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天衝出大門時,就看見有多道身影向他撲來,堵住一個個方向。
還好有四個路口,每條路上人都不可能太多,他向平時走得極少的貴陽路衝去。
好。最前面的大漢正好被個地上躺著裝殘疾的乞丐絆了跤。
他稍微停頓一下,等發生時那人栽倒的瞬間,從他頭上以一個標准的跨欄動作跨過去。
OK,衝過第一個包圍圈。
嗚,前面汽車里也有人,方天慘嘆聲,兩條腿怎麼能跑過四個輪子。
突然記起前面有條古怪的巷子,那是八十年代初兩個街辦企業爭地皮,市政府各打五十大板,活生生在兩個企業中間隔出一條一米寬的間距,修成後好了些喜歡插近路的人,不過由於陰森森地走的人並不多,後來有些頑童在路中間拉屎拉尿,更加沒有人出進了。
還在前面二十米,方天努力奔跑著,撞倒兩個擔擔子的小販,踩壞一算八字擺的地攤,足足跑了五十米,怎麼還沒看見。
完了,一部吉普車不顧路上眾多行人,急刹聲中衝上人行道,里面跳出四個惡狠狠地大漢,手里擰著棒子,報紙裹著,不知道材質,不出意外應該是鍍鋅水管。
方天掉頭就跑,那條小巷在哪里呀?他心急如焚。
腳步不敢稍停,腦子飛轉,音像店過來是租書店,租書店過去是米粉店,米粉店再過是韓國烤饅頭,停、停、停,怎麼米粉店與韓國烤饅頭中間夾著個烤紅薯的老頭?
靠,總算找到了,原來巷子口被這個老屁股堵著做生意,險些害死我了。
方天拼力一拽,拽得老頭一個趔趄,連人帶烤紅薯的爐子一起摔在地上,火紅的煤球和百十個烤得半生半熟的紅薯滾了半邊街,一群放學的小孩轟然上前,與老頭一起搶奪紅薯,頓時把巷子口又堵個結實,等趕開人群後,巷子里早就沒有屁人影,大漢們忍著惡臭,追到巷子那頭,卻是一排馬路門面的後院,抓著個洗菜的小丫頭問半天,也沒問出什麼名堂,只能放棄。
喻隊在接到報告後,第一時間就趕到柳龍公司,憑直覺他認為此案與魏三多有很大關系,可現場詢問結果和各種證據讓他大吃一驚。
犯罪嫌疑人居然可能是方天,彭英姿身上、屍體所在的長沙發上、電梯按鈕上,都有方天清晰的指紋,各案發點都有方天的腳印。
怎麼會呢?
方天沒有任何理由要殺這三個人。
彭英姿,方天的再生父母,沒有她方天還不知道在那個角落里蹦乍;雷開,方天的現任女友,無論在任何情況、任何處境一直默默跟隨著他、照顧著他;王傑軍,方天的司機,在柳龍公司里相處最長的,也算是他的心腹。
除非他瘋了,喻隊苦笑著站在破碎的窗戶前,這要一種什麼樣的力量,什麼樣的仇恨才能做出如此瘋狂的行為呀。
他估算著窗戶與老板桌之間的距離,做個半轉身的動作,模擬著雷開被扔下樓的場景,對一直站在身邊的雷亮說:“如果說是魏三多做的我信,”
他眼里流露的是刻骨仇恨,“那本來就是個瘋子,”
再搖搖頭,說:“方天,我不信。他又沒瘋,為什麼要這樣做?”
雷亮不接話,他知道這是喻隊的思考習慣,他不需要他接話。
“你怎麼認為?”喻隊再問。
“根據他們所說的情況,我也認為方天沒瘋。”雷亮很理性地分析。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喻隊已經是上百次問了。
雷亮搖頭,說:“只要他才知道,希望找到方天的時候他還能開口。”
“走,小雷,一起去看看那邊的取證情況。”喻隊取下白手套,避開地上畫的幾個粉筆圈,走出去。
“你叫什麼名字?”
“劉建。”劉建注意到強光燈後面人影閃動,應該是換更高級的審案人員了,他想,又要從頭來過,提醒著自己不要出漏子。
“哪里人?”
“中國香港特別行政區。”
“那年生的?”
“1975年。”
“屬什麼?”
