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尼斯蜷縮在角落里，四周滿是破敗的牆壁與坍塌的房梁。那個男人猶如惡魔一般……不，他就是惡魔，他一步步的向奧尼斯逼近。

　　 在奧尼斯毫無察覺的瞬間，刀刃射出的寒光已經要刺入他的喉嚨了。

　　 “停下！”那個惡魔喝止道。一束黑色的能量裹住了那鋒利的刀刃，將刀刃吞噬、粉碎。

　　 “斬草理應除根。”冰冷的聲音從刀刃之後的陰影中發出。

　　 “我自有判斷。”惡魔走上前來，揭開那一層黑暗的籠罩，他與尋常的中年男人並無太大區別，只不過他的雙眼有力而深邃，一絲不苟的白發貼著頭皮向後梳著，這是諾克薩斯貴族應有的儀表。

　　 “尊敬的達克威爾二世殿下，對於令尊之事，萬望您能體量，我只不過志在諾克薩斯的強盛，這個國家的痼疾必須徹底根除，唯有變革，唯有犧牲，才能讓重拾諾克薩斯的榮光。而令尊的犧牲，是必要的。”男人蹲下身來，猶如雄獅注視著瑟瑟發抖的羊羔。

　　 “斯……斯維因……”奧尼斯止不住的顫抖著，他能感覺到這個男人的體內寄宿著一種強大的能量，打顫的嘴唇磕碰著吐出了這個男人的名字。斯維因，這個為諾克薩斯盡興盡力之人，這個被艾歐尼亞的刀鋒斬斷手臂之人，他本應該死在侵略艾歐尼亞的戰場上，如今卻如同惡魔一般回來了，並且以他那絕對的力量處死了自己的父親，諾克薩斯的皇帝——伯納姆·達克威爾。這是一場毫無懸念的政變，諾克薩斯將在斯維因的帶領下走向新的時代，而他自己——曾經的皇子，此時已然成為滾滾的歷史車輪下的殉葬者。

　　 “告別的話就此打住，親愛的。該辦正事了。”一陣芬芳的體香撲入奧尼斯的鼻孔，一雙充滿肉感的大腿從後面絞在他的脖子上，火紅的發絲從他的頭頂垂落至眼前。奧尼斯的心如墮冰窖。手無縛雞之力的他何德何能引得斯維因與諾克薩斯兩大傳奇刺客同時出手？

　　 “我說過，我自有判斷。”斯維因低喝一聲，黑暗能量直射奧尼斯的頭頂，牆壁應聲而穿。

　　 “哼。”不屑的聲音從斯維因背後傳來，那是一個身著黑色皮衣的女人 “一只小羊羔搞得這麼麻煩，泰隆，這里交給你了，我走了。”火紅的長發還未落定，腳跟一轉，便又消失不見了。

　　 “你們只是受將軍之命，前來協助我。注意你們的身份與職責。”斯維因並未表現出不快。泰隆也不再說什麼，畢竟這樣一個毫無權力毫無能力的前任皇子，一個普通的諾克薩斯士兵就能輕易要了他的命。

　　 斯維因沒有理會離開的卡特琳娜，而是對奧尼斯說道：“我所建立的，不再是依靠血統構築的貴族與賤民社會，而是有能者居之的制度，無論是力量、策略還是陰謀，若您真的有能力回來，那便是對我最好的認可。諾克薩斯的新時代需要一個榜樣，沒有誰比舊時代的皇子更適合了”斯維因凝視著奧尼斯的雙眼，仿佛刺穿了他的靈魂。“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我期待你的到來。”斯維因重新直起身來，回到黑暗之中。“回霍雷茲去吧，你在那里還有祖產。”斯維因的聲音逐漸空蕩起來，直至消失不見。

　　 過了好一會兒，奧尼斯才確認他們真的離開了。在諾克薩斯首都不朽堡壘的達克威爾家族系數被誅。而罪魁禍首卻獨獨放他一條生路。

　　 祖產……祖產……奧尼斯從未去過霍雷茲，那是只在家族歷史中的聽到過的地方，那里，還有什麼？

　　 飢餓伴隨著奧尼斯好幾天了，他從不朽堡壘逃出來的時候身無分文，從原本前簇後擁的生活一下子變得飢寒落魄，奧尼斯的怨恨始終在心里積累著，被滅族的仇恨，被篡國的仇恨，這些種種成了奧尼斯步行到霍雷茲的動力。他要讓斯維因後悔，要讓那些所有參與竊國行為的人付出代價。

