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桓司本來要接她的,但節日氣氛濃厚,晚上車流漸多,徐桓司一來一回跑兩趟,大概率要堵車,不如讓陳昂順便載她。
徐桓司雖然只是掛名的董事,但偶爾也去公司,譬如今天,正好順路,他們可以一起回家。
車進市區,一路堵車,好不容易到了安靜空曠的臨安街,眼看著徐桓司的公司就在前面了,陳昂卻像是看見了什麼,大老遠地就放滿了車速,騰出一只手來去摸手機,另一手按了一下喇叭。
叢叢知道是怕她看見不該看的,對他們的套路見怪不怪。
但是今天街上燈火通明,大樓外牆上璀璨的晶光四溢,一覽無余。
叢叢看見徐桓司走出旋轉門,快步追上一個女生,女生回頭,看見是他,就站住了,兩人面對面地說話。
是一個“女生”。
她看起來年紀還小,身材纖細而高挑,蹬著雪地靴,圍著毛茸茸的圍巾,仰著白皙精致的小臉凝視他,聽見了喇叭的聲音,她回頭看了一眼,竟然沒明白,扭回頭去繼續說。
很顯然是個青澀稚嫩的學生,這下連陳昂也沒忍住,還沒撥出給徐桓司的電話,就腹誹出聲,“你哥什麼時候換口味了?……哎叢叢你別拍照啊!”
叢叢已經偷拍結束,一下子笑倒了,“偶像劇里不都是這麼演的嗎?換口味才是真愛呢。”
她頭一次抓到徐桓司的把柄,到了家,吃完了飯,還在偷偷笑。外婆問:“叢叢,你笑什麼呢?”
徐桓司警告地瞪她一眼,叢叢一本正經地說:“沒什麼,現在的偶像劇越扯越離譜了。”
外婆嘆口氣,無奈地說:“你沒事別看那些毒害小姑娘的東西。”
叢叢笑得更厲害了,“是啊,太毒害小姑娘了。”
眼看徐桓司板著臉,要過來揍她,她連忙往外跑,“我去找金蘇蘇了!”
外面很熱鬧,她和金蘇蘇在人流如織的大街上逛了一會,一人買了一杯奶茶,是新口味的,水果底混上朗姆酒,看起來漂亮,喝起來嚇人,一口下肚,兩人同時氣得跳起來,“糟蹋水果!”
話雖如此,還是喝完了,勾肩搭背地回家。
徐家老人睡得早,舅媽去國外陪徐廷過節,徐桓易去他同學的派對玩,客廳里很安靜,只有聖誕樹的燈一閃一閃。
徐桓司躺在沙發上,頎長的四肢舒展開來,臉上搭著本書,好像已經睡著了。
叢叢慢慢靠近,小心翼翼的,像做賊一樣。
但徐桓司這個人的反偵察意識一貫很強,看也不看,一把就攥住了她的手臂,手上正要用勁,發現是她,才松開手,把書拿開,睜開眼問:“干什麼?”
叢叢說:“你什麼時候喜歡那種小姑娘了?”
打蛇打七寸,徐桓司今天大概就算有脾氣也沒辦法發出來,只是很無奈地說:“說了是同事的妹妹,在美國學醫,我替你問問出國研究的事。沒騙你。”
叢叢才不信他會有純潔的男女關系,“在美國學醫,那也還是學生呢,你不要欺負人家,不然太過分了。”
剛才晚餐時喝了不少酒,徐桓司身上也有一點酒氣,有點困倦地揉了把臉,似乎有些惱怒,“真不是你想的那樣,我騙你干什麼?……你喝酒了?”
他看出叢叢有點醉,在暈暈乎乎地鬧他,就像小時候鬧覺,平安夜的時候哭著要去堆雪人,不然不肯睡覺。
他知道今晚算是過不了這個檻了,索性不再解釋,把書丟到沙發邊,“算了。你想怎麼樣?”
叢叢跪在沙發邊的地毯上,臉有一點暈紅,眼睛亮晶晶的,好奇地注視著他,“你有沒有騙我,我摸一下心率就知道了。”
叢叢學過了人體構造,在課堂上只能按人體模型,勉強記憶,回到宿舍,幾個同學互相按肋骨、內髒、肌肉,背誦位置和專業名詞。
叢叢上周連徐桓易的胸口都摸過了,隔著衣服,下手又准又狠,直取膈肌,把徐桓易按得慘叫,“你不是說按摩嗎?哪有你這麼按摩的!放開我!”
徐桓司一挑眉,叢叢已經欺身過來,一手按住沙發邊沿,一手復上他的左胸。
聖誕樹上的細碎燈光倏然由緩慢的忽閃變成了輕促的跳動。
他只穿著一件襯衫,她的體溫幾乎是在瞬息之間就將他的胸口侵占一半,這才發現她的手心滾燙。
滾燙而潮濕,滾燙而柔軟。
叢叢小聲地說:“哥哥,你小心,說謊是會被我發現的。”
徐桓司皺著眉頭,盯著她的臉,說:“你喝了多少?”
叢叢問:“你喜歡什麼樣的女孩子?”
兩個人的三句話全都沒有對上,卻沒人注意,她聚精會神地數他的心跳,徐桓司沒有回答,但被她攥在掌心的心跳有些快。
那種酒的後勁上來了,叢叢覺得自己思維有些遲鈍,她拿不准徐桓司的心是不是原本就跳得這樣快,於是靠近了一點,慢慢數著。
聖誕樹上的燈光跳來跳去,映得叢叢的面頰光潔明淨,一層薄薄的絨毛,像籠在曠世珠寶上的光暈。
其實她的眉梢眼角還有一點稚氣,但也只剩一點,不再是那個臉圓圓的小女孩。
而他好像又變回了那個虛張聲勢的少年,蹲在她面前,總覺得她下一句話就要哭出來,因而不知所措。
什麼時候變成了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