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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章《如此這般的男孩》

  那天過後,莫杉時再也沒有見過黛箋燭。

   等他踱步下了三十二道階梯,重新站在踏實的地面仰望這座已死的高樓時,他心中掠過一陣悸動,這份悸動正慢慢從胸口向腹股溝處延伸,為了緩解緊張,他夾著已經殘破的筆記本電腦,哼著一些最近在網上流行的口水歌往家的方向快步走去。

   就把這一切都當做一場奇遇吧,他想。

   女孩子的肌膚好柔滑,他想。

   明天還得上學,又要去人堆里,周一班主任要抽背文言文,真不想去,他想。

   箋燭有注意到他偷偷理順褲襠的小動作嗎,應該沒有吧,他想。

   回去怎麼向家里人交代自己把電腦摔壞了,為了救人,不,還是老老實實挨一頓批吧,他想。

   自己還能再和箋燭碰面嗎,到時候她會是怎樣的呢,臉色不再恐慌的她一定更漂亮,他想。

   自己的名字很奇怪嗎,她是否有牢牢記住,應該會吧,他想。

   太陽還有好幾個小時才會西墜,自己反倒像是虧欠了誰似的溜這麼快,他想。

   那對屁股真的超贊啊,那兩團肉怎麼可以那麼可愛!少年深吸了一口氣。

   一直硬著完全沒辦法快點走路啊……

  

   從那天之後,莫杉時感受到了,一種無形的空虛感,真切的在啃噬著他的精神。他的日常開始不可避免的緩慢向某個不可視的窟窿塌陷,隨著空洞越來越大,他時常走神,無法集中注意力。時不時閃過的心悸讓他在夏天中暴起一身冷汗,有時他走在路上會感到腳下突然蹬空一般的窒息感。

   這些情況嚴重影響了他的學習生活,讓他茶飯不思。

   與他在旁人眼里莫名其妙的失去自我相對應的,是黛箋燭的身影越來越頻繁的出現在了他的視野中。

   他接二連三的夢到她,夢到自己與她約會,夢到自己和她一起聚餐,甚至還會夢到自己與她做愛。她就像是老式電腦里時常發作的蠕蟲病毒,極其善於在你需要調用資源運算時復制一堆干擾窗口拖垮你的計算機——

   只是老式電腦還能一次次重啟,而他自己幾乎只要一走神保准就是在想她。

   飯桌上,愣神好幾回的他終於被媽媽詢問,到底是怎麼了。

   他支支吾吾,答不上來。

   自己在替黛箋燭解綁時答應過她,這輩子都不會向第二個人告密。

   媽媽並沒有強迫他留下一個說法,只是在叮囑他上學路上注意安全後去翻找了他的房間——

   這位年輕的母親在孩子洗得敷衍了事的內褲上連續三次看到精斑的痕跡了,還在疑惑到底是什麼把孩子的精神都搞成了這樣。

   答案是一無所獲,實際上自從那天從爛尾樓回來後,杉時就再也對其他色情影像提不起興致來了。因為只要一看到那赤裸的胴體,一聽到那沸騰的喘息,他就會先想到那天在陽光中艷羨一切的青春裸體,然後想起那讓他一輩子忘不掉的約定:

   “只要你能幫我保守這個秘密,我可以幫你嗦雞巴。”

   回憶這些固然會讓他覺得此生足矣,但很快這桃粉色的一切迷夢又會馬上煙消雲散,鬧出這種事情,她拿什麼相信自己呢?

   恐怕那個女孩,已經搬離這座城市了吧。

   自己此生,怕是再也見不到她了……

   雖然很難堪,但現在的自己,怕不是真的迷上她了,明明他還根本不了解她,甚至不確定黛箋燭這個名字的真假。

   當同班的那些男生在課下趁老師不在當眾開班上女生的葷段子時,他對這種齷齪的行為更加厭惡了。

   就當自己已經愛上那個百靈鳥了吧,自己打死都不會同這些根本不懂得什麼是尊重的家伙說起她的萬分之一美的。

   只是,把一切都壓在心底,哪是一個剛上高中的小子能獨自扛得住的苦哇……

  

   半個月的時間,杉時考砸了兩場重要的考試,班主任叫了他的媽媽來,跟這位年輕的媽媽說她孩子最近不尋常的憂郁表現——

   “杉時可能是青春期抑郁,我問過了班上同學,不存在霸凌現象,您看要不您先帶孩子回去休息一段時間?高一沒什麼課,落下的進度,我會抽空為他補上的。”

