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道:表哥!
他道:肯叫我了?
她訥訥道:你、你眼睛
他道:放心,我眼睛確實無法視物。
我不是這個意思!
她急道。
她突發奇想,怕她面前之人是祁世驤,雖然這樣的聲音與氣度,是祁世驍無疑。
他面上隱有笑意,道:這一年余祖母和母親有勞你作陪。
她道:是我應當做的。
唔。
我是說,老太君從前照應於我,我做晚輩的,應當回報一二。
我及笄時,老太君還來給我做了正賓,贈了寶釵。
我、我這般做,再應當不過!
唔。
她想再說些話兒來作釋,但又顯得她急於撇清甚麼似的,她便未再開口。
她的手還被他握著,他掌心很熱。
二人不曾說話。
夏日最炎熱的那段時日已過去了,綠蔭亭外仍有陣陣蟬鳴。
她動了動手指,他未放開。
她雙頰變粉,熱意潮涌。
他想到自己中箭墜馬,不知生死那一瞬,眼前閃過之人竟是她。
若他真的身死,想必那便是死而有憾。
他道:遼東王與鎮北王皆受挫,晉中、金陵來京的消息便能暢通許多。
她聽他提金陵,倒不意外,聽他提山西,不禁道:鎮北王叛軍盡數撤回陝西了麼?
晉西如何?
他道:明面上主力撤回,恐留有些暗樁也不一定。
你眼下不可回安源,路途很是凶險。
她無迫切回安源之意。
先前那般急不可待,是因了失身於他,與岑家婚事不可再續,想尋虞氏拿主意。
後來是因了虞氏生死不明。
現下兩件事皆了。
岑家婚事取消之事是二房給大房來信,中間夾了一封思珍給她的信,誰知信中還有信。
那信是岑雲舟親筆。
他道他不知自己父親上安家退親,那時他臥病在床。
他道他會一直等她。
她亦給他去信,道戰亂不知何年停歇,勸他惜取眼前人。
她回祁世驍道:從前回安源因了急事,如今已無甚麼迫切之事。
安源我總是要回,不急在一時。
他道:來日我陪你一同回吧。
她低聲道:不必。
他道:嫌我目不能視會拖累你麼?
阿驍,她道,你知我並無此意。
他松了她手,她忙將自己手兒縮回。
他道:你去吧。我無旁的事了。
她依言起身離去。
她在公府又多住了五日,再未見過祁世驍。
等她再來公府,依舊未見到他。
待入秋,她換了秋裳,再上公府入福安堂,秦氏與老太君都在,她才從二人口中得知,他去了莊子上養傷。
這一回她如常在公府住了幾日,馬車出城之時,她忽對車夫道:別回法妙寺,去世子的莊子。
車夫駕車往老國公留給祁世驍的莊子上行去。
莊上老管事見如鶯前來,很是驚喜,他記得眼前這姑娘。
自家孫女還特意被世子吩咐,好生照看過她。
她那孫女悄悄兒告訴他,那是世子未進門的夫人。
世子將自己少時備著的衣裳給了她穿。
他心下高興,不想後來世子去了山海關,婚事亦是無訊。
回來卻傷了眼睛。
他道:姑娘來了!
如鶯微頷首,道:打擾老伯,我是來尋世子的。
老管事:在在在,世子在莊中觀景亭坐著。我這就帶姑娘去。
她隨管事來到上回她與他敘話之處,那觀景亭藤蔓纏繞,可見綠黃之色尚未轉蒼。
他一身玄青平羅地銀线暗繡鶴紋錦袍,正閒閒立著,朝亭外遠眺。
不知他雙目失明的話,還真以為他在觀遠處之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