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外婆又不會打徐桓司,最多一頓痛罵,徐意叢知道自己在這里只能惹外婆生氣,於是跟著徐桓易下樓避風頭。
肖恩不知道是什麼情況,害怕地跟在徐意叢後面,走過走廊,路過一張長椅,上面坐著一個人,誰都沒注意,徑直走過去,只有肖恩回頭看看,突然不肯再走,扯嗓子嚎啕大哭起來。
原來是加西亞。徐意叢幾天沒見他,這時也像肖恩一樣愣住了。
加西亞剛從化療室出來,頭發剃光了,眼睛通紅,臉頰凹陷進去,身上的衣服被冷汗浸得透濕,是怕肖恩看見,才坐在那里緩神。
肖恩一哭,他手忙腳亂地拿出頂假發戴上,“別別別哭……”
假發一點也不好看,肖恩哭得更厲害了,被加西亞抱進懷里,才抽抽嗒嗒地說:“爸爸丑死了!”
徐意叢跟徐桓易下樓,沉默地坐在長椅上等批評。樓上的外婆在生氣,徐桓易的語氣也不好。“他不說,你就替他瞞著家里?”
徐意叢一動不動。她不是替他瞞著家里,事情根本不是他們想象的那樣。
徐桓易瞪了她半天,拿腳尖踢踢她,“你們倆,不是又……吧?那個黑手黨……?”
徐意叢安安靜靜地垂著腦袋,搖搖頭,又點點頭。
徐桓易嘆口氣,坐下來,“你倆也太懂事了,真讓人省心。以後小心點,千萬別讓外婆知道——而且外婆出門是大事,瞞不了多久,舅舅跟舅媽就在塞維利亞呢,你等著看吧,他們肯定馬上就來。”
外婆對徐桓司的批評教育持續到晚上六點半,終於叫護士來找徐意叢和徐桓易。
兩個人蔫蔫巴巴地進門,發現外婆竟然弄了一桌子養生的家鄉菜,還煲了淮山排骨湯,看樣子是要插手安排徐桓司了。
徐意叢坐下吃飯,外婆給她盛一碗湯,從對面遞過來,但沒跟她說話,大概還在記恨徐意叢跟徐桓司一塊把她瞞在鼓里。
但其實那已經非常不錯,至少她沒撞到徐意叢粘在徐桓司身上的場面。
徐意叢怕自己跟徐桓司眼神一對就露餡,於是埋頭喝湯。
徐桓易還以為她心情不好,一回想,自己下午剛批評過她,有點心虛,於是一個勁往她碗里放淮山和排骨,徐意叢吃得耳朵都紅了,最後還是外婆擋住徐桓易的筷子,“叢叢。”
徐意叢抬起頭,抹抹嘴,“嗯?”
外婆說:“下午不該打你,是著急了,外婆跟你道歉。”
徐意叢連忙搖頭。
外婆接著說:“你替家里照顧你大哥哥,是你懂事,但他做得不對,生病要治,如果治不好,要想辦法。你外公的老朋友在日本,有新的技術,新的設備,他下周就轉院過去。至於你,你好好讀書,我等你回家。”
本來就應該是這樣,他過他的人生,她做她的事情,誰也不對彼此關心太多,因為兄妹之間本該僅此而已。
如果他們是僅此而已的話。
徐意叢慢慢把筷子放下,看著外婆,“……這里的技術也很好。”
她沒想壞誰的事,是實話實說。
外婆信任日本的醫療水平,但她比外婆清楚,這里一樣是頂尖水准。
她不介意還有誰要來看著徐桓司,反正她要把他的時間霸占得徹頭徹尾。
偷偷戀愛的經驗她有,她一會就去醫院上下打點,跟醫生護士洗?
腦說她只是徐桓司的妹妹,不會露餡的。
徐桓易拽了一下她的袖子,徐意叢沒服軟,“您擔心哥哥,但其實這里就是最好的,醫生都已經很了解情況了,不用換地方,而且還有很熟的朋友,剛才那個小孩兒您看見了嗎?他爸爸還要跟哥哥學圍棋呢。保持心情愉悅很重要。”
外婆皺著眉,卻沒發火,平心靜氣地看她跟自己講道理。徐意叢還能把後面的治療方案背下來,但徐桓司壓了一下她的手,“叢叢。”
他的大手明目張膽地覆在她的手指上。徐意叢啞然停了口,他說:“先吃飯。”
他的臉上寫著“一會再說”,徐意叢乖覺地沒多嘴,飯後就下樓,揣兜在長椅上等他說自己山人自有妙計。
徐桓司給她一袋熱牛奶,在她身旁坐下,“老太太信不過洋人,我跟她走就是了,你別頂嘴。”
徐意叢反應了半天才明白過來——他竟然真的答應了。她說:“你什麼時候這麼聽話了?”
徐桓司病號服外面套著件長風衣,遠遠一看像個冷酷無情的殺手,走近了才能看得出他在歪臉看著身旁的人笑,因為他看她凶巴巴的樣子就心情好,也揣著兜,說:“因為老太太說我當哥哥的,讓叢叢陪著鬧心,太不像話——我本來還想再霸占你幾天,但她提醒我了,過兩天真要化療,太丑,不想讓你看見。”
具體有多不好看,徐意叢今天下午已經見識過了,但是她說:“那是別人,你剃光頭也好看。”
徐桓司說:“加西亞是舞台劇演員。你以為女總裁為什麼跟他在一塊?因為他以前特別好看。”
又來了,她心里在想什麼,他了如指掌。徐意叢盯著他,“那你知道我舍不得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