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子昂拎著早餐進門時,看到病房里多了兩個男人,臉色明顯不悅,但還沒等他出聲,就又意識到大家圍在床邊是做什麼,趕緊放下早餐幾步跨過去。
看到白皙的肌膚上那條猙獰的傷口時,他還是不由得咬著牙閉了閉眼。
其他人是第一次看到趙虞的傷口,而他卻親眼見證了這條傷口的由來。那種讓心髒驟停的恐懼,到現在都還時時縈繞在他心間。
“趙虞。”他愣愣地看著她“我是說真的,你要是再受傷,我一定也陪你受傷,你要是敢死,我也陪你一起死。”
趙虞松開緊咬的牙關,對著他笑了笑:“都說了你這威脅一點用都沒有。”
敷上新的藥,醫生給她包扎好,看著她額頭細細密密的汗珠,薛子昂又趕緊抽出紙巾小心翼翼地為她擦拭。
凌見微則是不死心地問醫生:“沒有別的辦法了嗎?她真的很疼。”
看著三個男人一個比一個緊張的反應,許承言便又忽然覺得腦子里開始混沌起來。
他們之間,真的是金錢交易麼?
如果是,到了這一步,大可不必在他面前演戲了。
如果不是,那麼他們所做的一切,又是為了什麼?
“趙虞。”想太多實在頭疼,他干脆就這麼定定地看著她,直接問出口,“這一切,是不是你們設計的?莊亦晴根本就沒讓人綁走你,是嗎?”
“是。”趙虞回答得很干脆,見他的臉色登時陰沉下去,又對著他笑了笑,“可惜,晚了。”
他反悔已經來不及了。
“你……”緊咬的牙齒因為太過憤怒而微微打顫,他本就因為睡眠不足而發紅的眼這會兒看上去更是可怕,像極了一只即將發狂的猛獸。
見他要往前走,薛子昂立刻起身把他擋住,將床上的趙虞和他隔絕開來。
下一刻,薛湛平靜的聲音在他身側響起:“許總莫不是要對一個重傷的女人動手?”
許承言回頭,冷冷地看著薛湛。
有那麼一瞬間,他的確是有種直接把她掐死的衝動。
那樣算計他,欺騙他,玩弄他的所有感情,到頭來她居然還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笑得如此雲淡風輕?
“許總可以選擇和莊家重修舊好,替他們澄清你昨天所做的一切。”薛湛淡淡地看著他,將手機遞到他面前,“不過,應該沒人會信了。”
許承言隨意一瞥,便看到了醒目的新聞標題:斕璽深陷財務危機,一小時內股價直线下跌10%
這完全在他預料之中,光是那篇做空文章就足以讓很多人深信不疑了,何況還有他們許家提供的鐵證。
而下面的內容里,還寫著“TNC工作室起訴斕璽集團拖欠設計費”“斕璽新產品疑似侵權”“XX商業銀行表示將重新審核斕璽集團貸款資質”……
兩天之內,所有對斕璽不利的消息鋪天蓋地襲來,真真假假摻雜在一起,一般人根本辨不了真偽。
但其中最重要的兩點——許承言當眾悔婚,合作多年的禕程與斕璽反目成仇;TNC工作室代表的凌家同樣與斕璽合作多年,甚至傳聞也將會有姻親關系——已經足夠說明,斕璽絕對有問題。
薛家對付莊家很正常,許家是因為被算計,那麼凌家呢?為什麼也會和莊家反目?
許承言突然想起上次凌見微的工作室幫華璨澄清抄襲的事,這三家的關系那時候就已經透著古怪了。
但他後來得知的消息是,凌見微與莊家有私仇,澄清抄襲屬於個人行為。
那現在呢?還是個人行為嗎?不代表凌家?
平安夜的時候,看到凌見微和薛子昂賽車,他當時沒多想,以為就是一群小屁孩之間幼稚的較量,現在看來,倒極有可能和趙虞有關。
在這一整個對付莊家的陰謀里,趙虞究竟扮演了什麼角色?她真的只是薛家的棋子麼?
“啪”一下,薛子昂把買回的早餐從袋子里取出來,又重重地放到桌上:“我只買了三人份,其他人自理。”
很明顯的逐客令,病房里所有人都聽懂了,但凌見微卻只平靜地道:“我吃過了,我來喂曦曦吃。”
曦曦?
許承言的視线從其他四人臉上一一掃過,最後停留到依舊一臉平靜的趙虞身上。本來怒不可遏的他,現在倒是被無數疑問取代了怒火。
得知斕璽出事的時候,紀隨和莊曄剛下飛機。
這兩天兩夜的時間,他們就已往返了一趟美國,然而美國之行,根本毫無收獲。
昨天下午抵達美國後,他按照宋懸給的地址順利找到了莊曄,可那個地方已經沒有人住了,而他見到的莊曄,狀態極其不對勁。
——他就這麼一個人抱著膝蓋蜷縮在黑夜里,愣愣地盯著眼前緊閉的門。這樣的他,和四年前從醫院醒來後就總是躲進黑暗里的他一模一樣。
“哥,你說她是不是出事了?是不是我姐……我姐知道我來這里,故意又把曦曦弄走了?不可能啊,我姐不是那種人。不對啊,宋懸說了是我姐做的,她怎麼可以這樣?她怎麼能這樣?怎麼可以……”
紀隨一直知道莊曄在做心理治療,也知道心理醫生足足花了兩年的時間才把他喜歡黑暗懼怕光线的問題治好,但他們都以為他現在的病情已經好轉很多了,沒想到……
之前,莊家擔心過莊曄會自殺,還特意把他看得很緊,可見到他崩潰得胡言亂語時,紀隨腦海中竟然突然閃過一個很可怕很罪惡的念頭,活著對於他,是不是更痛苦?
“嘀!”後方鳴笛聲
不斷,看著前面早已變過來的綠燈,紀隨只能放下手機繼續開車前行。
回到東海下飛機後他便開了手機,但因為要開車,也沒怎麼關注,等到了紅綠燈路口打開一看他才發現,有很多條未讀信息和來電提醒,而自動彈出的新聞里,赫然有斕璽兩個大字。
他們才離開兩天,斕璽居然就出了這麼大的事。
但比起趕回公司處理公事,對莊曄來說現在更緊要的,是直接去質問莊亦晴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或許於莊曄而言,宋懸告知的真相是完全讓他難以置信的,但對於紀隨,好像也沒那麼震驚。
因為從上次莊亦晴鬧出人命那件事開始,他就知道,她早已不是他以為的那個樣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