“屬兔。”
“請說下具體情況?”問話人口氣明顯變緩和了。
“我是來和柳龍公司談一起投資項目,當時是在唐經理辦公室,唐經理告訴我,英姐有點事要處理,處理完以後才能來接待我,所以我們倆就喝著茶,隨意的聊著。突然,聽到一聲槍聲。”
“請問你怎麼知道是一聲槍聲?”問話人打斷他,插到。
“對不起,我說錯了,我是聽到一聲悶響,很大,有點象槍聲的聲音,不過我後來和唐經理一起上去後,看見一個躺在血泊中的人,才確定是槍聲。”
“請繼續。”問話人沒聽出什麼邏輯上的錯誤,就要他停止解釋。
“我們聽到槍響後就吃了驚,唐經理說:快上去,好象是英姐房間里傳出來的。我們就趕快爬樓梯上去,在快到英姐辦公室的時候,迎面跑來個二、三十來歲的男人,唐經理喊了他句什麼總,我沒有聽清,那人沒有理睬他,就跑了。進了英姐辦公室,先看見門口血泊中躺著個男人,胸口還汩汩的冒鮮血,我就去摸他脈搏,已經沒有了,這時我就聽見唐經理在哭叫著:英姐、英姐。我才發現英姐已經死在里面的長沙發上了。”
“那麼,你就沒有看見雷開丟下去的場景哦?”問話的又插問。
“沒有,我是事後才知道有個女孩被扔下去了,沒看見。”劉建回答說。
“你認為是槍響在前,還是女孩被扔下去在前?”
“槍響,肯定是槍響。”
“按照推理,雷開扔下去時撞碎玻璃幕牆的聲音應該遠大於槍響聲,怎麼一直沒有聽見你提?”
“哦,不知道。我確實沒有聽見。”劉建回答,心里篤定得很。
雷亮見沒有什麼問題,就退出來,交給其他同志繼續問,自己來到監視室。
“怎麼樣?發現什麼疑點不?”喻隊問他。
“沒有什麼大問題,就是說沒聽見雷開摔下去的聲音,有點可疑。”雷亮說。
喻隊輕搖頭,說:“疑點確實有,不過不是這里,他們說是爬樓梯上來的,在消防通道里隔音效果是相當好,我仔細注意了,柳龍大廈的消防門里夾了石棉材料,沒聽到聲音是正常的。”
“那麼疑點在哪里呢?”雷亮知道喻隊是在教他刑偵課了。
“他的所有回答都沒問題,”喻隊緩緩說:“唯一出問題的,他的表情。”
“咦?我一直注意了他表情呀,沒有什麼緊張的時候,”說到這里他哦了一聲,“對,他才自然了,自然得象個老手,一個普通商人在這種情況下不可能這麼從容。喻隊,要怎麼辦?”
喻隊嘆口氣,說:“可惜,這不能算證據,在沒找到方天前,我們只能盯牢點。”
這時,一個年輕女警官走進來,遞過份報告給喻隊。
喻隊翻看一陣,說:“劉建這人沒有案底,香港傳過來的資料。”再遞給雷亮。
“老李一家的死,還沒定性,又出這麼大個事,真是多事之秋呀!”喻隊語氣有幾分蕭瑟。
“昨天醫檢不是出來了嗎?聽說上面要按那個意思給他定案了。”雷亮小心翼翼的說。
喻隊濃眉倒豎,說:“你也相信那個狗屁結論嗎?居然說老李在抓嫖娼過程中,偷偷藏下些烈性春藥,回家後兩父女雙雙服下,再行苟且之事,藥效退後又良心發現,再一起跳樓身亡。真是狗屁不通。”
一語驚醒兩人,一齊說:“不對。”
雷亮說:“兩件事都透著蹊蹺,都是這樣不合理,莫非。”
喻隊一拍大腿,說:“快去化驗室,查查春藥的成分,如果是香港地下工廠的出品,也許我真要把這個劉建扣下再說。”
一陣急促的鈴聲在喻隊腰間響起,喻隊一看號碼,臉色陡然一變,雷亮知趣慌忙退出,臨出門的時候聽見個隱約的聲音,說:“楊局......”
望江亭是一個小茶館,顧名思義它在江邊,與江邊無數的茶館、活魚店不同,它挑在三江匯流的懸崖上,所以生意特別好,黃昏時更是一天的最旺之時,柳市八景里的長河落日,就是要在站在望江亭上對西望去,一汪碧水印紅日,美侖美奐。
不過今天沒有多少人站在亭里看日落,大家都聚集在一個潑皮面前聽他繪聲繪色的講,白天的奇遇。
“當時我正在街上走著,突的旁邊的人都大聲叫著,大家都嘩啦啦的躲開,就我一個人站在馬路中間不知道怎麼回事,猛的頭皮一涼,巨響一聲,我面前就躺個赤裸裸的美女,那兩個白森森的大腿張著,擺在那里。”
“呸,”旁邊有人對他胡捏不滿,“我聽人說那女孩是被人從二十多樓扔下來活活摔死的,要真掉你面前,也是一團肉醬了,哪里看得出是個美女,還白森森的大腿,我看是血肉模糊的大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