   回教室拿書包,裝那些不想做的功課,杉時全程一句話都不說。他的媽媽環顧四周,想看看那個讓她兒子神魂顛倒的小狐狸精在人間的替身是哪個,但只能是一無所獲。

   正常的世界,多了一個不好好念書上課的小孩而已。

  

   停了課的他被沒收了電腦,翻遍了電腦文件的爸爸夜里跟媽媽商量,是不是孩子因為手淫導致了自卑心理,但媽媽對此堅決否認。

   當務之急,是在於怎樣才能讓孩子心情好起來,僅憑大人們的武斷猜測就對孩子說教,可能只會適得其反。於是爸爸和媽媽便不再管控杉時的個人生活,只是限制了他的上網。

   時隔大半個月,杉時又抱著厚厚的《百年孤獨》登上了這座讓他與箋燭奇遇的灰色象牙塔。

   這樣的盤腿閱讀,持續了一個禮拜,脫離了人群與紛擾,讓他難得地可以靜下一會兒心。有時候,他即使又開始遏制不住的想念起箋燭時,他看著周圍熟悉且意義不凡的景色,也會感到些許心安,甚至還有一種不易察覺的幸福感。

   好像只要此地依舊存在,她就不曾真正離開。

   好像只要呆在這里,她就還會回來。

   這樣想著,少年的嘴角真切地勾起一個微小的幅度。

   有時候,卸下一切負擔後,他真的會很懊悔,懊悔自己怎麼會錯失那樣一個良好的機會。想必以後口角會以“人生第一大缺憾”的名義牢牢刻在他的心底,自此誕生的一切俗情都會成為過去的笑柄。

   但不管哪種令他難以釋懷的掛念,都真真切切地來自於她——

   那個天使般的黑發女孩,黛箋燭。

  

   事實上,把純情少年莫杉時搞得如此張皇的貪玩女孩,自身也長久地活在恐懼之中。

   那日的奇遇,對她而言可算不得是什麼艷遇,而是踏踏實實的陰影。

   在她僥幸生還的一個月里,壓力與恐慌令她整夜整夜的噩夢不斷。

   她知曉了自己的脆弱,一面將造成自己痛苦恐慌的所有責任都推給作為目擊者的少年,一面又將獨自面對臆想中對方更強烈的報復。

   最終,還是風平浪靜,三十個日夜就從她的痛苦與煎熬中過去了。

   箋燭攢了點奶茶錢,網上購買了一個二手的電擊器。時隔一月,她穿著整齊,腰包里藏著能瞬間制服一個成年男人的電擊器,再次走進了這座讓她無法直面生活與未來的灰色魔窟。

   又是在這樣一個和煦的午後,她和正在閱讀的少年同那日奇遇般,相見了。

  

   少年其實早有察覺,從微弱的回聲第一次響起時他便知道了此次相遇。

   聽著故意放輕可毫無作用的腳步聲回蕩在這沒有任何裝潢的方盒樓宇間,少年拈著書頁的手指劇烈的顫抖。他的心跳得相當急,她站在日光中沉默不語,他也不敢開口應答。

   終於,少年松開書頁,在自己整理了幾次的舊衣堆里向右側挪了挪屁股,給來客騰了個位子。

   但少女沒有坐到他跟前,她不敢,也做不到。她只時靠在了離少年兩米遠的牆邊,令人窒息的沉默掐滅了少年幾乎要帶動全身顫抖的激動。

   打破尷尬這種事情,果然還是得男孩子來啊,少年心想。

   在他准備先好好向少女道個歉時,松開書頁抬手的一瞬間余光就看到少女整個人抽動了一下——

   緊接著,醞釀過的話音還未出口,電擊器同那日奇遇中擋板被風吹倒般“咣當!”一聲掉在了水泥地上。

   一時間兩人都陷入了極端尷尬。

   少女尖叫著張牙舞爪,總算是貓下腰將能制服一個壯漢的電擊器重新掌握,雖然手背都擦出了道道傷痕,揚起的塵土弄得自己一身狼狽。

   少年想到自己過去一個月里拜她所賜的痛苦,以及沒有讓她對线承諾的遺憾與不甘,一股熊熊烈火自壓抑已久的心底噴涌而出——

   突然,看著面前女孩凌亂頭發下遍布汗珠的臉龐,以及那一副誓要與他拼命的恐懼神色,他突然也理解了少女所受的不安。

   “你想確認我有沒有遵守咱倆之間的約定嗎?我做到了,我誰都沒有說起過。”