　　 我會回去的，斯維因，我要讓你知道，你那一套“能者居之”是多麼的愚蠢！

　　 霍雷茲是一個還算太平的濱海小鎮，這里的人以海洋貿易為主業，那些艾歐尼亞的奇人、比爾吉沃特的海盜、冰原上的野蠻人以及皮爾特沃夫的商人，多多少少都會匯集於此。然而，接連著十多年的擴張政策，讓諾克薩斯與其他國家城邦的關系急轉直下，原本繁華的港口貿易，如今蕭條的不成樣子。男人們都成了農民或者士兵，女人們為了維持生計，要麼同男人一樣，要麼便淪為娛樂大眾的娼妓。

　　 達克威爾家族的祖產，便是霍雷茲最大的妓院，然而當奧尼斯抵達時，這里破敗的模樣就如同蕭條的霍雷茲小鎮一般。

　　 除了三個姿色平平無奇的娼婦外，就剩一個年邁的管家了。奧尼斯拿出了達克威爾家族徽章，這是嫡子一系才能擁有的證明，老管家菲利普立刻打起了精神，他萬萬沒有想到，在首都的浩劫中，居然還有家族的火種存活下來。

　　 簡單的用過飯，奧尼斯便巡視著這間妓院——這是他能夠卷土重來的唯一資本，可是就憑那三個平常的娼婦，也只不過能維持日常開銷罷了。他需要更多的娼婦與顧客。奧尼斯一邊在走廊上踱著步子，一邊想著。一扇厚重的猶如牆壁的門引起了他的注意。

　　 就像嵌在牆壁中一樣，嚴絲合縫，似乎多少年來從未有人打擾過一般。奧尼斯在腦海中搜尋著關於家族的記憶，靈光一閃，他將那枚家族徽章側著插入一個落滿了灰的縫隙，輕輕扭動了一下。沉重的鐵門“嘎吱”一聲開了，那是一道向下的旋轉樓梯。

　　 里面有什麼？奧尼斯的心砰砰的跳著，陰暗潮濕的環境讓他摸索著牆壁小心翼翼的向下走著。奧尼斯掏出一顆火石，費勁的將沿途牆壁上的火把一個個點燃。

　　 一個不大不小的房間。奧尼斯將房間內的火把點燃，房間里樹立著五根細小的柱子，柱子底部的地板上，有著淺淺的刻痕，這些刻痕儼然顯示出某種魔法陣的樣式。

　　 突然，一團東西向奧尼斯襲來。奧尼斯驚叫一聲，左手下意識的擋在面前，一團黏糊糊的東西粘在了他的手上。

　　 那是一團暗紫色的猶如泥巴一樣的東西，只不過那團泥巴似乎有著生命一樣，不斷的蠕動著，始終纏繞在奧尼斯的手臂上。

　　 “什、什麼東西！”奧尼斯瘋狂的甩著手臂，然而那團泥卻一點一點的與他的手臂融合，最終成為一層暗紫色的薄膜，像手套一樣覆蓋著。

　　 奧尼斯握了握拳，又摸了摸別的東西，什麼異樣都沒有，這層薄膜就像不存在，絲毫不影響觸感。

　　 “可惜，是個雄性。庫滋……”一聲猶如濃痰哽咽的老人發出的聲音在奧尼斯的腦海中炸響。

　　 “什麼？”

　　 “我被封印於此數百年了，庫滋……我……需要繁殖……庫滋……”那個聲音再次響起。

　　 “你、你是那團泥？”奧尼斯驚恐的看著自己的手，那層暗紫色的薄膜。

　　 “我來自虛空……庫滋……我很虛弱……庫滋……我需要幫助……庫滋……不……互相幫助……”

　　 “互相……幫助？”奧尼斯想到了什麼，沒錯，那個從鬼門關回來的斯維因，不如怎麼獲得了惡魔的力量。而現在，輪到他了。雖然不知這個虛空生物是不是在騙他，但奧尼斯覺得，值得一賭。

　　 “庫滋……無需說謊……虛空……沒有謊言……只有力量……”

　　 奧尼斯咽了咽口水，鎮靜道：“我、我該如何幫助你？”

　　 “庫滋需要繁殖……庫滋需要雌性……”

　　 “好、好……上面，上面還有三個妓女，都、都給你！”

