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見微的視頻電話打來時,趙虞剛把車開進地下停車場。
聽到熟悉的鈴聲,她都不用看就知道一定是他。每天下午六點准時打來,他出差這兩個月雷打不動的規律。
畢竟現在是紐約的上午六點,他剛起床,若是等他忙完公事到中午,國內的趙虞早睡下了——就算還沒睡,也可能在哪個男人床上,他只會自討沒趣。
而他睡前那段時間,趙虞總是待在咖啡館,身邊不是員工就是顧客,與他說話都不方便。
“昨天睡那麼晚,怎麼今天還是這麼早就起了?”
“你知道我昨天睡得晚?”
“你的團隊拿了大獎,你肯定得帶他們去好好慶祝,能睡得早麼?”
“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你得獎的時候,我在網上看直播。”
“那你都不給我打電話?我還以為你不知道。”
趙虞笑:“那照你這麼說,我要是不關心這個比賽,也不看直播關心你有沒有得獎,你反倒會更開心?”
一句話堵得凌見微啞口無言,過了會兒他才悶悶地道:“我什麼意思你心里清楚。”
她還說過有時間就會去看他,他也一直期盼著自己得獎那天她能在台下親眼看著,誰知就一句“薛子昂生病了”,他的所有期待便都落了空。
不去現場也就算了,既然看了直播,竟也不給他打個電話道聲恭喜,害他期待了一整天,又失落了一整天。
“我不給你打,那你不會給我打麼?”
趙虞停穩車,好笑地拿了手機走下來,“你當時在現場,我哪知道你方不方便接電話?還以為你會打給我的,結果都等睡著了也沒等來,我大半夜爬起來看直播,就這待遇啊?”
說起來倒好像還是他理虧。凌見微撇撇嘴,瞧著手機里不斷移動的畫面,很快認出這不是她樓下的停車場:“你又去醫院看薛子昂?”
聽出他語氣中的酸味,趙虞抬起手機對著自己的臉,朝他笑了笑:“坐一會兒就走。”
“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病,用得著住那麼多天?”含糊不清地嘀咕完,凌見微卻也只能妥協,“那你先忙吧,等你忙完再說。”
趙虞自然聽到那句抱怨了,別說是凌見微,她自己也這樣吐槽過,甚至當初知道薛子昂生病住院時,她還懷疑過他就是故意裝病賣慘,畢竟這也像他干得出來的事,不過這次她錯了,他還真是病得不輕。
薛湛說薛子昂小時候就有過高燒昏厥送醫搶救的經歷,這次也是突然發燒說暈就暈了,把一家子人嚇得夠嗆,老爺子還一度懷疑他是不是患什麼絕症了,結果醫生的診斷結論是:疲勞過度。
從前那個只會因為和狐朋狗友玩得太嗨而疲憊不堪的薛子昂,如今竟因為工作太拼命而疲勞過度重病一場,怎麼聽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不都說認真工作的男人最有魅力?”穿著病號服的薛子昂懶洋洋地坐在床上,毫不正經地朝她拋了個媚眼,“有沒有覺得我變帥了?”
趙虞把剛削好的苹果塞他嘴里:“帥沒發現,倒發現你精神不錯,是不是可以出院了?”
“你就這麼盼著我出院?是不是我一從這里走出去,你就不管我了?”薛子昂抱起手臂悠哉地嚼著苹果,“反正我不走。”
“那你就繼續在醫院待著,想待多久待多久。”薛湛悠悠地走進來,“這點醫藥費,我們薛家還出得起。”
“你怎麼又來了?”薛子昂無奈地靠回床頭,“跑得比她還勤。”
“我來看她,不是來看你。”薛湛在趙虞身旁坐下,趙虞自然地往他嘴里也塞了塊苹果。
“呵呵。”薛子昂動作利落地傾身上前,湊近趙虞,“吃完了。”
看他吃得津津有味,薛湛道:“我看你精神好得很,現在就可以出院了。”
薛子昂又搶著把趙虞剛切下來的一小塊苹果吃進嘴里,這才口齒不清地道:“站著說話不腰疼,你知道我病得有多嚴重?”
“他當初可是被你捅了刀子也沒住院,比你更嚴重。”
說到這趙虞才忽然想起什麼,抬頭看了看窗外淅淅瀝瀝的雨,又將目光落在薛湛手臂上,“疼嗎?”
