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秘書拿毛巾還沒回來,徐意叢不喜歡被人看熱鬧,想站起來,用了一下力氣,立刻臉色發白,綠裙擺凌亂狼狽地散開,露出潔白纖細的小腿,腿骨上有一道駭人的紅。
他只是突然之間嘴唇發干,帶著溫喬又下了幾層台階,突然默不作聲地一松手,轉身往回走。
溫喬一頭霧水地問:“你干嘛?你別跟查理說我眼睛腫是因為哭了!”
他對她說:“嗯,你先走。”
他快步走回去,在徐意叢面前蹲下,低頭看著那道愈合的傷痕,硬邦邦地問:“腿怎麼了?”
徐意叢只覺得造化弄人,比了個手勢,“……你讓一讓。”
她扶住桌角,許蔚程反而托了托她的手肘,她借著力氣站起來,也不要酒了,熟練地跳幾步離開圍觀中心,回小露台上透了口氣。
許蔚程沒走,手里捏著杯水,在露台邊又問了一遍:“腿怎麼了?”
他就是看出徐意叢不想在這個時候鬧事,所以才這麼得寸進尺。徐意叢把巧克力“咯嘣”咬碎,“被車撞了,肇事者抓了,不用你操心。”
許蔚程“嗯”了一聲,“你跟你哥來的吧?我不操心。”
他那天分明看見徐桓司跟她在一起,所以也一清二楚徐意叢今天是跟誰來的。
徐意叢一下子轉回頭,“你什麼意思?你那天都看見了,用得著現在裝意外嗎?”
許蔚程臉上像是遮了一張冷淡的殼子,始終沒有太多表情,“不意外啊。你那天不就去他家過夜了嗎?那時候咱們還沒分手呢。”
那天她從外公的抽屜里翻出了高橋香的信,徐家的老房子於是變成了一間鬼屋,所以她找到了前男友的公寓去。
這是件不大不小的虧心事,她還以為只要自己不說就沒人知道,但指望別人犯傻本身就是一種愚蠢,許蔚程從頭到尾都沒被瞞在鼓里。
天亮之後,她再也沒有打通過他的電話。
兩個氣急敗壞的、錯到離譜的人互相指責,誰都急於把自己往外擇。
徐意叢緩慢地把自己的背脊抻直,昂起下巴,“對,我去他家過夜了。你呢?你自己干淨嗎?”
他做的事更不光彩,但他一點被罵的不快都沒有,甚至突然之間堪稱和顏悅色,“徐同學,現在是誰跟誰比干淨啊?”
誰比誰更髒?她昨晚親吻的人是自己的哥哥。
徐意叢一臉呆相,啞口無言地看著他。
有人從身後拍拍許蔚程的肩,他稍一回頭,聽到徐意叢突然發出一聲尖叫,徐桓司面帶陰郁,出手如電,迎面一拳重重砸在他鼻梁上。
許蔚程摸了一下鼻子,看到自己一手的血,藏在殼子里的戾氣霎時全被激了出來,他也一秒都沒耽擱,松手把手里的玻璃杯一扔,閃身躲過下一拳,順勢抬肘猛地打向徐桓司的脖子。
兩個人赤手空拳地扭打在一起,徐桓司頭發亂了,幾縷碎發落在眉前,頎長寬闊的身形在西裝里揮灑不開,西裝肩部“刺啦”迸開一道口子,反倒自在多了,許蔚程被摁在地上狠狠教訓了兩拳,猛地翻起身朝他膝蓋給了一腳。
誰也沒說一句話,徐桓司是自小跟特種兵一塊滾泥水的穩准狠,許蔚程則一拳一腳都有章法,像拍動作片似的,連去拿毛巾的小秘書都過來看熱鬧了,老查理也下來圍觀,“嘖”的一聲,把徐意叢往後扯扯,避免誤傷,還教育她:“干這種事給你丟臉的男人不能要,記住啊,聽到沒?”
徐意叢已經完全傻掉——許蔚程原來說過什麼?
“不好意思啊,身手都是花架子”?他身手好得很,當初沒搶回她的東西來,純粹是放水,如果他這是花架子,武術指導都是三腳貓了。
查理喝著香檳看戲,徐意叢試圖插手,“……徐桓司,別……”
沒人理她,像兩個體育生打架,像斗獸場演出。
徐桓司想都沒想過有人能這麼對徐意叢說重話,說她“髒”,他頃刻間肺葉都要炸開,拳頭完全是先於腦子砸下去的,許蔚程也沒發完過他的脾氣,拳腳凌厲又凶狠,完全顧不上一點體面,本能地看出徐桓司一條手臂使不上力,抬拳便砸,反而被徐桓司一腳踹翻在地,又一拳狠狠砸在他顴骨上,他仿佛不覺得疼,趁勢掀翻徐桓司,一拳揮向臉上,被徐桓司擋住,另一拳蓄勢砸向他的腹部。
骨節撞擊人體,發出一聲悶響,徐意叢的頭皮驀地一麻,猛地推開擋路的人走過去,張嘴沒發出聲音,攥緊了拳頭才逼自己出了聲,“別打了,徐桓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