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意叢悶聲搖頭。
陳昂安慰不下去,打開窗換了換氣,“你哥不缺朋友,可是我缺,我從小就他這麼一個朋友。我一直感覺他跟爽文里的皇帝似的,江山美人貓貓狗狗,什麼都有,什麼都行。結果呢?”
徐意叢耳朵通紅,淚珠從指縫里溢出來,順著腕骨砸在沾了泥巴的膝蓋上。
陳昂冷眼看她,知道這個小妹妹從小到大都沒在外人面前哭過,現在是忍不住,他不是不心疼,但也說下去了,“結果他在你身上栽了。他跟你在一起的事沒對任何人說過,連我都不知道,外頭都說徐大公子轉性了,怎麼可能呢?我還以為他在追誰呢,大概是追不到,所以才在那裝大尾巴狼,姑娘敬酒也不接,跟我們說什麼事業為重。”
他想起往事,越說越好笑,翹起唇角,“事業為重個屁。開保密會議的時候,你一個電話打過來,他打了申請挨了罵也要出去接電話,慣妹妹也沒有必要慣成這樣,我跟出去打算教育他,結果發現他在跟你說他”在溫喬這里“。撒個謊而已,眼睛至於紅成那個樣子嗎?我那個時候就知道他栽了。他最想要的東西這輩子都得不到,他還沒有我快活。”
紙巾用光了,徐意叢用袖子狠狠擦了一下眼睛。
陳昂把紙抽遞給她,“徐意叢,他這輩子栽在你身上了,他看見你在病房里,都不敢往前走,因為多走一步就心軟一步,他趕你出院,因為他受不了你在他面前。我不攔你了,你總有一天能找到他在哪,可是你找他干什麼?可憐他、同情他?照顧你的哥哥、還是跟你哥哥算算總賬?也許不管你想干什麼他都會陪你,可是他不會高興的,他不用你提醒也知道他愛誰,不用你提醒也知道他不能跟誰在一起。叢叢,你別回頭看,放過他,行嗎?”
那天晚上下了一場雨,春寒料峭,徐意叢做了雞湯面,里面放很多白胡椒,金蘇蘇吃得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她們出門帶大聖買了新狗糧,然後徐意叢回家發呆,金蘇蘇敷著面膜彈她腦門一下,讓她睡覺,她就躺進被子里。
金蘇蘇不知道她沒有睡著。徐意叢在被子里睜著眼睛,昏昏蒙蒙地想:她成了另一個人的洪水猛獸。
雨下了一天,天色在周一終於放晴,徐意叢照常去上課,午後和諾伊斯一起去檢測機構送樣本,回來時卻打不到車了。
時間還早,諾伊斯看看天氣,“咱們走一段吧,也許過了這個街區就有車了。”
徐意叢點點頭,指了一條路,背著包走在前面。她走的路七拐八拐的,路痴諾伊斯越走越懷疑人生,“是這麼走的嗎?我怎麼覺得方向不對?”
徐意叢說:“你什麼時候有方向感了?我昨天才來過這里,就是這麼走的。”
諾伊斯將信將疑,繼續跟她往前走。
這的確是徐意叢昨天來過的地方,綠茵上有小憩的黑天鵝,小丫頭們穿著冰雪女王的亮片裙子在吹彩色的泡泡,一棟棟別墅里住著形形色色的人,在晴朗碧空下快樂又光明。
徐意叢突然站住腳,極目遠望。
遠處水邊的黑天鵝撲騰著翅膀飛起來,長椅上背對她的男人有一副寬得倜儻風流的肩,影子消瘦而修長,他抬起手里的書擋住撲面的風,幾縷頭發被天鵝翅膀掀起的風吹亂,她幾乎聽得到書頁嘩啦啦翻動的聲響。
諾伊斯看徐意叢愣了半天,疑惑地問:“怎麼不走了?”
徐意叢突然拔腿就往水邊跑去。
草地看起來窄窄一片,跑起來卻有那麼遠,她氣喘吁吁跑到了長椅邊,沒好氣地坐下了——她眼花了,這里明明一個人都沒有。
她拿出水杯,仰脖子喝光,然後重新七拐八拐地帶諾伊斯出去。諾伊斯這個馬屁精對徐意叢也不吝贊美,“你真的認路哎,今天多虧有你。”
徐意叢在發郵件,頭也不抬地說:“我明天請假,已經跟老師說過了,辛苦你自己取檢驗報告。”
諾伊斯說:“心情不好就休息一下吧。”
她沒什麼心情不好,第二天也沒打算休息,金蘇蘇一早出門去上課,她就爬起來,吃了早餐,化妝吹頭發,把嘴唇塗成明艷的正紅色,還換了條凡爾賽油畫似的花裙子。
大聖一見她噴香水就激動異常,扯著她的裙角鬧騰,她索性帶著大聖一起出門,晃回老地方,在一棟別墅門前敲了敲。
半天才有人開門,徐意叢咧嘴就笑,“哥哥,你扣子系一下,嚇到小朋友了。”
睡眼惺忪的徐桓司站在門里,本能地低頭看了看。
他的睡衣扣子開著四粒,露著頗為可觀的事業线,一個小冰雪女王騎著四輪自行車路過,往這邊看了一眼,立刻驚恐地睜大眼睛,把腳踏板蹬得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