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寫了一天,改了不下十遍,裴教練才滿意方天的報告。
七人退隊理由也由剛開始方天力指的打假球,被逼退出,改為可能涉嫌澳門賭球案,因方天意外良好表現,操縱失敗而潛逃。
七份聲明和方天的報告一起傳真到八一體工大隊,大隊領導連夜開會,完全同意教練組意見,宣布開除七人,不過理由又改為組織紀律散漫,長期不參加訓練。
第二天,裴教練找方天談話時,方天不得不佩服政界高層處理能力就是比他強,連連點頭,答應為了軍隊的榮譽,為了革命隊伍的純潔性,一定保守機密,只是最後提個小小要求,離隊幾天處理家事,本准備了一籮筐理由的他,沒想到裴教練滿口答應,可憐方天八十多歲的老奶奶還沒來得及臥床,重病的老爹還沒進院,請假就通過了。
站在訓練基地門口,一時不知何往。還是去看老爹吧,他想。
到醫院,沒人。
找個護士一打聽,走兩天了。
惱怒地揮下手,只得打道去老弟家。
剛到樓下,堆滿建築垃圾,幾個工人干得熱火朝天,柳絮在下面招呼著,見他回來了,很是高興。
“家里裝修呀?”他問。
“是呀,大哥。”柳絮滿面是笑。
“老爹呢?”
“在家里躺著呢!”柳絮給工人裝煙。
方天有些不快,不過沒說什麼,徑直上樓了。
一進樓梯間,就聽見突突突電鑽聲。
三步並做兩步,上得樓去,老弟正躊躇滿志地指手畫腳,如何如何,見他來了,說:“正好,大哥你看看這客廳還般裝修後,是不是氣派得多,再買套好點的家具,讓老爸也過幾天舒坦日子。”
方天點點頭,問:“老爸呢?”
老弟指下里屋,說:“我剛給他倒杯水。”
方天跨過幾堆材料,進屋就喊:“老爸。”
父親安詳地躺在床上。
“爹,”提高聲調喊。
好象有點不對勁,方天心提到嗓子眼上,撲過去,搖了搖,老爸還是一動不動,顫抖著把手探到鼻子下,已經沒有呼吸,再摸摸脈搏,沒有任何跳動。
“爹,”身後傳來撕心裂肺地哭喊,弟弟跟著撲進來。
方天瘋狂地撲向電話,撥打急救電話。
剛通,電鑽又突突突的響,方天順手抄個油漆桶摔過去,砸在工人腦袋上,並濺個滿頭滿臉。
那人扔了電鑽,怒衝衝的過來,還沒來得及出手,就被他一方子蒙在頭上,暈過去。
其他幾人噤若寒蟬,一個匆匆下樓去。
方天也不理他,只仔細地對接電話的小姐交代來的路线。
不一會,柳絮和幾個工人上來了。
里屋隱約是俊傑抽泣,一個工人滿身油漆混著鮮血地躺在地上,方天默然站在電話機邊。
柳絮攔住幾個要衝上來揍方天的工人,說:“劉哥,慢點。等我問清怎麼回事。”
再皺著眉,問方天:“大哥,你發什麼瘋?”
方天二話不說,扇她個大耳光,吼道:“你進去看看,你們做了什麼事?”
柳絮捂著臉,跑進里屋,不一會也傳出呼天搶地的哭聲。
幾個工人也猶豫著,不敢過方天那邊來,劉哥遲疑著也進里屋去看,沒多久退出來。
大家都望著他,他半天沒吭聲,地下那人也扭動著,呻吟。
劉哥指揮幾個人,把他扶起來,問了幾個在場的工人後對方天說:“大哥,你心情可以理解,不過不要動手嗎?有話可以說。”
方天根本沒理他,只看著窗外路上。
劉哥招呼工人掄來後說:“他家里老太爺,剛去了。”
幾個年長點的工人點點頭,表示理解,一年輕工人嘴硬地說:“他家死人關我們屁事,”話沒完,就被方天過來,掐著他喉管,幾人連忙把他拖開。
劉哥不停道歉,那人雖只被卡了十來秒,卻跟死了回一樣,半天喘不過氣來,蹲在一角再不敢出聲。
半個小時後,救護車閃著警燈來了。
一醫生帶一護士和兩擔架的上來了,方天匆匆把他們迎進里屋。
醫生熟練的翻翻眼皮,摸下脈搏,再解開上衣,指著胸口的屍斑說:“救什麼救,都死兩三個小時了。你們料理後事吧。”
方天指著桌子上放著的水杯,再指指老弟,說不出話來。
俊傑也無言已對。
柳絮趕忙解釋說:“本來想趁老爹在醫院,家里就搞搞裝修,等老爹出了院就可以住。老爹也苦一世了,想讓他享兩天福。後來不知道怎麼的,老爹知道你要打比賽,就嚷著要去看,勸了好久,他老人家才答應不去現場,在家里看直播。”
方天陰著臉,問:“比賽打幾天了,怎麼還在家里?”
