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說人倒霉的時候喝涼水都會塞牙。
獨孤現在就處在一種非常倒霉的狀態之中。
“公子,公子!”迷迷糊糊中,他聽到阿秋的聲音。
這個家伙,怎麼在夢里面也不放過他啊!
忍著幾乎要將他的腦袋劈開的劇痛,他奮力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阿秋焦急的臉,聲音朦朦朧朧的,似是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
阿秋喂他喝下一杯茶水,他才稍微清醒了一點。“公子,你被人下迷藥了。”
迷藥?
開什麼玩笑,從十二歲以後他就已經練至百毒不侵了,怎麼會中迷藥呢!啊,對了,他的浩宇神功已經沒有了……
獨孤咬破自己的舌尖,劇痛和血腥味終於讓他恢復了神智。“這是黑店嗎?”
他闖蕩江湖這麼多年,總不至於連是不是黑店都看不出來吧。
還是說,跟阿秋在一起的時間長了,連他自己也變笨了?
阿秋搖頭:“不是。下迷藥的另有其人,那個人很厲害,我暫時用蠱蟲把他困在外面了,不過……”
“哈哈哈,沒想到這世上還有蠱術如此精妙之人,老夫今天開眼界了。”
房門忽然被轟成碎片,一灰衣長者跨入房門。
只見來者身形削瘦,仿若全身只剩下骨頭,一道猙獰的疤痕從左耳直至右腮,觸目驚心。
獨孤心一沈。
黑梟老怪?
這家伙為了躲避師傅的追殺已經失蹤了十幾年,今天突然出現在這里,來著不善啊。
“再過來,我就殺了你。”阿秋的聲音沒有殺氣,但是很認真。
黑梟老怪停了下來,暗自奇怪:這小丫頭相貌平常,沒想到竟然是個深藏不露的,這一身的蠱毒功夫恐怕連苗疆五毒教教主都比不了。
“小丫頭,交出這個小子,我不跟你計較。”黑梟老怪獰笑,一團黑色的真氣在腳下快速流轉著,殺氣漫天。
阿秋擰眉,問道:“獨孤公子,他是壞人嗎?”
真是廢話!
獨孤白了她一眼,沒有做聲。
這黑梟老怪可不是什麼簡單的角色,早在四十年前就已經成為了西域的霸主,一身功夫深不可測,十五年前任西沙國肅遠大元帥,帶兵攻打中原,還使出了能滅城亡國的毒藥“伏屍千里”,若不是師娘以一己之力服下毒藥後施法將藥性困在自身體內,現在整個中原恐怕已經落入西沙國的魔掌。
這人也真夠無恥了,都已經成名這麼多年了,居然還能使出迷藥這種不要臉的手段。
可惜他現在內力盡失,不然,就算打不過,帶著她逃走也不是難事。到時請師父出馬,不怕對付不了他。
他低聲道:“你用蠱毒困住他,趁機逃走,到問天山莊找我師父。”
阿秋瞥了他一眼,搖頭。
“阿秋!”
“他要殺你。”阿秋也不是真的那麼笨,對方的殺氣那麼明顯,要是扔下他不管,他肯定會沒命的。
黑梟老怪沈著臉:“丫頭,你走是不走?”
“我不走。”
“那好,我老怪今天就送你們做一對亡命鴛鴦!”黑梟老怪一張推出,掌力攜著漫天的黑氣向兩人襲來。
阿秋忙催動蠱毒,卻突然發現蠱蟲有些不受掌控,來不及尋找原因,毒掌已經來到兩人面前,她連忙舉掌相迎。
“碰!”室內的桌椅頓時化成粉末,她身後的獨孤受掌力影響,一口鮮血噴出。
阿秋倒退幾步,跌坐在獨孤懷里,而對面的黑梟老怪也向後退了幾步,面色幾經變化。
怎麼可能,他看准了這個丫頭毫無內力才出的手,雖然他因為輕視並沒有用盡全力,可是就憑這一掌就能看出這小丫頭的功力不淺。
這丫頭的內力是從哪里出來的?
“你到底是誰?”他厲聲問道。
阿秋也有些愣,看了一下自己的手掌,然後茫然地看向獨孤。
“浩宇神功……”獨孤咬牙切齒──自己的功力怎麼全跑她身上去了?
“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阿秋無辜地極了。
獨孤氣悶:怪不得他將“死生契闊”重新交回給她的時候沒有起到作用,原來單靠“死生契闊”是解不開“梁祝”的藥性的,不過是後來兩人交合,他身上的“浩宇神功”全泄到了她的身上,“死生契闊”方能借力解開了“梁祝”。
這女人也太狗屎運了!
