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那晚的確喝醉了,但卻並沒有斷片。
所以事後能很清楚的回憶起一些細節,比如她逼問周晟言喜歡她還是喜歡那件毛衣。
周晟言也沒刻意提起,只是第二天出門前征求了一下她的意見,“中午會下雨,可能會把衣服打濕,我穿這件嗎?”
陳暮的臉燒了起來,“都行,我昨晚不是故意的。”
“記起了?”
他並沒有換下衣服,拿上了一把傘,牽著她的手打開了旅館的門,外面的氣溫比屋內要底一些,清晨的空氣里也帶著晨露,“以前喝醉過嗎。”
陳暮回憶了一下,“高中畢業的時候吧,喝多了跑去問我們班主任為什麼長得比我矮,從此再也沒敢回去看他。”
他想起陳暮昨晚上與平日截然不同的誘人姿態,“暮暮,以後我不在,不要多喝酒。”
國內的家人和朋友都是這麼喊的陳暮,但是被周晟言這麼叫還是讓她有些悸動,乖乖的點了點頭。
在塔斯馬尼亞的兩天,周晟言帶著陳暮去了挺多地方,讓陳暮印象深刻一點兒的是惠靈頓山,上面的樹木長得奇特怪異,像是蒙著一層白霜,姿態都像一個方向扭著。
還有布魯尼島,在船里路過一片礁石的時候,很多海獅都趴在上面,一靠近就是一股很臭的腥味。
“我們在參觀他們,他們也是不是在參觀我們?”陳暮問。
周晟言看著他們耷拉的眼睛,回答陳暮,“他們在睡覺。”
這幾天對於陳暮過往的十九年都是完全不同的。
仿佛茫茫灰黃色記憶沙堆里,驟然出現了幾顆晶瑩剔透的琥珀,耀眼而珍貴。
和旅游無關,是因為沒有別的人,別的事,只有他們兩個整日在一起,認真的討論塔斯馬尼亞這個巍峨氣派的古典西式郵局,會給市政府帶來多大負擔;剛剛路過的老太太手里拿著的是一杯拿鐵還是馥芮白;古著店里祖母綠的扳指是真的還是假的。
無論說什麼,都會有人回答你,就連空氣里的塵埃都帶著愜意。
重新回到悉尼的時候,看著川流不息的車和來來往往的行人,感覺重新進入了人間的奔波忙碌里。
陳暮走向歷史悠久的校園,被一連串的公式和一系列的書單占據了頭腦,
而周晟言卻獨自去了一趟東南亞。
沒帶任何手下,孤身一人。
如果他死在了東南亞,那麼金三角在之後的幾十年里都無法再踏入澳洲市場半步。
在老撾最大的地下制毒工廠里,毒梟沙江帶著周晟言走在回廊里。
工作者們全部都是剃了光頭的男男女女,女子只穿著統一的胸罩和內褲,男子只穿著短褲,裸露著上半身,帶著雙層的口罩和手套,就連呼吸都小心翼翼的,穿梭在車間里。
頂部並沒有大燈,每一個制作台都有專門的燈,燈下能看見白色粉末在制作台的上方飛揚,像精靈,也像幽靈。
一袋一袋的粉末被密封在透明的袋子里,或者是奶茶袋子,口香糖的卷紙,甚至煙卷里,然後即將通過空運,海運,被送往各個國家,悄無聲息的滲透到黑暗地帶里。
出了車間,沙江取下了口罩,“周先生還滿意嗎?”
沙江看不清楚口罩下周晟言的表情,通過他的眼神也難以揣測他的情緒。
“純度多少?”周晟言問。
“百分之三十五,比以前高了百分之十,都是好貨。”
“價格?”
他低聲對周晟言說了數字,“上次美國佬來找我們,我要的是這個價格的1.5倍,這次已經很久沒和澳洲合作了,就當是個友情價。”
“為什麼?”
“周先生應該很清楚,我們已經被墨西哥壓制太久了。”
這是一場賭局。
東南亞與墨西哥爭澳洲市場。
墨西哥壓的是軍火商萊爾,東南亞壓的是黑幫頭目周晟言。
時間會證明誰的選擇是對的。
而這個時候,周晟言的手機響了,他摘下口罩,接起了電話。
“我今天晚一點回家,我好朋友生日,要去一起吃飯。”陳暮想起周晟言以前讓她不要再和他們一起聚會,補了句,“就這一次。”
“好,我也會晚一些,你到家了就先睡。”他說。
沙江會一些中文,驚訝的問,“你的妻子?”
“玩兒幾天而已。”他輕描淡寫。
沙江立刻就懂了,意味深長的笑了,“周先生是亞洲人,那邊的人不合口味吧,等您回去了我給您送幾個亞洲的雛兒過去,個個都是極品。”
為了防止周晟言覺得他是派人過去監視或者別有用心,又說,“您上完殺了就行。”
周晟言看了他一眼,眸色不辨喜怒,“有心了。”
“那麼——”沙江伸出手,“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而陳暮此刻正在顧霍川家,今天是林安的生日。
這說明,距離陳暮第一次參加顧霍川的聚會,剛好一年了。
這一年里大家一起聚了很多次,也雜七雜八的聊了很多天,擁有很多美好的回憶,也從彼此客套,走到了如今的熟悉。
林安說,她今年不想請太多人,就邀請了當初的那幾個,陳暮,謝承,商明夏,雖然周運不在。
大家一直都在刻意的避免提起周運。
當商明夏和溫清一起出現的時候,林安看到沒有被邀請的溫清,在打招呼之後,問了一下這是誰。
溫清笑眯眯的自我介紹,“我叫溫清,和商明夏是鄰居,在悉大上大三。”
溫清是一個,仔細看沒有特別驚艷,但五官長得很耐看,而且眼角眉梢里都帶著點兒風情的女子。
“期末的時候,我們經常一起自習。”顧霍川說。
“溫清,你好,我叫林安,是老顧的女朋友。”林安說。
這次沒有叫外賣,林安想在家里吃火鍋。
陳暮在去之前,專門到之前打工的那一家亞洲超市去買了丸子,火鍋粉,萵筍什麼的食材,琳達不在,關韓書在當收銀員,還和陳暮聊了幾句,說很想念她在這里打工的時候。
鍋已經燒熱了,放了底料之後,火鍋湯底的牛油味就這麼彌漫開來,騰騰的熱氣往上冒著,大家圍著坐,拿著手里的啤酒,可樂干杯。