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雲舟亦同旁人一般垂首靜立,以示恭敬。
忽地手邊攀上一根纖軟手指,微微涼,挨著他幺指,虛虛勾住。
他一直握著韁繩,騎在馬上,雖吹了冷風,手心卻是熱的,覺出她主動伸手,便一把將她整只手兒裹住,團在自己掌心。
二人恭恭敬敬立在道旁,少年一身藤黃八寶團紋緞面褂,少女一襲胭脂紅羽紗面鵲登梅斗篷,一明朗一嬌艷,一神思不屬一泰然自若。
祁世驍又朝二人貼在一起的衣袖看了兩眼便收回目光,護著貴妃車駕御馬前行。
方才轉眼便不見了祁世驤,恐他又縱馬先行了。
隊伍到了南薰門門口,仍不見他身影,卻看見自家幾輛馬車停在一旁侯駕。
他先是奇怪,不知今日府上有何人出行,細看之下,車邊之人皆是不識,有個二房管事倒是眼熟,恐是二房親眷。
故掃了一眼便也丟開了去。
浩浩蕩蕩車駕過了南薰門正門,道上重又變得鬧騰騰起來,如鶯還在側著頭看儀仗,自以為眾人皆矚目著貴妃儀仗,方才自己所行只她同岑雲舟二人知曉,不知她的舉動教旁人一眼看穿。
岑雲舟只管握著她手,仿又回到暮春安源湖畔,她嬌嬌依偎在他胸口。
他也不同她那樣愛瞧些新鮮熱鬧,甚麼儀仗、禁衛軍、貴妃輿駕,皆如塵如風,待身旁人車騷動起來,他才松開她手,紅著臉將她扶上馬車。
馬兒行得不急不緩,京城大道坦達,如鶯在馬車中不知時辰,只豎著兩耳聽街旁商鋪市肆喧聲笑語,不時同岑雲舟說著話兒。
這般消磨著,喧鬧聲漸息,有仆婦請如鶯下車,岑雲舟亦在此時告辭。
如鶯下了馬車,擡首望去,見朱門黛瓦,院牆高築,隱隱飛檐躍出,朴樹難掩斗拱。
正門高懸一塊牌匾,上書英國公府四字,遒勁有力。
一行人在幾個管事與婆子的帶領下,從旁的角門進去公府。
走過一段回廊,繞過影壁,穿過一個月洞門入了西跨院。
才入西跨院,就見大鄭氏的貼身婢女等在一旁,見了安慶林他們,忙迎上來,笑道:給安老爺、鄭夫人請安!
我們姨娘現在盤賬,一時脫不開身。
姨娘想著安老爺與夫人舟車勞頓,必是疲累至極,讓我等領了大家先去客院歇息。
晚間姨娘設了席面再為安老爺與夫人洗塵!
安慶林夫婦應下,跟著婢女入了客院。
安慶林夫婦在正房歇下,安賢良在東廂,安如鶯與安如芸在西廂。
西廂兩間一闊一窄,安如芸自占了闊亮那間。
如鶯那間窄的,窗外植著幾株翠樹,不知是甚麼品種,葉子肥厚,窄窄長長,綠油油,這等天氣也未枯黃,瞧著新奇,只是愛遮光。
下仆挑著他們行李過來,如鶯也分揀整理了好一會。
待她起身,外邊已著了暮色,院中廊下懸著的琉璃燈已是透亮。
她隨著安慶林一行去前頭用了洗塵宴。
席面自不必說,珍饈美饌擺得一桌,好些個菜品,她在安源不曾見過。
若是母親在,不知她是否知曉。
如鶯如今已不作如鶯,作如鵪如鶉。
她看安賢良正大快朵頤,自己頗有些食不知味。
一眾人中,自始至終對她笑意盈盈,歡迎備至的是祁思玟。
她不知這是甚麼緣法。
宴罷,她便急著回自己院中,安如芸卻纏著祁思玟,一定要去她院中瞧瞧。
祁思玟邀如鶯同往,如鶯推說今日疲累,待明日定當前去。
祁思玟也不做勉強,吩咐女婢送如鶯回去。
那婢女提了風燈,規規矩矩走在如鶯一側,二人走出不遠,一個小丫頭過來替換了那婢女,如鶯不明所以,跟著這小丫頭東繞西繞,繞了快半盞茶功夫還未繞到自己那客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