柳絮語帶哭腔:“老爹回家後,精神好了很多,我們以為晚幾天去沒事,誰知......誰知道老爹是回光反照呀。”
醫生收拾好,見他們還在碎碎念,就不耐煩的催:“70元,出車費70元,我還有事等著回去。”
方天在口袋里掏張大鈔,護士推了下醫生,說:“超過10公里了,還要加40呀。”
醫生恍然大悟,連忙說:“還要40元。”
方天無心和他爭這些,又去翻口袋,柳絮在一旁遞過10元錢,說:“走,走,走,你們快走,別在這里礙事。”
錢一到手,他們也不多說,護士趴在桌子上就要開票,柳絮把他們一把趕,那醫生臨出門想起有句話沒說,忙嚷:“你們記住屍體要火化呀。”被柳絮狠狠啐了一口。
老劉見醫生一走,也過來說:“老板,我們可以開工了吧?”
“開什麼工!”俊傑對他們一吼。
“可以搭搭靈棚,扎扎紙馬呀,我們都是熟手。”幾個工人也點頭,一個人還說:“我在鄉里還做過法事,唱唱夜歌子什麼的。”
看著他們挨了打還滿臉堆笑,討生意,方天有火發不出,只好說隨便,走到那被打傷的那人面前,丟幾百塊錢說:“你去看病吧。”
那人連聲說謝,捂著頭出去了。
愣站半天,對一臉悔恨地老弟、弟媳說:“打幾個電話報喪吧。”
下樓怔怔地看著工人在前坪搭靈棚,果然是些做慣了的,幾根毛竹,幾張牛麻粘,就像模像樣地搭了起來,一老太太過來,問:“你家誰去了。”
方天不理,工人答方家老太爺。
“哦,”抹去幾點淚花,方天大奇,莫非兩人還有過什麼故事不?
更不敢去細問,怕揭過一段舊情,又多出幾個便宜姨娘出來。
“方老太爺是個好人。”老太太說,方天只得點頭,“要哭靈的不?”原來是個攬生意的。
方天放下心,一想也對,老太爺又不是住在這里的,怎麼會有故事出,婉拒。
老太蹣跚走了。
靈棚搭好,方天想,親友應該通知完了,自己那里也該去打幾個電話。
上得樓來,俊傑兩夫婦還坐在客廳哭,問通知完了不,俊傑點著頭,拿出張材料紙,寫得密密麻麻,父親原來單位領導、父親生前好友、父母雙方還有聯系的親友、柳絮的父母等等,在右邊角落居然還列著李倩的名字,上面畫個鈎,問什麼意思,說是已經通知到的就鈎上,暫時沒人的就等到時再聯系。
方天想想,先打個電話給隊里,裴教練接了電話,著實安慰幾句,要他先料理完後事再來,再細細問了具體位置。
接著把電話掛給雷開,雷開一聽就在電話里哭不停,問了地方就要打的過來,他本來想叫她別來這麼急,後來一想反正要來的,就算了。
放下電話良久,還是決定撥個電話給英姐,一摸口袋名片早不知扔哪里去了,好在胡文的還在,就打了胡文的手機,要他轉告。
胡文聽了,安慰幾句,只是怎麼都聽著有幾分興奮。
親友漸漸聚齊,雷開更是來得最快,抱著老爺子屍體哭得死去活來,倒讓一直微微抽泣的柳絮落了下風,見親友越來越多,雷開一直沒有停的意思,也放聲號啕大哭。
方天兩兄弟奇怪起來,怎麼哭這麼久沒止住,這會倒更現悲痛起來了。
方天進屋喊住兩人,出來招呼親友。
安排幾個熟悉的去采辦香燭、紙錢、鞭炮等物品,再要俊傑去南嶺找個好仵工,幫老爸整潔整潔,讓他老人家赤條條來,干干淨淨去。
自己也出門去找合適的飯店,最好還帶住宿的那種,過得兩天,老家的親戚一來這里就住不下了。
四處打探間,浩浩蕩蕩來了一豪華車隊,除打頭一輛是奔馳外,後面七輛都是黑色奧迪A6。
嘎然停在靈棚前,方天趕緊回跑,下來的果然是一身黑色衣裙的英姐,戴副墨鏡,見棚里空蕩蕩,只幾個工人在收尾,左右看看,正看見跑過來的方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