子的摧殘,都不能耽誤了繁重的訓練。

  這嚴苛的規矩雖說逼出了一代又一代的高徒,卻難免有些不夠人道。

  於是從雲堇祖父這輩開始提倡減少體罰的濫用,約定徒兒們每天最多挨五十杖,免得傷痕難以當天愈合影響到第二天的訓練。

  但是這條約定僅適用於日常偷懶怠惰之類的簡單懲戒。

  若是觸犯了必須嚴明規矩以儆效尤的原則性錯誤,那就要專門去祠堂請家法來接受重責了。

  重責的數目不受此限制,少則五十杖,多則一百杖。

  若是挨了重責,在三日之內可以免予訓練,只需趴在床上靜養愈傷,由師兄師姐負責上藥和照料起居。

  當然,就算練功再艱苦,也沒有哪個孩子願意得到這樣的休息機會。

  在重責開始前,“請家法”是必不可少的流程,耗時雖漫長卻並不復雜:凡是違反了族規的晚輩和徒兒,需要自己到祠堂取來藤杖,然後在祠堂里擺上一條長凳,雙手捧著藤杖在長凳上罰跪反省,謂之“請家法”。

  根據犯錯的嚴重程度,“請家法”的時間從一炷香到一個時辰的功夫不等,但無論持續多久,都必須要紋絲不動地跪在細長的凳子上保持身體平衡,不但要求雙腿跪直,還要伸直雙臂、恭敬地將“家法”高舉過頭頂,以示敬畏之心。

  這樣嚴苛的姿勢即使是一炷香的功夫,都會跪得腰酸背疼、雙臂發麻。

  但對於戲班坐科吃過各種苦頭的孩子們而言,這種需要保持身體平衡的罰跪算不上什麼艱巨的考驗,雲堇更是在坐科學戲之前就已經開始練習跪凳子了。

  從最初連一炷香的時間都堅持不下去而被母親揍屁股,到後來逐漸能堅持跪一個時辰而不發抖,這其中的煎熬和辛酸,只有雲堇自己知道。

  罰跪反省的環節結束,就要在平日練功的露天院子里執行重責。

  除了受責的徒兒之外,戲班子里一同學戲的孩子們都會被叫來圍觀,以示警戒。

  挨罰的無論是男孩還是女孩,都要在挨罰當天提前換上全身戲裝,然後當著師父和所有徒兒的面,自己褪掉褲子、光著屁股趴在戲台前的長凳上,接受家法的重責。

  對於這些規矩,雲堇自然是心知肚明。

  為了盡快平息母親的怒氣,雲堇不惜挨上一頓戒尺,也絕對絕對不想再體驗一次“請家法”的滋味。

  但母親一聲簡潔有力、不怒自威的命令,徹底打破了雲堇心存僥幸的幻想。

  雲堇嚇得從母親的膝蓋上滑落、一屁股癱坐在了地上,露出了一臉極不情願的沮喪。

  “求求您了……不要請家法可以嘛……孩兒再也不敢了……”

  “豈有此理!剛才怎麼就不思悔過?”

  “孩……孩兒沒有不思悔過……再……再說……孩兒瞞著您出門,也是被逼無奈的……”

  內心極不情願的雲堇還在試著做最後的辯解,但這番抵辯解反而徹底激怒了一直在試著壓抑怒氣的母親。

  “為師再說最後一遍,去請家法來!你若是不願讓為師管教,那就當為師沒有你這個徒兒!”

  一向耐心而富有威嚴的母親也忍不住吼了出來,作為一名老戲骨也算是頗有失態,可見確實對女兒的忍耐徹底到了極限。

  母親話音剛落,雲堇的眼淚就忍不住涌到了眼眶,但倔強的她依然咬牙控制著表情,讓眼淚沒有奪眶而出。

  低頭望著母親為自己縫制的這身戲服,雲堇踉蹌地從地上站了起來,默默地向祠堂走去……

  今天的“請家法”只有一炷香的時間。

  但即使如此,用身體一動不動地跪直在細長的凳子上本身就是一項艱巨的任務,更何況雲堇已經在寒風料峭的戲台上唱了一天的戲。

  雲堇雖然萬分不情願認錯,但還是乖乖地跪在了祠堂的牌位前。

  雲堇出身於曲藝世家,這在璃月港已經是路人皆知。

  但是鮮有人知道的是,雲家最初並非以曲藝為業,而是從事武器鍛造。

  在那場古老的曠世災厄平息之後,仍循舊制的璃月兵器已經無法適應當時遍地魔神殘渣的險惡環境。

  為了突破舊制兵器在設計上存在的瓶頸,雲家的先祖經過潛心鑽研後,終於打造出了一批被喚作“試作”系列的神器,掀起了璃月第一次兵器工藝變革。

  “試作”系列的圖譜樣本,如今仍然供奉在雲家祠堂。

  在那之後,雲家的祖輩繼續踐行著“莫從恒蹊”的古訓,不再拘泥於名匠世家的身份,在不同的領域都取得了突破。

  而雲堇家這一支系,自然是突破到了曲藝行業,方才有了如今的“雲瀚社”。

  雲堇自打小時候起,就在祠堂聽長輩訴說這樣的故事,也將這一古訓銘刻在了心底。

  受此影響,雲堇經常會冒出些不拘一格的想法,譬如在傳統唱腔中加入搖滾樂這種“不正經”的元素。

  盡管這些突破性的嘗試往往不被戲社里的老一輩們所理解,卻讓雲堇的新作獲得了完全出乎意料的人氣。

  這更是堅定了雲堇不斷實現自我突破的決心:為了《神女劈觀》,就翻山越嶺到傳說中仙家居住的地方一探究竟;為了《連心珠》,就扮成赤腳的漁家小妹在瑤光灘上漫步;這次創作《走雪》,自然也是單槍匹馬地就闖進了龍脊雪山。

  “這別出心裁的丫頭,倒也頗有幾分‘莫從恒蹊’的意思。”——就連母親也發出了這樣的感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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