　　 奧尼斯說完，一陣沉默。難道這個虛空生物不喜歡妓女？冒犯到它了？

　　 突然間，奧尼斯的腦海中浮現出一串信息。露易絲，體質E，意志D，能量E，性癮潛力C，生育能力D，無法繁殖。塞西莉亞，體質D，意志D，能量E，性癮潛力D，生育能力C，無法繁殖。蘿茜，體質F，意志C，能量D，性癮潛力E，生育能力D，無法繁殖。

　　 露易絲、塞西莉亞和蘿茜正是那三個妓女的名字。

　　 “生命檢視完畢……庫滋……無法繁殖……庫滋……需要吸取……生命力……”

　　 奧尼斯還沒反應過來，突然覺得手臂一緊，感覺血液全部向手臂流去，然後全部消失，奧尼斯感覺身體不住的顫抖，寒冷和疲倦漸漸包裹著他的身體，心髒仿佛被一只手緊緊的攥著，這是死亡的感覺。

　　 忽然，一種暢快的感覺涌了出來，那種緊縛感與冰冷退去，只有大汗淋漓的他虛弱的蜷縮在牆邊。奧尼斯大口喘著粗氣說道：“你、你在干什麼？”

　　 “庫滋、庫滋、我吸取了你的生命力。”雖然這個聲音還是那麼粘稠，但語調更加輕快有力了。“這是不得已而為之，庫滋，無法進行繁殖的我便只能用這種方式苟延殘喘，庫滋——那三個妓女的體質與潛力無法讓我有效的播種，庫滋——需要更強壯的苗床。”

　　 原來剛才那一串信息是這個虛空生物映射到他腦海中的。“剛才那個生命檢視？”

　　 “庫滋——庫滋——，我是虛空繁殖者，繁殖是我延續生命的途徑，我並不是一個個體生命，而是由無數細胞構成的族群——庫滋——，但我有統一的意識——庫滋，生命是我的獵物，對附近生命的檢視，是挑選苗床繼而延續自我的主要途徑——庫滋——”

　　 “所以，那些什麼體質，生育能力等等就是你檢視出來的？”

　　 “那只是最低限度的檢視——庫滋——僅能滿足最低的繁殖需求，若能量充足，我還能檢視更多——庫滋——”

　　 “你叫什麼名字？我總不能連怎麼稱呼你都不知道吧？”

　　 “無所謂”

　　 “那就叫你庫滋吧？虛空繁殖者，庫滋。”

　　 “無所謂”

　　 庫滋的冷淡回應讓奧尼斯突然有些不知所措：“那麼，我們現在該干嘛？”

　　 “繁殖——庫滋——”

　　 奧尼斯左手上的暗紫色薄膜突然膨脹起來，猶如一團泥巴射向半空中，構成一個圓，圓的內部則是黑色與紫色交織的空間，里面似乎有什麼東西在蠕動著。

　　 “那是什麼？”奧尼斯感到恐懼漫上心頭，不安的喊道。

　　 “虛空——我們只有一次機會——庫滋——集中注意力，快！”

　　 事到如今，奧尼斯不再多想，他閉上眼睛努力的集中注意力，手臂在庫滋的驅使下伸進了虛空之中。

　　 腦海被虛空填滿，空虛而混沌，一團接著一團的混沌空間，奧尼斯的意識游走在其中。除了混沌什麼都沒有。

　　 “我該怎麼辦？”

　　 “尋找生命體！”

　　 奧尼斯聽說虛空之中滿是可怖的怪物，正如庫滋一樣詭異，難道它在召集自己的同伴嗎？

　　 “集中！”

　　 奧尼斯拋開雜念，放手一搏。很快，他似乎感受到生命的體征，有種熟悉的感覺。一個影子越來越近，奧尼斯不斷集中自己的意志，跟隨著那個影子，越來越近，越來越近。隱約能分辨出那是一個人類的輪廓。一個人類？在虛空之中？

　　 “抓住它！”

　　 奧尼斯集中最後一絲意志，左手猛地一拽，從虛空之中硬生生拖出一個人，墜落在他面前的地板上。

　　 一個女人。虛空化的表皮就像一層衣裝貼在她的皮膚上。因為空間的迅速轉換，暫時陷入了昏迷之中。居然有人類存活於虛空之中。奧尼斯不禁感嘆道。突然，一串信息流映射在腦海中。卡莎，體質A，意志S，能量A，性癮潛力A，生育能力A，優質苗床。

　　 奧尼斯高興極了，看樣子他們中了大獎。然而庫滋卻一陣沉默。

　　 “庫滋——幸運——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