而他這個持續倒霉的家伙,看來想通過借用“死生契闊”解毒是行不通了。
可惜她沒練過輕功,連逃走的能力也沒有,浩宇神功在她身上算是浪費了。
“你的蠱蟲是怎麼回事?”他沈聲問道。
“他身上有一種很厲害的東西,所以我的蠱蟲都有些不聽使喚了。不過……”阿秋舉起手掌,“我還是可以殺了他。”
黑梟老怪輕敵了,她又何嘗不是,使出全力,不一定對付不了他。
“殺我?”黑梟老怪冷笑,“小丫頭,你也太不自量力了吧?我身上帶著西域古國的巫蠱密令,縱你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用蠱蟲傷我。”
“我會用的,也不止蠱術。”
阿秋雙手起結,忽然吟誦起悠長混沌的腔調,黑梟老怪眼睛一眯,忽的眼神恍惚,身子晃了好幾下。
但沒多就他就回過神,長嘯一聲破了阿秋的迷惑。
待他回過神發現房間中間瞬間集結了許多蟲類,螞蟻蜈蚣蠍子數不勝數,這些蟲類呈线狀排列,將黑梟老怪隔絕在另一端。
“哼,我還以為是什麼了不得的,原來不過雕蟲小技。”
黑梟老怪揮手揚出一片黑色的旋風,掃向地面的昆蟲,受到攻擊的蟲蟻瞬間化成粉末飄散在空氣中。
黑梟老怪頓覺不妙,揮掌將粉末都逼向兩人。
獨孤眼眸一沈,抓起阿秋的手,迅速在她後腰、肘部連續擊打,阿秋只覺丹田一熱,一股熱力從掌心噴涌而出,送出的掌力又將毒粉逼向了黑梟老怪。
黑梟老怪無法,只好將毒粉揮向一旁。
“小丫頭,還有什麼招數盡管使出來好了。”他得意地笑了起來。但沒能持續多久就面色頓變,慘叫一聲抱著右腳倒在地上。
獨孤奇到:“他不是說蠱蟲不能傷他的嗎?”
“不是蠱蟲,是一條被我用毒藥喂養長大的蜈蚣。”阿秋頓了一頓,小聲說,“毒不死人的,就是會很疼……嗯,非常非常疼。”
先是用迷音爭取時間,收取蟲蟻現做毒粉,再趁黑梟老怪全力對付毒粉時用一條毒蜈蚣襲擊他。
以上三種,單獨拿出來還不夠黑梟老怪塞牙,奇就奇在她環環相扣,竟然就這麼得手了。
獨孤對她的印象大大改觀──這女人已經不能用狗屎運來形容了,根本就是神佛庇佑,無往不勝啊!
就她這麼拙劣的計謀居然也能將黑梟老怪拿下,看來這個老怪真的是氣數盡了。
“公子,我們現在該怎麼辦?要殺了他嗎?”阿秋瞄了一眼仍在慘叫的黑梟老怪,問道。
正說著,樓下傳來一道晴朗的男聲:“在下問天山莊粟滄海,不知樓上是哪位江湖朋友?”
獨孤面露喜色:“粟總管,快上來,我是獨孤。”
這下好了,問天山莊的人來了,這黑梟老怪就交由他們處理吧。
聽完獨孤的陳述,粟滄海驚異地看了一眼阿秋──名震江湖的的黑梟老怪居然被這樣一個貌不驚人的小丫頭給收拾了?
到底是這個黑梟老怪太倒霉還是這丫頭太深藏不露?
阿秋卻沒有看他,只是低頭替獨孤把脈,想辦法徹底解開他中的迷藥。
“這位姑娘是?”
粟滄海有些不確定地看了一眼獨孤,這獨孤少主一向不願與女性有過多的接觸,可照這種情況看來,他對這個丫頭很是信任啊。
說來話長。獨孤苦笑:“粟總管,我這次已經找到‘伏屍千里’解藥了,我們盡快趕回問天山莊吧。”
粟滄海先是愣了一下,繼而狂喜:“真的?太好了,夫人有救了!”
……
馬車內墊著厚厚的皮毛,中間是一台茶幾,上面的茶壺還冒著熱氣,整個布置富麗堂皇,十分舒適。獨孤和阿秋面對面坐著,相對無言。
過了許久,獨孤問:“你沒事吧?”
阿秋有些茫然地抬頭看他。
“你看起來很累。”獨孤皺眉。之前與黑梟老怪一場惡斗,看來她贏得並沒有看起來那麼輕松。
阿秋緩緩搖頭,沒有說話。
獨孤不忍:“累了就靠著我歇一會兒,別撐著。”
阿秋微微蹙眉。
不等她開口,獨孤就打斷她:“我說過,你現在已經不是奴仆了,用不著向以前一樣苛待自己。”
說著挪過去,將她的腦袋擱在自己腿上。
“睡吧。”
阿秋嘴唇動了動,似是要抗議,卻在沾上他大腿的瞬間昏睡了過去,只是迷迷糊糊發出了幾個音節。
真是累壞了。
在心底嘆氣,他撥開她額際的亂發,只見她唇色發白,臉頰竟然比初見時候瘦了整整一圈,可是,這不過才過了幾天而已。
這個笨蛋木頭,再苦再累也總是咬牙自己撐著,不會抱怨、不會撒嬌,一點也不像個女人。
獨孤心底驀然一痛,泛起一種難以言說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