   杉時平和的對箋燭說,盡管心底那股不甘仍在蔓延,畢竟被人用電擊器指著可不會有什麼好感受。

   少女沒了繼續撐架子的理由,抖得不成樣子的雙手捏著電擊器慢慢放下,腿軟了的她順勢跌坐到少年騰出來的“沙發”空位上。

   太陽還在散發著溫暖,這是一個平和的午後,同那日一樣是個好晴天。

   少女不自禁啜泣起來,少年想安慰但不知道如何開口,最後索性合上了書本——他才不會把完整的書頁撕下來給女孩子當擦淚擤鼻涕的紙巾。

   或許是這一幕讓他聯想到了自己哭泣時的樣子,媽媽會坐在自己身邊拍自己肩膀以示鼓勵,他也模仿著那樣子。

   但胳膊才剛抬起,少女便緊張兮兮地再次舉起電擊器來,這次,她按下了電擊器的啟動鍵,刺耳的噼啪聲嚇到了兩個孩子。

   被威脅兩次的少年也有自己的脾氣,他從衣服堆里站起來,指著癱坐在舊衣服堆里的女孩大喊:

   “你到底在做什麼!?我又沒有虧欠你什麼,你如果不放心,覺得我就是會泄密,我是毀掉你生活的壞人,那你就把我電死殺掉好了!反正這一帶壓根沒什麼人……”

   氣火上頭的少年沒有繼續說下去,他才剛讀了一半《百年孤獨》,里面關於死亡的魔幻描述突然以逼真的圖像形式涌進了他的腦海。他不知道這是不是一種無法逃避的宿命。

   所以他放下了這本文學巨著,懊惱地蹲在了地上:

   “你要怎樣才肯相信我?這樣的秘密你也知道光是瞞著所有人就很難受了,我誰也沒有告訴,可結果呢?我課都沒法上,生活作息被你搞得一團糟。我沒法告訴我朋友和家人關於你的任何事,他們都說我像是被勾了魂。”

   他撓著卷發,嘴里繼續嘟囔著:

   “我理解你,你是女孩子嘛,肯定怕得要死,就當那是一場夢好嗎?我們和解吧,只要能保護你的生活,起碼就能讓我知道我這受的罪不是毫無意義。”

   仿佛是用光了所有的力氣,少年低著頭,狼狽地坐在灰塵中,眼淚模糊了他的視线。他只感到一種隱秘的驕傲和更多的委屈。

   他終於說出來了。

   這一個月,他想了那麼多的話,有那麼多的話想要跟人說。他想,既然不能跟認識的人說起,不代表不能跟當事人傾訴。

   他天天懷揣著熾熱灼胸的期待與念想,一遍遍的對著那個記憶里的她講話。

   終於,終於在這一天,他對著真正的她,把話說出來了。

  

   “對不起……”

   少年抬起淚汪汪的眼睛,少女已經放下了電擊器,沾著灰塵的手指緊緊抓握著身下的舊衣服:

   “對不起……我太害怕了……對不起……”

   少年有點慌神,對他而言宣泄完了就沒有事情了,他根本沒有往後想其他的事情。而眼前少女真如他期待的那般痛苦自責,他反倒有了一點緊張和負罪感。

   “沒事的,我不怪你……沒事的,箋燭……”

   太魔幻了,一切都太魔幻了,讀魔幻現實文學能讓小孩對這種奇詭劇情增加一些適應能力嗎?如果能的話,自己一定會立馬接著翻看手頭這本大部頭的。可是誰也知道,生活永遠不會一成不變。

   “我不知道我該怎麼辦才好……過去的一整個月里,我一直在把你當壞人看……明明從一開始就是我給你添了麻煩,闖了禍,到最後還要讓你替我保密,被我攪亂生活……”

   箋燭繼續哭泣著,也不管手背上還沾著石灰便去抹眼睛——

   “哇啊啊啊啊!”

   果不其然,被蝕到眼睛的箋燭立刻嚎啕起來,把剛做好溫柔表情准備安慰她的杉時嚇得原地跳起。

   “杉時,杉時!我的眼睛好痛!我的眼睛要瞎了嗎哇啊啊!”

   “你別繼續拿髒手揉眼睛了!我有帶干淨水,坐那別動我幫你!”

   杉時驚恐著,被箋燭這樣急迫的呼喊名字,讓他打心底里高興,他已然原諒了這個給他一個月來添了無數煩惱的妹子。

   或許對於故事的另一位主角,黛箋燭而言,她真的難以相信,自己真的會在如此這般的絕境中,遇上如此這般的男孩!

  

  

   鈉+鴿

   2022/2/14(情人節恰糖快樂!)

  

   --未完待續--

  

   特別添加:本系列開放同人創作,期盼各位大佬的藝術創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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