“有點。”薛湛點頭,“還有點癢。”
“我看看。”趙虞放下苹果,用濕巾擦了手又慢慢卷起他袖子,“還是塗點藥吧。”
薛子昂本想笑他矯情,故意在趙虞面前賣慘,但一看他手臂上不曾褪去的疤痕,終還是又住了嘴。
畢竟那是他親手造成的,每次一看到薛湛手臂上的疤,心里那股愧疚感就會涌上來。
不自然地干咳一聲,他幽幽地道:“一個個的還真是難兄難弟啊,一到陰雨天就這個膝蓋疼,那個傷疤癢,我是不是也得給自己弄條疤,這樣一看到下雨你就會想起我了?”
“有道理。”
趙虞煞有介事地點點頭,“還真是都有舊傷,你小叔傷了手,商陸傷了腿,紀隨中過一槍,凌見微頭上有個疤,莊曄斷過肋骨,就連許承言當初抗震救災也被砸到過,這麼一看,就差你了。”
“沒良心。”薛子昂白她一眼,“我怕我真傷了,某些人還不知道會哭成什麼樣?”
說著說著,他又自顧自得意起來:“就像那天知道我發燒昏迷不醒,一整夜都守在病房外,連答應凌見微去看他的事都能反悔。”
瞥了眼他那副眉飛色舞的模樣,薛湛拉著趙虞起身:“走吧,去吃飯,我看某些人已經樂飽了。”
“去哪吃?”薛子昂立刻起身也要跟去。
薛湛掃他一眼:“不是還病著?既然不舒服,那就少走點路,自己去樓下食堂吃。”
他還真沒跟薛子昂開玩笑,說不帶他就堅決不帶,留他一個人在病房。
趙虞不禁覺得好笑:“跟自己親侄子也慪氣?他可還是個病人。”
薛湛牽著她的手繼續往電梯走:“他那模樣哪點像病人?”
“可是……”趙虞有些無奈地看著他,“我已經和商陸約好了,他下班就來醫院接我,今晚和他一起吃。”
薛湛頓住腳步,垂眸靜靜看著她。
恰好在這時,趙虞的手機響起,不用看都知道是商陸打來的。
見她接通電話,聽她說著“馬上就下來”,薛湛低低地嘆息一聲,松了她的手。
薛子昂正一個人在病房生悶氣,就見薛湛面無表情地走進來,他還以為他是落了什麼東西,結果卻聽他語氣不悅地問:“不是要吃飯?還走不走?”
薛子昂可不會天真地以為他這位小叔是突然良心發現跑回來叫他:“趙虞有約了?商陸還是許承言?莊曄還是紀隨?”
明顯一副幸災樂禍的語氣。
薛湛剜他一眼:“走不走?”
“走啊,我早就餓了,你訂了哪家?”
“食堂。”
薛子昂:“……”
薛子昂換好衣服,叔侄倆剛從電梯出來,就看到一輛熟悉的車。
車的主人是商陸,他來這里就是為了接趙虞,然而此刻車上除了他,再也沒有別的人。
薛子昂疑惑地掃了眼四周,直接走上前去:“趙虞呢?”
商陸抬頭看他一眼,又瞥了眼不遠處的薛湛:“走了。”
“走了?”薛子昂立刻反應過來,再次幸災樂禍,“你又是被誰截胡了?”
商陸倒也不生氣,依舊一臉平靜:“凌見微。”
“他不是在國外?”
“今天特意回來的,拿了獎,回來給趙虞一個驚喜。”
趙虞剛才的確是驚喜,視頻的時候凌見微都看出她來醫院了,她卻沒發現他不是在自己房間而是在機場,大老遠跑回來一趟就為了見見她,她怎麼可能拒絕?
“還真是不到最後一刻,誰都不知道會發生什麼。”薛子昂瞅了瞅商陸,又看了看薛湛,“生活處處是驚喜。”
薛湛已經走到商陸車旁,看著他淡淡地問:“一起?”
商陸微笑:“好啊。”
“干脆多訂個位子。”薛子昂倒是越來越樂了,“萬一凌見微也被截胡了,把他叫過來還能湊桌麻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