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疑心自己又發春夢。
這回夢境這般逼真,自己卻更加可鄙,竟將自己當做大哥,睡在了大哥床上,讓她喚自己阿驍。
他撐著坐起,渾身不太使得上勁。
他欲張口,發現出口無聲。
他同條魚兒一般,嘴張張合合,如鶯不知他在說甚麼。
阿驍?!
祁世驤看著她搖搖頭。
如鶯見他瞧著自己,一對烏瞳中倒著光亮,喜道:阿驍,你瞧見我了是嗎?
你眼睛看得見了!
你復明了對不對?
他道:不是。
鶯看出祁世驍嘴型說的是不是,忙道:阿驍,不是甚麼?
他抽出手,欲起身下床。
如鶯將他攔住道:阿驍,神醫說你還不能起床,頭一個月你都要臥床。
她半摟著他,半個身兒靠他懷中,白膩肌膚貼在他中衣微敞的胸前,他一低頭,便見她胸前那兩團白生生乳肉高高聳起,一條幽深縫兒細長。
他撇開眼,扶開她,掀被而出。
如鶯急道:阿驍!
他雙腳一著地,便狼狽跌倒,硬生生摔在地上。
那疼痛來得真實,他不由擡頭朝如鶯看了一眼,如鶯正目中含淚,擔憂相望。
房內聲響驚動了房外的下人,如鶯喊了下人進來,將祁世驤扶回床上,道:你們快去通知國公和夫人,告訴他們世子醒了。
她將薄被蓋他身上,道:阿驍,你重見光明,父親、母親定也高興。
你用了藥,有些事恐記不太清。
你先好生歇著,我去更衣。
一會父親母親過來看你,你莫要讓他們擔心。
說罷,囑咐兩個丫鬟在祁世驤跟前服侍,她轉去屏風後換衣裳。
祁世驤這一跌,將他跌得清醒,他不敢再自欺欺人,他非是在夢中,而是被川蜀巫醫坑進了溝里。
他的眼睛並沒有瞎,那巫醫信口胡扯甚麼換眼之術,世上並無此術。
他不過是心中不忿他將他自川蜀擄來京城,借故擺他一道。
他帶走的應是大哥。
如鶯換好衣裳,出了房門前去迎接國公夫婦。
英國公與秦氏來的極快,二人本一直在等祁世驍消息。
如鶯給二人行禮,道:父親、母親。
英國公道:快快起來。驍兒果真復明了?
如鶯道:是真的。
那神醫果是妙手回春,亦料對了事。
阿驍現下恐有些記憶混亂。
方才一味搖頭,恐是不記得自己是誰,又不肯聽我話,硬要下床,跌在了地上。
且好似嗓子壞了,說不出話。
父親、母親,神醫那藥是不是馬上要給阿驍用?
秦氏道:用、立即給他用。
那藥已是半成,你吩咐下去,讓廚房速速煎熬起來。
英國公道:我們先進去看看吧。
二人一同進了房中,秦氏急急走在前頭。
祁世驤見父母前來,忙掙扎著起身。
秦氏幾步到了床邊,坐如鶯先前位置,眼眶一紅,道:莫要動、莫要動!
驍兒,你受苦了。
你能重見光明便好。
這時候還行甚麼禮。
他張張嘴,看著秦氏叫了聲母親,又對著英國公叫了聲父親。
二人見他嘴型,會了意,心知他並未糊塗都甚麼人都不認,心下踏實許多。
英國公道:那川蜀神醫替你醫治完,道你今晚便能復明。
你果是復明了。
你弟弟已同他去川蜀醫治頭疾。
先前我還有疑慮,特意去軍中挑選了人手,護送驤兒去川蜀。
眼下看來,不必憂慮。
秦氏道:只求一路太平。驍兒,你眼睛可有旁的甚麼不適?
祁世驤搖頭,他攤開左手,右手做執筆狀,對二人道:紙、筆。
秦氏與英國公對視一眼,吩咐丫鬟道:快快拿紙筆過來。
那丫鬟去書房拿了紙筆遞給祁世驤,他雙手有些脫力執筆亦是不穩,書道:我是祁世驤。
祁世驤與祁世驍二人先後啟蒙,習得字體相同,祁世驍的字自然比祁世驤好上許多。
但此時他手臂無力擡起,字跡亦現頹勢,旁人再辨不出。
秦氏朝英國公看了一眼,落下淚來,道:好孩子,你莫要再寫,好好歇著。
你身子無力,要用了藥後,方能恢復。
二人等上片刻,如鶯領著丫鬟將一碗黑漆漆、黏糊糊湯藥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