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落下去，好久好久，河風吹得他刮骨般痛，不過他感覺不到，因為此刻他的心更痛。

　　可以上去了吧，他小心地爬出岩洞，上面沒有人的談話聲音，這個時候就算老板也應該躲在茶館里了。

　　貼著岩壁一陣，才偷偷將頭探出看，恩，望江亭里空無一人，十來米外的茶館門也關著，他敏捷地翻上來，再伏在陰暗處。

　　沒事，果斷的一溜煙跑出。

　　走在街頭，森冷森冷的路燈把白玉蘭樹葉投射在凸凹的石板上班駁詭異，沿途的店鋪大多打烊，偶爾見個沒關的也拼上一半的板子，叫半開，主要是方便幾個鄰里。

　　再拐個口子就上大路了，腳步就要邁前，心里突一下，收了步，把身子藏陰影里。

　　“叮鈴鈴，叮鈴鈴......”一個男子騎著輛單車，搖著車鈴從後面超過。

　　“站住，下來。”

　　“接受檢查。”幾個聲音大聲呵斥著。

　　方天悄悄露出半個臉。

　　幾個警察把那個騎車的攔住，盤問。

　　手電筒對著照片瞄半天，還打開車燈拖進去仔細查看，終於放行。

　　抓誰呢？方天心里嘀咕著，總要找個人問問吧。

　　小心為上的他退回去，走進條熟悉的小巷，沿著小巷走到盡頭，盡頭是堵兩米來高的圍牆。

　　方天看著發暈，怎麼加高這麼多？

　　想在牆上找幾個踏腳的磚洞，結果也被填了。

　　想象電視里解放軍戰士們的姿勢，方天助跑幾步，在牆上連踩兩腳。

　　嘿，指頭搭到了牆磚，可惜沒抓穩，又掉下來。

　　方天搓搓手，有希望，再做幾個放松動作，再衝。

　　嗚，手腳沒配合好，連牆頭都沒搭到就掉下來。

　　“張大爺，張大爺，你睡了嗎？片區民警來看看您。”專注著爬牆運動的方天突然聽見後面傳出個女高音，嚇了一跳。

　　“王主任嗎？怎麼這麼晚還來呀，是找電視里那個殺人魔嗎”屋里一個老人答道。

　　“打擾您老人家了。”一個男聲說。

　　慘了，別堵這里，被人當小偷抓，方天趕緊又試，結果越急越不上路。

　　“咚、咚、咚......”敲門聲音又近了。

　　方天急得團團轉，看見角落里擺個掃帚，拿過來靠牆立上，跑兩步再在上面一借力。

　　搭上一只手，奮力個引體向上，頭伸上去了。

　　烏龜伸頭。

　　初中時，每每他習慣性用這個動作時，那幾個伙計總是這麼臭他。

　　腳慢慢找到個力點，一蹬。

　　腳搭上了牆頭，不過同時掃帚也倒下，在安靜的巷子里，啪的一聲格外響亮。

　　“誰？”大聲詢問著，片警衝過來，方天早就滾下牆頭，跌在花壇中，哼也不敢哼聲。

　　‘支呀’一聲，一個穿短褲背心的大伯推門出來。

　　“還不是那幫小花生子，上次跌斷個娃的手臂，好了兩個星期又來了。”他打著哈欠說。

　　“怎麼了？劉伯，就睡了呀。”王主任問。

　　“恩，吃晚飯後出門溜溜，又遇見你二叔，硬拉著喝了幾兩酒，回家就倒上了。”劉伯說著。

　　“他說的是誰呀？”片警不耐煩了，直接問王主任。

　　“他說的那幫小花生子是唐欣中學里的寄宿生，每天等上完晚自習就爬牆溜出來，老師查房前又爬回去。”聽這麼一說，片警釋疑了，隨便問兩句就沒多說了。

　　方天看著電視上被白布包著的雷開，眼圈里淚水轉了又轉。

　　“來碗餃餌嗎？”老板見這個人一直躲在暗處白看電視，不爽，就問一句。

　　方天點點頭，找個側對著老板的桌子坐下，看電視。

　　“媽的，放一晚了。老子要是那個方天殺了這麼多人還不早跑了。”老板一邊下餃餌一邊搭訕著。

　　方天背縮了縮，表示點頭。老板看著，這人真怪。

　　“公安局懸賞五萬，柳龍公司懸賞二十萬，加起來值二十五萬呀，要我遇見了多好。”老板憧憬著，說：“老子就要花十萬買套房子，就那濱湖花園里的躍式樓，復式樓不好，住著憋氣。還買部好車，起碼也要上十萬，就那個奧迪。”

　　“得了，十萬還想買奧迪，你還是買他弟弟奧拓吧。”一個吊二郎當的女孩子接到，兩耳朵上起碼串五六個耳環，晃來晃去，蘭色的頭發，瞟著方天。

　　“嘿，做嗎？”女孩招攬生意。

　　“沒錢。”方天低低地回答。

　　女孩上下打量下，說：“看你那個樣子不象窮鬼呀。”

　　“怕病。”方天簡單兩個字，氣得女孩頭扭向一邊。

　　咚一聲，把手機扔桌子上，對老板說：“來個大份的，今天累了。”再揉揉腰，“操三個，折騰。”那神氣是她玩別人，還要人出錢。

　　老板應一聲，回頭去拿餃餌。

　　方天抓住機會，起身就走，順便拿了那女孩手機。

　　等老板過來，發現方天走沒影了，喊道：“那家伙餃餌錢還沒給。”

　　女孩才發現手機被偷了，大呼小叫地追去。

　　老板直嘆倒霉，今天虧了兩碗餃餌，倒碗時才發現方天的根本沒動。

　　方家。

　　喻隊和方俊傑有句沒句的扯著,柳絮陪在一邊，雷亮則一直站著，不時東摸摸西看看，顯得對什麼都很有興趣的模樣。

　　電話猛地響起，喻隊和雷亮都漏出興奮地神情，等半天了，可別象前幾個電話一樣，一些無關緊要的親戚來打探打探情況，增加明天的談資。

　　喻隊示意要方俊傑接電話，同時戴上耳機。

　　“俊傑嗎？”方天的聲音低沉。

　　“恩。大哥，是我。”方俊傑說，柳絮也湊過來，希望多少聽一點。

　　“我看到電視了，雷開死了，他們還說是我殺的。”方天聲音有點嗚咽，“還有英姐和王傑軍。”

　　“大哥，我知道不是你干的。”根據事先說好的，方俊傑拖延著時間。

　　雷亮那邊早和電訊的機房聯系上了，正在緊張地跟蹤。

　　“有公安的在家里嗎？”方天突然問。

　　方俊傑看著喻隊，喻隊對他點頭。

　　方俊傑停頓下說：“有。”

　　“他姓什麼？”方天問。

　　喻隊再點頭。

　　“姓喻，是市局的。”方俊傑這次答得快多了。

　　“喻隊嗎？你叫他接電話。”方天見是喻隊，心里一松，不管怎樣，喻隊與魏三多有血海深仇，自己也好解釋得多。

　　喻隊忙拿過話筒，問：“方天嗎？我們正在找你，有什麼事可以說清楚的。”

　　“人不是我殺的。是魏三多和胡文干的，你們為什麼通緝我？”電話里方天顯得有些激動。

　　“好的，好的。既然不是你做的就要大膽站出來和我們說清楚。你要相信黨、相信政府，我們不會誣陷一個好人，也不會放過一個壞人的。”喻隊抓緊做工作，同時也為雷亮那邊拖延時間。

　　雷亮做個OK的手勢，示意目標鎖定。

　　手提電腦上一個紅點在地圖上慢慢移動，傍邊有幾個白點在圍攏。

　　雷亮不禁露出緊張地神情，連帶一屋子的人都大氣不敢喘。

　　此刻，在移動機房和公安局的作戰室里，也各有台電腦同步顯示著一樣的情況。

　　不過移動機房更忙碌，因為他們要鎖定目標。

　　“操。”

　　“靠。”

　　“他奶奶的。”各種罵聲在不同的嘴巴里冒出來，有高貴的嘴巴：如杜主任、李市長等等，他們不常在大眾場合罵出聲的，所以一出口就及時收聲。

　　也有雷亮和隊里刑警、移動技術人員等毫無顧忌，一罵到底的。

　　原因都是一樣，代表方天的紅點消失了。

　　“非正常關機。”喻隊聽見電話里面的掉线聲說。

　　方天狂奔，三秒鍾，足夠讓他甩開追兵幾十米了。

　　撲過來的刑警們看到扔在地上的手機，半步沒停瘋狂地向那個背影追去，還有一個朝天鳴槍示警，也是通知外线的收網。

　　楊局狠狠一拍桌子，吼道：“要是這樣還被他跑掉，老子這頂帽子就不要了。”

　　對著滿屋子投過來的各種視线，為顯示魄力當場就撥電話給喻隊：“干得不錯，抓到人後立即給你請功。”

　　喻隊接過電話苦澀地笑了，拍拍雷亮的肩膀說：“走吧。”在他心中方天應該很快就會束手就擒，只等報喜的電話一到，大家就可以歡天喜地的慶功，可是他無論如何也樂不起來。

　　“你認為方天說的是真的嗎？”走出方家很久後他才問。

　　雷亮沒有回答，對於方天這個人他有著說不出的味道。

　　“怎麼不說話？”喻隊問：“就我們兩個私底下說說。”他以為雷亮有顧忌，就攤開牌問。

　　“一切只有抓到魏三多以後才知道。”雷亮敷衍著。

　　“胡文呢？你不覺得胡文也可能知道很多東西嗎？”喻隊覺得他有點反常，甚至有點心事重重的樣子。

　　手機突然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